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單清風又在客廳裡坐了一會兒，不知不覺，他的女兒已經長那麼大了，意味著，已經過了多久。
他的女兒已經可以那麼勇敢了。像當年他的妻子。
他忍不住笑。
真是他們養的。
蔚嬈看單清風遲遲不歸，便從房間裡出來，下了樓，看著沙發上的背影，大步跑過去，往他身邊一坐，雖然上了年紀，看起來仍舊活潑如少女。
半點不受苦的生活，自然讓人更年輕。
單清風看著身邊的她，說：“你女兒回來了你怎麼都不下來看看她？也奇怪了，她也不知道去看看你。”
蔚嬈：“是啊！我就是等你帶著她來看我的。”
單清風：“她應該回房間和她的男朋友聯絡了。”
“就是那個木然嗎？”蔚嬈表示很有興趣。
單清風嗯了一聲：“跟你一個德行，我問她，她坦坦蕩蕩，看來是跟定人家了，不過這個木然，真的是……”
蔚嬈聊有興致地看著他：“真的是什麼？”
“他這算不算和老闆的女兒交往卻隱瞞不報，未免叫人覺得別有心計。”
蔚嬈看著他深沉的模樣，想了想：“那你不放心人家還讓人家去照顧你女兒？”
單清風看了她一眼：“我以為我瞭解他，但也可能，人心隔肚皮。”
蔚嬈笑了一下：“那你就考驗木然吧，反正我覺得那個男孩子，會成功過關。”
“這麼相信他？”單清風表示酸了。
蔚嬈若有所思：“他是個正經孩子。”
單清風安靜了片刻：“讓我好好想想。”
蔚嬈拉著他：“上樓吧。”
“嗯。”
……
這一天，木然好不容易熬到工作結束，沒有立刻回去，而是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靜靜瞧著外面的夜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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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她應該到家了。
而蔚清不僅到家了，還第一時間回到了房間裡，此刻癱在床上也沒有心思睡覺，而是拿出手機，給他打了電話。
木然從口袋裡拿出響鈴的手機，看到來電人，只覺繃緊的弦一下子松了下來，勾唇，接通，放在了耳邊，主動開口：“你到家了。”
“嗯，我到家了，一切都好。”蔚清笑著說。
木然點了點頭：“那就好。”
蔚清說：“放心吧，我爹地沒有為難我，只是問了我一句，和你是什麼關係，多久了，我都回答了，然後就放我回房間了。”
木然忍不住好奇：“那你是怎麼回答的？”
蔚清還是笑：“你好奇嗎？”
木然點頭，承認：“也許不僅僅是好奇。”
蔚清：“還有什麼？”
木然道：“雖然感覺知道你會回答什麼，但是還是想要聽到你親口對我說。”
“那我滿足你這個心願吧。”蔚清坐在被子上，直了腰坐好，眼眸深情，好像他就在她身邊一樣，“我說我去了美國多久，就跟你交往了多久。”
木然心滿意足：“……我真佩服您父親的心理素質，畢竟你那個時候才十八歲啊。”
蔚清哈哈一笑，“或許他在我面前隱藏的好，然後把壞的一面都留給你了，你要做好準備。”
木然：“我覺得你猜對了，不過我希望他快點來找我麻煩，現在的感覺就像是頭頂懸著一把利劍，要掉不掉的，滋味實在不好受。”
“要不，我去催催他？”
木然差點要叫她祖宗，“不用，我覺得我還能撐。”
哪有人家沒找上門，急著去找死的，那人家還不一口氣成全了你？！
他情願那麼不上不下的，也不想拿蔚清去逼董事長。
蔚清安靜了一會兒後，說：“謝謝你。”
“嗯？”木然難以理解，“為什麼要謝謝我？”
蔚清道：“謝謝你讓我願望成真。”
木然握緊了手機：“你的願望，是什麼？”
