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藏菩薩喃喃自語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而後站了起來，手中握著的佛珠在轉動的同時向外面走去。
見此，俯臥在地的諦聽跟了上來，它忍不住開口問道：“菩薩，我們這是要去哪？”
“阿彌陀佛！”
地藏菩薩微微搖頭，而後嘆了口氣：“他的代價太大了，我需要幫他分化一些，以便他能度過此劫！”
聽到這話，諦聽身軀一顫，雖然菩薩沒說名字，但它知道這個他就是法海。
而且通曉三界之事的它還知道法海所做之事代價極為巨大，巨大到就算是地藏菩薩親自出手同樣需要花費巨大的代價去消化這些代價，哪怕只是部分。
如果說替人逆天改命本身就得付出巨大的代價，而法海所做之事還要遠遠在此之上，雖然他修復的是氣運，但從一個角度來說也算是替億萬生靈逆天改命了，最重要的是他用的是功德之力。
當代價超出限度，那麼想要分化代價就只能用代價去換代價了，這很明顯，哪怕是地藏菩薩。
“菩薩，您一定要這麼做嗎？他法海值得菩薩您這樣嗎？”
諦聽說這話的時候實際上是帶著私心的。
但地藏菩薩卻極為堅定道：“你雖然通曉三界，但你始終也只是神獸，有些東西你不懂也無法參悟，那不是值不值得的問題。”
“菩薩其實我懂得，只不過，菩薩這代價可不小啊，還請菩薩三思。”
在諦聽看來，菩薩這麼做是因為他們之間的執念其實應該也算的上是殊途同歸吧。
在諦聽心中，在所有的真佛當中，大概只有自己的主人是唯一沒有放下執念的那位了吧，也因此地藏與西天的那般人格格不入。
不過諦聽知道菩薩也不屑於與他們為伍。
並且這執念太深也太過飄渺，太過難以實現，不，幾乎沒可能實現！
“地獄不空，誓不成佛！”
這與那法海苦苦追求的所謂的公正與平等實際上異曲同工，一樣的飄渺幾乎沒有可能實現。
“不！我說了你不懂，這一次不是因為我們各自的執念，是因為那法海曾經以我的名義發過誓。”
“而我卻是聽到了，並且最重要的是我也接受了他的誓言，就憑這一點，無能如何我必須要幫他。”
諦聽聽到此話一愣，他雖然通曉三界之事，但它卻不知道菩薩說的是哪一個誓言。
一年前，敖慶受老龍王之命前來金山教訓法海結果反被法海教訓，之後，趁著這機會小青找法海理論想要獲得自由被法海拒絕。
那時的小青很不服氣，質問法海如果是他們自己犯錯又當如何。
法海的回答是一樣的懲罰，並且以世尊地藏的名義立下誓言。
法海的言外之意是佛門講究眾生平等，假如有一天他法海帶頭違反自己制定的準則，那就讓自己下地獄且永世不得輪迴。
而地藏菩薩恰好守護地府，且是那時的法海心中除了佛祖最尊敬的菩薩，因此法海立下了這樣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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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估計法海自己不曾想到的是，他與地藏之間的因果聯絡也是因此而始，地藏也是從這裡注意到了已經是凡人之軀且在凡間歷練的法海。
地藏不再多言，身行一動出現在了地府閻羅殿，諦聽也是身軀一動跟了過去。
這時，閻羅殿正在忙碌處理鬼魂的閻王和判官，注意到了突然現身的地藏菩薩，皆是感到一陣驚訝和疑惑。
他們心中疑惑的是這菩薩怎麼好好的來到了這裡。
閻王從位置子上站了起來，急忙來到地藏菩薩面前，畢恭畢敬的行了一禮：“菩薩啊，您怎麼來這裡了？”
地藏菩薩卻是微微嘆了口氣，看了看地獄中那些滿滿的冤魂，而後正色道：“你們應該感謝法海，否則現在地獄早已冤魂魂滿為患，只怕奈何橋都要因此墮塌。”
話音還沒落，地藏菩薩手中閃閃發光的禪杖忽然發出了耀眼的金色光芒，眨眼之間，地藏菩薩連帶著諦聽原地消失。
閻王和判官互相看了一眼，面面相覷。
“這菩薩似乎剛剛有所不滿啊，且菩薩也不知道去哪裡，他們不敢多說什麼也不敢問。”
