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清踮起腳尖，把這腦袋立刻敲了回去。
“虧你還是皇帝，突然這麼說忠臣！”
時洐拉住她的手：“我說的實際情況是這個樣子的，當然，在我這裡，我自然是護著他們的。”
但是忠臣，真的是心裡坦坦蕩蕩，日子並不好過。
不像那些貪官，雖噩夢連連，但是日子過的很舒服。
蔚清被時洐慢慢牽回了未央宮。
“那你給我幾張畫像吧。”蔚清說，“我求個無愧於心，給尹繞選一選，她看上了就嫁誰。”
“呵，你這是在給她選夫啊！”時洐看著她。
蔚清：“沒錯，其實我想這樣選夫來著！”
時洐臉黑。
“但是我沒機會了，自然看到人替我做了也很高興啊！”
時洐：“你……胡鬧！”
蔚清斜了他一眼：“怎麼，只有男人可以選妻嗎。”
時洐差點說了兩個字“自然”，卻又被他生生噎了回去。
蔚清眯了眯眼睛，真是個老古板。
那過後不久，蔚清當真收到了幾幅畫像，本來以為，這事情沒希望了的，她讓人一一開啟畫像，心裡還是誇了一下她的夫君，學習新認知的接受能力還可以。
畫像上的男子個個面目端正，英武的緊。
時洐後腳踏入了未央宮，手中拿著一把扇子輕輕一動，制止了看到他的宮人們叩頭拜見。
他看著欣賞的入了神的某位皇后，心裡沒由頭堵了一下：朝三暮四！
怎麼死過一次就這樣了！
他悄無聲息站在站在她的背後，淡淡地說：“看夠了嗎？”
蔚清一驚，回過頭，差點蹭上他的臉。
時洐卻也不後退，裝什麼保持距離，拉她進了懷裡，抱住了。
蔚清清了清嗓子，推他，推不動：“你什麼時候來的？”
“你管。”時洐沒好氣道，“這是朕的未央宮。”
蔚清：“……發什麼脾氣。”
她踩了下他的腳，趁他吃痛的時候，從他的懷裡離開了。
然後問：“這些是不是都是練武之人啊，實在不像是言官啊！”
時洐：“哦？那你認為言官是什麼樣子的？！”
“我還是不太相信言官能長得如此有精神氣。”
時洐說：“那你猜對了，他們都是武官。”
蔚清驚訝地看著他：“你打算推薦給尹繞武官？”
時洐點頭：“武官，忠臣也不憋屈，多也是名門後裔，也不屑於欺負女人，不管喜不喜歡她，總不會虧待了她。”
蔚清說：“尹繞還是討人喜歡的。”
時洐淡笑不語。
那女子太會蹬鼻子上臉，多和她說兩句話就開始靠近他，他心裡頭明白，那女子是想賴在這宮裡頭不走了，甚至還打算要一個合理的身份了，如此痴心妄想的女子，他實在是尋不出一絲好來。
不知道為什麼，偏偏身邊這位善心大發，卻看不清人。
時洐心裡默默地嘆了口氣，就她這個個性，他若不多護著一點，她早就被人利用了。
時洐扇子一收，說：“你如果滿意，就讓她來看吧。”
蔚清點頭，微微一笑：“好。”
時洐看著蔚清，“你也多顧著自己一點，身懷有孕，就少操一點心。”
蔚清：“好。”
時洐默默哀苦，就知道說好，有精神氣全留給外人了，他和兒子真是好慘的！
“對了。”時洐走向書案處，“我給孩子起了幾個名字，你看一看。”
“那麼早。”蔚清跟了過去，“我肚子才大起來，你名字都起好了。”
時洐提起筆，在紙上寫下了三個名字。
蔚清看過去，時乾，時政，時贏。
她：“真是充滿王者氣息的名字……”
她差點以為自己看到了嬴政。
時洐嘆了口氣：“看來你並不滿意。”
蔚清瞪了他一眼：“我當然不滿意，如果是女兒呢。”
聞言，時洐不著痕跡地蹙了蹙眉，“自然要是一個兒子，朕這大好江山，會捧到他的手裡頭，隨後再生女兒，朕會寵愛她，要什麼給什麼。”
蔚清翻了一個白眼：“你想的倒是挺美。”
但是，也太慣著了。
她道：“你再給我起幾個女兒的名字。”
這幾個名字都太充滿男子氣概了。
不適合她的女兒。
時洐說：“那不著急。”
看到他這老古板的尿性，蔚清還偏偏想要勉強勉強他：“給我起，坐這兒，起不出別想走了，走出去了也別想回來了！！！”
