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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鼎記.2_第二章 走馬上任

“姐姐不必如此,真定不過六百餘里,十餘天的路程而已。夏郎君最多半年便會回京一次,到時你便可以和他相見了。”曹殊雋不想曹姝璃和夏祥的告別打斷他刻意營造的送別意境,他方才狂歌一曲,自我感覺良好。“夏郎君、張兄、滕兄、鄭兄、沈兄,對了,還有吳……兄,剛剛在下的一曲《陽關三疊》可有出神入化之感?”

曹殊雋見吳永旺一臉滄桑,和爹爹年齡相仿,稱呼他為吳兄有失體統,想了一想,又覺得稱呼吳公過於疏遠,只好還是叫了吳兄。

吳永旺卻不以為意,點頭一笑:“叫我吳兄就好,同年進士,不以年齡比大小,但憑學問論同窗。”

張厚哼了一聲,扭過臉去,不理曹殊雋。滕正元一本正經地說道:“狂放有餘,內斂不足。少了幾分一唱三嘆的悲壯,多了些許故弄玄虛的滑稽……”

夏祥、沈包和鄭好只是笑笑,並不回應。

曹用果無奈地搖了搖頭,對曹殊雋他已經懶得再管教太多,讓他隨性而為也好,好在現今曹殊雋和好景常在結盟,成了好景常在座上賓,日後有望成為好景常在專用制器大師,他也就坦然了許多。只要曹殊雋有正事可做,不再總是想著離家出走尋仙問道,他也不再逼他應試。

曹用果淡然說道:“天色不早了,夏郎君早些啟程才好,莫要耽誤了行程。”

“是,多謝曹公相送。”夏祥想起初來上京便和曹用果相識,如今曹用果病情全好,氣色不錯,他也心中大慰,“想必曹公好事將近,也要升遷了。”

曹用果一愣,心想夏祥到底年輕,怎會想到他升遷有望?他閒置多年,非但皇上早已記不起他的姓名,怕是連吏部選派官員時,也無人想到他的存在。若是李鼎善還在朝堂之上,若是宋超度還是吏部侍郎,他高升一步也並非沒有可能,只是現今……朝堂之上無人為他說話,他如何再入皇上之耳?

曹用果搖了搖頭,黯然一笑:“老夫一心報效朝廷,奈何如今權臣當道,皇上又龍體欠安,無心朝政,即使升遷又有何用?不過還是要依附權臣為亂臣賊子所用。”

“話雖如此,總不能一味退讓。候相公的新法,不得民心,有識之士無不反對。雖有無數大臣或被黜落或被貶謫,若是朝野上下,全是一片奉承新法之聲,聖上聽不到民間疾苦,無人再為百姓主持公道,大夏朝綱不振,天下難免大亂。”夏祥殷切相勸,“曹公當為聖上分憂為百姓請命,退後忍讓只會讓權臣、奸臣、亂臣氣焰更加囂張。烏雲當空,更需狂風大作,才可撥雲見日,才能吹盡狂沙始到金。”

曹用果神情凜然一頓,心中驀然升騰起萬丈豪情,想他一生為官,半世官場沉浮,雖不恃強凌弱,卻也未曾和權臣鬥爭到底,遇事能和則和,能讓則讓,若事不關己,即便於情不合,於法不通,也是視而不見,置之不理,少了兼濟天下之胸,缺了為民請命之心。

“夏郎君所言極是,老夫受教了。”曹用果朝夏祥深施一禮,想夏祥以一介白衣之身,敢將身為禮部尚書的文昌舉拉下馬,不是有勇無謀的魯莽,而是運籌帷幄的敢作敢為。

曹用果也不等夏祥回禮,哈哈一笑,轉身揚長而去:“老夫自今日起,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

曹用果一走,曹姝璃和曹殊雋也相繼離去。和曹姝璃的不捨之意相比,曹殊雋的不捨就多了一些意味不清的複雜情緒,他看了站在不遠處樹蔭之下的連若涵一眼,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朝夏祥潦草一禮:“夏郎君,我在觀心閣等你回京。”

“一身報國有萬死,雙鬢向人無再青!”滕正元抱拳一禮,也告辭而去。

隨後吳永旺、鄭好也轉身離去。

沈包神情凝重,似有千言萬語,最終只化成了兩個字:“保重。”

