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真一手提著乾屍男往前趕路，一遍繼續傾聽對方的講述。
或許是因為時間過了太久，一旁小道士身上籠罩的一層金光開始閃爍不定，連帶的，整個地道內的光線也變得忽明忽暗，更增添了一分詭秘的氛圍。
乾屍男講到了他們老大帶著最後一件，也是最值錢的一件贓物找到古玩街的瞎眼老闆準備脫手。
“我們老大這個人，在行裡也算混的小有名聲，當時知道我們這幫人的同行都管他叫陳老狗。”
聽到乾屍男說出了他們老大的威名，旁邊一直閉口不言聽故事的呂良忍不住笑出了聲，連帶著他身上閃動的光芒都急促的忽閃了幾下。
乾屍男聽到小道士發出的笑聲，繼續開口解釋：“這可不是罵人的意思，我們這種人，最關鍵的就是得有像狗一樣的嗅覺，既要有對危險的嗅覺，也要有對寶貝的嗅覺。所以老狗這個稱呼算是同行的一種肯定了，畢竟，我們這些刨人墳頭為生的，也不能跟混黑社會的似的叫什麼龍哥虎哥的吧。”
韓真認真思索了一下，他收的一大幫動物園小弟裡面還真是沒人給自己起名叫狗哥的，看來這行業劃分倒是井井有條，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乾屍男見韓真不說話，便繼續往下講到：“我們老大這個人確實是個狠人，除了膽大心細，對弟兄也很大方，每次出手得來的錢，從來都是大夥平分，誰也不多佔一分，他也從不吃獨食。要說他這個人唯一的缺點，那就是有幾分虛榮心…”
說到這，乾屍男的講述停頓了下來，彷彿是陷入的什麼回憶中，不過從他裹屍布一般粗糙腐敗的臉皮上也看不出什麼面色。
陳老狗的虛榮心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畢竟很難想象一個帶著一幫亡命徒地裡刨食的賊頭子，能跟煤老板暴發戶一般穿金戴銀的。
而他的所謂虛榮則是一種對文物古玩近乎偏執的情感，他似乎就是享受別人被他拿出手的東西鎮住的感覺。
以往，他透過自己的關系網出手髒物，那些熟識他的人總會故意擺出一副震於他出手的文物價值的架勢，隨後再溜鬚拍馬恭維一番。只要表現出一副識貨人的樣子，陳老狗便總會以一副貨賣有緣人的架勢自己把出手價壓低幾分。
隨著他們這一夥人逃亡Z市，陳老狗也親自上門找瞎眼老闆出手過多次東西了，可儘管以往幾次出手之物中也不乏價值連城的物件，瞎眼老闆總是一副平靜的樣子簡單摸索幾下，就給出價格，從來也不發表什麼恭維吹捧的言論。
這一方面讓陳老狗覺得此人確實是有大見識，見過真正的好東西，所以不會被自己拿出的這些玩意所震驚，從而更加增添了幾分對此人的崇敬。
而另一方面，這也讓他的虛榮心完全得不到滿足。
至於今天帶來的這最後一件東西，在陳老狗自己的倒鬥生涯中都算的上是少見的珍品，往常要出手這樣的東西他一定是要再三小心試探，面對絕對的熟人才敢出手。
可現在，一來這確實是最後一件東西，只要一脫手他便可以跟一幫弟兄過上衣食無憂的平穩日子，另外，他也存了幾分震震這位瞎眼老闆的小心思。
所以，儘管他對這瞎眼老闆的底細可謂毫無把握，還是選擇冒險把東西帶了來。
一進門便扯著嗓子喊了一聲“大生意”，也算是自吹自捧的抬高身價，不過陳老狗倒確實是對自己帶來的這最後一件東西充滿自信。
古玩店櫃檯後，瞎老闆正給自己倒了一杯清茶，便聽聞門口傳來的一聲大喊。
熟悉的聲音讓他立刻判斷出了對方的身份，臉上也是換上了一副笑盈盈的神色，只是那毫無焦距的雙眼讓這笑意帶上了幾分虛偽之嫌。
“呵呵，陳老板又來了，這次又給我帶來了什麼好東西？”
聽到對方還是那句熟悉的開場白，陳老狗帶著兩名小弟快步走近櫃檯邊。對著瞎老闆示意了一下自己手裡的盒子，隨即想到到對方是個瞎子，便用手指在紅木雕文的方盒之上輕釦了兩下，隨機才開口道：“文老闆，這次的東西可不是一般物件，你這大門敞開做生意的地方，畢竟人多眼雜的，有沒有個方便細談之處？”
往常，陳老狗路帶來的東西中不乏價值六七位數的，可他們從來都是直接在櫃檯驗貨，當場打錢。
偶爾交易完成後與幾人閒絮，也不過就是在大堂中的待客桌椅上沏上一壺清茶，從未有過進裡間詳談的情況。
這次聽到對方居然開口要求找個方便說話之處，瞎眼老闆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幾分。
他也不言語，只是笑盈盈地用一雙沒有焦距的眼睛盯著陳老狗，一邊伸出右手食指在桌面上輕輕叩打，彷彿心裡盤算著什麼。
一連過了幾分鐘，就在陳老狗要等得不耐煩之際，瞎老闆才再次開口：“呵呵，陳老板帶來的東西我心裡有數了，我這裡小本生意，能給出的就是這個數。”
說著，他伸出白皙修長的右手，在陳老狗面前比劃了一個五的手勢，便再次沉默不語。
陳老狗看到對方的手勢，心中便是震驚莫名。