周圍的小宮女們聽到這話，拼命低下頭，忍著笑。
她們莫名覺得身為女子驕傲了些了！
“好，我起，我起我起。”時洐無奈地坐下來了，提起筆。
蔚清則去喝了杯茶水。
閒得無聊，又去擺弄了琴，她默默調著琴絃的時候，他突然來了聲音：“起好了。”
蔚清便放下了手裡的事情，走了過去，看到紙上三個名字。
時雪，時露，時珍。
李時珍……想到這個名字的蔚清沒忍住噗嗤笑了出來，她說：“你這三個名字，除了最後一個，都起的好生俗氣。”
蔚清表示沒眼看。
時洐道：“你懂什麼。”
蔚清聳了聳肩，“先收著，女兒生下來後再擇選。”
時洐高高興興地應下了：“好！”
蔚清笑了。
她疊起寫著她女兒和兒子的名字的紙張，輕輕地夾在了書裡。
時洐見她到底還是珍惜的，心裡順暢了許多。
他做這些，其實如此積極，都是為了給她看的。
其實於他而言，孩子沒那麼重要，重要的，從來都是，這孩子是誰生的。
蔚清在這裡愈發地安心了許多，看過了太上皇的死，消極了很久，為此，身體大傷元氣，屢次以為自己要馬爾泰若曦了的時候，恐慌不安的時候，精神氣反而又一點一點回來了。
卻在這一切過後，反而雲淡風輕，做到了真正的平靜。
她現在只願珍惜當下。
不再願想過去，和未來。
天未白時，一滴雨珠輕輕地落在了荷葉上，隨之稀稀落落，又隨之大雨磅礴，淋溼了池塘裡的荷花，荷花卻將蓮子護住，不肯給雨半點教訓的機會。
整個天下，都陰陰沉沉了。
天，遲遲不白。
就是在這樣的一天裡，蔚清產子。
時洐站在殿門外，面無表情，卻眼尾通紅。
剛才睡得好好的，突然被蔚清推醒，她喊肚子疼，他立刻給她套上了袍子，宣了太醫。
被太醫求著出去的時候，他第一次厭恨了這些破規矩，直到太醫說這對蔚清有利的時候，他才離開了殿裡。
而如今，心中沉的緊，卻只能徒然聽著蔚清在裡面慘叫。
時洐卻沒法子懲罰讓她落到如此地步的人。
他一拳頭砸在了門上，把周圍的宮人都嚇得跪在了地上。
腳步聲匆忙趕過來，時洐抬頭看過去，尹繞臉色蒼白，看著他：“蔚清會沒事的。”
見她不像偽裝，真的關心，時洐嗯了一聲：“她當然不會有事，不過是生產罷了。”
他努力雲淡風輕，努力把這件事當作是尋常，尋常到每個人的一生裡，都會經歷這樣一件事。
所以，前人無數，又有何懼。
何況他的蔚清，從來都是勝於普通女子的，這一定難不倒她。
而事實也的確如此，蔚清早就做好了準備，她等著這一刻很久了，如今來了，反而要比時洐鎮定。
只是時洐慌亂，反而沒有發現。
她雖然模模糊糊，卻是清楚聽見了他和太醫的吵鬧，這個傻子，不肯出去。
為了她，他挑戰了規矩，但是結果還是被比他更老的老古板忽悠出去了。
那時她沒忍住嘆了口氣，瞬間覺得肚子大痛，汗流滿面，她閉上眼睛一邊生一邊在心裡罵，什麼出去了對我有好處，什麼血光之災，都是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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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應該在這裡，他應該在這裡啊。
蔚清咬了咬牙，最疼痛的時候，吼出了一個名字：“時洐——！”
周圍宮人大驚，無一不看向了蔚清，這個皇后娘娘居然敢直接呼喚皇帝的名字。
而時洐在外面聽到她那麼絕望的聲音的第一反應，就是踹開了殿門，管不了什麼血光之災了，他只覺得自己現在不進去，她就血光之災了。
在太醫震驚的目光下，時洐衝進去，握住了龍榻上女子的手，同時給了他們一個繼續的眼神。
蔚清感受到自己的手被一股力量用力攥住了，便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看到時洐，她扯了扯嘴角：“你……”