……
法海從方丈室走出來不久，小青匆匆忙忙慌慌張張跑了出來。
完全失去功德的法海此刻一眼看去已經沒有高僧的那種感覺了，反而看上去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普通僧人，只不過與普通的僧人相比，相貌俊朗了一些，身材過分完美健碩。
對此，法海並不在意，小青也不在乎，她心中只要大和尚相安無事一切皆好。
“多謝！”
法海對小青點了點頭，真誠的道了聲謝。
他自然也能看的出來小青身上好不容易積累的那些功德也已經沒有了。
“哎呀，大和尚咱們之間什麼關係，你還用的著跟我客氣啥。”
小青看起來一副厚臉皮的樣子，但她下意識不自覺一雙玉手搓著衣角的動作出賣了她的內心。
這時，小青想起了正事，她臉色一變，眉頭緊蹙，語氣悲傷道：“大和尚，你快去大殿看看老和尚吧，他…”
小青面色哀愁不忍再說下去。
法海臉色一變，眉頭也是一皺，他已經猜到了什麼。
不等小青再說什麼，他身行一動下一秒直接出現在了大殿。
此時所有的僧人們都已經從入定狀態醒了過來。
所有的僧人們都聚集圍在了一起。
“阿彌陀佛！”
法海突然出現，看到此情此景念了一句佛號，深嘆了口氣。
“是主持來了！”
眾僧人反應了過來。
法海表情嚴肅，眉頭始終緊鎖，走到了大殿中央的位置，眾僧人側著身子讓出了一條路。
只見恆遠和尚痛哭流淚讓圓明的那把老身骨枕靠在自己的胸膛。
而此刻的圓明奄奄一息，大限已到。
本來功德在身的他還有十幾年的壽命，但現在功德盡失。
奄奄一息的圓明老和尚感覺到了主持來了。
他想動動自己的身子卻回天乏力。
最後吃力的伸出了自己那雙粗糙的老手，嘴角動了動。
法海見此整個身軀彎了下來，伸出了自己的手緊緊握住了圓明，而後他整個人蹲了下來，表情曾未有過的嚴肅。
他內心又是暗歎了口氣，這一切無需多言他法海都已經明白了。
此刻，他很想把半隻腳踏入鬼門關的圓明給拉回來。
然而這是法海第二次感到了力不從心，現在的法海沒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復元術能夠療傷但無法起死回生，功德之力強行逆天改命也許可以，但法海身上的功德已經耗盡。
處於彌留之際的圓明雙眼微睜，這麼多年來他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主持。
老和尚心裡很感動，他吃力的開口道：“還…請主持不要有任何愧疚，活了…這麼久，老僧…我…已經無比滿足了。”
他說話吃力且斷斷續續，法海皺著眉頭施展出復元術，這可以讓圓明回覆一點點氣力，最少說話不用那麼吃力，不過也僅此而已。
法海想要說些安慰的話。
老和尚搖了搖頭：“還…請主持讓老僧說完，其實老僧對金山寺和空明懷著無比感激之情，如果沒有空明沒有金山寺老僧年輕的時候早已經變成餓鬼投胎了。”
“但…說實話…老僧心裡最尊敬最佩服的乃是主持你啊！”
法海搖了搖頭：“不，真正該感激的應該是我法海！”
“不，主持，請聽我說完，其實在這之前，老僧其實六根並不淨。”
“相反在入金山之前我甚至對佛門有怨言。”
“小的時候和年輕的時候在其他廟裡老僧那時只是最低等的雜役僧人。”
“他們看不起老僧，且欺負老僧，因此老僧的心裡其實一直有怨念，那時老僧甚至心中覺得佛門的眾生平等是個笑話。”
“後來遇到了空明主持，雖然內心極為感激他的救命之恩，但實際上最初老僧每日拼命修習佛法，所謂的每日三省所謂的大徹大悟，那都是老僧裝出來的。”
老僧真正的目的是不想離開金山，想有一口飯吃，僅此而已，所以對於主持對於金山寺還有大家，其實老僧心裡有愧，老僧我根本就不是什麼高僧。”
“對不起，我騙了你們，我騙了大家！”
“直到後來遇到主持您，您的那顆完全無私無我的菩薩心腸令老僧大為觸動，老僧因此也一次又一次的反省反思自己。”
“原來真正最為虛偽之人是老僧我自己啊，佛門給了我最大的生路讓我重獲新生，而老僧之前卻從未真正的把我佛放在心中。”
