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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鼎記.2_第四十五章 眾生相

星王以及景王、慶王、雲王和見王一出現,眾人都紛紛起身相迎。候平磐微微一愣,待和星王交換了眼神之後,迅速鎮定下來,過來和景王、慶王、雲王、見王一一見禮。

“候相公,別來無恙?”李鼎善不等候平磐發現他,主動從後面來到前面,朝候平磐叉手一禮,“草民李鼎善見過候相公。”

候平磐怎麼也沒想到李鼎善居然敢來參加星王生辰宴會,愣了片刻,才哂然一笑:“我當是誰,原來是李先生。先生一別數年,不知在哪裡悠閒度日?回到京城想必也有些日子了,為何今日才與故人相見?”

李鼎善暗中打量候平磐幾眼,令天下人側目而視的當朝第一權相候相公,正是春風得意之時,他氣色盎然,雖清瘦,卻不失威嚴之儀,威嚴之中,三分傲然七分從容。雖然他對候平磐極度不屑,但也不得不承認候平磐久居相位,還真有一種睥睨天下的氣勢。

“李某來京城確實有些日子,本想登門拜訪候相公,只是李某現在一介平民,怎敢登相公府邸?宰相門前七品官,李某又沒錢賄賂門子,所以就不自取其辱了。”

“哈哈,李先生說這話,是說本相縱容下人胡亂收錢刁難訪客了?”候平磐大笑,笑聲中有說不出來的得意和不屑,“本相治下嚴謹,嚴令下人不得刁難任何一人,李先生何必信口雌黃,汙衊本相的門子呢?”

李鼎善冷冷一笑:“李某不過是開個玩笑,候相公不必如此緊張。李某自是不怕門子刁難,門子刁難畢竟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是明槍,明槍易躲。李某怕的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身後會有人射來一箭,暗箭難防。門子頂多是真小人,怕的是口口聲聲為國為民卻只是為了一己之私的偽君子。”

候平磐朝皇宮方向雙手抱拳,慨然說道:“本相自從接任相位之後,殫精竭慮,不敢有絲毫懈怠。新法推廣以後,本相唯恐地方官吏藉機傷民,數次前往京城周邊微服私訪,見到百姓安居樂業,對皇上頒佈新法感恩戴德,本稍感心安。本相所作所為,上無愧皇上,中無愧百官,下不負百姓。此心,對天可表。”

“候相公之心,確實對天可表,宋某也是佩服得緊。”宋超度來到候平磐面前,舉杯說道,“宋某敬候相公一杯,候相公國之棟樑,大夏之基石,祝願候相公長命百歲,祝大夏國泰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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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平磐和宋超度碰杯,一飲而盡,一臉謙遜:“本相微末之功,實在不值一提,都是聖上英明百官勤勉,本相只不過是順天時應民心罷了。宋侍郎、李先生才識過人,是不世之才,若是不入朝為官,是大夏不幸。你可推舉李先生為……”

候平磐想了一想,面露喜色:“正好鴻臚寺少卿空缺,可由李先生擔任。”

鴻臚寺少卿是閒職,正是曹用果上任之職,人稱睡卿,候平磐表面上是為李鼎善著想,其實是想讓李鼎善從幕後走上臺前,以一個閒職將李鼎善束縛在朝堂之上,好讓他時刻看得清楚,以防李鼎善背後下手。

宋超度自然明白候平磐之意,笑道:“多謝候相公好意,宋某剛剛上書一封,推舉李鼎善為御史中丞。以李先生之才,鴻臚寺少卿非他所願。”

御史中丞是從六品,職責是糾察官邪,肅正綱紀。大事則廷辯,小事則奏彈,雖無實權,卻是可以直接彈劾任何一人的言官,在朝中的地位相當超然。

以李鼎善的資歷,從六品的品秩沒有問題,問題在於,候平磐斷然不會將御史中丞如此舉足輕重的位置讓李鼎善掌管。大夏的御史臺共有御史大夫一人,御史中丞三到五人,監察御史和殿中侍御史各五六人,用於監察朝中和地方百官的言行,可以直接上書皇上而不經過門下省,也就是說,不必經候平磐之手。

候平磐微一沉吟,心知宋超度推舉李鼎善的用意在於執掌言論,現任御史大夫徐得全雖說對他言聽計從,但兩名御史中丞盧元遠和錢璟淞,都頗有傲骨,並不依附於他和星王,有時還會指責皇上的不是。若是再加上一名更不聽話的李鼎善擔任御史中丞,怕是整個御史臺都要淪陷了。

更何況御史臺今年又新來了一名殿中侍御史名叫滕正元,此人更是事事吹毛求疵,殿中侍御史掌糾彈百官朝會失儀事,上朝時,但凡有誰稍有失禮或是衣冠不整,他必不放過。甚至是哪個官員在下朝之時說了不該說的話,他也會上書彈劾,弄得百官不勝其煩,將滕正元視為異類。

