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得知的意外情況讓徐欽警覺了起來。次日一大早，本該在家裡盡情享受小別勝新婚之美妙的徐大少就親自奔赴錦衣衛衙門坐堂去了。這個舉動倒是讓徐輝祖欣慰了不少，畢竟對於外面大部分相關傳言的真實性，他心裡還是有一些底的，也是想藉此機會稍稍敲打敲打徐欽，讓他能夠改一改以往那種懶散的風格。
不過若是他知道，徐欽在趕赴衙門的第一時間，就將那個廣受詬病的“錦衣衛指揮使機要秘書”給傳召到衙門“穢亂公堂”，那非得再氣得七竅生煙不可。
這個“穢亂公堂”的罪名自然是某些別有用心的人杜撰出來的謠言，不過在這個男女之防急劇上升的時代，一個千嬌百媚的大美人，出現於“聲名在外”的錦衣衛衙門裡，的確很容易引起很多思想不純潔的人的無限聯想。尤其是在部分秉承朱程理學思想的老學究看來，這簡直就是一件駭人聽聞的事。
要知道，即使是皇室女子又或者是豪門貴女，要出去做點兒事業也是千難萬難。像徐妙錦這種出任一所書院山長的，就已經是這個時代女子當自強的極限了，而且這還是她基本上已經下定不再嫁人的決心的情況下才能做到的。
為此，當時也是把徐輝祖這個大哥差點給氣瘋了。這個場景也算是徐欽記憶中最可怕的場景之一。
而像方妍這種泥腿子出身的，在普通人看來，更是純粹的生育機器，或者說權貴的那啥，哪有資格進入公門當差的道理。
雖說明代後期，隨著商品經濟的發達和社會思想的進步，對女性的思想禁錮有了很大的放鬆，甚至出現了秦良玉這種真巾幗英雄。不過那也已經是一兩百年之後的事情了，而在明初，這種事是絕對不可想象的。
不過來自於二十一世紀的徐欽可不管那麼多，不管白貓黑貓，能抓耗子就是好貓！而方妍在情報方面展現出來的超人一等的天賦，正是徐欽所最急需的助力。這次意料之外的輿論大戰，也就正是該她發揮的機會。
“這位方姑娘，曾在浙江幫本官搜集整理各種江湖門派的資訊，事無巨細皆有章法，是值得大家學習的好榜樣！”
在錦衣衛大堂上，徐欽召集了所有有空的堂官和軍情局的主要負責人，並對方妍的個人能力和主要功績做了一個簡單的介紹和肯定。
在他帶頭鼓掌之後，不管這些人心裡是怎麼想的，但至少表面上都是一副很積極的樣子，掌聲也非常響亮。
“考慮到咱們錦衣衛軍事情報局成立不久，而且未來責任重大、事務繁重，但暫時也不好再向聖上請求增加編制。所以經過本官一番深思熟慮之後，決定臨時委任方姑娘作為本官的‘機要秘書’，協助本官處理一些情報方面的工作。希望大家千萬不要帶有任何歧視的想法，就把方姑娘當成是一個普通的同仁，一個錦衣衛的兄弟來看待！”
徐欽這話一出口，滿堂的錦衣衛中高級軍官都有些窘迫。是不是還有幾個人飛快地打量了一襲淡紫色素布襦裙的方妍一眼，大概的意思就是：這兄弟怕是沒法做！
“當然，方姑娘乃是雲英未嫁之身，如果你們有什麼想法，可以施展你們的本事！不過本官再這裡警告大家一句，人是本官辛辛苦苦才請來的，若是把人給我嚇跑了，或者是嚇到怎麼樣了，後果可是很嚴重的！”
聽著他這話，一群錦衣衛的軍官們齊齊在心裡翻了一個白眼，根本不信還有這種美女能從徐大情聖手裡漏掉。
在大堂上說完了最基本的場面話，完成了入職介紹之後，徐欽又把軍情局的兩位局座和方妍一起請到自己的辦公室裡面詳談未來的分工問題。
方妍的加入，對於賀昭來說倒是沒多大的影響，反正他雖在職銜上是正局長，但在實際工作中，他的主要職責還是在刑偵這個方面，對於情報工作接觸得並不多。
情報方面的實際負責人是副局長張慎，張謹言。作為徐欽一手提拔起來的親信，他本來之前就是負責錦衣衛的情報搜集整理工作的經歷官。考慮到情報局的工作重心肯定是情報工作，需要一個老持沉穩、經驗豐富的人來統管，所以徐欽大手一揮，他便連升四級，做了這個特殊部門的二把手。
不過此人行事雖然老道，但天賦並不算極為突出，要想達到徐欽的要求，實在是有些勉為其難。也正是因為這樣，徐欽才頂著巨大的壓力，特邀方妍以這種方式加盟錦衣衛軍情局。
而這種空降兵行為，一旦處理不好，可能就會導致離心離德的悲劇發生，所以徐欽必須要好好協調一番。不僅僅是協調工作分工的問題，更重要的是協調大家的心態問題。方妍那邊，這段時間已經反覆交代過了，而且以她的情商，基本上可以保證不出問題。
現在關鍵是張副局長，因此在工作分工之後，徐欽又特意把他留下，準備再做一做思想工作。
“謹言，你知道本官為什麼要安排她來做這個機要秘書，並且負責新建情報網的工作麼？”
