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央轉頭看他, 指著自己的脖子，“你好意思嗎？我又不是鴨脖，一天到晚啃來啃去。”
江衍的視線隨著他的動作, 在那一截落著吻痕的冷白頸子上落定，“挺好看。”
他面不改色地誇獎，“你身上的, 包括你, 都特別好看。”
“……”
池央的臉繃了一下，眉目不動，臉上沒什麼表情，沒有任何反應，好似一點都不接受來自他男朋友的好話。
“你現在的理由倒是多。”
江衍見他態度冷淡，一點反應都不給, 眉頭皺了下, “所以你這麼快就厭了？”
“是你的問題, ”池央很直白地說。
“什麼問題？”
池央這次沉默了一下，喉結動了動, 臉有點熱, 但估計沒紅, 他稍稍側過臉，唇輕微幅度地動了動，“你他媽太行了。”
聲音有點小, 但足以兩人聽到。
江衍神情一怔, 盯著他看了幾秒, 感覺自己可能是聽錯了，“你剛剛說什麼？”
池央深呼吸一下，轉過臉, 正視著眼前這個人，一字一頓，帶著點咬牙的語氣，“我說——從現在開始，離我遠點。”
說著準備起身，卻被江衍扣著腰，一時沒法起身。
江衍對上他看過來的視線。
“你剛剛是誇我對吧？”
操，說一個男人太行，也就只有他家池央能對他說出這種話。
實在是……
江衍唇邊浮起一絲笑意，有點掩飾不住。
這句話也太犯規了。
“你笑一個試試？”
池央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江衍在他的警告下，輕咳了聲，非常果斷地道歉，“我錯了。”
他忍不住把池央往懷裡抱了抱，在人耳側親暱地蹭了下，嗓音壓低幾分，帶著幾分好奇問，“有多行？”
“……”這個不要臉的，什麼都問得出口。
池央轉頭看電視，不理他。
江衍見他不回答也不意外，語氣裡多了些鬱悶，“但我是真的想要。”
“央央……”
他嗓音低低地喚了聲，聽起來莫名的委屈。
池央被他喊的耳朵發癢，神色繃住，非常冷酷無情地回覆，“但我不想。”
這話一出，江衍眸色微暗，低下頭，下巴搭在他肩上，不說話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誰欺負了他似的。
池央看了會電視，才轉頭看這個半天都沒什麼動靜的人。
江衍抬了下眼，漆黑的瞳仁看著他，透著無聲的可憐。看得池央都有點新奇，江衍平日裡不是拽得不行嗎，這幾天更是，把他弄得險些下不了床。
現在居然還能裝可憐。
他抬手，手指挑了下江衍線條完美的下巴，帶著一點調戲的意味。
“在想什麼？”
江衍任他調戲，“你為什麼看電視都不看我？”
“……”
池央拉開他的手，“你夠了啊，總是看一個人是會膩的，需要保持距離，知道嗎。”
江衍眉頭壓了下，“所以你還是會對我厭膩？”
他不冷不淡地瞥了眼電視，“現在連電視都比我有新鮮感？”
這話無端多了一絲殺氣。
剛剛那個小可憐轉瞬間不復存在。
池央無語地看著他，想了想，覺得不能慣著他，現在都不肯讓他出門，日後難不成連電視都不讓他看了？
他起身就走，“這個電視給你看。”
江衍看著他的動作，皺了皺眉，“你去哪？”
“我回樓上。”
他扔下這句話，就回了臥室，倒床就睡。
醒過來的時候還是被一個電話給吵醒的，來了好幾個電話，都是溫女士的，問他到底在哪。
池央費了一些口舌才把她打發掉，掛掉電話後，他翻了個身，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發了一會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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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後起身，下床，去了樓下，時間已經不早，江衍正在廚房做飯。這幾天他對廚藝格外有興致，準確的來說，是對餵養池央格外有興趣，特別是池央一點都不想動彈又特別餓的時候，江衍難得享受了一把一口一口喂他的感覺。
