當前位置: UU看書 > 古代 > 清穿之貴妃長壽最新章節列表 > 第38章 威脅
選擇背景顏色: 選擇字體: 選擇字體大小:

第38章 威脅

馬齊看著跟前垂手而立的傅恆。

“皇上讓你去查高斌的賬,你務必上心,他從先帝爺起就在江南一手遮天,不是個好招惹的。”

“是,侄兒明白。一切皆從聖心。”

馬齊因為太過滿意傅恆的回答,笑得太為欣慰,忍不住咳嗽了一陣子才道:“皇上讓你從宮中戍衛之職調入朝中,我本還在擔心你被攪進黨爭,如今你進了戶部安心查賬,我倒是放心了。”

傅恆一挑眉,頗有些不以為然:“鄂爾泰大人年後病了兩場了,居然還不肯放手保養,跟張廷玉大人鬥的居然更兇了。”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馬齊嘆息:“哪裡是他不肯放手,是箭在弦上放不了手啦。他眼見身體不行,身後的門人黨徒都害怕將來他撒手人寰,被張廷玉的人全面幹掉,自然要趁現在奮力一搏。”

“可惜他們打的倒是熱鬧,忘了皇上的心思。”

馬齊目光懷念:“我歷經三朝,揣摩了愛新覺羅家三代皇帝的心思。”

“康熙爺自幼歷經磨難,擒鰲拜平三藩,那時漢人對咱們滿人牴觸又強烈,於是聖祖爺是牟足了勁兒要做個好皇帝,向漢人證明‘夷狄也能成為聖明君主’。”馬齊語氣激動起來:“許多人說聖祖爺太過好名又性子嚴厲,卻不知聖祖爺卻也十分有情,有時竟似平民百姓之家一般。我還記得,那時候跟著聖祖爺出巡,他給宮裡各位娘娘送回當地土儀報平安,還眼巴巴催著她們回信說思念自己呢。”

馬齊捂著嘴又嗆咳了兩聲才道:“先帝爺又是另一番樣子了,他不好名卻務實,蒞政之勤,從古未有也。你不知道先帝爺在位的十三年,總共發了多少奏摺和部本,當真是朝乾夕惕,做了許多實事。”

馬齊沒說,就是先帝爺這脾氣吧,有點暴躁,愛恨太過分明。

“這兩位皇上,我做官時也總能摸到些脈絡,不至於犯錯,平平安安到了今日,也算有體面。”

他神色嚴肅起來:“可唯有皇上,我倒是越來越看不透了。”

“在治國正事上頭,當今未必比得過聖祖爺和先帝爺,但在駕馭朝臣做皇帝這件事上,當今皇上才是真正天賦卓絕。他看待朝臣,就如同馴服馬匹,毫無真意情分,只在乎聽不聽話好不好用。”

馬齊說著都覺得畏然:當今真是天生的孤家寡人,天生的皇帝。

“鄂爾泰與張廷玉兩黨再這樣鬧下去,必然沒有善終,你可不要摻和進去。”

其實這個道理,這兩人也未必不知,只是人在局中,便不得不爭了。

馬齊蒼老的手拍著傅恆的肩膀:“你父親去的早,而我這把老骨頭也不知還能為富察氏撐幾年,以後富察氏的擔子就要落在你身上了。”

“你一定要謹言慎行,恭敬侍上。高佳氏不倒,高斌不倒,你決不能犯錯倒下!皇后娘娘至今還未有嫡子,必得有穩固的母家才好。”

“傅恆,你要記住我的話。”

--

任憑宮外政局如波濤洶湧,圓明園的日子仍舊是一片燦爛錦簇。

鰣魚宴是五月初二,再過兩日就是五月五端午。

就算是緊趕慢趕,因著大選的繁瑣鄭重,來不及操辦,仍是只能定於端午節之後。

好在圓明園中,端午無甚祭祀大事,皇后也不至於百上加斤。

五月初五這日一早,皇后就命人給各宮送櫻桃、桑椹、五毒餅,內務府又忙著送各種餡料的甜鹹粽子。

空氣中都是粽葉的清香。

其中最好的粽子、櫻桃、桑椹為正供,要供在佛前,請佛祖嚐鮮。

高靜姝晨起請安回來,便自己進了萬方安和館的小佛堂,安安靜靜跪了兩個時辰,默默給貴妃上香上貢,希望她已然去向更好的那個世界。

希望她遇到與她同心的意中人。

會有更好的一生。

--

“娘娘,您要不要去看看福海的賽龍舟?若不愛那麼鬧騰的地方,還有彩芳廳那裡,這幾日都演‘屈原沉江’戲文,許多嬪妃去看呢。”紫藤聽林太醫的話,常勸著娘娘往外走。

高靜姝搖頭:“外面可曬了。”

