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愚端著一盆餃子餡兒和買來現成的餃子皮出來，啪一聲放在桌子上。
阿生一看這架勢，就知道是要幹嘛，十分抗拒地開口：“我能不能不包啊？”
蘇愚沒有看他，也沒有吭聲，只是拿起一個小勺子放在他面前，然後將一塊餃子皮遞給他。
阿生不接，她就一直把餃子皮杵在那。
最後阿生只好認命地接過來，開始包餃子。
不是他偷懶，實在是這玩意兒對他來說是個巨大的挑戰。他平時享受慣了，哪裡下過廚啊？即便是包餃子這樣的低階活動，也幾乎沒有碰過，只有在大年夜才會被蘇愚逼著做一做。
中間每次間隔一年，也不可能熟能生巧，只覺得是一次比一次包的醜，能不露餡兒就是好的了。
再看蘇愚，雖然一臉淡定，只是手中的餃子也比阿生好不到哪兒去，見此阿生就樂了，覺得包餃子也不是一點兒意思都沒有。
“你看看，還是爺包的好。”
阿生將一個他包的麵疙瘩樣的餃子給蘇愚看，“起碼爺的沒有露餡兒。”
蘇愚努力地將餃子餡兒塞進餃子皮裡，最後卻因為蘸上了帶油的湯汁，粘不住了，只好又拿起一張皮包在上面。對阿生的話她只回了兩個字：“幼稚。”
時間就在兩人相互攀比中度過，一個小時後終於將餃子包好，蘇愚拿到廚房去煮。
再次回來時，則端著一個煮鍋，裡面是已經煮爛的餃子，湯汁裡面全都是露出的餃子餡兒，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燉菜。
正在這時，阿生叫的外賣也到了，他連看都沒看餃子一眼，就去迎接自己風豐盛的年夜飯。
當色香味俱全的飯菜擺了滿滿一桌之後，蘇愚看了看自己盛出的三碗完全讓人沒有食慾的餃子，又看看那些散發著誘人香味的飯菜，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
與此同時，常年住在十八樓的蕭翕也終於回到了蕭家老宅。
與其他人年節將至的喜悅不同，他此刻的臉色陰沉異常，彷彿要去見的是自己最大的仇人似的。而且隨著與老宅距離的接近，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只是臨近大門的時候，忽然又扯出一抹笑來。
不過那笑不是開心的笑，而是帶了些狠戾和邪肆，整個人的氣質都變得不羈而浪蕩起來，就像一個不學無術的敗家子。
蕭翕剛下車，就有一個老人迎上來，正是當初扇過蕭笑巴掌的龍叔。
“少爺，老爺已經等您很久了。”
他低頭恭敬地開口，然後在蕭翕的無視中，跟隨著進入樓內。
屋子裡掛著很多代表節慶的東西，紅紅火火但看上去確實有些喜慶，只是配合著這裡陰冷的氣息，卻讓人不由自主覺得有些陰森。
這陰森來源於屋子裡的冷清，此刻偌大的房子裡，只有蕭震一個人。
他就那麼扶著一根黑漆漆的柺杖，端坐在沙發上，目光凌厲地看向前方，即便那裡沒有什麼東西，全都是不具生命的死物，卻仍然像是在看著死敵樣的恐怖，竟然和蕭翕之前的目光有些相似。他周身氣質陰寒，顯示出這是一個殺過人的人，而且還是很多人。
直到蕭翕和龍叔進來，屋子裡才有了一絲生氣。
蕭震這才抬眼看去，不同於剛才的陰寒，此刻一雙老眼中竟然現出一絲欣慰和傲然。
這是他的兒子，繼承了他優良血統和性格的兒子。雖然是個私生子，卻憑藉一己之力在整個蕭家立足，最終繼承了他的位置。
此刻的蕭震只是一個看到愛子的父親，而不是一個曾經殺人如麻的老者。
“你回來了。”他開口，帶著感慨和威嚴。
蕭翕雙手插兜，然後右手從裡面拿出他的雕花小刀，在手中把玩著，笑容裡全都是嘲諷。
“回來了，不回來怎麼確定你死沒死？”
蕭震完全不在意他惡劣的語氣和話語，彷彿只要蕭翕能回來，他就覺得很滿足，把一個嚴父的樣子表現得淋漓盡致。“既然回來了，那就開飯吧。”
