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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國:風起遼東 第九十五章 奴隸(2)

天邊的朝陽終於從雲層中升起,橙黃色的陽光從東方視線的今天延伸,很快將張泰所在的坑道籠罩。

影子隨著陽光一起誕生,挨著張泰的腳,扭動著身子。他已經很累了,胳膊一陣陣的痠軟,那是從骨頭中冒出來的酸楚,彷彿有個大力士抓著他的胳膊,像擰毛巾一樣狠狠扭動,要把骨髓從皮膚的縫隙間擠出。

但他依舊在揮動鋤頭,雖然揮舞的頻率實在很慢。每當他要舉起鋤頭,他都不得不用左手抓著鋤頭柄,右手用大手臂頂住木杆的下端,彎下腰,用肩膀的力量把鋤頭抬起來。等到鋤頭被抬到坑道上方後,他還要把鋤頭擱在地面休息一會,再拼盡全力把鋤頭舉起,靠重力加速度把鋤頭尖砸進土裡。就這樣,他從昨晚八點多一直幹到現在,五六分鍾才能挖一次土。

直到被拍了一下肩膀,張泰才從恍惚中回過神來。他定定地看著拍了自己的人,用了好一會兒才把眼睛聚焦,意識到對方是誰。“別偷懶,快繼續。”他微微動彈一下嘴唇,勉強吐出幾個字。

那人面色非常憔悴,髒兮兮的辮子甩在脖子上,上面佈滿了細小的泥土:“敲鑼了,別幹了。”

他說完便一瘸一拐、拄著鋤頭離開。張泰的目光順著那人的身影望去,看到一個餘丁正敲著鑼,喊叫著讓他們回去。於是張泰便回去了。

事後張泰說,他忘了自己是怎麼從坑道頂走回營寨的。那段一百多米的路程,張泰只記得自己無數次地摔倒在地上。他橫著腦袋,看著視野中天旋地轉的世界,腦袋裡全是彭三勇那具掉了頭顱的軀體,以及噴濺在自己腦門上的熱血。最後一次摔倒後,張泰再也無法站立起來。他的身子像抽筋一樣抖動,隱約中,自己好像被什麼東西拍了幾下,腦袋裡卻還是越來越模糊。

當他從混沌中恢復意識時,他看到在陽光下一片蒼白的天空。身子被一條腿踢了幾下,像死狗一樣搖擺幾下,又恢復原來的狀態。他勉強擺動腦袋,看著踢自己的那人。

那是個鑲黃旗的餘丁。見腳下這人還能看著自己,那餘丁叫了一聲,大聲問:“這是誰家的包衣,還有氣。”

幾個餘丁從視野中出現,看了自己一眼又再次消失。張泰直愣愣地看著天空,直到看到了達春的面孔。

“主子。”他說了一聲,聲音輕微到只有他自己聽到。所幸達春也看到了他。

達春便對餘丁說了一聲,拉著張泰的胳膊把他抬起。等張泰從地面離開後,他才看到自己周圍橫豎躺了七八個包衣。

“這些都是累死的。”達春一邊拖著他一邊說,“你差點也死了,還好活過來了。阿克墩大人和甲

喇額真說了,不會把你們累死的。”

“謝主子。”張泰低聲說了一句。他看著躺在地上,已經斷了氣的幾個包衣,沒有繼續說話。背上肩上一直有火辣辣的疼痛,穿了幾年的棉衣也被鞭子打壞了,烏拉草從破洞裡鑽出來。有幾秒鐘,張泰覺得這個冬天他就要冷死在冰天雪地裡。

回到他們之前休息的帳篷後,張泰便像泥巴一樣軟倒在地上。甲喇額真給他們休息一會兒,現在是正白旗的包衣在挖土——原本他們也是晚上睡覺,白天再幹活的。透過帳篷的縫隙,張泰看到他們正一筐一筐地將泥土運出,在營地前堆積成一道矮矮的土牆。這堵牆現在只有幾尺高,按照現在的速度,幾天後就能擋住人了。

正白旗的人面對宋軍已經有了經驗。為了防炮,包衣們會在白天斜著挖坑,以“Z”字形向宋人的防線靠近;而到了晚上,宋人守軍看不到他們後,包衣們則直直地挖,一晚上能挖出十幾米的坑道。

現在的坑道還比較樸素,等到半個月後,後金挖的坑道甚至已經發展出在坑道側面挖出的防炮洞,並且坑道深度達到接近兩米,表面用泥土和屍體堆出掩體,火槍和大炮從掩體間隙伸出...(如果有穿越者來到這片戰場上,他可能會覺得自己穿越到了日俄戰爭時期)