紫藤笑道:“也好,那便在屋裡走走也好。”又拿出一雙虎頭鞋來讓主子換上。宮裡也只有這一天,宮眷們也跟小兒一般穿著虎頭鞋走來走去。

逢端午節慶,阿哥們都是能回各自額娘宮中請安用膳的。

愉嬪早早就回明了,堅決表示讓五阿哥在貴妃處用膳,自己來陪同即可。

等永琪到了,愉嬪一見更是感動。

她因聽說了貴妃已經給五阿哥送了一身端午的鞋襪,自己雖然也給兒子親手做了一套,但還是忍著沒送。

誰料今日一見五阿哥的虎頭鞋,竟跟內務府做的嬪位虎頭鞋極像。

貴妃笑道:“咱們難得穿虎頭鞋呢,我就想著你們穿母子鞋,瞧著多有意思啊。對了愉嬪,我聽說純妃嘉妃都親手給兒子做了虎頭帽虎頭鞋,你怎麼倒忘了給永琪做?好在這也不複雜,趕一趕就出來了,你回去補給我們永琪啊。”

愉嬪眼睛都要溼了,連忙道:“娘娘說的是,是我手腳慢,算來晚上才能做好,到時候給永琪送了去。”

高靜姝就抓了永琪的小手晃著玩:“對啊,旁的阿哥都有,永琪也得有。”

等用過膳,高靜姝便說吃了補藥要午睡,讓愉嬪帶走永琪回永和宮玩一會兒。

愉嬪抱著兒子不撒手,細細問了他近來阿哥所可有委屈,然後道:“永琪,高額娘對你也很好,以後你要聽她的話,也要孝敬她。”

永琪用力點頭,然後又道:“兒子知道。三哥還來嚇唬兒子,說高額娘是因為自己沒兒子,才對我好的,等以後有了自己的兒子,就再也不會理我了。”

愉嬪笑著望著兒子黑亮的眼睛:“永琪那麼聰明,才不會相信他是嗎?”

“是,皇阿瑪和額娘都教過,要對哥哥恭敬,對弟弟友愛。以後高額娘要是有了兒子,就是我的親弟弟一樣,我會保護他,不叫三哥搶他的東西。”

愉嬪親了親懷裡的兒子,雖然胳膊沉甸甸的酸楚,但卻是無論如何不捨得放下。

--

當今皇上跟康熙爺一樣,是個不喜歡蹲在紫禁城,喜歡三山五園跑起來的人。

所以全國上下的重心都得跟他一起跑,他說在圓明園大選,整個內務府就得來圓明園支應。

高靜姝羨慕壞了:她怎麼就不能穿成皇帝呢。

不過這樣的夢想,真是連夢裡都不敢說。

大選過後,新入宮的宮嬪共九位,都由皇后分了宮室。只是她們暫時也見不到自己紫禁城裡的宮室,此時都一併被安排進了圓明園東別院的瑞應宮內,皇后指了幾位內務府姑姑,教授新人規矩禮數。

高靜姝覺得,除了請安的時候,感覺靠門邊上坐小板凳的人又多了一串外,其餘對她並無影響。

皇后並沒有往鍾粹宮再安排其餘的人。

連她那位堂妹,也只分到了暫無主位的延禧宮偏殿去住。高欣滿不滿意高靜姝不知道,她卻是滿意極了。

新人入園後,皇上還特意因此走了來想看望貴妃,正巧遇到貴妃被紫藤勸出門去了。

柯姑姑就對皇上道:“貴主兒這幾日瞧著倒還平和,只是常拿了一本書發呆,皇上要不要看看?”

