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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鼎記.2_第四十八章 神仙下凡

連若涵、曹姝璃和金甲都在靜靜聆聽,並不說話,曹殊雋幾次欲言又止,此時終於忍不住問道:“葉真人,滄海桑田可是真有此事?”

“我下凡之前,在天宮和壽仙娘娘還說了一會兒話。對了,壽仙娘娘就是凡間常說的麻姑。她曾修道於牟州東南姑餘山,後羽化登仙,名列仙班。東漢時,應仙人王方平之召降於蔡經家,下凡時,她頭戴遠遊冠,身著朱衣,佩戴五彩的紳帶,背上掛著寶劍,乘坐在五彩飛龍拖拉的羽車上。麻姑對王方平說,自從上次和你見面以後,我親眼見到東海三次變為桑田。不久前,我又去了一趟蓬萊,這地方的水,比昔日召開群仙大會時少了一半,或許不用多久,蓬萊也會變成陸地。王方平笑著說,仙人都在說,不久之後在海中走路又要揚起灰塵了。”

連若涵之前也聽說過滄海桑田的典故,不過和葉木平所講的有些出入,聽到此處,她開口問道:“葉真人,關於麻姑的傳說,葛洪的《神仙傳》有記載,滄海桑田和東海揚塵的典故,到底是不是真的?”

曹姝璃之前聽曹殊雋常說起《神仙傳》等書,家中也有一些,她閒來無事翻過幾次,也算是有所瞭解。

“是真,也是假,神仙遺留在凡間的傳說,多被世人穿鑿附會添枝加葉。對神仙來說,無所謂真假,只要世人信之且棄惡揚善就好。”葉木平淡然一笑,拿起拂塵搖動幾下,“茶涼了,再熱些才好。”

說來也怪,放在桌子上的茶壺裡面忽然傳來了沸水的聲音,連若涵掩嘴而驚,訝然說道:“葉真人好法力。”

“哈哈,比起移山倒海、點石成金、縮地成寸,沸水之術,不過是雕蟲小技,一笑而過。”葉木平將茶杯拿在手中,也不見他怎麼動作,更沒有唸唸有詞,忽然茶杯中的茶水沸騰開來,眨眼間,茶水化成一團雲霧冉冉升起,一直升到半空之中,凝而不散。

連若涵本不信神仙之說,親眼見到如此神奇之事,也不由得驚呆了。金甲也是瞪大了眼睛,他和葉木平認識很久了,但還是第一次見到葉木平神乎其神的仙術。

葉木平放回茶杯,雲霧還飄浮在空中,他右手食指一伸,在空中輕輕一點,雲霧驀然聚散數次,呼吸之間,變幻數次滄海和桑田。

“虛無一氣成仙方,空覺色身覓性王。功滿三千丹詔下,超凡成聖步仙鄉。”葉木平吟詩一首,右手平伸成掌,隨後握掌,掌握之間,雲霧又升到高處的房梁之上,突然,雲霧之中金光萬道,隱隱有一座巍峨的宮殿出現,越來越近,漸漸清晰。

“凌霄寶殿!”曹殊雋看清了宮殿上面的小字,驚呼一聲,“天宮?”

葉木平含笑點頭,左手伸出,虛空一點,恍惚間,從凌霄寶殿中有曼妙的樂曲傳出,樂曲叮咚流暢,果然是天籟之聲,此曲只應天上有。

樂曲聲中,有數名仙女從宮殿中魚貫而出,有人手持琵琶,有人手舞彩練,有人飛空而舞。

連若涵和金甲都看得痴了。

葉木平左手一收,右手一伸,凌霄寶殿倏忽遠去,雲霧縹緲間,有一座莊嚴高大的大門浮現在虛空之中,藍色的琉璃瓦映照得四下湛藍一片。大門上有字:南天門。

“南天門位於北斗七星的方位,因南天門全部用湛藍琉璃瓦所建,下照人間,所見之處,就是藍天。”葉木平雙手在空中一合一分,雲霧和南天門全部消失不見,天樂也戛然而止,他右手拿起茶杯,當空一接,只聽“嘩啦”一下,雲霧化成茶水,注滿了茶杯。

