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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止戰之殤 之三十八 初遇西塞徹(下)

這是一個破敗的地方,傾頹的古城牆,大塊的石頭雜亂無章地堆落在地上。這裡和孟菲斯繁華的街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一個是極樂天堂,一個卻是人間地獄。隨意搭建的破爛房屋前,坐著年邁的老人和幾個年幼的孩子。他們的皮膚乾燥發黃,枯瘦的胳膊彷彿乾枯的樹枝一般。老人額間是深深的溝壑一般的皺紋,乾癟的額頭,深陷的眼眶,乾裂的嘴唇。小孩子只顧盯著陌生人瞅著,髒兮兮的手指放在嘴裡吮吸著。

洛貝蒂看著這樣的情形,心中百味雜陳,這一切就象她在現代從電視裡看到非洲難民一樣。無名的悲傷襲來。這裡的情形諾知道嗎?那個拉美西斯知道嗎?他知道他所統治的埃及,他所誇耀的盛世埃及存在著這樣的情形嗎?

“到了,這就是我的家。”少年停在了一個破舊的低屋前,泛黑的土塊,一個小女孩自裡面衝了出來。

“哥哥,你回來了!”小女孩欣喜地衝進少年的懷中。小女孩一身髒兮兮的衣服,上面滿是汙垢,凌亂的頭髮稀稀落落地沾染著些許泥塊,長期的營養不良使得她的臉上一片蠟黃。

“哥哥,你帶吃的了嗎?我好餓。”小女孩自少年懷中探出頭來,大大的眼睛裡充滿了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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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我……”少年的神情陰暗,甚至帶著深深的自責。

“哥哥,我餓,我餓!”小女孩並未發現少年臉上異樣的神色,只是任性地鬧著,眼角開始湧出淚水。

“阿朵,你現在就帶她去買吃的吧。”一旁的洛貝蒂實在看不下去了。

“是,我立刻就去。”阿朵走上前,拉起小女孩。

“澤塔,你和她一起去。”西塞徹吩咐身邊的澤塔。聞言,洛貝蒂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他回以一個微笑。

“是,王——主人。”澤塔便跟在阿朵和小女孩的身後走了。

“……謝謝你。”少年抬頭看著洛貝蒂,眼神中流露出感激。

“小鬼,我可不是無償做這些事情的,你以後都要還的哦。”就在剛才,她決定要帶少年回去。

“你要我做什麼?”少年絲毫不含糊,緊握拳頭,“只要我能夠辦到的我一定會去做!”

“跟我回家,當我的隨從怎麼樣?”這孩子也許經過訓練之後,會變得強大,此外,偌大的王宮,如此陌生的時空,她既然已經無法回去,只得安心地待在這裡,她需要心腹,需要值得信任的人。而他,正是合適的人選。她會讓他成為她的得力助手。

“好。只是我可不可以……”少年遲疑著。

“可以,你可以帶著你的妹妹跟我回去。”她看出他的想法。

“……謝謝你。”偉大的阿蒙。拉神,他發誓,他將永遠忠於面前的女子。少年暗暗在心中發著誓言。

“你叫什麼?”

“亞加。”

“好,亞加,從今天起,你就是我洛貝蒂的……”她側首想了想,古人好象是講侍衛,“恩,貼身侍衛,怎麼樣?”

“好,一言為定。我亞加發誓,會用生命去保護您!”少年亞加信誓旦旦地保證著,深幽的瞳孔中彷彿被點燃的火炬一般。

夕陽下,瘦弱的少年,似乎在訴説著用生命寫下的誓言。記憶似乎也被開啟,她愣愣地看著亞加,記憶中的那個身影似乎和面前的少年重疊在一起。

曾幾何時,相同的景象,一直盤旋在她的心底。曾經有一個男子,在如血的夕陽下,對她許下過相同的誓言。

“我,安諾亞斯,以太陽神阿蒙。拉的名義起誓,一定會做到我對洛貝蒂的承諾。如有違背,我的靈魂將沉入無底的深淵,永遠不得安生!”