張泰很快又睡著了。他睡得很不安穩,漆黑一片的視野裡不斷閃過自己這幾年中的生活。從撫順,到遼陽,再到達春家的牛錄...上千個日夜的記憶不停回溯。最後一個出現的畫面,是彭三勇倒下的屍體,他聽到了周圍人的慘叫。轉身一看,竟是白甲們在無差別地砍殺身邊的包衣。

他猛地睜開眼,光禿禿的腦袋上全是冷汗。夢裡的慘叫聲卻是真的,帳篷外傳來鞭打聲、怒罵聲和慘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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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篷口早已有包衣們在看熱鬧。他努力地從草堆上爬起來,和他們站在一起。

帳篷外是五六個包衣躺在地上呻吟,更多的包衣畏畏縮縮地跪在地上,被十幾個餘丁圍著。昨夜抽打自己的那個白甲又抓著鞭子站在最前面,身旁是一個鑲藍旗的甲喇額真。

甲喇額真手上抓著一張紙,另一只手上則拎著一把腰刀。他臉色非常陰沉,和那白甲嘰裡呱啦說了幾句。那白甲又和幾個餘丁說話,隨即大步朝張泰所在的帳篷走來。

帳篷內的包衣們連忙在帳篷裡跪好。白甲走進來後,便用生硬的漢語對張泰道:“你和我出來。”

張泰勉強站起來,一瘸一拐地跟著白甲走出。還好那白甲走得不快,不然張泰速度慢,肯定又要挨一頓鞭子。

白甲引著張泰到甲喇額真前面,張泰連忙老老實實跪好,從地上撿起甲

喇額真丟下來的紙。

“你念出來。”甲喇額真用女真話說。

張泰一下子深深磕頭:“回主子,奴才不認識多少漢字。”

那甲喇額真蹲下身子,咧著嘴說:“沒事,你念就行。我聽扎克丹說你會一點漢字,又能說大金話,你念就是。念不好,我也不罰你。”

張泰只好又一次磕頭,結結巴巴地念起來:“公告眾漢人奴隸,今我大宋前來解救你等,漢人逃到牆壁下,可得到我軍保護,建奴再不會殺害你們。”紙上只寫了這一句話,空白地方還畫了幾張小圖,內容是一個人從坑道中走出,身後跟著舉著刀子的建奴。那人走到長牆下面後,牆上的人就射出弓箭,把身後追殺的建奴射死...那人臉上還畫了一個笑臉。

張泰顫顫巍巍地抬起頭,甲喇額真從他手上收回那張紙,慢慢走到他身後。

張泰一動不動,不敢回頭。滿是暗傷的身子睡了一覺,反倒更加痠痛。冷汗很快浸溼衣衫,但他依然如同雕塑一樣僵硬。身後傳來幾聲慘叫,一個包衣忽然用漢話大吼:“老子入你娘的尻!婊子養的韃子!”

張泰身子一僵,那甲喇額真的吼聲立即響起。之後便是連續的打擊聲,漢話的髒話逐漸散亂,很快只剩含糊的悶哼,最終歸於拳頭打在爛肉上的聲音。

終於,張泰感覺肩膀被拍了一下。他慢慢轉過腦袋,看到那甲喇額真正看著自己。他臉上帶著一副舒爽的笑容,甲冑上濺著模糊的血肉。“你叫什麼名字?”

“回主子,奴才叫張泰。”

“張泰。”甲喇額真慢慢說了一遍這個名字,又微笑著說,“你做的很好。今天晚上你不用挖土了,我給你的主子說說,你立功了,可以睡覺。”

張泰連忙再一次磕頭:“謝主子。”

等張泰一晃一晃地回到帳篷後,他發現帳篷裡的其他人看他的眼神很奇怪。那是一種混雜著羨慕、噁心和痛恨的複雜眼神,其間還隱約摻雜了一絲畏懼。

張泰面無表情地看了他們一眼,一頭栽倒在草地上。他知道那些紙從哪裡來了。那是在他睡著的時候,從天上的澳宋人熱氣球裡拋下來的。

帳篷外傳來鞭打聲。除了被殺的幾個包衣,其他所有包衣都挨了一頓鞭子。帳篷裡飄蕩著其他人的小聲說話聲,張泰聽到幾句意有所指的話,但他沒反應。他太累了,也太疲憊了。

朦朧中,他忽然有些恨澳宋人。如果沒有他們,他和其他包衣就不用來那麼遠的地方,挖那麼累的坑。彭三勇和帳篷外那幾個人,也不會被主子們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