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怎麼辦呢……”
面對蔚清不解的樣子,太上皇低下頭說:“門口的那位,最善於攻擊人的弱點。你很善良,與他鬥……恐怕還是他給了你上場的機會,他喜歡你。可等他變心了,你該怎麼辦?”
蔚清眼眸微深:“我不會給他這個機會的,我會在他離開之前先離開的。”
“可是,我……”太上皇嘆了口氣,“他拿我威脅你。”
蔚清握緊了拳頭,臉色很難看。
她難過的事是,他以為眼前這個人在她的心裡很重要。
但她又慶幸,慶幸那個傻子什麼都不懂。
蔚清站起了身,看著地上的太上皇,眼中閃過一絲悲憫:“自古成王敗寇不假,但他也該好好對你。你放心吧,有我在,不會再讓他傷害你的。”
蔚清轉身離開。
門口的時洐黑眸微眯,她聲音不大步不小,他自然聽到了這話,也自然知道,這話她是說給他聽的。
走到門口,蔚清抬起頭,看了眼時洐。
時洐也在看著她,看不出悲喜。
她從他面前走過。
時洐看著裡頭的太上皇,過了一會兒,轉頭跟了上去。
他們一前一後回到未央宮,宮人們掌了燈時,時洐說:“今夜朕就不去御書房了,朕在這裡歇下。”
蔚清一怔,剛要回頭,就被人從背後抱住了。
她眼睫一顫,那熟悉的氣息,終是令她安靜了下來。
“是。”
太監低著頭,紅著耳朵帶著多餘的宮人走出了未央宮,帶上了門心想,皇上這也太著急了,起碼讓他們走了啊……
這,怪害羞的!
蔚清閉上了眼睛。
時洐低低地說:“其實,我一點也不願意你去見他。開始的時候,我覺得這個女子真傻,為了一個利用她的人,把命都搭上了,不知道為什麼,我不願你死。可能是你太笨了。後來才知道,不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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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不是我。蔚清心想。
“後來你變了,你不再為他做事的樣子,你牽掛我的樣子,比你以前好看多了。”
“從你跑馬到狩獵場找我的時候,我就認定了你是我的夫人。”
“誰沒有一點過去呢,這點容人之量我有,但是你說你不做朕的皇后,卻去了寺廟裡找他,我不能接受,所以我……所以我卑鄙了一次,我假意答應他,同意你們離開,他把位子給了我以後,我私底下截住了他,換了個替身代替他做天下人的太上皇。”
“是他逼我的,他不擇手段要帶走你,挑撥我們,我為什麼不可以,不擇手段把你帶回來!”
蔚清輕輕抬起頭,看著他,與他對望的時候,她忽然就不由自主地落了淚。
他眉頭中皺成了一個結,她抬手撫平,說:“你們的拉鋸戰,你們二人太沉迷了吧,可我不是東西,我是人,我有思想,我有我自己的意願。”
“反正太上皇從來都沒有考慮過我的想法,可是讓我失望的是,你也當我不存在。”
她微微一笑:“你們都是皇子皇孫,從來都只有你們不要的東西,沒有你們得不到的東西。我不該在你們這裡,求一顆感同身受的真心。”
時洐垂下了手臂,似乎被打擊到,低下了頭。
“你今天說了真心話,那我也對你說真心話。”
沒了桎梏,蔚清往前走了兩步。
她閉了閉眼,平靜下來後,回頭說:“你是一個可以為了天下,理所當然做任何事情的人,註定你沒辦法全心全意地愛一個人,兩者取其輕,所以,你一定會先把我放在一邊兒。我不愛你,也就算了,可是……我……”
可是我心裡有你,我就做不到不在乎。
“可是你什麼?”時洐牢牢盯著她。
蔚清平靜地說:“可是我心裡有你。”
她承認了。
時洐卻沒感到高興,他張了張口,突然覺得無顏面對她。
“我可以為了你付出生命,但是你不可以,這種不平等的愛,我無福消受,所以我選擇好好活著,遠離你。”
“我不認為我是錯的,如果你心裡真的有我,你就該放了我,也別勉強你自己,一定要在天下和我之間做一個有失平衡的原則。”
時洐退後兩步,他往凳子上一坐。
“我鬥不過你,你知道,怎麼讓我最痛,但我從沒想過要跟你鬥,我就想要個清靜,皇上,這真的很難嗎?”