“老僧我有愧啊！老僧有罪！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說到這，圓明頓了頓，而後看著法海表露出感激之情。
“所以主持您其實是我的渡化之人，老僧發自內心的敬佩！”
說到這裡，老僧掙扎著想要爬起來，他想對法海最後再行一次佛禮，以最真誠的姿態。
法海阻止了他，想了想道：“你其實並沒有什麼錯，你的那些想法其實都在人之常情之內。”
“多謝主持！謝謝！”
圓明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
“老和尚！”
這時候小青帶著小彩走了過來，小彩跪了下來，緊緊抓著老和尚的衣角。
“師傅！師傅！我不要你離開我！我還要你教我讀書呢！”
“小彩其實很笨的，還有許多都不會的！嗚嗚…”
小彩那雙水汪汪明亮的大眼睛中，淚珠大顆大顆的滾落了下來，滾燙的淚珠滴落在了法海與老和尚伸出來的那一隻手之間。
此刻的老和尚已經到了最後時刻，他吃力的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小彩的小腦袋。
“小彩…不…不哭！”
“…聽話！要…好…好好學習！”
說完這話，老和尚的手無力的垂落了下來！
“老和尚！！！”
小青也是喊了一聲，雙眼通紅！
“圓明師叔！！！”
其他僧人皆是發出一聲悲呼。
法海閉上了眼睛，他很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他想起了自己曾經沒日沒夜拼命修行以及發誓要找到那些佛門大能。
而如今他法海的本事已經夠強大了，卻依舊還是有力不從心的時候。
法海很討厭這樣的感覺！
就在這時，法海忽地心頭一動，他竟然感覺到了功德！
那些失去的功德此時正在一點點的聚集重新回來了。
片刻之間，法海霍然發現自己身上的功德竟然比以前更深厚了。
這令他感到了驚訝，但很快又明白了。
原來拯救中原億萬生命這件事本身也是無上功德啊！
當然了法海心裡清楚代價還是在的，雖然法海並不知道具體的是什麼，並且怎麼發生，但法海知道一碼歸一碼，這一點不會變，他啟用了功德之力相應的就要付出代價。
而且他感覺的到這代價必然不小，不過法海不在意，哪怕因此身死道消，他法海也不曾後悔！
就在法海打算再次啟用功德之力的時候。
這時閉眼的圓明忽地自己睜開了眼睛，而後竟一股腦爬了起來。
“咦，老僧竟然還活著！”
老和尚自己都被自己驚訝到了，更不用說其他人了。
“靠，老和尚你騙我眼淚，真不是東西！”
小青由悲轉喜，而後假裝微微一怒。
法海看了一眼眾人，微微頷首，這功德也有大家的份！自然回報的功德也加倍回到了他們的身上。
不僅僅是大殿的眾人，鎮妖塔的六尾白狐也是無比震驚。
本來失去功德的她，修為極速倒退到了一百二十多年前。
然而此刻那些失去的功德竟然加倍返還了回來。
這還不是最令她感到驚訝的，她最吃驚的是這一刻她感覺到了身體充滿了力量。
她本是修行善果，現在功德加倍，她的修為也隨之得到了極大提高。
並且隨後她感覺到了自己竟然又長出了一條新的尾巴，現在得稱呼她為七尾白狐了。
這正是令她最為震驚的地方，她聽婆婆說過自從當年之事之後，她們有蘇一族如同遭了詛咒一般，不但再也沒有出現過九尾狐，而且血脈也是越來越弱，每隔幾百年便會明顯的表現出來。
到了她這一代已經只有六尾了，並且之前她們有蘇一族從未有人逆轉過。
可以預見的是假如一直這樣持續下去的話，最終她們整個族人全部退化成普通白狐無異。
到了那時實際上她們有蘇一族也就名存實亡了。
這也是當年婆婆為什麼對她說離開有蘇一族也是好事。
只不過她沒想到的到了她這一代竟然出現了血脈逆轉，那這是不是意味著她們有蘇一族有救了呢。
這個她不敢斷言，因為她現在還並不清楚這是偶然得到的機緣還是血脈覺醒了。
除非她能再次長出第八條尾巴，那時她心中才有斷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