“職下自知辦事不力，讓大人失望了。”
“呵呵，知道生氣就好。不過這事是你多慮了，正是因為你做事可靠，本官才將你提拔到如今的位置上。而你一直以來，也並未辜負本官的期望。”
“可…”
“這組建情報網，和運營情報網本來就是兩件事，賀昭又不太管這方面，讓你一肩挑確實是為難你了。莫說是你，任何人精力都是有限的，這兩件事有都是涉及全天下，甚至往後還要遍佈四夷之國，內容之繁複龐雜不可想象，你一個人怎麼挑得起來？”
“是，職下明白了。”
“不不不，你還沒有完全明白。你是一個合格的情報局局長，照理來說情報局按鎮撫司的規制，也該有兩個局長，但賀昭畢竟是老人，又無甚錯處，本官如何能夠將其一腳踢開？更何況如果換一個，能力足不足以幫你分擔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值不值得信任又是一方面，你明白了麼？”
“明白！職下定不負大人期待和信任。”
“嗯，明白就好。今天在這裡，本官也不妨跟你交個底。在本官的設想中，這情報局乃是重中之重，未來不排除像旗手衛那樣從錦衣衛裡面摘出去。賀昭肯定是不會離開錦衣衛的，方姑娘的情況，則更不可能做總負責人，到時候這個重擔還要你用心挑起來。”
“職下多謝大人信任和栽培！”聽著徐欽這個再明顯不過的暗示，張慎如何還不能明白其背後的意義？
如果是其他人坐在錦衣衛指揮使的位子上對他說這些話，他只當是放屁。哪個不想把權力抓在自己手上的？不過說這話的是徐欽，就由不得他不信了。現在這位小爺，未滿二十歲就坐上了天下第一指揮使的位置，未來又註定是要承襲魏國公之位的，到時候少不得一個五軍都督府左都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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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時候人家權傾朝野，會在乎你錦衣衛和情報局究竟是一個衛還是兩個衛？甚至說句不好聽的，下面的人職權分散一些，反而更有利於上面的人。
而且對於張慎來說，這也已經算是了不得的想法了。家境普通，天賦也不算太過出色，此前加入錦衣衛十年出頭，也就靠著勤奮好學、恪盡職守混了個從七品的經歷。而徐欽一上臺，大手一揮就將他從從七品提拔到了從五品的位置上，在衛內也就僅次於幾個堂官，以及賀昭這半個堂官。現在還有望有一天做上一個獨立的京衛指揮使之職，簡直不要太興奮，估計現在就算是徐欽密令他去幹掉某個六部尚書，他都能鋌而走險一把。
徐欽看著本就言語不多的張慎已經激動得說不出話來了，這次對他的安撫行動也就基本達到了效果。
而接下來，就是首次考驗情報天才和情報老司機合作的大好機會了。徐欽又差人把方妍叫過來，這才給二人安排起下一步的重點工作。
“方姑娘加入情報局之後，我們先來牛刀小試一次。你們先給本官仔細查一查現任通政使宋徵和左通政馬京二人，儘快把他們的相關資料做一份詳細的給本官送來。記住，你們既有分工也要合作，明白麼？”
“明白！”兩人都是幹勁十足的回答到。
安排完情報局這邊的工作，既然已經回來了，自然錦衣衛的日常工作還是要再細細地理一理的，尤其是現在外面風風雨雨的情況下，自己內部可容不得有一點差池。
徐欽離開的這段時間，錦衣衛的總負責人由路全和羅克敵兩人共同承擔，其他三個指揮使僉事則負責在各方面進行配合。因此徐欽趁著現在有時間，分三批找了這五位堂官進行了面對面的交流。交流的情況大多都很正常，唯有心思縝密的羅克敵彙報了一個略顯異常的情況。
“大人，您去浙江這段時間，其他的事情倒是一切正常。只不過…”
“有什麼就說唄。”徐欽輕輕飲了一小口熱茶。
“在大人您失蹤的訊息傳出來的那幾天，太常寺的黃寺卿曾在街上撞見過職下一次。”
“哦？這還有點兒意思。”
徐欽當然也品出一些味道來了。這黃湜一天到晚以清流抵柱自居，見到錦衣衛這種噁心的死丘八不是應該馬上繞道而行的麼？這還“撞上”了？
“黃寺卿當時還破天荒地跟職下說了兩句話，大概就是…”
“說就是，在本管面前不用講那些的。”
“原話大概就是‘節哀順變，保重自己’之類的。”
“有意思，有意思。”這黃湜是瘋了吧？竟然想招募錦衣衛的指揮同知做他的小弟？徐欽差點兒沒忍住笑出了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