皇上翻開案上書,只見其中夾了些已然微微發黃的朵朵梨花。

細看這一頁,便見是一首《春怨》:紗窗日落漸黃昏,金屋無人見淚痕。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滿地不開門。

皇上輕輕嘆息。

半晌合上書對柯姑姑道:“朕撥你過來,就給朕上心,看顧貴妃。”然後自行離去。

高靜姝從外面轉悠回來,聽說皇上來過,連忙第一時間去看自己的詩集,果然幾朵梨花跟自己之前擺的樣子不同。

她慶幸極了:太好了太好了,不辜負我天天對著這本書發呆,終於被皇上發現了!

表達完對堂妹入宮“幽怨”的貴妃,就繼續優哉遊哉過日子。

--

過完端午,京中的天氣就越發熱了。

於是五月底,新人剛入宮,皇上還一個都沒召幸,就擬啟程奉太后往熱河行宮去。

熱河行宮就在往木蘭圍場去的必經之路,從行宮出發,就算是聖駕慢慢挪動,過去也不過三四日的功夫。

皇上特意來請太后的意思:“今年朕是準備多放些心思在蒙古諸部上,不若早些出發,也省了天氣再熱起來,皇額娘在路上煎熬。”

太后自然無有不允,又問道:“新人入宮,皇上要帶誰去行宮伺候呢?”

皇上的目光微微凝住,似在思索。

片刻後道:“既然是與蒙古諸部會面,便帶上博爾濟吉特氏和塔塔爾氏。”其實這兩位蒙軍旗出身的宮嬪,人家是有封號的,一個景貴人,一個穆常在,然而皇上已經分不清當年隨手指的這些封號,索性只用姓氏稱呼人家。

太后點頭:“這自然是要帶的,可博爾濟吉特氏也是三年前入宮的了,今年入宮的新人皇上不挑兩個隨侍?”

皇上隨意一笑:“不必了,都送回宮中吧。”

太后捏著佛珠:“也好,橫豎中秋前也要回紫禁城去,讓新人們先回去宮裡熬一熬心性也好。”

主位們一貫是跟著皇上到處遷徙的,尤其是目前這些主位還都不算年老,都頗為有寵。

高靜姝也開始收拾行裝,同時把西施和貂蟬託付給平常在,趁現在戀戀不捨的抱著囑咐:“簡州也留給你了。貓貓都可喜歡那孩子了。”

平答應笑著應下:“娘娘放心,我一定把簡州和西施貂蟬都照顧的好好的,等娘娘回來。”

皇上等人離開圓明園後,這些不得去熱河行宮的妃嬪都會被送回紫禁城,高靜姝便道:“你有什麼事兒找海棠便是。一時銀錢不湊手,也不要再悶不吭聲。”

鍾粹宮四個得力的二等宮女:杜鵑如今發展情報工作,臘梅因體格問題主要負責守護門戶,春草跟海棠兩個,就帶著木槿的影子,小心聰明,所以一個跟來了圓明園,一個就留在紫禁城看門。

平常在默默無聞的,吃了虧也不吭聲。

還是有一回高靜姝去找她看貓,才發現大膳房送給她的點心,竟都是芝麻燒餅花生酥之類又簡單又便宜的,一日四道的數目倒是沒少,可幾乎連糖都不給放一勺。

實在是太糊弄人。

平常在之前做了好幾年答應,日子過得一向緊巴巴,正餐還顧不過來,自然不會為了要點心去得罪大膳房。

還是紫藤將點心直接裝了回去問大膳房:“平常在好歹是常在小主,上回我來給主兒要點心,還聽說你們給住在九州清晏圍房裡的魏答應送蟹粉酥和蓮藕蜜糖糕,怎麼平常在吃的反不如一個答應?”

