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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日記

晚上,唐牧之掏出那塊海鷗表,等時間差不多的時候,就上床盤腿打坐。

還有室友沒睡覺,他們當然會看到,不過這個年代學武術的人很多,打坐也屬於正當的行為,這更算不上什麼怪事。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紀,你可能還要被懷疑是屑蕉分子,被校長拉去談話。

夜深人靜,寢室裡除了打鼾聲就剩衣物摩擦的聲音,石英錶發出的只能算是一種白噪音。唐牧之閉著眼一動也不動,呼吸平穩,心中似乎也並不存在什麼雜念,其實他聽得到聲音,但不會去想那些聲音的來源,他的靈魂似乎由外轉向內,監測著自己的身體:心臟跳動的聲音,胃酸消化食物的聲音,腸道蠕動的聲音,心室的長寬高,五臟震動的頻率,……好像內在的一切都能看得到聽得到。

對普通人來說,打坐是到不了這個水平的。一個人越是迫切地追求一件事物,往往越難得到想要的結果。

就比如你時刻想著心無雜念,雜念就如同心魔般紛至沓來。

閒來無事的時候人的思維是極其容易發散:譬如想到海鷗表就想到尚海;想到尚海就想到明珠塔;緊接著想到高空彈跳;想到珠穆朗瑪峰……到最後你想理一遍自己思路的時候,還會覺得有趣。

只是唐牧之似乎失去了這個能力,在嬰兒甚至在胎兒時期。

兩個小時過去,唐牧之睜開眼,腿有點酸了,此前他沒盤過腿,今天只是來了個如意坐——就是把左腿放在右腿上。他以前看電視上那些高人可都是正規的雙盤,沒練過幾年是做不出那樣姿勢的。

唐牧之臉色有些凝重,不是說他沒法靜下心來,而是他發現自己靜坐時似乎和他平時獨處時沒什麼區別!

明天問問光邵吧。唐牧之躺平。他倒也不困,也沒覺得累,只是現在沒事可做,也到了休息的時間,只好睡覺了。

第二天,唐牧之去了高一一班教室,座位還沒分好,早晨人也不多,大家都是隨意坐的,和他同寢的兩人坐在了教室中間,他則是直奔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後三排都還沒人,就他一個人大咧咧的坐著。

過了一陣子光邵才到教室,一看到唐牧之便走到他旁邊坐下笑著問:“早飯吃了嗎?”

唐牧之點點頭。

“昨天的呃——修煉好像出了點問題。”

光邵道:“怎麼?腿抽筋了?”

唐牧之於是把情況給他說明了一下。

光邵嚴肅道:“沒什麼感受是正常的。至於這個打坐和發呆可是完全不一樣。這樣吧,中午吃完飯你到我寢室來,我把我剛開始煉炁時的日記借給你看看!先上課吧。”

剛好七點,上課鈴響了,班主任張濤進來教室,“來,快,我們把位置調一下。已經放到桌上的東西先不用動,前排坐著的同學到講臺上站好,後面的同學去貼著牆站……我叫一個名字就來自己選位置昂,第一個:唐牧之!”

沒想到這年代已經開始流行這一套了。高一的學生換個座位搞那麼多么蛾子,媽的!

唐牧之回到了原座位——就是最後一排。張濤悄悄瞪了他一眼,沒說話。

很快,六十多個同學就選好了座位。意外的是,光邵這個傢伙,竟然跑去了第三排,坐到了班裡第二名那個叫趙舒怡的女生旁邊。

桌子少了一個,於是班裡倒數第一的徐景容就在一群人的目光中尷尬地站著,羞得耳朵根都紅了。

張濤把講臺上的椅子提過去,“書包你先放到——唐牧之那裡,桌子下課去別的班找空的吧。先上課!”

唐牧之壓根沒有書包,書都是看了課表後挑著帶來的,就放在桌上。

徐景容就去前排帶來一個綠色的手提包,上面還繡著個熊貓還是什麼的頭像。

唐牧之知道女生臉皮薄,就主動伸手接過包。

徐景榮臉還是紅了,悄悄說了一聲:“謝謝。”

下了課,唐牧之便對徐景容說道:“咱倆換個位置吧,我不喜歡坐前排。”

徐景容心想倒數第二排也算前排嗎?結果唐牧之已經把桌子搬過來了。

然後唐牧之就坐穩了最後一排,也不用換座位了。他本來的那個位置桌子被暖氣片擋住,本來就矮了整排一頭,搬來桌子後,唐牧之徐景容的桌子就拼的近了,有幾個男同學就賊兮兮的盯著兩人盯個不停,因為徐景容看著像是嬌憨的乖乖女,其實挺會打扮。

中午吃過飯,唐牧之去311看光邵的筆記。他們寢室居然只有他一個人!看起來寬敞多了。唐牧之有些羨慕,“你怎麼一個人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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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邵無奈說道:“我中午晚上都要打坐,被人看見了影響不好。你要想住的話過幾天給張濤講換寢室吧,我給你騰張床,這寢室我一個人也怪無聊的。”

“行。”唐牧之自然樂意。

隨後光邵遞給他一個黑皮的筆記本,“你看我折的那幾頁吧。”

唐牧之翻開筆記,光邵的字寫的歪歪扭扭的,折了的就三頁,內容從一九九〇年八月十五日到一九九〇年九月二十五日。

8.15,昨天第一次靜坐,沒入定,腿麻了。

8.16,未入定,腰疼,腿麻,整天都困。

8.17,未入定,腿不麻了,還是困。

8.18,靜坐過程不記得了,似有所感。今天母生日,見了不想見的人,做了不想做的事,mlgb。

8.19,困的要死,靜坐,早晨買了道教三經,爹說再整天五迷三道的就打死我,靠!滿腦子都是這些幾把事,修道,修個屁!

8.20,靜坐,無感。《莊子》上有一篇:“顏回曰:‘吾無以進矣,敢問其方。’仲尼曰:‘齋,吾將語若,有心而為之,其易邪?易之者,皋天不宜。’顏回曰:‘回之家貧,唯不飲酒不茹葷者數月矣。如此,則可以為齋乎?’曰:‘是祭祀之齋,非心齋也。’回曰:‘敢問心齋。’仲尼曰:‘若一志,無聽之以耳而聽之以心,無聽之以心而聽之以氣!聽止於耳,心止於符。氣也者,虛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虛。虛者,心齋也。’”我兩天靜坐無息無感,幾時睡著的都不知道,正合此言吶。想來是靜坐的時候意念專注了,眼不見耳不聽,第二日也無什麼慾望了。

8.21,靜坐,感應到先天一炁了,在肚子裡,我現在可以看貢布那老忽悠給我的秘法,結果看不懂,我又要泡圖書館去。下午又有了些感悟,靜坐片刻拿表一看,六點整了,坐了三個小時,有些累。試著用念動力撅勺子,結果把快子撅斷了。

8.22,靜坐,花了五天總算入門了,老和尚沒騙人,以後我要叫貢布先生了,救人一命啊,不然我真不知道這輩子做什麼,只可惜後面要我自己摸索,現在我一心想著拜師了,結果找不到人。我想去薩迦寺找人,我爹說要把我腿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