“明知故問啊……”蔚清勾了勾唇，“我的願望是那個不愛說話裝啞巴的小孩兒，是那個玩起來也不過是個小孩兒的小孩兒，是那個苦大仇深好像懂得很多我不懂的東西的小男孩兒……”
木然扶額：“怎麼都不是好詞兒啊……”
蔚清默然一笑：“是那個竟敢離開我的小男孩兒，是那個好看乾淨的小男孩兒，是那個傲氣滿滿的小男孩兒，是那個清冷乾脆的小男孩兒，是現在這個，忍不住跟我愛他一樣愛我的男人……”
木然突然不再恐懼回家了。
他轉身離開辦公室，心裡有了愛，到哪兒都不孤單。
木然一邊走，一邊說：“那麼我也謝謝你，謝謝你那麼多年，還記得我，並且，願意愛我。”
就聽到了那邊的笑聲。
“我要進電梯了。”他看著第二次敞開的電梯門。
“電梯裡訊號不好……”蔚清道，“男朋友，那就先這樣吧，等我好好睡一覺，調個時差，再聯絡你哦！”
木然笑了笑：“我聯絡你。”
蔚清眯了眯眸：“很上道嘛……說吧，初戀是誰？”
木然微頓：“我們十八歲就遇見了，這些年都在工作，我也沒有早戀的癖好，你說我的初戀是誰？”
蔚清無言以對：“你怎麼那麼喜歡反問！”
“你好笨。”說完這三個字，木然掛了電話，帶著燦爛的笑容走進了電梯裡。
沒錯，燦爛的，第一次那麼陽光，真如陽光一般璀璨奪目。
蔚清要是知道，肯定要遺憾沒能看見了。
他一個人開著車，回到了家裡，而彼岸的那一頭，她已經放下手機，翻了個身睡著了。
一夜好眠。
他吃完早飯，也去補覺了。
第二天，蔚清睡到下午才醒過來，也沒人來叫她。
她睡了個痛快，出了房間，透過窗戶，看到落地窗外的花園裡，坐著蔚風，和他們的父母親。
她先去餐廳，找了點東西吃完，才走向了花園。
單清風和蔚嬈抬起頭看向了她，蔚風翻看著合同，匆忙抬頭看了她一眼，忍不住脫口而出：“羨慕，做女人就是好。”
被單清風冷冷看了一眼，他敏銳地覺察到，立刻低頭繼續檢查合同。
蔚清笑了，朝蔚風手裡東西看了一眼：“合同啊，爸，他看得懂嗎？”
蔚風薄唇輕啟：“你以為我是不學無術的公子哥嗎？”
蔚清一臉驚訝：“你才知道。”
蔚風動了動唇，狠狠瞪了她一眼。
“行了。別鬧你弟弟了。”蔚嬈無奈地笑了一下，把面前的水果盤往蔚清那兒推了推，“吃點。你弟弟最近剛進公司，很多業務都不熟悉，煩著呢他。”
“這有什麼啊，我爸現在不正在給他偷偷補課了麼，有我爸給他補課，他一定會進步的。”
蔚嬈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討好我老公，你討好的那麼明顯啊……？”
蔚清尷尬地扯了扯嘴角，偷偷看了眼自己的爹地，面無表情，面癱一樣，她心裡哼了一聲，嘴上卻客客氣氣：“媽媽，沒有討好啦，實話實說而已啦！”
蔚風嗤了一聲：“虛偽。”
這次換蔚清無言地瞪他了。
單清風道：“趕緊看你的，再發現不出合同裡的問題，你等著以後被人賣了吧。”
蔚清摸了摸下顎，好像終於明白蔚風這般苦惱是為哪般了：“爸，咱們公司不是有法務部嘛，他又不是律師……”
“作為領導必須要知道怎麼決策，他什麼都不懂，手下人第一個欺負他。”單清風看著她，“而且你這個弟弟還特別的自負，與其等到外頭人教他做人，不如我提前打擊打擊他。”
蔚清立刻狗腿一賣：“真是父愛如山哪！！！！”
蔚風簡直鄙夷地看了她一眼。
單清風話鋒一轉，繼續說下去：“至於你的問題，比你弟弟的問題，複雜多了……”
蔚清緊張地看著他：“爸爸，你不忍心打擊我的，對不對？？”
單清風緩慢地眨了眨眼睛：“看你的表現。”
“那我要怎麼表現？？”蔚清拿出十二萬分積極的態度！
單清風勾唇：“我也不知道，就知道我心情好了，看誰就比較順眼。”
蔚清舉爪：“我買了禮物給媽媽！”
單清風看了她一眼：“還不去拿過來？”
蔚清抬腳就走。
就知道從媽媽這裡下手，沒毛病！！
蔚嬈：“……”