大膳房的人很想說實話:因為魏答應得寵啊,現在她可是九州清晏答應裡面頭一份。

可這種潛規則,能幹不能說,尤其是面對貴妃身邊的紫藤姑姑,更是只能連連道歉,然後裝了些精緻點心過去。

平常在來道了一回謝,高靜姝就道:“我知道你省事,也不愛要吃要穿的,但我聽說,他們慣會弄些不像樣的飯菜來搪塞省事的人。”

什麼夏日裡蔫了的蔬菜啦,冬天燉久了老的跟皮筋一樣的羊肉啦,再或者就是結著一層白色豬油花一看就冷了不知多久的飯菜。天長日久的吃下去,身子都要給熬壞了。

平常在倒是習慣了,說做宮女的時候,連睡覺姿勢都是一定的,飲食上更是許多東西都不能吃。

高靜姝想了想貴妃的宮女生涯,她以包衣入宮,名義上做宮女那幾年也沒過過這種日子,她那時候吃的就是寶親王的份例……

經此事後,平常在倒是更常來她跟前走動了。

閒來也常做些針線給貴妃和五阿哥。

今日又來幫著貴妃整理行裝,因又悄悄對貴妃說道:“聽說除了兩個蒙古妃嬪,皇上這回去木蘭,嬪位以下就只帶了魏答應。”

對魏清雨的得寵,高靜姝是很有心裡準備的。

反而對於她並不如自己想象中那麼得寵而有點意外,皇上至今還沒給她分宮室。雖說在這一批答應裡最寵愛她,但此番帶她去木蘭圍場,用的理由居然是:魏答應曾經服侍過皇后,針線又好,帶了去伺候皇后。

高靜姝發現,乾隆這個人死要面子。

他雖然一批批的換宮女答應,但又不肯給正式編制,免得外頭朝臣議論他好色。就算抬舉這些答應,也都會找個譬如伺候皇后伺候的好,或者品德好之類的名頭再塞進後宮,從來不說是因為自己的寵愛。

他可不要一個因寵失正的名聲。

於是魏答應雖然能隨行木蘭,但還是作為半個宮女去的。

平常在見木槿收拾了許多披風,便點頭道:“聽說木蘭的夜裡頗涼,娘娘是該多帶幾件夾衣,否則越是夏日染了風寒,越是不容易好。”

然後又問道:“高常在此番不能隨聖駕,難道不曾來求娘娘?”

話音剛落,只聽外面問喜進來報:“回娘娘,高常在求見。”

高靜姝放下懷裡揉搓的西施,笑道:“這不就來了嗎。”

--

高欣入宮後被封了常在,皇上還沒有給封號。明明是鑲黃旗大學士之女,倒是與漢軍旗的陸常在一個待遇。

高欣頗為鬱郁。

更讓她不快的是,自打新入宮的妃嬪去拜見皇后那一日起,她最常聽的一句話就是:“果真是貴妃的堂妹,眉眼處有幾分貴妃的樣子呢。”然後下一句就是:“只是不如貴妃娘娘多矣。”

多矣?高欣覺得,就算不如,也不至於加個多矣吧!

哪怕自信這些人只是在奉承貴妃,高欣還是聽得都要內傷了。

高氏一族這一代的女孩子裡,除了早早進宮她沒見過的貴妃娘娘,其餘的人,皆是不如她生的貌美。

三房四房縱有幾個好容貌的女孩子,但家裡破落,女孩子又多,自然不及她讀書識字,頭面光鮮。

最讓她的得意的是,貴妃的嫡妹,二房的高靜容,只是個秀麗文靜的小姑娘,雖知書達理,但容貌上照她差著好大一截。

她是一枝獨秀慣了。

結果入了宮,她深覺受打擊。

養移體居移氣,宮裡的妃嬪都是養尊處優捧出來的,

人這東西就怕比,單挑出來,高欣也是個極出挑的美人兒,可放在後宮眾人中,她登時就淪為平庸。

新人第一次給皇后請安時,皇上也到了。

滿屋子加起來四十幾個妃嬪,擠擠挨挨花團錦簇似的,一下子就分出了高低。

她不說比別人差,但也不出挑,起碼皇上的眼角半點也沒掃到她。

高欣咬牙堅持,否認自己容貌不過關,認為是常在的衣裳太素:宮中以青、碧為賤色,所以宮女常著此色。主位娘娘偶爾才會穿,還都是稀罕的天水碧等色才肯上身。

可貴人以下的小主,就只能穿穿這些顏色,跟紅黃搭邊兒的,除了上頭賞的,否則想都別想。

高欣認為,是顏色掩蓋了自己的風采。

但更讓她鬱悶的卻是貴妃的態度。

入宮前,阿瑪已經跟她詳細說過與二叔家的齟齬,更提點過她,若是貴妃有意跟她為難,一定要謙恭,不要在沒站穩腳跟的時候跟貴妃起衝突,免得皇上厭惡。當然,如果貴妃拉攏於她,更要小心,說不得貴妃是得了家裡的授意要坑她。

