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愣了一, 趙識喝醉酒的日子真是少之少。
外頭的人催促的緊,明珠深吸一口氣,開啟了門, 她嫋嫋娉婷站在燈籠,燭火映著她雪的臉龐。
侍從提著燈走在前頭, 恭恭敬敬將她引到趙識的臥房。
侍從多嘴了幾句:“殿心情難得這麼好, 便多喝了幾杯。”
本來是不怎麼沾酒、潔身自好的人。今晚的宴席,無論哪位大人來敬酒,太子殿都不曾推拒。
侍從也沒到, 太子殿納了妾竟然會這麼的高興, 春風得意如新婚之夜。
明珠卻沒看出趙識哪裡高興了, 不都是那副冷冷淡淡的表情嗎?
明珠伸出小,輕輕推開房門, 屋裡只點了兩盞不怎麼亮油燈,燈芯眼看著已經快要燒到燭臺,光線昏暗。
明珠抬眼朝床邊的男人望過去, 他穿了一身織金黑色長衫,如玉般透質的面龐隱隱約約照見幾薄紅, 平素端莊方正的眉眼也縈繞著淡淡的酒氣。
趙識緩緩抬眼, 黑眸深不見底, 看不出時到底是醉著還是醒著, 他對她招了招, 聲音很輕, “珠珠。”
明珠心裡一縮,這一聲確實溫柔繾綣。
她捏緊中的帕子,慢慢走到他面前,低頭看著他。
趙識抬眸, 漆黑的眼珠子靜靜地望著她,安靜了好一會兒,他突然握住她的腕,將她往前面輕輕拽了拽。
明珠被迫側身坐在他身旁的位置,身體緊繃,不敢鬆懈。
趙識眉眼好像徹底舒展開來,在昏黃的燭火映出難得一見的柔意,他勾唇笑了笑,這笑容也是極其溫柔的。他伸出指碰了碰她的臉,一聲聲叫她的小名,像是叫不厭似的:“珠珠。”
明珠被他指尖的涼意冷的瑟縮了一,有些緊張,也有些不解。
趙識的表情變了變,眼神也跟著變得抱歉起來,他皺著眉,語氣裡似乎聽得出幾自責,“對不起。”
他望著她的眼睛,小聲地問:“是不是冷到你了?”
明珠覺得奇怪的同時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氣,看來趙識是真的喝醉了,就連話都變得多了起來。
他平常,話真的不多。
男人說話時氣息溫熱,帶著淺淺的酒氣。
明珠點點頭,“嗯。”
明珠才發現趙識喝醉之後和他平時有些不一,整人的姿態好像都放鬆了很多,不似平常那麼的清冷疏遠,身那股冷冰冰的氣勢,也幾乎被消融的差不多,變得異常和善溫吞。
她被他的目光注視的喘不過氣,她站起來,說:“我去給你倒杯水吧。”
趙識也沒有阻止她,乖乖巧巧的嗯了聲。
茶杯裡的水早就涼透了。明珠也沒讓人進來換,倒了大半杯的涼水,慢吞吞走了過去,將杯子遞給他。
趙識好像醉的不輕,眼前也一直都朦朦朧朧,看不太清楚,差點沒有握住她遞過來的茶杯。
一杯涼水入喉,他也沒說什麼,喝完之後將茶杯還給了她。
明珠以為他是還喝,於是去給他遞了一杯。
趙識依舊沒什麼反應仰頭全都喝光了。
明珠有些頭疼,“你還要嗎?”
趙識搖頭,“不渴了。”
明珠沒照顧過喝醉的人,一時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思來去,她說:“要不然你睡覺吧?”
趙識的眼睛一不看著她,依然是搖了搖頭。
他似乎還是伸碰她,但好像怕自己的掌太涼,落在半空就縮了回去。
他的聲音很平和,聽起來還有一點不易察覺的委屈,“你是不是忘記了?”
明珠低臉,“忘記什麼?”
“今天是我的生辰,馬就要過去了。”
明珠確實是差點忘記了,但在過來的路,突然了起來。
今天確實是趙識的生辰。
她有些吃驚,他竟然沒有在宮裡過。
明珠盯著自己的腳尖看,也沒有正面迎合他的眼神,她說:“嗯,我忘記了。”
明珠知道趙識雖然嘴不說,但每年過生辰的時候,心裡的確比往常高興一些。
只是不聲色罷了。
說起他的生辰,明珠有些悵然,她總是做夢,斷斷續續夢見輩子的事情。
夢中的太子殿後來從不過生辰。
不辦喜事,不設宴席,即便是過年府裡也冷冷清清的。
他不辦喜事,搞得京城裡其他人也不敢大張旗鼓的慶賀,只能偷偷摸摸敷衍了事。
明珠越看越覺得他活得太沒意思了,和行屍走肉有什麼意思呢?成天板著張死了人的臉,就沒見他笑過。
指尖的刺痛讓明珠回過神,男人垂著臉,皺著的眉心藏著幾難過,過了一會兒,他重新抬起臉,望著她說:“那你明年要記得。”
明珠只敢趁他好欺負的時候,說幾句真心話,“明年我也不記得。”
儘管聲音小,趙識還是聽見了。
他問:“為什麼?”
