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部位於皇城之內。
也就是朱雀門和承天門中間。
實際上，三省六部九寺都在這裡面。
方便下早朝辦公的同時，也方便皇帝的監控。
經過朱雀門後，朝廷已經專門有太監等候著方源。
沒多時，方源就被帶來到一座宮殿前。
宮殿大門正上方有兩個大字：戶部。
戶部整體看上去不豪華，但卻大氣。
“方侍郎，這就是戶部，小人先回去覆命了。”
太監交代完後就和方源告別。
方源看著大門敞開的戶部，大步走了進去。
原本還想歡迎儀式會在戶部裡面舉行，但沒想進來後發現一個人影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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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狀，方源的心就沉了下去，不過臉色依舊，若無其事在戶部逛著。
戶部很大，有很多辦公處，有單間也有多人間。
多人間門口右上角標註著職能部門。
單人間則是標註著人名和他職位。
其中，只有侍郎和尚書有單人間。
戶部現在一尚書，兩侍郎，方源為右侍郎，屬於戶部的第三巨頭。
但是即便如此，今日卻沒有一人迎接方源，全都在各自的辦公位置上低著頭幹活。
當方源路過某些職能部門的時候，方源很明顯發現他們連忙低下頭，裝作沒有看到方源。
方源心中冷笑，但表情依舊，最終找到一處右上角上寫著：方源戶部侍郎六個大字的辦公室。
雖然今日沒有人迎接方源，但辦公室卻整理得挺不錯的，規模和空間很大，佈局和涉及也很棒。
坐在辦公位置上，方源開始思索著今日的情況：為何一個人都沒有迎接他這個新任的戶部侍郎？
在戶部，以自己當前的侍郎的身份，也就只有戶部尚書唐儉和戶部侍郎崔振堂兩人敢不給面子。
唐儉不認識，也沒有過交集，應該不會是唐儉針對自己。
那麼就剩下另外一個戶部侍郎崔振堂。
他出自博陵崔氏，五姓七望之一，有那個能力和實力命令今日戶部上下不迎接自己。
那唐儉不管管？
還是說唐儉也預設這行為？
想到這裡，方源起身出門，到旁邊的辦公室找唐儉。
但唐儉不在。
剛好，方源看到一中年人在院子裡倒垃圾。
看他身上的官服，是從五品官員才能穿的。
堂堂五品大臣，累得滿頭大汗，竟然要打掃衛生？
對方也看到方源，連忙假裝沒有見到方源，掉頭就要走。
“你，站住！”
方源叫住他。
中年人頓時哭喪著臉，轉頭面向方源時，又露出諂媚的笑容。
“到我辦公室來。”
方源丟下一句話，轉身走進自己辦公室。
中年人看到方源沒有再看他，頓時又露出哭喪著臉的樣子。
最終，他嘆息一聲，放下手中的活，向方源的辦公室走去。
“下官金部郎中方青平，拜見方侍郎！”
方青平帶著諂媚的笑容，恭敬向方源行禮。
“免禮，坐。”
“沒想你也是姓方，我們說不定五百年前同宗同源。”
方源呵呵笑道，好友與他打招呼。
作為上級，方源在和下級拉近關係。
“能和侍郎大人同宗同源，是下官的榮幸！”
方青平諂笑道。
他筆直坐著，雙手放在膝蓋上，只有半個屁股坐在凳子上。
“不用拘謹，當作是族人即可。”
方源呵呵笑道。
想泡茶，發現這裡佈局雖然大氣，但和自己想的不一樣，也就算了。
“好的大人。”
“大人讓下官來，所謂何事？”
方青平笑容變得僵硬，嘴角有些抽搐。
他心裡苦得不行，壓根就不想和方源同姓。
就是因為和方源同姓，昨天開始就被針對，堂堂金部郎中做了兩天衛生。
昨天方青平還不明白為何突然得罪上級的，直到白天的時候接到通知，全體認真工作後他明白了。
