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秦陌，其實就是個狼子野心的畜生。”這是秦明的第三句話。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神色十分復雜，似難過，又似憤恨。
聽到這裡，蘇陽算是捋清楚了一些，這個所謂的秦陌，定是做了什麼，使得秦明對於水幫的掌控沒有以前那麼嚴密了，因而秦明才有了這樣一番言論。
“你現在所處的形勢，有多嚴峻？”蘇陽忍不住問道，適才心裡的憤懣被好奇沖淡了一些。
“不容樂觀。”秦明還沒有真正地開始說，聽到蘇陽這樣發問，有些讚許地點點頭。蘇公子果然是明白人。他頓了頓，繼續往下說。
“甚至……現在程前是真心待我，還是是幫秦陌來監視我的，都尚未可知。”秦明的神色十分嚴峻，不似在說謊。
蘇陽的心中一凜，他只道秦明現如今在水幫的日子怕是十分難過，卻未曾想到竟難過到了如斯地步。
然而，這是人家水幫的私事，他不知如何介面，只頷了頷首，示意秦明繼續。
原來，因為秦陌在一眾兄弟中，跟著秦明的時日最久，加上身世十分可憐，秦明待他如親兄弟一般，不旦親自給他取了如今這個與他同姓的名字，開始做這河盜的營生的時候，也是著力把他當作下一任的首領來栽培的。
這個水幫，其實程前只是個三當家的，這個堪堪露了幾次面、絲毫引不起重視的秦陌，才是二當家的。
這一點蘇陽倒是還真不知，這幾天的陪伴，也確確實實讓他有些先入為主的觀念。
蘇陽在打聽水幫眾人的事的時候，因為這個人的存在感實在是太過薄弱，他甚至都沒能想起來向附近的佃戶詢問一下。現在想來，他似乎是遺漏掉了這麼一個關鍵人物呢。
有趣。
“那蘇公子應該也知道，我們對於當地的官府是有些打點的。”只要不是行事太過招搖，他們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蘇陽點頭。
這些漢子雖行事尚算低調，且租住的院落也地
處城郊，十分偏僻，但到底是幾十名長得很有些江湖氣息的成年男子錯落居住，官府若是有心要查，早已將他們一鍋端了，哪裡能讓他們如此閒適地偏居一隅呢。
加上他們應該也是經過慎重的思慮，並未過於為難附近的住戶，因而形成了一個奇妙的平衡，也這般平安無事地在這裡居住了好些年成，日子過得倒也自在閒適。
只是這件事，與這水幫的內亂又有什麼關係呢？
蘇陽一邊思考著，一邊用疑惑的眼神看向秦明。
許是也看出了蘇陽眼神中的疑惑與探究，秦明苦笑了一下:“因為我有意培養秦陌，這些事便一向是讓他出面去做的，誰知道這畜生竟存了那樣不純的心思，出那些打點用的錢糧物資的分明是我，他卻對官府的人宣稱自己才是這偌大水幫的話事人，現如今，官府的人怕是已經不認我這個水幫的大當家的，而是對他禮待三分了。我對他向來信任，關於這些事從不過問，一向全權交由他去打理。待我發現這件事的時候，已是有些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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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明嘆息一聲，有些懊惱，蘇陽卻敏銳地嗅出了一絲蹊蹺。
他素來好打抱不平，加之父輩也是為官的，因此，他沒少與那些官府的貪官汙吏打交道，他深知，那些人都是些吃人不吐骨的渣滓，處事圓滑的人精，與他們的交道不是那麼好打的，而這也並不是一樁肥差。
要知道，槍打出頭鳥，河盜氾濫一事說大也大，說小也小。他們的打點終究侷限於當地，而不可能上至天聽。若是上面的人有心圍剿，那麼這些長期與官府打交道的、官府十分熟悉的水幫，既出得起打點用的錢糧，便都是些當地實力甚巨的幫派，多半會首當其衝，要麼被招安，要麼便會被一舉殲滅掉。
這無異於刀口舔血，與虎謀皮。這個秦陌，不知是怎麼想的，居然爭著搶著做這危險之事。
只怕他不是急於從秦明手中接過大當家之位，便是有其他的思忖。
看來下次，若是有機會的話，
需要好好地關注一下這個人。
“……除了這點之外，我還發現，幫裡的弟兄們與我沒有以前那般親近與尊重了，而是對秦陌敬重有加。”秦明嘆息:“後來我才想起，我身邊之前那些十分信任的弟兄們，因為大大小小的爭執，都離開了幫裡，而我身旁的人，早已換了一批！”
以前有個與他很好的兄弟，與他大吵了一通以後憤然離幫而去，臨走之前讓他注意秦陌，然而那時他正在氣頭上，對於這句話並沒有太在意，待得他終於知道了秦陌揹著他所做的種種後，秦陌早已將幫派的決策大權拿捏在了手裡。
事後秦明仔細想了想，他與原本那些十分親近的弟兄爭吵的原因，或多或少都與秦陌有一定的關聯，然而已是物是人非，放眼望去，他的身邊竟無了可用之人。
只能怪他秦明愚魯，沒能早日識破秦陌的狼子野心，那些負氣出走的弟兄們，不知該有多寒心。
只是現在，說什麼也於事無補了。
待得秦明察覺出不對後，也曾差了身邊的人去尋找那些失散的弟兄們，然而無一例外的，那些弟兄們離幫之後便失去了下落，沒有人知道他們的蹤跡。
秦明無奈，一面覺得或許是秦陌做了手腳，卻苦於沒有證據，一面卻又不得不繼續如坐針氈地坐著這個被架空了的大當家之位。
至於程前，不知他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剛列舉出來的阿大、狗子還有小勝子，都是新近才招入幫派的。
他們以前雖說是河盜，卻也盜亦有道，像這種不忠、不孝、不義之徒，他們是萬不會要的。
因為這種人毫無底線，利益在前時，連親人都尚且不放過，更何況是半路結交的兄弟，怎能放心地將後背交與他們？
若不是蘇陽點醒，他尚且不知道，自己的幫派被替換成了一群怎樣的豺狼虎豹。
程前啊程前，也不知他是被秦陌收買了，故而有了方才一番說辭，還是也如他一般，被蒙在了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