於是高欣入宮是一顆紅心兩手準備,貴妃打壓她或是拉攏她,她都做好了應對之法。

結果這兩手準備都一點兒也沒用上。

因為貴妃既不針對她也不捧著她,好像根本看不見她。

--

今年入宮共八位新人,並不會如魏答應一般一一去主位娘娘宮裡磕頭領賞,而是在皇后處一併行禮,然後各主位將賞賜分送八人就完了。

貴妃給她的東西,與陸常在一模一樣,好像她真的就是宮裡一個普通的沒有封號的常在一般。

各主位給了賞,新入宮的妃嬪們該去謝恩,貴妃對她們一視同仁:就是都不見,只有一位打扮貴重的姑姑板著臉出來,命新入宮的嬪妃們在院子裡對著門行個萬福禮謝恩即可。

高欣等了兩天,發現這位貴妃堂姐不是拿捏一把,而是真的沒有一點兒要召見她的意思。

不由急了:因為除非單獨召見,否則她跟貴妃一句話都說不上!

高欣只是個常在,早上請安的時候在最角落有個矮凳,跟坐在皇后左下首第一位的貴妃隔著人山與人海。

而妃嬪的閒話也是按著位份聊的,總不見得一個常在忽然開口問:貴妃娘娘早上吃了什麼,腦袋上插的簪子不錯啊。

要真敢這麼說,當場被拖出去跪著都是應當的。

所以入宮幾日,她愣是沒跟貴妃說上一句體己話。

就這樣,高欣終於在第五天,上門拜訪去了。

貴妃也沒把她擋在門外,跟見其餘來奉承的低位妃嬪一樣,在正殿見客。貴妃端坐上首,她也不能坐貴妃正殿裡頭把交椅,只得坐在宮女搬來的繡墩上,離貴妃隔著一整個空曠的大殿。

才開口叫了一句堂姐,就見貴妃邊上那位閻王臉的嬤嬤連眉毛都豎起來了:“常在慎言!進了宮都為天家妃嬪,難道教引嬤嬤沒教給常在規矩嗎?”

高欣知道貴妃身邊有個皇上親賞的姑姑,一見這架勢就知肯定是這位,哪裡還敢擺主子架子,還要倒賠兩句小心。

然後又起來給貴妃請罪,剛請完罪坐下,貴妃已經開始端茶了。

高欣目瞪口呆:這就端茶送客了?她還什麼都沒說呢!

可想著是第一次單獨拜見貴妃,還是乖覺一點比較好,賴著不走倒給了貴妃發落她的理由。於是只能起身告退。

後來她很後悔這時候退了,因為從這兒起貴妃再也不見她了!

偏生她還不能說貴妃針對她,因為新進宮的妃嬪,貴妃都只見了一回其餘都推了,嫻妃等三妃也是如此——她們可是很忙的,就算不忙,也不會把時間浪費在應酬新人身上。

後宮的臉都是自己掙出來的,要想再進哪個娘娘的門做客,得先表現得讓人家能多看一眼才行。

高欣傻眼了:她以為會有旁的妃嬪主動來拉攏她,誰成想各主位都各有心思,都等著看看這屆新人的水準,才不會急著下注壓寶。更何況高常在身份特殊,這麼多新人,根本犯不上挑上她得罪貴妃。

高常在又耐著性子等了幾日,然後再也耐不住性子了。

皇上要出發去熱河行宮,竟然不準備帶除了蒙古八旗外的新入宮妃嬪。

這一走,都不用貴妃當成看不見她,是直接就真的看不見她了!