那樣的話語,曾經深深地感動著她,如果為了那樣的話語,必須捨棄自己的生命,她也在所不惜。可是為什麼那樣堅定的話語依舊無法逃脫命運的考驗?不,或許那個誓言在最初只是個美麗的謊言,不幸地,她將它當真。

她還是不夠堅強啊,在對諾講出那樣絕情的話之後,她還是無法瀟灑地忘記他啊,甚至她還是那樣清晰地記著他曾經許下的諾言。

濃烈的悲傷靜靜地流淌著,她的臉上始終是陰霾。

西塞徹將她的表情變化完全看在眼底。

悲傷,無盡的悲傷為什麼會出現在她的臉上?輕蹙的眉頭,淡淡的額間褶皺,到底是什麼勾起了她的悲傷。看著她這樣的神情,他無法抑制地想要安撫她的悲哀。只要可以換來她的展顏,無論要他付出什麼,他都會願意吧。

貼身侍衛,她這樣要求那位少年,這更證明了她的身份非同尋常。試問,一個平民需要貼身侍衛嗎?她的身份絕對尊貴,或許她就是一位公主。他肯定這樣的猜測,同時也決定,如果日後他滅了埃及,他一定會娶她,甚至為了她,他可以保留埃及的存在,可以讓埃及作為赫梯的附屬國存在著。

“亞加,無論什麼時候,你都要記住自己的話。”她深吸一口氣,看向殘陽,淡定的聲音,“許下的誓言就一定要去實現,因為我絕對無法容忍別人的背信棄義。”

西塞徹看著她沒有表情的面孔,驚訝於她全身透射出來的冷漠氣息。這樣的表情,就好象……她曾經被背叛過一樣……到底在她的身上發生過怎樣的事情……

她真的徹底地勾起了他的興趣,於他,她就象一個難猜的謎語一般,他迫切地想要解開一切。不管她的身份是什麼,他肯定,她就是他西塞徹想要的女人!

“為什麼你還不離開?”亞加看著一邊始終打量著洛貝蒂的西塞徹,語氣不友善地問著。他就是不喜歡這個男人,自剛剛在集市,他就一直盯著他的新主人看。目光裡是絲毫不掩飾的讚賞,甚至還有一絲企圖。

“對啊,你是誰?為什麼要跟著我們?”洛貝蒂蹙眉看著他。這個傢伙就和諾一樣,漂亮得讓女人嫉妒,這樣的男人都是惡魔,有著天使面孔的惡魔,靠近了對自己絕對沒有好處。

“我是西塞徹,我會讓你記住我的。”他自報出姓名,這裡不是赫梯,應該不會有人知道他的身份吧。另外,他想要她知道他的名字,甚至他希望她能夠永遠記住他的名字。因為以後這個名字將會和她牢牢地綁在一起,他有這個自信!

思及此,他的唇邊浮現一絲笑容。這笑意在亞加看來,極度不舒服。

“西塞徹?”她在腦海中努力地搜尋著這個名字,絲毫沒有任何收穫,她之前沒有特別地關注過古埃及的歷史,所以她對古埃及瞭解甚少。拉美西斯的傳記也只是無聊的時候順手拿起來閱讀的,看完後也沒有留下什麼印象,唯一的感覺就是那個拉美西斯是個暴虐殘忍的君王。可是現實表示,拉美西斯似乎並不是如她所想的那樣,否則他怎麼會深受埃及人民的愛戴,有時候,歷史也是會欺騙人的。

Stop!她在心裡喊停,怎麼會突然想起那個傢伙,那個花心的君主!有一點,歷史上還是説得很正確,那就是拉美西斯絕對是個花心的君主,現在的奈菲塔利只是他的第一王妃,以後會出現更多,而且有好多還是周邊國家的公主,古人很喜歡搞政治婚姻。

“該死的!怎麼還是在想這個傢伙,他有多少妃子關自己什麼事情?!”她低低地咒罵著。

這女人自言自語些什麼?西塞徹挫敗地看著她,好看的眉頭皺了起來。和他講話就那樣無聊嗎?她竟然走神了?!

