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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病床上的男人突然睜開雙眼,正與盯著他看的方秦四目相對。

一種尷尬怪異的氣氛在房間中蔓延,方秦敏銳的從男子剛剛睜開的雙目中看出一絲悲傷與哀求的意味。

那層層疊疊的繃帶包裹下的臉上,唯有一雙眼睛依舊清澈明亮,但從中投射出的濃的化不開的悲哀的情感讓方秦沒來由地感覺呼吸一滯。

這個人還是把自己誤認成了他的妻子嗎?方秦心中下意識的想到,儘管已經意識到了自己或許正處於某種幻覺之中,眼前的一切應該都是過去發生過的場景的重現,她還是不忍地開口對著病床上的男子說道:“我不是…”

方秦的話還沒說出口,便被粗暴的推門聲打斷了,一個看起來五十多歲的中年婦女急迫的推開了病房的房門,並聲音洪亮的衝著站在床邊的方秦喊道:“死丫頭,你怎麼就是不聽呢,我就知道你又跑到這裡來了。”

方秦被這突然推門進來的中年婦女打斷了自己的話,也並不氣惱,反而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因為面對病床上那個把自己誤成了他妻子的可憐人,她實在不知道自己能說些什麼。

現在好了,既然有人出現打破了這種尷尬的氣氛,而且劇情能順利往下發展下去,她也樂得繼續當一個旁觀者。

不過方秦還是敏銳的察覺到,在這個中年婦女推門進來的一瞬間,病床上的男人眼中多出了幾份絕望的神色。

果然,下一刻中年婦女說出的話便讓方秦對她的身份有了一個大致的推測。

“死丫頭,之前在家裡不是都說好了,趁著你肚子裡孩子還沒成型,趕緊給我打了。我早就跟你說跟著這個窮鬼沒有未來,你還不信,現在好了吧,你看他現在這個樣子,估計就算不死也是毀容了,你下半輩子可不能耽誤在這個醜八怪身上啊。”

中年婦女絲毫不顧及旁邊躺在病床上,發出著微弱喘息的男子,一串惡毒到極致的話語從她的嘴中說出。

而聽到她的話,方秦卻是對自己的情況有了一個更進一步的推測,似乎自己在這個幻境中的身份便是眼前病床上男人的妻子,而自己懷孕了?那這個未出生的嬰兒會不會…

想到那鬼氣森森地趴在自己肩頭的青灰色男嬰,方秦不禁皺眉低頭看向自己衣服下那平坦的小腹,那裡絲毫也不像是懷有身孕的樣子。

而在之前上救護車的時候,方秦也趁機透過車子的後視鏡觀察過自己的樣子,無論樣貌還是身上那厚厚的冬裝警服,都是自己原本的樣子,或許她只是在幻境中這些人眼中變成了男人妻子的模樣。

正當她思索著這些的時候,中年婦女看到自己聲嘶力竭的喊鬧聲被無視了,她變本加厲的上前一步拉住方秦的手臂,拼命地將她向著病房外拉扯而去。

嘴裡還不依不饒地繼續嚷嚷著:“我可告訴你,我都打聽過了,他們建築公司的大領導前幾天都跳樓自殺了,那個公司也根本陪不了多少錢,估計光燒死的那些工人都不夠分的,像他這種肯定更沒人管了,你要是繼續跟著他,以後他又窮又醜,

估計連個正經工作都找不到,你的日子可怎麼過啊。”

一邊嚷嚷著,中年婦女的眼角還拼命地擠出幾滴淚珠,並聲嘶力竭地對著方秦哭喊到:“我跟你爸可就你這麼一個女兒,我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往火坑裡跳啊,你不為自己著想,也得替我們想想吧,你讓我們下半輩子可怎麼活啊。”

中年婦女在病房中大喊大叫的行為終於引來的醫生的制止,一名身穿白大褂的男性禿頂大夫從病房外走了進來,面上帶著不悅的出聲阻止道:“怎麼回事,你們是病人家屬嗎?現在病人剛脫離危險期,還很虛弱,需要安靜,你們怎麼能在這裡大喊大叫的。”

聽到醫生的話,中年婦女趕緊收住眼淚,語氣急促地說道:“不是家屬,我們不是家屬,我是來找我女兒的,我這就帶她走,這就帶她走。”

邊說著,她邊費力地拉扯著方秦向門外走去。

方秦感受到手臂上那微不足道的拉力,她其實是可以輕鬆擺脫開中年婦女的拉扯的,可她並沒有這麼做。

原因之一是她怕之前扯斷男人手臂類似的一幕再次重現,儘管幻境種這些如同npc般的人好像並不會在意這種情況,但那血腥的場景還是她不願意看到的。

至於第二個原因,當中年婦女提到建築公司領導自殺時,方秦已經八成確定眼前的場景應該是以前發生過的事情的重現,所以即便她現在掙脫了中年婦女的拉扯而選擇留下來,又能做些什麼呢?一切應該還是會隨著事情原本的進度發展吧。