--

站在門外初夏驕陽中的高常在,頗為忐忑,她甚至想好了,要是貴妃再不見她,她就在門口跪著磕個頭:雖然貴妃明顯不想認她這個堂妹,但血緣割不斷。自己說要來送送堂姐,無論如何都是說得過去的。

而只讓堂妹在外面磕頭的貴妃,未免就顯得不近人情了。

正在胡思亂想,便見一個身形高大健朗的宮女走出來福了福:“常在,娘娘請您進去說話兒。”

高欣一喜。

仍舊是跟貴妃隔了一個大殿,這回高欣卻是做足了準備,按照常在之禮叩見貴妃。

她如今還不配自稱一句臣妾,只道:“妾身恭祝貴妃娘娘一路平安,萬事順遂。”

有小宮女扶她起身,端上茶來。

高欣長在高家,不是沒有見識的人,一端這茶就覺清香撲鼻,是今春新貢的碧螺春。從前她姨娘屋裡得了二兩,就像金子一樣攢起來,專門候著阿瑪去了才喝。

她不信貴妃會拿頂尖的茶招待她,不由想著,那貴妃自己用的又是什麼茶呢。

不知是多麼難得之物。

目光從貴妃的茶盞上又不由落在貴妃面容上,氣息微微一滯。

連她做女人的,都叫貴妃的面容美的恍神,何況是皇上呢。

高靜姝若是明白高欣所想,說不定還會覺得兩人是個知己:她第一天都被貴妃的臉美哭了呢。那還是病重憔悴,容顏清減的時候。

高欣低下頭——現在可不是鑑賞貴妃容顏的時候。

她脖頸低垂,做出了極為謙恭的態度:“娘娘,妾身想跟著皇上去熱河行宮。”

這些時日她一直在打聽貴妃的性情和行事。這倒是一點也不難,甚至都沒花銀子。因為貴妃新聞很多,隨便抓到一個小宮女都能說的頭頭是道。

關於貴妃的脾性宮人也都有所瞭解。

高欣準確的提煉出來一點:在貴妃面前不要繞彎子,不然她聽不懂不說,還煩你。

於是她索性直截了當提出自己的要求。

她忐忑的等著貴妃回答,心裡盤算了許多遍的各種應對都輪番走馬燈似的上演。

然而貴妃只是如常坐在上頭:“哦。”

哦。一個哦?

這是什麼意思?同意還是不同意?

高欣有點懵。見貴妃的纖纖玉手好像又要伸向茶盞,她再不敢拖延,生怕貴妃再次端茶送客。於是連忙繼續道:“妾身想請娘娘幫忙跟皇上開口,讓皇上帶上妾身同行。娘娘寵冠後宮,若是您肯為妾身開口,皇上一定不會拒絕的。”

高靜姝無聊的看掌心:一半高帽子一半激將法。都是老套路嘛。她以為高麟這個便宜大伯培養了送進宮來的女兒會得道多少傳授呢。

“本宮開口,皇上是會答應。”高靜姝看著高欣眉睫上閃過的喜色,認真問道:“可本宮為什麼要開口?”

她是真心發問的。

高欣想跟著皇上去木蘭她可以理解,可高欣怎麼就覺得,高麟一家算計了高斌與貴妃,塞女兒進宮背後捅刀子之後,貴妃還得傻乎乎的幫著背後捅刀子的人呢?

高靜姝很想問問她們,到底是真覺得自己是傻子,還是單純臉皮厚。

高欣再次低頭,如弱柳般可憐:“娘娘所言妾身明白。妾身的阿瑪與娘娘的阿瑪雖是親兄弟,卻曾有過心結。可阿瑪入宮前就教導妾身,一入後宮,一族姊妹才是割不斷的血親,讓妾身萬事以娘娘馬首是瞻。娘娘,妾身如浮萍般無所依靠,願意聽從娘娘差遣。”

高靜姝點頭:哦,有點意思了。

“那好吧,你聽我差遣就好辦了,我差遣你留在紫禁城,老老實實在自己偏殿裡蹲著吧。”

高欣:……

因為位份的天懸地隔,所以高靜姝打發高欣實在是太容易,她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今天她就是把她的態度給高欣說的明明白白。