雖然在那之後，就沒這機會了。
池央從冰箱裡拿了一瓶冰水，擰開，喝了一口，過來看著江衍往鍋裡放菜，正煮著面，聞著還挺香的，他在旁邊看了一會，忍不住問，“我爸這幾天有沒有找你？”
江衍：“有，我告訴他，你在我這兒，讓他放心。”
“……”讓他放心？
池央看著江衍此時非常自然的神情，“你這麼跟他說的？”
江衍側頭看他一眼，嗯了聲。
“……他沒發火？”
江衍似是回憶一下當時場景，“你爸為人處世確實挺紳士，看著我半天沒說話。”
……紳士？半天沒說話？那是被你氣的吧。
江衍往鍋裡添了點冷水，嘴裡突然冒了句，“你爸讓你跪了一夜？”
他說這話的時候，神色有點冷，還有幾分不悅，彷彿是誰招惹了他。
“不是，”池央否認，“是我在想事情。”
他們做的時候，膝蓋上的淤青還沒有完全消去，江衍又不是瞎，早就發現了，所以那次結束，池央還在昏睡的時候，就被抹上藥了。
他還以為這個人不準備問。
江衍臉上的情緒淡了些，“那你就不能好好的？非得要跪著？你是想你的腿廢掉？為什麼一個字都不跟我說？”
“又不是什麼大事，”池央說。
“那什麼是大事？”江衍當即反問，眉眼漆黑銳利地看著他，語氣很直接，聽著有些攻擊性。
一般人面對江衍這種帶著攻擊性的氣場，都會心生膽怯，還有恐慌，但池央卻絲毫沒覺得有什麼，甚至來了句，“你鍋裡的面好了。”
江衍：“你別給我轉移話題。”
池央神情有些無奈，“我說真的，再過一會就不好吃了。”
江衍這才把注意力從他身上，接著盛了一碗面放在他面前。
池央低頭看了看這碗新鮮出爐的面，又看了看他男朋友此時並不太愉悅的臉色，莫名覺得這碗麵可能也不太開心，他試探著問，“有沒有其他的？”
“你想要什麼？”
“烤肉。”
“沒有，”江衍直接道。
“那牛排？”
江衍唇角扯了一抹弧度，看著他，面上似笑非笑，“想出門？”
池央點頭。
江衍轉身，冷酷地摞下一句，“那就想著。”
連飯都不吃了。
池央看著他的背影，默默地嘆了口氣。
他男朋友這脾氣，到底是誰該生氣。
他端著那碗麵，抽了一雙筷子，去客廳邊看電影邊吃，吃完之後清理了碗筷，上樓，把電腦抱了下來，窩在沙發裡開始處理工作，整理資料。
等到整理得差不多，正在給人回覆郵件的時候，門鈴忽然響了，池央環顧一下，一時沒看到江衍的身影，也不知道是去了哪，他起身過去，開門就看到站在門外的，酒店送餐員。
人走後，池央木著臉看著眼前這擺放著滿滿一大餐桌的，各式西餐飲品，牛排，外加一份額外的烤肉。
他沒訂餐，所以肯定是江衍訂的。
池央扶額，一時有些無奈，隨口說了句，江衍居然還真叫了這麼多。
“不想吃？”這時身後突然冒出一句。
他轉頭，看到剛剛從樓上下來的江衍，神色閒散地注視著他，“不想吃就放著。”
“不是。”
江衍點了下頭，把他拉到餐桌旁，讓他坐下，忽然來了句，“看來需要位廚師。”
“這房子確實不夠。”
“還需要一個牧場，用來飼養雞鴨牛羊，”池央聽到他這話，語調平平地接了一句。
江衍低眸看他一眼，突然問，“城堡和海島，你比較喜歡哪一種？”
他神色一本正經的，居然問的還挺認真，彷彿只要池央點頭，明天就能給他弄來，明天下午就能搬過去住。
而以江衍一貫的作風，這種事還不是不可能。
城堡和海島，呵。
池央看了他一眼，扯唇笑了聲，神情有點冷，“你他媽這是想把我困起來？怎麼不找個地墓呢？”
江衍面露若有所思，“你喜歡這種？”
“滾。”
池央被他氣飽了。
以至於接下來都沒理他。
但效果不佳，因為江衍總是拿各種美食誘惑他，除了沒把正經的廚師弄到家裡，基本上能送到的都送過來了。雖然池央並不算是一個實質意義的吃貨，但人是鐵飯是鋼嘛，好吃的跟平常的還是能分辨的出來。
直到兩天後，蘭玥打電話過來問公司首次聚餐身為老闆的他要不要去，池央在家裡實在無聊，再者江衍剛好也不在，管不了他，於是就出門了。
這次聚餐還是蘭玥之前提出的給小白慶祝第一場戲殺青的聚會，再加上跟池央申請了全員半天假，來的人還挺齊全，除了公司員工，小白，就連賀青塵這種比他們還要瀟灑的編外人員都來了。
賀青塵見到他的時候，看了看他身邊，“你男朋友沒空？”
池央剛給江衍發完資訊，放下手機，瞥了他一眼，有些疑惑，“你怎麼總是惦記我男朋友？”