大夏官員上朝之時的朝服,是由太祖親自設計,就連官帽,也是太祖所制。大夏初建之時,追隨太祖打下江山的文武官員,多是平民出身,讀書不多,不識禮儀,上朝之時,要

麼交頭接耳,要麼脫鞋摳腳。太祖不悅,打江山和坐江山豈能一概而論?後來太祖下令文武百官上朝之時不許就座。

百官站立上朝,不再脫鞋摳腳了,卻要麼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要麼站得東倒西歪,不成體統。太祖心生一計,設計了朝服和官帽。朝服必須昂首闊步才能撐起,而官帽兩側有帽翅,長而窄,不但上朝的時候不能交頭接耳,且走路的時候也必須小心翼翼四平八穩,否則帽翅不但會上下晃動,還有可能晃掉帽子,就有失體統了。

兵部侍郎於晏本是行伍出身,戎馬生涯養成了行事風風火火、做事大大咧咧的習慣。有一次上朝,行完跪拜之禮後,於晏起身過快,不小心碰到了帽翅,將官帽碰掉,滾落在了地上,正好滾到了滕正元腳下。

滕正元撿起之後,當即向皇上參了一本,彈劾於晏朝堂失儀,要求皇上罰於晏三個月的薪俸。皇上本來身體不適,勉強上朝,才不想在如此小事上糾纏不休,卻又不好駁回滕正元,只好口頭答應。

於晏卻不幹了,說他的官帽掉在地上,並非他的過錯,而是旁邊的戶部侍郎鄭遠東之過。鄭遠東承認是他的官帽碰了於晏的官帽,但他的官帽未掉而於晏的官帽落地,所以是於晏沒有戴正官帽。於晏不但沒有戴正官帽,連官衣也沒有穿戴整齊。

於晏解釋說起得晚了一些,匆忙之下,來不及整理衣服就上朝了。

皇上想要息事寧人,說罰於晏半年的薪俸。滕正元卻說不行,於晏衣冠不整上朝,是對皇上不敬;官帽沒有戴正,是對太祖不恭;朝堂之上和鄭遠東爭吵,又是一錯。錯上加錯,應當罷官。鄭遠東碰到於晏官帽也是有錯,卻推卸責任,也應當受罰。

滿朝文武都驚呆了,滕正元怎麼瘋狗亂咬人?鄭遠東又沒有招他惹他,他怎麼連鄭遠東也不放過?

皇上被滕正元吵得煩了,一怒之下,罰於晏半年薪俸,罰鄭遠東三個月薪俸,罰滕正元一個月薪俸。

退朝後,滕正元被於晏和鄭遠東攔住,二人要和滕正元理論一番。結果滕正元引經據典,說得鄭遠東無言以對,羞愧而逃。於晏就遠不如鄭遠東文明了,惱羞成怒之餘,一拳打出,將滕正元打成了烏眼青。

都以為滕正元會為此事再向皇上上書,不料事後滕正元卻當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繼續指責別人的過失。此事傳誦一時,滿朝文武對滕正元既怕又敬。怕的是一不小心被他指摘了過錯,非得被他說得百口莫辯不行;敬的是,他對事不對人,事情過後,轉眼即忘。後來有一次於晏被人彈劾,滕正元上書為於晏辯解,還了於晏清白。於晏深為感謝,不好意思地向滕正元當面表示感謝,並說上次打了滕正元一拳之事怪他。

滕正元卻不領情,轉身便走,說他並不是在幫於晏,而是幫真相和公正。

滕正元雖如同刺頭,卻是朝堂之上不可或缺的御史,因為滕正元並不偏向任何一方,他只堅持公正和道義的立場,就連皇上有了過失他也是直言不諱,是以候平磐和星王雖不喜滕正元,卻也輕易不敢拿下他。誰拿下滕正元,誰就失去了道義的制高點,誰就成了做賊心虛的代名詞。

不過誰都知道滕正元雖有錚錚鐵骨,卻沒有官場智慧,不足以在朝堂立足,也不會成為朝堂爭鬥的支點,只是刺頭卻不會成為心腹大患。

但李鼎善不同,李鼎善除了敢言直言之外,他還有無與倫比的官場智慧以及豐富的朝堂鬥爭經驗,更主要的是,他是景王之人。有些事情在滕正元眼中只是一件孤立的事情,比如於晏摔落官帽之事,但在李鼎善眼中,或許就會上升為於晏和鄭遠東之間的一次間接較量,從而離間於晏和鄭遠東的關係。

候平磐沉思良久,才緩緩說道:“本相以為,李先生並不能勝任御史中丞一職,還是鴻臚寺少卿更適合他。本相會向柴尚書推舉李先生擔任鴻臚寺少卿,皇上想必也會認同。”

這麼說,候平磐的言外之意是要行使相權,強行阻止李鼎善擔任御史中丞了?宋超度微微一笑:“既如此,就由皇上聖意裁決好了。”

候平磐禁不住冷笑出聲:“皇上近來身體不適,四品以下官員任命,皇上並不過問,都由本相一言而定。”

候平磐如此囂張,李鼎善不免心中喟嘆,在權力面前,可以保持初心和公正的人實在是太少了。想當年候平磐還沒有為相之時,謙和低調,事事隨和,如今相權在握,又有星王撐腰,皇權不振相權大興,這麼說除了總攬朝政之外,候相公是想連吏部職權也一併拿到手中了?