她不喜歡高欣,也絕不會幫她一星半點。

高欣若是老實蹲著,她不會出手害人。

她的目標是好好活著,因得了貴妃的延續,所以會盡力保護貴妃的家人,可這家人絕對不包括高欣。

--

誰成想,弄走了高欣,高靜姝又迎來了她不想見的另一個人。

吳側福晉扶著腰來了。

這就不是高欣這般能三言兩語打發的了。

“別給她上茶,給她上白開水。”柯姑姑吩咐春草換過茶水,等吳側福晉入內後,還當著她的面用銀籤驗了一下。

吳側福晉掩口而笑:“貴娘娘這是拿我當外人了,妾身連口茶都討不到了呢。”

柯姑姑嚴肅道:“側福晉懷著雙身子,自然要小心些,尤其這是頭三個月,最好少走動。”

吳側福晉似乎聽不懂一樣,仍舊是笑:“本該如此,只是貴娘娘要跟著皇上出遠門,妾身不能不來送一送,說說體己話。”

她扶著根本還看不出肚子的腰肢:“妾身原本該跟著大阿哥去木蘭圍場,只是突然有了身孕,只得回紫禁城去養著。既如此,我們大爺身邊就只有兩個不懂事的格格跟著伺候,想必不夠周到,缺衣少食的,貴娘娘得多加照拂才是。”

柯姑姑的臉頓時拉了下來,木槿也蹙眉:這話說的也太不可客氣了吧!

高靜姝直接就道:“常聽人說起一孕傻三年,吳側福晉這是驟然有孕,所以腦子燒壞了嗎?居然安排起本宮來?”

便是皇后娘娘跟貴妃說話,都是和氣的。純妃要坑她,還得綠茶的表示是為她好,口氣婉轉的不得了。

高靜姝過來這幾個月,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對她頤指氣使,幾乎是吩咐的語氣。

吳側福晉不想貴妃居然直接說她腦子有病,噎的一口氣險些沒上來。半晌才拾起笑容道:“娘娘說笑了。”

然後再不敢跟貴妃賣關子:她原本是想態度大變,等著貴妃好奇親自來問的,她再姍姍告知,顯得尊貴些。

也出了前些日子貴妃不肯幫襯大阿哥的一口惡氣。

現在決定直接警告貴妃,心道,人人說貴妃腦子不靈聽不懂別人言外之意,果然是真的。

她重新梳理了一下思路,直截了當道:“娘娘,皇上命我們大爺去戶部與傅恆大人共事了。”

吳側福晉盯著貴妃的面容,一字一頓道:“大爺說,皇上的意思,要查高大人歷年的賬目,尤其是在江南的稅賦和鹽務有無貪墨。貴妃娘娘,妾身入宮前,可是聽說過娘娘母家高大學士家裡的豪富。”

“不過,臣妾有個疑問。令尊高大人是庶出,當年分家的時候據說也沒分到什麼家產,連宅子都買在京郊。如今卻是門戶顯赫,在京城這寸土寸金的地方,都置辦了皇城根兒下的上好宅院不說,聽說連會客廳的門檻都是珍貴的綠檀所制。妾身倒不明白了,難道僅憑高大人一人的俸祿,就能讓貴府改換天地?”

見貴妃看著她不語,吳側福晉笑容愈加甜美:“貴娘娘,大爺回來說起此事,倒也理解呢:三年清知縣十萬雪花銀,何況高大人在江南一手遮天十數年,守著個江南三省的大金礦,必是賺的盆滿缽滿。”

“如今高大學士被調出了戶部,自然是皇上的聖意。娘娘可得為家裡考量才是。”

“傅恆大人是富察氏的人,自不會替高大人隱瞞,大爺卻有心孝敬母妃,幫一把高大人,端的只看貴妃娘娘願不願意了。”

高靜姝想著,嫻妃的詞兒真是好用,她用一個哦送走了高欣,現在又用一個“呵”送走了吳側福晉。

吳側福晉一臉‘真是不知好歹’的憤懣離去。

“不知所謂。”又見自家娘娘面色沉鬱,木槿忙開口道:“娘娘不必擔心,大人一心為國,日月可鑑,不管誰去查都無妨的。大阿哥居然以朝堂之事要挾娘娘,實在是太過了。”

也不知是大阿哥本人蠢出了昏招,還是吳側福晉聽說大阿哥去戶部後,自己琢磨出的餿主意,居然跑過來威脅貴妃。

威脅也要私下裡好不好,柯姑姑一個大活人還在這裡戳著呢,眼睛裡怎麼還沒人呢?