幾人看得如痴如醉,彷彿經歷了一場夢境,卻又偏偏是真實發生,連若涵心中震驚之餘,又不免多了不解和疑惑,不由得問道:“葉真人,既然已經成仙,為何還要下凡來到人間?和天上相比,人間哪裡好?就和一個平民從鄉下來到京城,必定不願意再回鄉下了。”

“也並非如此。仙人下凡,必有因緣,或是傳道於人,或是助帝王成就大業,總是有使命在身。古往今來,但凡功勳卓著的帝王將相,身邊都有神仙相助。到了仙人境界,並非只知享受天福不管人間疾苦,就如世間有許多為國為民的官員一樣,心繫天下蒼生。”葉木平站了起來,負手來到窗前,推開窗戶,抬頭望天,雨過天晴,明淨的天空中飄過一朵朵白雲,潔淨如白瓷,“朝遊北海暮蒼梧,袖裡青蛇膽氣粗。三入嶽陽人不識,朗吟飛過洞庭湖。獨自行時獨自坐,無限世人不識我。唯有城南老樹精,分明知道神仙過。”

“葉真人下凡的使命是助皇上成就什麼大業?”曹殊雋雖嚮往神仙歲月,但畢竟還在人間,眼前的事情最為重要,他心中還有一個大大的疑惑,“皇上久病不愈,以葉真人的仙術,一粒金丹就可讓皇上白日飛昇成仙,為什麼還治不好皇上的病?”

“哈哈……”葉木平

笑了,回身一指曹殊雋,“曹郎君呀曹郎君,你的問題已經問到了天機,天機不可洩露。”

“方才葉真人化水為雲,化雲為凌霄寶殿,不是已經洩露了天機?”曹殊雋耍賴,“洩露一點兒是洩露,洩露多一點兒也是洩露,在座的又沒有外人,為什麼不多洩露一些?”

一邊說一邊朝連若涵眨了眨眼睛。

曹姝璃知道曹殊雋是在替連若涵問皇上的病情,心中卻閃過一個念頭,三郎年紀也不小了,也該尋一個娘子娶回家中,好讓他安心,別再總想著連若涵了。連娘子雖好,卻並非三郎的佳配。

“方才只是幻術,幻術者,幻化之術,不是仙術,所以當不得真。”葉木平得意地一笑,轉身衝金甲說道,“皇上病情,金甲先生最清楚不過了。”

金甲半天沒有說話,一開口就是驚人之語:“看了半天原來是戲法,葉真人,你是消遣老夫不成?老夫認識你的時間也不短了,你要麼裝神弄鬼,要麼玄之又玄,總是不肯露上一手,直到今天才讓老夫開了開眼。老夫還真以為是無上仙術,正想好好佩服你一番,你卻說是戲法,你想氣死老夫嗎?”

葉木平卻不管金甲的埋怨,說道:“自漢代以來,成仙者只有四十五人,陰長生是第四十六人,貧道是第五十人。為何世間芸芸眾生,成仙者如此之少?只因世人追求世間的所謂榮華富貴,放不下想不開,被世間之事束縛住了,就如同身在牢籠之中,無法脫籠而出。人在牢籠之中,就會鬱積生氣,百病由氣生。”

曹殊雋知道葉木平要說到重點了,忙支起耳朵細聽。

“世間之人,大部分人被功名利祿、榮華富貴所牽絆,無法成仙。還有一部分人看破紅塵,想要求道問仙,為什麼也無法成仙?因為沒有仙骨道體。自是君身有仙骨,世人哪得知其故?成仙之人,不但要有仙緣還要有仙骨才行,缺一不可。”葉木平右手一指曹殊雋,“就如曹三郎你,有仙緣卻沒有仙骨,所以成仙無望。”

曹殊雋頓時哭喪了臉:“葉真人,我想成仙,快樂齊天……”

“不要搗亂,聽葉真人說下去。”曹姝璃手中扇子拍在曹殊雋身上,“你成不了仙,也可以成精。”

連若涵忍住笑。

“所以世人成不了仙,天天在世間的牢籠之中,鬱積生氣,處心積慮,就會百病叢生。病由氣生,氣由心起,所以治病要先治心。”葉木平將難題拋給了金甲,“金甲先生,同樣一服藥,為什麼有人吃了藥到病除,有人吃了卻會遲遲不好?”