他自然知道這個數字代表的是什麼，可他震驚的不是對方給出的數字多高，而是這個數字太準了，剛好就是他出手這件東西的心裡價位。
可是，對方卻是連他帶來的盒子都沒開啟，難道這個瞎眼老闆還跟西遊記裡的孫猴子一樣，有隔箱視物的本事。
想到這，陳老狗再沒了一進屋時的躊躇滿志，反而是語氣結巴的問道：“文…文老闆，你確定是這個價？你不看看我帶來的這東西就敢出價？”
聽到他的問話，瞎眼老闆又是發出了“呵呵”兩聲輕笑，隨即伸手指了下自己的雙眼，意思是我這樣子可沒法看。
陳老狗趕忙開口：“不好意思，兄弟失言了，可是以往帶來的東西，老闆還都親手鑑定下，這次這麼大的一樁買賣，您確定不用開盒檢查一下？”
瞎眼老闆彷彿知道對方會這麼問似的，不急不緩地舉杯喝了口茶水，才開口道：“陳老板最近一段時間也算經常光顧我這間小店了，在下也從陳老板身上賺了不少，既然這次是陳老板最後一次來出手東西，那想必陳老板一定不會坑我。”
聽到對方這話，陳老狗又是一陣心驚，連忙開口問道：“您怎麼知道我這是最後一次…”
說到這他意識到自己失言，趕忙停住了嘴，這不等於變相承認自己這是最後一次出手麼。
瞎眼老闆搖了搖頭，慢條斯理地解
釋道：“陳老板，你在我這出了這麼多東西，價值有高有低，可來路我都不問，那我這間小店的門道想必您心裡也有數。實話實說，像您這般的客戶找上門來的，也絕不止您一個。所以你們這些大老闆的行事作風，我還是有數的。”
對方這話幾乎是擺明了陳老狗的身份，並明擺著告訴對方：我知道你這是最後一次來銷贓，是因為你們這些盜墓賊的一貫作風就是把最值錢的留到最後。只是他替陳老狗美化了一下，把盜墓賊說成是大老闆，實際是什麼雙方都心知肚明罷了。
聽了瞎眼老闆的解釋，陳老狗又是一陣咂舌，對方既然把話挑明了，他的疑心反而小了些，至於人家是怎麼判斷盒子裡東西價值的，幹這行的鑑定的本事可以說就是吃飯的手段了，人家不細說，他也不好細問。
思前想後一番，陳老狗咬了咬牙，把自己手裡的木盒往櫃檯上輕輕一放，開口問道：“行，既然您是爽快人，兄弟我也不墨跡。就按您說的價，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瞎子聽到陳老狗這麼說，再次衝他笑了笑，伸手在紅木盒子上輕輕撫摸了一下，才開口說道：“這次的額度大，煩請閣下稍等，我去招呼一聲，錢稍後便會轉到您的賬上。”
說完，瞎眼老闆便開啟了櫃檯後的一扇木門，轉身走進門內，只留下陳老狗和他帶來的兩個小兄弟在外面面面相覷的等待。
三人在外面等了不足半刻鐘，一聲手機短信的提示音便響了起來，陳老狗急忙掏出手機一看，一筆大額轉賬入賬的通知以簡訊的形式發了過來。
陳老狗看了看簡訊，又看了看櫃檯上放著的紅木盒子和空無一人的櫃檯。
心說這文老闆真就不怕我收到錢卷著東西跑了，要知道，以這玩意的價值可足以動人心了。而且這東西來路又不正，自己就是把他黑了他肯定也不敢報警。
說實話，不心動是不可能的，可陳老狗之所以能平平安安活這麼多年，靠的就是他那如狗一般的靈敏嗅覺。
這個瞎子老闆看上去簡單，可他神秘莫測的作風和言談間透露出的資訊，無一不告訴著陳老狗這個人不能惹。
強行壓下自己心中的貪慾，陳老狗對著身後兩個欲言又止的小弟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也不要輕舉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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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剛安撫完兩個蠢蠢欲動的小弟之後，櫃檯後的木門再次開啟。
滿臉笑意的瞎眼老闆從門後走出，對著還等在櫃檯後的陳老板拱了下手，開口問道：“錢到賬了吧？”
陳老狗也學著對方的樣子拱手一禮，絲毫不在意對方是否看得見，才開口道：“到了，文老闆是個誠信人，我也不能不講信用，這次的東西確實是兄弟手裡最後一件物什。而且不瞞文老闆，我們兄弟幾個這次也打算金盆洗手了，以後怕是也不會有什麼東西再來這出手。不過文老闆的為人我們佩服，這個朋友我們也願意交，若是文老闆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開口，能幫上的兄弟幾個絕不推辭。”
陳老狗的意思本來是說幾句客套話，從此大家便可以相忘於江湖了。
可是沒想到，他的話音剛落，站在他對面的瞎眼老闆卻是毫不遲疑的就開口接到：“哦？那在下還真有件事想請幾位幫忙，就是不知道陳老板可否賞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