說完之後，他扶著柺杖走去餐廳，那裡有一張一二十米長的巨型餐桌，足夠十幾號人用餐。
可是此刻只有蕭震一個人坐在主位上，而桌子上也只擺了兩副餐具，另外一副就在蕭震的旁邊的位置上。
蕭翕進來後，看到這樣的場景有些意外，將小刀在桌子上一插，開口道：“其他人呢？”
蕭家是大家族，更是位列三大世家之一，家族人員眾多，支脈繁雜。每年的年夜飯是各脈難得一次的見面機會，也是巴結家主的良機，從來不會有人錯過。
自從蕭翕登上家住之位之後，那樣的場面也見過了好幾次，每一次都被煩的提前退場。
可是今天卻沒有見到往年那嘈雜的景象，蕭翕實在是很意外。
蕭震已經示意龍叔開始上菜，轉而對蕭翕說道：“我特意安排的。”
“怎麼？又發神經了？”蕭翕不會錯過一次嘲諷的蕭震的機會，聽得一旁侍候的龍叔冷汗直冒。
這敢對老家主這麼說話的人，開天闢地也只有少爺一個了。
蕭震依然不在意蕭翕的態度，很耐心地解釋：“我這一生只有你和笑兒兩個孩子，現在笑兒因為犯錯不在了，便只剩下你一個了。作為一個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人，我更希望和自己的孩子在一起安安靜靜吃個年夜飯。”
蕭震是老來得子，雖然蕭翕還不到三十，但他過完年就要八十歲了。雖然看上去依舊威嚴，但花白的頭髮和有些鬆弛的皮膚，已經顯示出他的老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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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話時聲音帶著滄桑，聽之者便會感覺到傷感。
可是蕭翕絲毫沒有被觸動，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他更瞭解蕭震的真面目。
如果不是他有蕭震看得上的利用價值，他此刻絕對不會和自己這麼心平氣和的交談，恐怕即便是他的親生兒子，也會因為觸怒他而毫不留情地懲罰。
他縱容他，只不過是因為他別無選擇，除了他之外再也找不到一個能夠繼承他家業的人來。
蕭翕對此心知肚明，他雖然對這個位置很不屑一顧，但只要能一天讓這個老不死的不痛快，他就算委屈自己又何妨？
飯菜很快上來，比阿生訂的還要豐盛很多，幾乎已經將長桌沾滿。
蕭翕忽然產生一種周圍有很多人的錯覺，似乎在那些空著的位置上，此刻正坐滿了人。
那些人全都是他熟悉的面孔，全都是死在他手下的人。
那裡面有他的親生母親。
除此之外，便是被蕭震害死的人，數量比自己的更多，很多人甚至他只是見過面卻不知道名字。
這是一場專門用來祭奠的年夜飯。
一頓飯吃得異常沉悶，他和蕭震都沒有再開口說話，直到吃飯完飯時，蕭震才問他：“要留下來嗎？”
蕭翕用餐巾擦著修長的手指，淡淡開口：“這裡會讓我覺得噁心，更何況，我不會和你跨年。”
然後將用過的餐巾往桌子上一扔，就攜著風離開了。
這頓飯他並沒吃太多，從老宅出來後，自己駕車向蘇愚的家裡開去。他知道她今天晚上和阿生在一起，既然阿生可以，他為什麼不去？
在他看來，他才是蘇愚的朋友，這種重要的時刻，怎能少了自己存在？而且，和蘇愚跨年，他很期待了很久。
蘇愚家裡此刻燈火通明，遠遠看去就有一種很熱鬧的感覺。
蕭翕將車停下，有些激動和緊張地按響了門鈴，當大門從裡面開啟時，他對著出現在眼前的蘇愚露出一個純淨的笑容，“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