“我來了。”
“我看到了。”
時洐替她擦著汗：“不要怕。我在這裡。我不會走。”
蔚清閉上了眼睛，嘴角的弧度像是在笑。
半個時辰後，未央宮裡響徹一聲嬰兒的啼哭。
蔚清體力不支，昏了過去。
“皇上，是一個小皇子！”
時洐鬆開蔚清的手，站起身把孩子從太醫手裡接了過來，他低頭看著他的兒子哭得停不住，不由得笑了：“不，不是皇子。”
周圍人愕然地看著他。
時洐慢慢地說：“這是一個小太子。”
周圍人跪了下去。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喜得太子！”
時洐說：“皇后如何了？”
太醫抬起頭：“皇后多休養就是，沒有大礙的。”
時洐點了點頭：“那就好。”
太醫拿著薄荷葉在蔚清的鼻子底下掃了兩下，蔚清睜開了眼睛，模糊的視線裡追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抱著襁褓裡的孩子，模樣如痴如醉的。
蔚清忍不住扯了扯嘴角，他這樣子是真的好笑。
她清了清嗓子：“喂……”
時洐猛地看向了她。
蔚清說：“拿來。”
時洐嘴角一勾，走了過去，把孩子放在了她的身邊說：“讓你失望了，是一個小太子。”
蔚清呵了一聲：“行吧。”她親了親自個兒兒子的臉蛋。
“他已經睡著了。”時洐邀功道，“被我哄的！”
蔚清給了他一個不錯的眼神。
時洐要是有嘴巴，估計豎的比誰都要高。
門口的尹繞走了進來，她看著這一對人，眼底流露出一絲羨慕，笑了笑：“皇后娘娘，恭喜你。”
蔚清抿唇笑了笑：“謝謝。”
“恭喜皇后娘娘，賀喜皇后娘娘，喜得太子。”
周圍的人跪下來，呼喝聲一片。
蔚清抱著自己的兒子，放心地合上了眼眸。
時洐說：“那你先帶著兒子好好睡。”
蔚清點了點頭。
宮人清理了未央宮後，便退了出去。
時洐想讓蔚清好好休息，也沒有多叨擾，帶著尹繞離開了。
尹繞走在他的身後，說：“恭喜皇上。”
時洐點了點頭。
“世人都道帝王無情，今天我卻見到了帝王情深的一面。”
時洐停了下來，回頭，斂著眉眼看她到底想要說什麼。
尹繞在別人的幸福裡，愈發覺得自己處境悲涼，她抿了抿唇：“皇上，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時洐今天心情好，雖然天不好。
他勾了勾唇：“問吧。”
尹繞說：“你為什麼喜歡皇后？”
時洐說：“喜歡一個人，還要理由嗎。”
“一般人喜歡一個人不需要理由，但你是皇帝，你不一樣，你的心，竟然可以為一個人屈服，被一個人得到，外人看來，難免都會覺得難以置信，匪夷所思。”
時洐說：“皇帝也是人，可有幾個把皇帝當成人的，蔚清把我當成了一個人，她改變了我，她向對一個平常人那般，對我提出了要求，我對她有不滿，也可以直接提出來，甚至可以和她吵一架，在她那裡，我不需要把自己架在一個高處不勝寒的位置上，在她眼裡，我只是夫君，一個惹她不滿意生氣了，她就會要離開我。”
“她在你面前做了自己，所以你在她的面前，也做了你自己。”尹繞說，“如果換一個人，如她這般，你也會如此回饋嗎？！”
時洐說：“換誰呢？誰能如她這般。”
尹繞被問住了。
是啊。
誰能如蔚清這般，她閉了閉眼，“皇上，真的可以永遠只愛一個人嗎？”
時洐說：“你可以看一看，朕行不行。”
轉身離去。
尹繞看著他霸氣瀟灑的背影，笑了笑，這個男人，的確被蔚清調教的很好，只是，也只在蔚清面前，乖乖巧巧。
爺爺，你能相信嗎，相信這個當初眼也不眨地滅了我們家族的人，如今有了致命不可放棄的弱點。
他也可以，這樣有心有肺，有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