朝政大權獨攬,再掌管了人事大權,候平磐可就真的

要一手遮天了。幸好他沒有掌握兵權,否則他登高一呼,天下由夏姓候,也並非不可能。

幸好,大夏還有景王、慶王,還有夏祥、滕正元,還有態度不明卻各懷心思聞風而動的四大世家,候平磐就算掌管了兵權,想要一手遮天,也要顧及景王、慶王以及四大世家的勢力。

當然,李鼎善也清楚,候平磐只不過是星王的傀儡。候平磐拋頭露面,發號施令,背後拿主意的人卻是星王。大事若成,候平磐自然可記一大功,最後封王封侯也不成問題。大事若敗,候平磐必是替罪羊。

“這麼說來,李先生能否當上御史中丞,全在候相公一句話了?”宋超度胸有成竹地笑了,“怕是要讓候相公失望了,宋某的上書,此時怕是已經呈到皇上的龍案之上了。”

“怎麼會?”候平磐大驚,回身看到吏部尚書柴石頁,招手說道,“柴尚書,請過來一下,本相有話要問你。”

柴石頁年約五旬,中等身材,體形瘦弱,臉型瘦小,乍一看,如同田間老農,雖其貌不揚,不過雙眼之中時有精光閃動,流露出七分精明三分糊塗的意味。

他頜下三縷長鬚,走動的時候,微微顫動,彷彿七老八十一樣,風一吹似乎就能把他吹到天上去。不過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來,柴石頁的胡子微微顫動,每一步落地都十分踏實,下腳極穩。

聽到候相公召喚,柴石頁衝同桌之人拱了拱手,左手撫鬍子右手端酒杯,來到了候平磐面前,他將酒杯一舉:“候相公喚我何事?莫非要再共飲三十杯?”

“柴尚書不要再喝了,你酒量一般,再喝就要醉了。”候平磐哭笑不得,從柴石頁手中搶過酒杯,放到一邊,“宋侍郎推舉李鼎善為御史中丞,你可知道此事?”

“知道?不知道!知不道!”柴石頁明顯有了六分酒意,話都說不清楚了,他眼神迷離,右手伸出一根手指沖天上指來指去,“咦,怪事,咄咄怪事,大白天怎麼出來星星了?一顆,兩顆,三顆,哎呀,數不清了,太多了。”

說話間,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摔倒,李鼎善伸手扶住柴石頁,笑道:“柴尚書小心腳下。”

“柴尚書?誰是柴尚書?”柴石頁愣住了,打量李鼎善半天,“你是李鼎善李先生?啊,你怎麼還活著?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柴尚書從何得知李某死了?”李鼎善問道。

“上次、上次,忘了是什麼時候,有一次和一個人喝酒,他喝多了,酒後吐真言,說三日之後就會傳來李鼎善的死訊。”柴石頁原地轉了一個圈,堂堂的吏部尚書醉酒之後居然憨態可掬,他揉了揉頭,忽然做恍然大悟狀,“想起來了,想起來了,他是誰……”

眾人都側耳傾聽柴石頁口中的他到底是誰,此事大有隱情,頓時勾起了在座眾人的好奇心。

不料等了半天,柴石頁卻又沒有了下文,他身子一歪,就勢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竟是睡著了。

候平磐臉色鐵青,上前一拍柴石頁的肩膀:“柴尚書,人貴有自知之明,酒量不行,就不要喝那麼多酒,醉酒誤事。”

不料才拍一下,柴石頁猛然驚醒,一下站了起來,手指候平磐:“呵,哈哈,原來是你,原來他是你,原來你是他。”

“你胡說什麼?”候平磐臉色頓時大變,“不成體統,不成體統,來人,送柴尚書回府!”

隨即有人前來,扶起柴石頁就走。柴石頁揉了揉眼睛,左右看看扶他的兩個人,扭頭大聲說道:“候相公,我酒量不行,酒品還行,來,再幹一杯。李先生,你沒死就好,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回頭再和我下棋,我棋品比酒品還好。哈哈……”

笑到最後,笑聲由歡快變成了悲壯,柴石頁乾瘦的身軀竟是發出了無比渾厚的聲音,他放聲高歌起來:“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以漢樂府的曲調唱出了曹操的《短歌行》,別有一番味道,尤其是最後一句陡然一轉,以《詩經》中的一句詩結尾,在場眾人都聽得痴了,一時木然而立,不知今日何日。

雖說柴石頁方才說話說一半,又有醉話之嫌,但還是在眾人心中留下了陰影和疑惑。候平磐和李鼎善以往的過節,幾乎無人不知。政見不和,知見不同,是常事,即使將對手打敗打倒,罷官或是貶謫,也是各憑本事,但若是背後僱兇殺人,想置對手於死地,就太過分了。

不少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候平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