正巧白鬱安從那邊過來，聽到這話，明目張膽地上下打量了賀青塵一下，“就你這樣？算了吧。”
語氣很淡，卻莫名的很氣人。
賀青塵：“我為什麼算了？”
“你會被人家滅得渣渣都不剩，”白鬱安說，“像我哥就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賀青塵饒有興致地問。
“我哥膚白貌美大長腿，”白鬱安說這話的時候，神情還挺驕傲。
說完就被池央踹了一腳，“滾。”
白鬱安：“我錯了！”
賀青塵忍不住笑了聲，“這個描述還挺準確。”
池央語氣涼涼，“是嗎。”
賀青塵：“額。”
正巧這時，那邊的蘭玥衝他們招呼，讓他們過去，這個話題很快揭過。
一行人吃了飯，接著就去了酒吧。
這邊，江衍看到資訊的時候，對面正站著溫女士，“是不是阿央？”她看到江衍看了眼手機，下意識問。
“不是，”江衍把手機放回口袋裡，接著剛剛的話，“溫阿姨，與其勸我們分手，不如想著我和池央百年好合，相伴一生，這樣對你也更方便，池央也能更早與你們和好。”
溫婉見他油鹽不進，也是頭疼，不過到底是意料之內，她把提前想好的說辭說了出來，“他還小，不懂事，你也是，你們倆可以緩緩，等到以後成熟了再考慮是不是在一起的問題，總比現在耽誤對方要好。”
“不小了，”江衍停頓一下，語氣很淡，“也很久了。”
“如果沒別的事，我先走了。”
“等等，”溫婉緊緊地看著他，小心翼翼地說，“我只問最後一個問題，他一定不會在你面前出事。”
她帶著幾分試探地問，“對嗎？”
江衍神色一頓。
眼前倏地閃過一個片段。
轉身離開的時候，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所有的情緒都從他身上消失了，抽離的幹淨利落。
沉沉的，無端的令人退避三舍。
好似又迴歸到了本來的他。
叫人覺得恐懼的，沒有情感的，瘋子。
坐上車之後，好半晌，江衍回過神，掏出手機，看了看池央發出來的那條資訊，回覆了過去，又過了好久，將近二十分鍾，那邊池央才發現，給他回了過來。
江衍垂著眸，視線定在手機光滑的螢幕上，看著那幾行文字，最終定在其中一個名字上面，賀青塵。
池央高中畢業後最好的哥們，與他合夥開了公司，後來出了車禍，死了。
賀青塵死後，池央很長一段時間沒在公眾面前現身。
那陣子，正是他與池央關係最差的時候，比任何時候都要差，幾乎是完全斷開，沒有任何交集。
說來奇怪，從前他想看池央一個人的時候，到處都是池央與別人的緋聞，整個娛樂圈裡圍繞著他的戀情能編一整本厚厚的書冊，還能有頭有尾，哪怕他知道池央本身無意於此，也難免心煩意燥。
而那陣子，沒有任何關於池央的新聞，包括他們公司的，所有人都變得低調了下來。
當一個人想安靜的時候，整個世界都變得沉默。
直到後來，終於再見面。
——在死亡的那天。
他真的沒想過，池央那麼謹慎的一個人，也會受困，也會衝動，貿然上當，不顧一切，沒有給自己留下任何後路。
他一向表現得堅強又堅定，淡然自若，撐起了所有人的信念，帶著別人一路往前走，他還親手培養出一個主角，把主角推到高處。
然而，時至今日，江衍都不敢深思細想，始終無法問出口。
在那個時候，池央是不是自我放棄了。
不是死亡選擇了他，而是他自己……親自選擇了死亡。
在他最好的年齡，事業幾乎快要達到鼎盛的時期。
那時他趕到火場的時候，一切都來不及，地面上躺著屍體，橫七豎八。現場一片混亂，直到他找到那個唯一還活著的人。
那人手裡握著槍，黑漆漆的槍口對著他的方向，毫不猶豫地開了一槍。
許是手抖，沒打準。
子彈擦過他的側臉，劃了一道血痕。
江衍看著對他開槍的那個人，當時站在烈火裡的池央，倚著桌子，堪堪撐著身子，一張臉蒼白如紙，冰冷眉眼上濺了幾滴殷紅血液，順著側臉的線條滑落下來。
他的身上開了絢爛無比的血花，大片大片蔓延，把一身帥氣斯文的西服染就得妖異而昳麗。
格外的刺目。
而那個人就那樣冷靜又淡定地站在那，神情平靜冷漠到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腳下是血，和屍體，在烈烈火光裡，大火快要舔舐過來，燃盡這一切，焚盡所有，比任何場景都要讓人呼吸一滯。