於是方秦索性隨著婦女的拖拽向病房外走去,而那躺再病床上的男人自始至終也只是一言不發,眼神中帶著絕望地死死盯著向病房外走去的方秦與中年婦女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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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方秦走到病房門邊,身影即將消失在門外時,他才用幾乎微不可查的輕微聲音低語了一句:“我的…孩子…”

可惜,這句低語實在太過輕微,無論是那中年婦女還是最後*進門的醫生,亦或者一路被向門外拉去的方秦都沒有聽到。

方秦一路低著頭被中年婦女拉著左臂向醫院外走去,她很想快點知道事情的後續進展,是不是男人經受不住失戀加失去孩子的打擊而變成了喪心病狂的殺人犯,並專殺年輕的未婚女子?又或者是“她”肚子裡的孩子發生了什麼異變?

似乎是為了順應方秦的心意,當她踏出醫院正門的一瞬間,整個世界都彷彿發生了一下劇烈震動,隨後周遭的一切都突然加快了速度。

一個個人物和場景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在方秦周遭切換,所有的事物都變得朦朧而又虛幻,在恍惚之間方秦徹底失去了身體的控制權。

她如同一個看著數倍快進電影的觀眾一般,眼睜睜地看著身邊一切快速的發生著。

先是跟著中年婦女回到家,她被關在屋子裡不吃不喝不知過了多久,然後是這個身份的父母幾次三番的在方秦面前哭泣哀求,隨後又有許多不認識的人輪番來到她的身邊嘰嘰喳喳不知訴說著什麼。

窗外的

太陽以一種離奇的速度升起又落下,方秦就在這種失去身體控制的狀態下不知過了幾天,這期間她也偶爾有幾次出門,不過那中年婦女每次都小心翼翼的緊跟在方秦身邊,估計是怕她跑回醫院去。

再之後,隨著時間的流逝,方秦的生活開始逐漸恢復正常,她開始正常的一日三餐,回覆了普通人的作息,也越來越多的開始出門閒逛和運動,父母臉上逐漸恢復了笑容,那隔三差五來到在她身邊,嘰嘰喳喳不知道說了些什麼的人也漸漸不再出現。方秦猜測那些人應該是女孩父母請來勸說她的親戚朋友吧。

太陽照常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升起落下,女孩和她父母的生活彷彿隨著時間之輪的轉動恢復了正常,唯有方秦日益隆起的小腹還在時刻提醒著她,這件事一定沒有完結。

而與之相對應的,則是自從那日醫院一別後再也沒有出現過的男人的身影。

在方秦心中默默的計算下,頭頂的日月已經飛速交替了二十一次,也就是說足足三週的時間過去了,按照之前在醫院中觀察到的男人的傷勢,他也差不多該出院了吧。

在這看似平靜的日常生活中,方秦始終等待著變化到來的那一天,作為一個旁觀者,她知道那個日子一定會來的。

是的,該來的終歸會來的。

又是一個與平常一樣的清晨,太陽以不可思議的高速從遠處的地平線上升起,高高的掛在天空中。

方秦的意識依舊跟隨著自己失去控制的身體,如同往常一般以極快的速度吃過早飯,換了一身衣服便推門準備走出那間老舊的公寓。

然而與往常不同的是,最近幾天都沒有跟著方秦的中年婦女,卻是再次換好衣服,一副要跟她一起出門的架勢。

甚至方秦現在這個身份的父親也在門邊滿臉關切的目送著二人出門。

三人在門口以極快的速度嘰嘰喳喳說了很多話,可是由於倍速太快,方秦一句也沒有聽出談話的內容。

最終,在中年婦女的陪同下,方秦邁步走出了公寓的大門。

可是這次,在方秦的腳步邁出大門的一瞬間,意料之外的變化又起,整個加速執行的世界再次發出一次劇烈震動。

隨後,周圍的一切居然開始逐漸減速下來,方秦身邊的世界開始變得越來越慢,越來越慢,直至時間恢復了正常的流速,而與時間變化相對應的,方秦也終於再次收回了身體的控制權。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她的臉色變了一下,意識到事情將會再次發生轉折,她一直等待著的那個節點即將到來。

因為身體再次迴歸了她自己的掌控,這一愣神的功夫腳下的步伐也便自然而然的停了下來。

一直走在前面的中年婦女直到走出幾米才發現身後的女兒沒有跟上,她臉上露出緊張的神色,轉過頭來問道:“小玲,怎麼了?”

被她的問話打斷了思緒,方秦搖了搖頭說道:“沒事,繼續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