“你要的清靜……是沒有我的未來。”他紅了眼眶,盯著地面。
“你也可以囚禁我一生,只要別讓我再見到你就行。”蔚清在他面前蹲下,仰頭看著他,臉上溫柔的笑誘惑著他,“好不好?”
時洐盯著她,緩緩地搖著頭。
蔚清:“我可以不嫁人。”
時洐搖著頭。
蔚清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不肯點一下頭,你到底要抓住什麼。”
“我……要的不僅僅是你的自由。”時洐目光裡閃過一絲茫然,很多話不經思考地出來:“如果真像你想的那麼膚淺,我為什麼不答應你呢,還要把你放在我跟前氣我傷我,我圖什麼呢!”
是啊,你圖什麼呢!
不是……你才膚淺,你全家都膚淺!!
蔚清瞪了他一眼。
時洐抓住她的手腕,神情有點倔強:“我沒你想的那麼膚淺,也沒你想的那麼惡毒。”
什麼把她關一輩子……不讓她嫁人……她也說的出來。
她倒好,情願這樣活,也不肯做他的皇后,天天跟他在一起。
太過分了!
真是太過分了!
就這樣,還說心裡頭有他。
這恐怕要孫悟空的火眼金睛才能看透她的心了吧……
太過分了!!!
蔚清目光微微閃爍,別過頭去。
“我都說了,把太上皇關起來,找個替身代替他,是他逼得我,不是我一開始就想這樣做的。誰讓他一定要帶你走!我倒要看看他自己都沒有自由了,該怎麼帶你走!”
“那拔他指甲蓋的事情呢?”蔚清聽著他振振有詞的,轉頭回了一句。
這一句,可謂犀利。
一時之間,時洐竟然沒能說出來話:“我……”
“說話啊!”蔚清冷冷地看著他。
時洐咬了咬牙,抬手把外衣褪了下去扔到了旁邊,然後掀開了褻衣,轉過身去:“你自己看!”
蔚清:“……”
他背後傷疤可以用縱橫交錯來形容了……
蔚清皺了皺眉。
“這些都是他加諸在我身上的,不過我沒他陰險,我的傷別人看不到,他的傷,擺在明面上清清楚楚罷了,我也沒有存著報復之心對他這麼做,而是你氣我。”
他放下衣服,一回頭好像委屈極了地看著她。
蔚清回過神,看著他,眼神裡似乎多了點別的,可轉瞬又被她偏過頭去隱藏。
“我怎麼氣你了?”
外人都以為,這對帝后一夜春宵,卻不知,這對帝后在盤算舊賬,像兩個幼稚的孩子一樣揪住不放。
“你說你怎麼氣我的!”時洐深呼吸一口氣,說,“你追隨他而去,輕而易舉被他影響。何況你以前也被他利用過,甚至差點被他害死,如今,我不找他算賬,我找誰更合適!”
聞言,蔚清沒忍住看向了他:“可是十指連心,你還說你不惡毒……”
“我血肉之軀就活該受他千刀萬剮?”
“還說你不是報復!”
“我不是報復,我是清賬!”
“……”
蔚清發現左右都是負傷的人最有道理,她竟然說不過他。
嗯……也不是說不過他,就是他帶著滿臉的委屈,這還沒開場,她就覺得自己已經輸了一大半,再也沒心情繼續跟他博弈下去了。
蔚清對上他的眼睛,只好推他離開:“我不跟你說了,我困了,你回吧!!”
時洐道:“我們還沒說清楚!”
說個屁!蔚清想,你先把你的冷臉找回來再跟我說。
現在美男計用的還挺順手啊——!!
時洐撇嘴,眉眼倔極了,背貼著門,就是不肯走,他低頭慢慢湊近她:“我,不,走!”
蔚清呼吸亂了,她憋屈地望著他。
“這是我的寢宮!”時洐別過臉。
蔚清鬆開手:“你不走,我走,讓開!”