連若涵心中一動,葉木平似乎是在暗示皇上病情久久不愈是心病之故。她對醫術所知不多,卻也知道身病好醫心病難除的道理,她也清楚皇上的心病到底因為什麼。

“葉真人,你就不要繞圈圈了好不好?老夫都要快被你繞得找不到東西南北了。”金甲氣呼呼地站了起來,背著手在房間中來回走了幾步,眉頭緊皺,一臉焦慮,過了半晌才彷彿下定了多大的決心,“今天真不該跟你過來,以後萬一老夫有什麼三長兩短,都是被你害的,你可記住了。好吧,該說的不該說的,老夫今天都告訴你們,反正事情到現在的節骨眼上,也壓不住了。”

連若涵認識金甲也有數年了,雖交往不是很多,卻也明白一點,金甲看似大大咧咧胸無城府,其實他也是一個極有分寸之人,否則也不會在皇上身邊多年,深得皇上信任而不失寵,且又不被幾位王爺所嫉恨。皇上身邊的太醫陸續被皇上和三王爺換了不少,金甲是唯一一個始終伴隨皇上左右,既被皇上認可又不被三王爺嫌棄的太醫,可見他除了醫術高明之外,還很有朝堂智慧。

“皇上之病,得了藥床藥椅之後,已經大好了。皇上也是滿心歡喜,還要再繼續以藥床藥椅療養,卻被候平磐以藥床藥椅是江湖郎中的把戲,無憑無據為由勸說皇上不要繼續使用,朱太醫也附和候平磐的說法。本來皇上並不信二人所說,不料葉真人也贊成二人所說,皇上就相信了,停用了藥床藥椅。”金甲看向了葉木平,哼了一聲,“當時老夫並不知道葉真人的良苦用心,以為他和候平磐、朱太醫沆瀣一氣,便和他吵了一架。”

葉木平笑而不語。

“後來才知道葉真人是順水推舟,只因他看了出來,皇上病情已然大好,藥床藥椅再用下來功效已然不大,停用也無妨。但若是皇上不停用藥床藥椅,候平磐和朱太醫就有可能直接加害皇上,與其如此,還不如讓皇上虛與委蛇,先假裝應下,以爭取時間。”金甲搖頭嘆息一聲,“皇上現在危在旦夕,和候平磐見面,每次都要在靴子之中藏一把匕首,防止候平磐突然發難!”

“啊!”曹殊雋大驚失色,候平磐把持朝政之事路人皆知,卻怎麼也沒有想到候平磐如此膽大妄為,想造反不

成?皇上身為九五之尊,還不能罷了候平磐的官?

“尾大不掉……滿朝文武不是候平磐的人就是三王爺的人,就連御史臺也唯候平磐之命是從。皇上生病以來,大權旁落,候平磐以新法為由,黨同伐異,把反對新法的大臣一個不留全部罷官貶謫,大夏只有一半姓夏了,還是三王爺的夏,另一半姓候。這還不算,皇上身邊從內侍到後宮,都有三王爺和候平磐的人,而皇上曾經最寵愛的候貴妃,更是候平磐之女。”金甲深知他在皇上身側,更要謹言慎行,稍有不慎就會惹來殺身之禍,是以他以大大咧咧來遮擋自己,讓外人誤以為他胸無城府,只是現在形勢已然大變,再不說出真相,說不定就沒有機會了,今天在星王府門前的一幕讓他清醒地認識到一點,景王、慶王和見王與星王、雲王和候平磐之間的矛盾,公開化了。