蔚風突然喊了一聲：“我找到了！”
然後他的手指點著合同裡的第十三條：“爸，這裡是不是？？”
單清風垂眸睨了一眼：“去問你律師吧。”
蔚風知道這就等於放人了，同時他找對了，他松了口氣：“好。”
離開的半路上撞上衝過來的蔚清，他閃身一避，懷裡多了個東西。蔚清路過的時候匆忙丟下一句：“這是你的！”
蔚風看她風風火火急著去討好父親的背影，忍不住笑了一下，握緊這個方盒子，開啟了，是一塊款式特別的手錶，指盤裡刻著他名字的首字母W，F。
想她應該花了不少零花錢，挑了挑眉，他給自己戴上以後，又往花園的方向看了一眼，才離開。
“爸爸，我給媽媽買了條項鍊，請您給媽媽戴上吧！！”
蔚清笑容滿面地看著自己的父親。
單清風勉為其難地接過，看了一眼，不錯的一條藍鑽項鍊，搭配禮服的時候戴上一定襯得她更美。
他拿出來，給蔚嬈戴上了。
蔚嬈抬手撫了撫鎖骨處的這顆鑽石，回頭對單清風笑了笑。
單清風給了蔚清一個“你可以滾了”的眼神。
不過蔚清撇撇嘴：“爸爸，還有你的禮物呢，你不開啟來看一看嘛？”
“放這兒就行了。”單清風說。
蔚清倔強了，這下不是討好，是真的撒嬌了：“爸爸，你不愛我了！”
單清風無言：“……”
蔚嬈立刻瞪了他一眼。
他無奈地看著這一大一小，只好開啟了盒子，是一條領帶。
“謝謝。”他說。
“讓媽媽給你戴上嘛！”蔚清提議。
單清風道：“我不出去，系什麼領帶。”
“我給你戴。”
他覺得多此一舉，但在表達態度以後，嗯，被她們雙雙忽略。
蔚嬈把他襯衫的衣領豎起，領帶系了上去，流利地繫好，抬手放下了他的衣領，疊好。
旁邊，蔚清看著這一幕，忍不住羨慕。
蔚嬈抬了抬眼皮，對上了單清風注視著她的目光，她莫名臉紅了一下，走開了。
其實都已經過了大半輩子了，她也不知道為什麼，面對著他，有時候還是忍不住心動。
人家都說，愛情是最虛幻的東西，結了婚以後，都會被磨成親情，猶如死水，兩看不相厭已經夠難了，更指望不上心動與相愛了。
畢竟人是天生喜新厭舊的動物，天天看著一張臉，誰都會免疫，誰都會懶得再花工夫去瞭解。
可是她知道，真的還有另一種樣子，婚姻和愛情，還有另一種樣子，只是，不是誰都能遇見罷了。
她覺得她遇見了，覺得好幸運。
蔚清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了，不做電燈泡的心意似乎被她感受到了，她靠在丈夫的懷裡，為這一刻向女兒討來的安靜，忍不住笑了。
“笑什麼？”他低低沉沉地問。
“我們絕對是天底下最幼稚的父母了。”
“嗯？”
“居然還像個小孩子一樣，需要我們的孩子給我們清靜。”
“……”
單清風理了理她的黑髮，漫不經心道：“幼稚就幼稚吧，幼稚點也沒什麼不好。”
她抬頭看著他，緊緊地抱住了他。
蔚清回到自己房間裡，居高臨下看著那一幕，打著電話說了兩個字：“有戲！”
那邊木然昏昏欲睡，嘟囔了一句：“什麼有戲？”
蔚清反應過來：“對不起剛才我太激動了，所以都沒考慮到你那兒現在是夜裡……你先睡吧！”
“別。”木然睜開眼睛，按了按眉心，“你還沒說，什麼有戲？”
蔚清喃喃道：“我們的事兒，有戲。”
木然：“仔細說說。”
“就是看我爸跟我媽那麼相愛，我覺得我們有戲。”
“你父母相愛，與我們的事兒有沒有戲，有關係嗎？”
“當然有了。”
“什麼關係……”
“深愛過的人，自然懂得成全。”
木然恍然大悟：“原來如此，但願如此。”
蔚清急了：“你不會一輩子都那麼呆吧？”
木然無語：“我……情商是有一點點低。”
蔚清道：“沒事，我爸看的是智商。”
“你呢？”
“我兩樣都看！”蔚清扔下一句話，掛了，末了，被他給氣笑了。
破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