他只顧著洛貝蒂,絲毫沒有看見亞加臉上的得意神色。

他的主人似乎沒有被那家夥吸引到!亞加高興地在心中歡呼著。

三個人各懷心思。

“哥哥,我回來了!”不遠處的小女孩欣喜地奔過來。原本沾滿汙垢的衣服早已被換掉,雜亂的頭髮被簡單地整理了。她身後,澤塔和阿朵拎著大袋的東西。

“哥哥,姐姐幫我買了新衣服,還買了好多吃的東西呢!”小女孩滿足地笑著,那笑容有著最燦爛的光芒。

洛貝蒂看著她滿足的表情,露出淺淺的笑容。也許小時侯的她並不是最悲慘的,儘管受到別人的歧視,可是她還是有房子住,有東西吃。在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連最基本的溫飽問題都無法解決啊,更何況,她還有菲亞,還有齊翼盟的一堆人關心著她啊!

“米蘇,姐姐要帶哥哥和你回家哦。米蘇以後就有房子住,有東西吃了!”亞加蹲下身,撫摩著小女孩的柔軟的絨毛頭髮,深色的瞳孔裡,寫滿了寵溺與疼愛。

“真的嗎?謝謝姐姐,姐姐不光長得漂亮,人也好好,米蘇喜歡姐姐!”小女孩蹭著洛貝蒂的衣角。

“米蘇,你不要弄髒主人的衣服!”亞加連忙拉開小女孩,歉意地看著洛貝蒂,臉上再次出現一抹緋紅。

“沒關係。”洛貝蒂笑著搖搖頭,她伸出手摸摸她的頭,親切地説:“米蘇和姐姐回家好不好?”

“是不是回家就有東西吃,就有漂亮的衣服穿?”小米蘇眨巴著眼睛天真地問。

“是啊。米蘇要不要跟姐姐回家?”

“好,米蘇要回姐姐的家!”小米蘇開心地點著頭,她喜歡漂亮的衣服,喜歡好吃的食物。

“公主,時間不早了,我們得回去了,諾殿下找不到您一定會擔心的。”阿朵小聲地説道。

“好,你去幫他們簡單收拾一下,我們立刻回去。”她轉向西塞徹,“謝謝你們剛才出手幫忙,我想你們並非埃及人,以後如果有機會的話,我一定會好好地款待你們。”

“我們一定會再見面的。”西塞徹優雅地笑著,眉眼間洋溢著溫柔的情意。他一定會再次和她相遇,他有這種預感。

因為兩兄妹沒有多少東西可以收拾,一會兒阿朵便處理完了一切。

“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再見,後會有期咯!”她衝西塞徹和澤塔擺擺手,然後和阿朵亞加米蘇消失在巷口。

“王子,您似乎……”看著王子眷戀的目光,澤塔欲言又止。

“是。”簡短的一個字,西塞徹不否認,大方地承認自己對她的好感。

“可是您不是一直主張戰爭,主張吞併埃及嗎?”他記得國內那些大臣們分裂成兩派,而王子是主張戰爭的那一派。

“我會滅了埃及,然後帶她回赫梯。”他冷冷地説。

“可是王子,不知您是否看出,她的身份或許並不簡單。我擔心王未必會同意……”澤塔説出自己的擔憂。

“如果她真的是公主或者其他什麼尊貴的身份,那不是正好嗎?”他邪魅地笑了,“讓埃及擁有高貴身份的女人成為我赫梯卑微的侍妾,王兄應該不會反對我的做法。”

“可是……”他覺得事情並不象王子想得那樣簡單。如果王子真的愛上她,未必是件好事。他該阻止王子對那名女子的愛慕之情的加深嗎?

“澤塔,你只要做好你分內的事情,本王子的私事你最好不要插手。”西塞徹扔下一句話,向著巷口走去,“時間不早了,立刻去找投宿的地方。”

“是,王子。”他聽得出王子口氣中的微微怒意,慌忙低首。

夕陽留戀地將最後一抹餘輝撒向這個古老的城市,沉沉地墜向尼羅河的西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