直到兩個人的視線撞上。
池央皺了皺眉。
手指失了力，槍掉落在地，發出一點啪嗒聲響，卻一點都不引人注意。
池央說的最後一句話。
也是對江衍說的唯一的一句話。
是最終再也支撐不住，倒在突然出現的江衍懷裡，沾著鮮血的手指拽著他的衣服，睫毛染著血色，火光點燃了他眼裡的最後一點光。
他語氣不太好地罵了一句。
“江衍……你他媽腦子抽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太痛，聲音都是抖的。
江衍第一次發現，當池央想要睡覺的時候，無人能叫醒他。
他的所有選擇都是那樣堅定，而決絕。
酒吧裡。
“哥，”坐在對面的白鬱安忽然喊了聲。
池央抬了下眼，接收到他的眼神，轉頭，一眼就看到那邊的江衍，不知是何時出現，神情冷淡，像是心情不好。
而且明明長得那麼俊，在這酒吧裡，敢靠近他的人卻沒有。
池央起身，“你們玩。”
看著自家老闆過去的身影，剩下的人紛紛議論了起來，“那個就是老闆的男朋友？”
所有好奇的眼睛都看向了在場唯一知情的白鬱安。
白鬱安點了下頭。
“看起來好帥，”蘭玥忍不住感慨，捧著臉花痴，“長這麼帥，就應該進我們公司嘛。”
“人家都已經是老闆的男朋友了，”一個人說。
“也是，”蘭玥有點好奇，問白鬱安，“他們倆是怎麼在一起的？誰先追的誰？”
“當然是人家追我哥，”白鬱安看了眼那個方向，“不過能追上我哥也算是牛掰。”
“那是，我男神這麼帥，”蘭玥習慣性地盲目吹。
白鬱安唇角扯起一抹弧度，像是在笑，卻辨不出是什麼情緒，他沒說話，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旁邊一直沒發言的賀青塵這才收回視線，“我以為你哥會選擇一個比較合適的。”江家的人很明顯不好打發。
白鬱安看了他一眼，“你以為我哥跟你一樣，什麼都看得上？”
“不是最優越的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賀青塵挑眉，“我這叫有所選擇，總比死在一棵樹上要好。”
“誰死還不一定呢。”白鬱安不知是想起了什麼，聲音低了幾分，“我哥也只是表面安靜。”
蘭玥茫然地看著他們倆，眨巴著眼，“你們在說什麼？”
“沒什麼，”白鬱安很快結束了這個話題。
這邊，池央走到江衍面前的時候，看了看他男朋友此時的狀態，江衍一貫表面功夫做得極好，此時卻是難得有種叫人描述不出的感覺。
“你怎麼了？”
“沒什麼，”江衍看著他，聲音很淡，“玩的開心嗎？”
“還行，我覺得你……”池央盯著他琢磨了幾秒，忽然伸手，拉著江衍的修長手指，輕輕地搖了搖，低軟著聲，“別生氣了。”
江衍垂眸看著他此時的動作，小孩子撒嬌似的，他的喉結輕微地滾動了一下。
池央：“你看我出門的時候，不是跟你打招呼了嗎？”
江衍抬眸，視線定在他的臉上。
池央眉眼一彎，原本清冷好看的眉眼彎出了幾分醉人的溫柔，叫人幾乎要溺死其中。
江衍神情一怔。
恍惚想起池央那時眉眼冰冷，染著血，拽著他罵了一句，到死都那麼的不可侵/犯。
與現在的溫柔簡直判若兩人。
池央這時上前一步，抱住了他，頓時將江衍的思緒拉了回來。
“好了，別生氣了。我以後去哪都跟你說，行不？”聲音低低的，像是在哄人。
江衍長睫低斂，沉默一下，“你在家都沒這樣對我笑。”
池央一怔，“哪樣笑？”
江衍：“剛剛那樣。”
池央在他的注視下，慢慢地彎了下那雙眸子，眸裡的情緒也很溫柔，“這樣？”
江衍盯著他看了幾秒，才點了點頭，“勉強算是。”
“以後不準這樣對別人笑。”
“你怎麼這麼霸道啊，”池央湊近他，眼裡卻不見有半分生氣的跡象，說起來也真是奇怪，一般人對他這樣霸道要求，池央第一想法就是弄死算了，也就江衍。
只有江衍，各種亂七八糟的要求，他都覺得挺好玩。
他湊近，親了江衍一下，眼裡帶笑。
“還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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