新任侍郎到來，上級卻要求大家全體認真工作，這不是變相告訴所有人，不用迎接今日到來的方源嗎？
“唐尚書呢？”
方源輕笑問道。
“不知道。”
“尚書大人昨天就不在戶部了。”
方青平搖搖頭說道。
“崔侍郎呢？”
方源頷首。
從這裡明白了不少。
今日針對自己的就是崔振堂，唐儉不知情。
“早上的時候還在的，剛剛路過的時候沒看到他。”
方青平訕訕笑道。
剛才其實他就是在崔振堂的門口。
就是沒有看到崔振堂在，他才剛進方源這裡的。
戶部的設計是尚書辦公室在中間，左右侍郎辦公室在左右。
都是連在一起的。
“是他不讓你們迎接我的嗎？”
方源澹然道。
“沒，沒有。”
方青平一愣，連連搖頭道。
這是上級之間的明爭暗鬥，他不敢輕易扯進來。
而且崔振堂來自博陵崔氏，朝中不少官員都是來自博陵崔氏。
得罪了崔振堂，那在官場上就寸步難行，以後想要晉升更是難上加難。
“沒有？”
方源眉頭一皺，眼神微冷。
“真的沒有。”
“崔侍郎只是讓我們認真工作。”
方青平心中顫抖，不敢直視方源。
他低著頭，額頭不自覺分泌出汗水。
崔振堂不敢得罪，方源他同樣不敢得罪。
哪怕方源沒有後臺，但從一個小人物爬到這個位置，就是最好的後臺。
而且方源還這麼年輕，縱觀大唐開國以來，有誰能在方源這個年紀就到了四品大員的位置？
“呵，認真工作。”
“你跟本官說說，戶部有哪些人是崔侍郎的。”
方源冷哼道。
好一個認真工作。
分明就是讓眾人不迎接自己。
“下官不知。”
方青平連連搖頭道。
這種事，他怎麼敢說？
今日說，不用明日就會被穿小鞋。
因為同樣姓方的事，昨天才出的公文，昨天就被穿小鞋了。
“不知，還是不敢？”
方源起身，來到方青平跟前，俯視著他說道。
“大，大人，您就別為難下官了。”
方青平低著頭，心驚膽戰的，都快要哭了。
“你不說，本官就真的會為難你。”
“你可以選擇不說，但從明天開始本官就專門針對你。”
“如果你乖乖告訴本官，那本官不僅不會追究你，以後也會照顧你。”
方源俯下身，在方青平耳邊小聲說道。
“我，我說。”
方青平滿臉糾結，最終搖搖頭做出決定。
對他來說，不下定決心也不行，會得罪兩個侍郎。
因為和方源同姓，他堂堂金部郎中就被安排搞了兩天衛生。
要是再得罪方源，那以後在戶部就是天天穿小鞋，沒得安寧了。
“你很識時務。”
方源滿意點頭。
甚至有點意外方青平這麼快選擇了告訴自己。
也許是因為被針對吧，剛才都看到他搞衛生。
“在戶部，尚書大人不怎麼管事，大部分工作都是崔侍郎做主。”
“我因為受恩於尚書大人，所以崔侍郎拉攏的時候選擇拒絕，故而雖是金部郎中，但工作幾乎在另外一位郎中負責。”
“還有一個主事和幾個令史，因為受恩於尚書大人，又或者自己願意，是不願意拉幫結派，現在是中立的，其餘的應該都是崔侍郎的人。”
方青平訕訕說道。
說完，他自己都感到一陣心驚。
整個戶部，幾乎都是崔振堂一人執掌著。
這麼龐大的集團，自己之前怎麼就不投靠他呢？
“可怕。”
“你列幾個他的親信出來。”
“如果能有罪證，最好一併寫出來。”
方源神色凝重，感嘆崔振堂在戶部的掌控力。
博陵崔氏就是博陵崔氏，越瞭解就越覺得他們的強大。
“這......是！”
方青平咬咬牙，最終重重點頭。
被閒置這幾年，方青平明白唐儉是真不想幹事的。
現在終於有個侍郎到來，如果再不識趣，以後可能還是會被閒置。
既然不是崔振堂的人，那就成為方源的人，說不定方源在戶部能有一席之地。
沒多時，方青平就給方源例舉了三個人，其中一個郎中，兩個員外郎，都是崔振堂的親信。
“去，傳本官令，開一個例會。”