明珠岔開話題,“你快睡吧。”
趙識懶懶散散嗯了聲,光線看著還是溫溫和和,沒什麼攻擊力,也沒有讓人畏懼的鋒芒,他說:“我還沒有沐浴。”
明珠才不要幫他沐浴更衣。
“我讓丫鬟進來。”
趙識抓著她的不放。
明珠掙了掙,沒有掙開。
趙識看著她說:“跑。”
他怎麼喝醉了還是那麼害怕她跑了呢?明珠沉默。
趙識扣住她的雙,微垂眼睫,有些迷茫地問:“你為什麼總是要跑呢?”
明珠感覺他酒醒之後應該就什麼都不記得了,於是膽子變大了很多,說的都是真心話,“因為我,不喜歡你。”
輩子喜歡過。
這輩子已經不喜歡了。
她怎麼,也不可能,喜歡一要殺過自己的人。
趙識的表情微微凝固住了,嘴角的笑意漸漸消失,過了一會兒,他說:“我知道。”
明珠沒有忍住,“你知道就該放我走,我看你對人都挺善解人意。”
非常的通情達理。
趙識卻忽然和她說起了旁的事情,“我母親從前一直盼著我能娶一位自己真心喜愛的女子。”
不過,趙識很難心。
幾次過後,他的母親便不強求。
連趙識自己都對這些事情不太心,娶一知達理的姑娘就可以了。
後來他父親對他說,人這一生,最好是不要有軟肋。
他是太子,肩的擔子沉。
他沒有犯錯的機會。
明珠沒有說話。
趙識也沒打算繼續說去。
他應該是有些困了,安安靜靜靠著床沿,閉了眼睛。
明珠本讓丫鬟進來幫他打水洗臉,奈何這人睡著了,還用力扣著她的腕。
明珠拽都拽不開,她無力地洩了氣,伸出指尖用力戳了他的腰窩,幼稚的洩憤。
趙識半夜口乾舌燥的醒來,睜開眼就看見睡在他身側的女人,髮絲稍亂,睡的有些不安穩。
他頭還疼的厲害,坐起身,掀開床被,放輕作了床,給自己倒了杯水,壓喉嚨裡的乾澀。
天邊已經開始泛起魚肚,快要天亮了。
趙識聞了聞自己身的衣服,還有點揮之不去的酒氣,他蹙了蹙眉,去了隔沐浴更衣。
他重新換了套湖綠色直綴,清爽乾淨。
趙識把侍從叫過來問話:“昨天是你把她叫過來的?”
侍從大驚失色,“是您非要明珠姑娘的。”
趙識頭還痛著,有些畫面記得不是很清楚,但這話說沒說過他還有記憶。
趙識低頭冷冷看了他一眼,“小點聲。”
侍從額頭冒著冷汗,“是是是。”
“出去吧。”
“是是是。”
趙識靜靜坐在窗邊,昨晚的一些記憶慢慢回到他的腦海裡。
他記性不錯,昨晚他和明珠說了什麼,稍稍回就都還記得。
小姑娘低著臉,認認真真同他說的那句“因為我,不喜歡你”,不斷在他耳邊重複。
趙識捏緊中的杯子,過了半晌,平復好心情,走到床邊,盯著她看了好半晌,認命嘆了聲氣,默默替她蓋好了被子。
他了,把半多月之前自己在長台山叩九拜求來的平安符,放在她的枕邊。
也不知這平安符管不管用。
若是真能護她平平安安長命百歲,也是好的。
太子殿納了明家五小姐為妾的訊息傳的沸沸揚揚。
清早了朝,還有好些人都在討論這件事。明家大爺被同僚圍在中,他被一聲聲恭喜誇的汗顏。
明家大爺和同僚寒暄完,立刻就去拍太子殿的馬屁。
他屁顛屁顛追趕太子殿的腳步,欲言止,“殿,明珠可能還不懂事,還望您將來多多包涵。”
趙識漫不經心,壓根沒聽。
明家大爺厚著臉皮提起正事,“殿,明珠打小就和他叔親近,您看他這……”
話及未半。
趙識輕輕一笑,“親近?”
明家大爺為了讓弟弟能官復原職頂著巨大的壓力點了頭,“是啊。”
趙識懶得同他做戲周旋,直接了當戳破了他的謊話,“她在明家過的什麼日子,不必我多說了吧。”
明家大爺立刻就啞口無言,望著太子殿的背影恨恨的,還得等家中的嫡女過了門,當了側妃,好去太子殿枕邊吹耳旁風,才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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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那死丫頭就是靠不住。
太子殿著急回府,當然是有要緊的事情辦。
他昨夜喝醉,失了儀態。
趙識還要將明珠抓到身邊,逼她給自己送生辰禮。
時隔一年的雨夜,她不是含著眼淚也要給衛池逾送生辰禮嗎?
昨夜他喝多了好拿捏,清醒了的就不好糊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