時洐:“不讓。”
“時洐你……”
“蔚清你別想了,世人都知道我宮裡有一個蔚皇后。”
蔚清張了張口。
“史筆如鐵,以後,他們都知道,我這一代,有一個蔚皇后,這是絕對不可能會被更改的事兒。”
他抬起腳,走向她,從節節敗退,到步步緊逼。
一眨眼間,他們的形勢就換了。
蔚清看著他,被他眼中的清明和堅定所震懾,後退。
“我很清楚我自己要什麼,無論什麼時候。”
蔚清聽著他說:“現在,我要我們的孩子。”
下一刻,蔚清就被他抱了起來。
她慌了,脫口而出:“已經有了。”
他被震住不動。
蔚清抿了抿唇,忽然,覺得自己有點殘忍啊……
她看著他靈魂出竅似的,輕咳了一聲,說:“我就是沒告訴你……從在王府裡的時候就有了,所以我才著急逃走的,我怕,你會和我搶孩子。”
時洐:“……”
蔚清耳朵紅了紅:“所以你別動我。”
時洐鬆開手,蔚清穩穩地站在地上。
兩個人一時都不說話了。
未央宮裡,死寂如無人之地。
時洐臉龐終於微微扭曲了。
“你……”
時洐擠出來的一句話:“你太過分了!!!”
蔚清閉上眼睛。
“你怎麼可以這麼騙我……”他走來走去,又驚喜又憤怒,快被這矛盾的情緒折騰瘋了。
蔚清撓了撓後腦勺,心裡無聲地嘆了口氣。
“我是毒蛇猛獸嗎!你就非要遠離我不可!!”
“什麼叫做怕我搶走孩子!我什麼時候要驅趕你流放你了!是你要走,是你要走!!是你要搶走我的孩子,不讓我見面,不讓我相認,是你,你卻說我的罪!!”
蔚清咳了兩聲,怎麼什麼話從他嘴裡一說出來,就變得挺有道理。
她竟無法反駁,並且覺得自己真的挺過分的。
但是……
但是……皇家之地,他以後會有很多孩子。
“你有問過這個孩子,她想不想走嗎!”
“你說我不把你放在眼裡,呵,那你何曾把這個孩子放在眼裡?!”
“你又何曾把我的感受放在了眼裡?!”
“你害怕你會受傷害,所以你退避三舍,把傷害留給我和孩子,如果我真的答應放走你,那麼孩子就沒有父親,他會被嘲笑,這些,你沒有想過!”
時洐一字一句,終究逼的蔚清滿心不好受。
“你別說了……”她背過身,“我也不想這樣……”
時洐扣住她的雙肩,她被迫直視他的眼睛。
“我們如何,就叫孩子決定吧。如果孩子願意離開他的父親,那麼,我就同意放你走。”
蔚清:“……”
時洐轉身離開了。
蔚清坐在了凳子上,很久才回過神,這,這要等多久孩子才知道做選擇啊……
而且,她又怎麼忍心,讓孩子在父母之間選擇一個呢。
時洐,你這個卑鄙小人!!
時洐卻遇到了比登基更高興的事。
他跑到御書房,舞著劍,笑容滿面。
身邊的人無一不是匍匐在地,不敢多看。
雖然無人分享,但是他已經很滿足了。
他和他心愛的人,有了孩子。
上天終究是垂憐他的,給了他,最想要的東西。
呵……
他和她的孩子,會是這個天下未來的主子。
他們的孩子會是太子,皇帝。
不會再承受他經歷過的經歷,他會很愛他,很愛他的。
時洐背過身,鬆手扔了劍,幸福地流下了兩行淚水。
只是,無人知道。
蔚清不知道。
她一覺醒來,卻看到他趴在她的床頭,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的,一開始嚇她一跳。
她看著他沉睡的臉龐,抬手,碰了碰他的頭髮。
時洐卻醒了,一抬臂,精準地握住了她的手,笑了笑:“我能承諾,我以後不會有別的人生的孩子。”
蔚清:“……”
“你不是要承諾嗎。”他說,“這一次,我們不需要打賭。”
蔚清眼神一動,“鬆開。”
時洐:“哦。”老老實實鬆開了手。
蔚清看了他一眼,“你昨晚說的話還算數嗎?”
時洐皺了皺眉:“什麼話?”
蔚清翻了翻眼皮:“你說呢?”
時洐:“……等孩子大了給他選擇,他要跟誰?你太殘忍了。”
“……”蔚清想踹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