只怕過一會兒皇上那裡就會收到訊息。

吳側福晉這是親手在給大阿哥在挖大坑啊,不管戶部的賬目到底有沒有問題,大阿哥初入朝堂,不說想著用心做事為父分憂,反而走起歪門邪道來,藉此權柄想要威脅後宮嬪妃甚至當朝吏部尚書,肯定會戳到皇上的肺管子。

果然柯姑姑福了福身,擰身就往外面走去。

木槿見她出門,這才能說句更私己的話:“娘娘放心,老爺不是那等人,在江南富庶之地經營十數年,若是攢不出偌大家業來才是怪了。老爺回了京城後,又做了近一年的戶部尚書,去歲過年已經封過一次賬目,那時候十一月娘娘可是還得罪了皇上,皇上都未曾尋出戶部的錯漏,定是無礙的。”

言下之意:你就算不相信你爹的人品,也得相信他的本事。

高靜姝不怎麼擔心高斌:若是連平賬都做不到,高斌怎麼能混到今天?況且雍正爺眼裡那麼揉不得沙子的人,高斌都平安過來了,不至於翻車在當今皇上這裡。

她臉色不好,為的是另外一件事。

方才吳側福晉威脅她,她心裡很是煩躁,努力在回想,大阿哥夫妻倆這也太煩了,到底什麼時候大阿哥永璜才能徹底倒臺呢。在她的印象裡,之所以從未想過收養大阿哥,也是心裡記得大阿哥似乎沒什麼好下場。

今日她細細回想起來,終於想起大阿哥真正被皇上責罵,徹底失去了繼承可能的事件:是皇后的喪儀上,大阿哥不夠悲痛,皇上痛斥他對嫡母不孝,有奪嫡的心思。

皇后的喪儀。

一想這幾個字,高靜姝就止不住的胸悶沉鬱起來。

她不由想起,第一日請安的時候,她還能感興趣的打量嫻妃,覺得“哇,這可是繼後,自己如果能活下來,過不了多久,這位就是未來的頂頭上司,要提前多瞭解一下。”

那時候,她對富察皇后會在幾年內薨逝,還沒有什麼特殊的感情,頂多是惋惜多好的皇后啊,命卻短,生下的孩子也都很可憐,不是早夭就是和親。

只是那時候她更擔心的還是自己:畢竟在歷史上,自己這個慧賢皇貴妃,比孝賢皇后還早死三年呢!

據說孝賢皇后的諡號都是由慧賢皇貴妃的諡號來的。(注1)

慧賢皇貴妃高氏過世後,富察皇后親自去跟皇上說,本朝皇后上諡皆用孝字,而女性的四德只有賢字能具表。希望將來能得到賢字為諡,自己必當終生以此自勉,皇上允准。

那時候高靜姝還下定決心:絕不變成乾隆朝第一個皇貴妃的諡號,不給皇后做出參考文案。

可現在,她的決定裡就又多了一重:不光她不要變成諡號,皇后最好也不要!

便是得了心心念念的賢字又如何!那是諡號,古人覺得死後如生,可沒人比高靜姝更明白,死就是死,是冰冷的一具屍體。

半個時辰後,柯姑姑才回來。顯然皇上留她在養心殿的時間不短。

高靜姝默契的沒問,柯姑姑也沒再提起此事,彷彿吳側福晉來過是個幻象。

直至五月底,聖駕按時帶著大部隊出發往熱河行宮去,皇上那裡仍舊沒對此事作出一點反應。

一切如常,聽說皇上還賜給大阿哥一匹好馬,說是勉勵他在木蘭圍場好好表現,為大清爭光。同時又命大阿哥與傅恆暫緩去戶部,先將木蘭圍場的戍守工作做好。

大阿哥深覺受到皇阿瑪的看重,連聖駕的安危都肯交付於他,所以近來格外意氣風發。

自然也有大臣願意表現親近——在許多人眼裡,無嫡子,長子就是第一順位繼承人呢。

正因這個,高靜姝才在心裡給大阿哥點蠟:乾隆這個人,你讓他記在心裡,比發作出來可慘多了。

他會曠日持久的記住。然後用他的一雙利目持續觀察,用各種姿勢給你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