與此同時,皇上的處境也越來越危險了,是時候引進外援了,否則只憑他和葉木平、常關在皇上身邊周旋,怕支撐不了多久。

連若涵也是無比震驚,她原以為皇上是被候平磐矇蔽才推行新法,現在看來,是被候平磐架在了火上烤而無力反抗,堂堂的皇上竟落得如此田地,候平磐果然是禍國殃民的大奸臣。

“皇上今日親臨三王爺生辰宴會,是敲山震虎還是另有用意?”連若涵雖未親眼見到皇上親臨星王府的場景,卻也能從中猜到一些什麼,尤其是在聽了金甲先生所說的真相之後。

“皇上一是想敲山震虎,讓三王爺和候平磐不要太過放肆了;二是想告誡赴會的文武官員,皇上還高坐皇位之上,天下還是皇上的天下。”金甲突然一拍桌子,想通了什麼,“不好,怕是皇上此舉會引來三王爺和候平磐更強烈的反彈,說不定他們會對皇上下狠手。葉真人,你的金丹真能解百毒?”

“解毒?難道皇上中毒了?”曹姝璃驚呼一聲,她本來不懂朝堂之事,沒想到朝堂之上如此兇險,就連皇上也朝不保夕,太驚人了。

葉木平依舊笑而不語,金甲瞪了他一眼,不滿地說道:“葉真人神仙中人,不過問世事,不洩露天機,該說的不該說的,都由老夫來說好了。皇上之病,來得很突然,本來皇上身體一向不錯,突然就病了。病倒之後,查不出病因,只是畏寒怕冷,老夫就為皇上開了一些藥調理。慢慢就好了一些,只是沒過多久,病情會再次加重。如此反覆多次,讓人大傷腦筋。後來還是葉真人提醒了老夫,說是皇上的病情反覆得有點奇怪,怕是吃了什麼不該吃的東西。老夫一查之下發現果然大有問題,有人偷偷在皇上的藥里加慢性毒藥,還好老夫發現得及時,暗中拿掉了毒藥。”

“還有這等事情?什麼人如此膽大妄為,不怕滿門抄斬嗎?”曹殊雋又驚又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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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王爺和候平磐的所作所為,十惡不赦,早已足夠滿門抄斬了。”金甲冷笑一聲,“是候貴妃聯手朱太醫朱柏水的所為。皇上得知之後,大怒,想要將二人拿下問罪,常關卻勸皇上先不要聲張,繼續假裝中毒,否則三王爺和候平磐必定還有後手,會更加對皇上不利。葉真人也假意讓皇上暫時隱忍,並送來了讓三王爺誤以為有毒其實是可以解毒的金丹,用以化解皇上體內積攢的毒性。”

葉木平微一點頭:“貧道金丹雖可解百毒,卻無法化解心病。皇上體內毒性雖然減輕,但心病卻是一時難以根除,怕是要等一些時日才行。皇上此時不宜和三王爺、候平磐正面交鋒,一則時機不夠成熟,二則力量還不充足。”

連若涵默然不語,原本讓曹殊雋去請金甲和葉木平,是想讓二人為景王所用,現在看來,二人在皇上身邊,早就一心維護皇上安危,倒是省了不少口舌。不過又一想,她還是不免微有擔憂:“小女子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金甲先生和葉真人可否在宮中作為景王殿下的策應,除了保護皇上周全之外,再和景王裡應外合,伺機將候平磐等亂黨一網打盡?”

連若涵還是略過了星王不提,畢竟星王是皇親,不能和亂黨一概而論。再者皇上也確實膝下無子,皇位還是要傳到幾位王爺身上。

葉木平呵呵一笑:“貧道只在意皇上安危,其餘人等,非貧道分內之事,也和貧道無緣。星王也好,景王也罷,或者是慶王、見王,貧道一視同仁。貧道只認皇上是皇上,不會助任何一人篡奪皇位。”

曹殊雋聽出了端倪,忙問:“葉真人的意思是說皇上福澤深厚,自有天助,還會高坐皇位,外人誰也當不了皇上?”

葉木平漫不經心地看了曹殊雋一眼,抬眼望向了窗外:“世人生病,都是心病。心結不去,大病不除。皇上的病在心,所以怕是一時半會兒也好不了。好不了,卻也不會加重,龍困淺灘,只等發水時。”

“水在哪裡?”曹殊雋好奇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