“但凡缺席的，明天不用來了，本官會親自找陛下和吏部說明原因的。”
方源看了上面的名單，沉聲道。
六部之一，幾乎在崔振堂手裡掌控著。
怪不得他只是讓大家工作，大家就不敢迎接自己。
但是沒有關係，自己是他們上級，天然就壓他們一頭。
“下官這就去。”
方青平當即起身離開。
約莫半個時辰後，方源才到會議室。
人到門口的時候，會議室裡吵鬧不已，吐槽等待方源良久。
當方源踏進會議室的時候，喧鬧的會議室頓時變得鴉雀無聲，所有人看向方源。
除了戶部尚書唐儉還有戶部侍郎崔振堂，戶部所有人都來了。
“還用本官自我介紹嗎？”
方源神色澹然，慢悠悠走到主座位上坐下。
他平靜地看著在場的戶部官員，發現他們神色各有不同。
“下官拜見方侍郎！”
方青平深吸口氣，第一個起身行禮。
其他人見狀，也紛紛起身，參拜方源。
“免禮！”
“本官今日所說之事比較重要，你們都站著聽吧。”
“站著容易醒神，也容易記住。”
方源澹然道。
有人正當坐下，頓時僵住身體。
會議變得有點喧鬧，眾人面面相覷，最後沒人坐下。
崔振堂不在，他們就群龍無首，站著開會也不是多麼刁難的事。
“本官對戶部非常失望！”
“這裡給本官的感覺就是相互沒有感情，相互之間也沒有人情！”
方源緩緩說道。
聲音在安靜的會議室傳播。
眾人原本是平靜地看著方源，想看看方源要說些什麼重要的事。
但聽到方源說這話後，都有些懵逼，不知道方源到底想搞什麼。
“本官以為，三省六部九寺的每個部門，都是相互扶持的一家人。”
“但真正到來這裡之後，本官發現不是這樣的，戶部是個沒有感情的地方，與其他三省五部九寺相比，戶部真是讓人失望。”
方源繼續說道。
眾人更加懵逼。
同時也有人開始不滿。
戶部作為六部之中除了吏部之外權力最大的一個部門，是眾人驕傲的地方。
但現在聽方源這麼說，好像是戶部都比不上其他五部一樣，內心的認同感遭到打擊，開始不滿。
“為什麼這麼說呢？”
“一是本官到來的時候，你們沒有一個人迎接，手中只有工作。”
“那是不是當你們之中有人離開的時候，同樣沒有任何人送行，手中還是只有工作？”
方源注意到有人露出不滿，進入正題。
眾人又一次愕然，這才明白方源拐彎抹角是想表示不滿的。
心中嘲笑的同時，也感到一陣陣悲哀，心想自己離開的時候會不會也沒有人送行。
平常勾心鬥角往上爬無所謂，畢竟上面的位置就只有那麼一點，是在所難免的事情。
但迎接和歡送是最基本的人情世故，這都不願意去做，戶部是不是真的太過無情了呢？
“也許這是某些人的授權的。”
“某些人沒有感情就沒有感情吧，但只要本官還在戶部的一天，以後你們誰擢遷降的時候，本官都會為你們送行，也歡迎你們有空回來看看。”
方源重重嘆息一聲，隨即神色變得堅定道。
瞬間，在場不少官員的眼神微微一亮，心中感動。
特別是那些保持中立的，這一刻對方源的感官非常好。
畢竟誰都有退休或者離任的那一天，都不想寒磣地離開。
“但是有一點本官是忍不住的，那就是人才沒有重用：像方青平這樣的人才，這樣的好同志，不應該去做些打掃衛生的閒雜事務，而是做他該做的事情。”
“成元智郎中，你覺得呢？”
方源繼續說道。
見氣氛被帶起不少，突然朝另外一個郎中說道。
方源不認識成元智，但開會就是按照職位坐的。
一左一右，方青平對面的自然就是另外一個郎中成元智。
“方侍郎說得對。”
成元智心中一顫，沒想到方源突然間會問自己。
他感覺會議室的氣氛有點不對勁，和往日崔振堂開會的時候都不同。
“既然你也認為本官說得對。”
“那以後就讓方青平替你分擔一半工作吧。”
方源微微頷首，篤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