張厚只是拱了拱手,連話也沒再多說一句,和沈包一起走了。

“夏郎君,該啟程了。”

見人都走光了,夏祥還呆立原地不動,連若涵開口提醒夏祥:“再晚的話,天黑之前趕不到涿州了。”

“再稍候片刻,還有一人未到。”夏祥手搭涼棚,遙望來路,來路之上車水馬龍,摩肩接踵,即使有人前來送行,也分辨不清他是否在人群之中。

“還有誰會前來?”連若涵輕移蓮步來到夏祥身側,方才眾人為夏祥送行,她站立一旁,並未近前,“若是有心送行,早該到了。此時未到,便是無心。”

“非也,非也。”夏祥搖頭晃腦地神秘一笑,“連小娘子有所不知,這位友人有心前來送行,卻不會在人多時現身,必然會等人少時才敢出現。”

“為何人多時不敢現身?”連若涵悄然一笑,有意大聲問道,“是他長得太醜還是說話結巴,沒臉見人?”

“咳咳……連小娘子,背後說人壞話,非正人君子所為。”

連若涵話音剛落,從土丘後面就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一人繞過土丘現身在幾人面前。一縷長鬚,一襲長衫,正是金甲。

金甲左顧右盼幾眼,見確實除了夏祥、連若涵、幔陀、蕭五之外,再無外人,才長舒一口氣,嘆道:“文人就是囉唆,話多禮多事情多,送行就送行,還要說一番豪言壯語,再焚香彈琴,折柳相送,先人闆闆,腦殼都疼,真是一群瓜娃子……”

連若涵訝然而驚:“先生剛才所說之話,是哪裡的方言?”

“應是蜀地方言。”夏祥笑道:“金甲先生既然早就到了,何必躲在土丘後面不肯現身?是怕見到曹三郎還是張厚張郎君?”

“都不是,老夫是懶得和他們說話罷了。”金甲眼睛轉了幾轉,左手夏祥右手連若涵,將二人拉到遠離了幔陀和蕭五數丈之遠,才小聲說道,“文昌舉被罷官一事,三王爺十分惱火,你此去真定,千萬要小心行事,不要著了三王爺的道。”

夏祥深知三王爺不會善罷甘休,點頭說道:“謹記先生教誨。”

“謹記老夫教誨又有何用?老夫並非官場中人,朝堂上的門道,老夫又不懂。不過在老夫看來,三王爺雖權勢滔天,但想要把你玩弄於股掌之間,也沒那麼容易,你也不是好相與的角色,嘿嘿。”金甲嘿嘿笑了起來,自信滿滿,“三王爺最近苦惱得很,怕是一時半會兒也顧不上你。”

“三王爺有何苦惱?”連若涵和金甲相識,清楚金甲的為人,是以在金甲面前並無拘束,“先生不要賣關子,快快說來。”

夏祥微微一笑:“三王爺的苦惱是皇上病情見輕,立儲之事暫緩所致。”

金甲一拍身邊的大樹,咧嘴一笑:“果然不出老夫所料,老夫就知道你能猜到原因所在,不負老夫對你一番諄諄教誨。多虧了你的藥床藥椅,皇上病情大為好轉,是以皇上才親自主持了殿試。原本是定下由三王爺代為主持殿試,此事讓三王爺大為惱火。三王爺還以為是老夫妙手回春治好了皇上之病,後來千方百計打探一番,終於得知了藥床藥椅是你的奇思妙想。夏郎君,三王爺現在對你可是稀罕得很。三王爺好不容易掌控了禮部,讓文昌舉依附到他的門下,你卻扳倒了文昌舉。皇上病重,三王爺自以為繼位有望,又是你的出現讓皇上轉危為安,三王爺的繼位大夢落空……”

夏祥很無辜地兩手一攤:“關我何事?扳倒文昌舉,只是為天下考子討還公道。製作藥床藥椅,不過是為了治病救人。兩件事情,並無哪一件是為了針對三王爺,三王爺非要算到我的身上,我也只能無可奈何了。”

被權勢滔天的三王爺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夏祥還能如此輕鬆面對,也算是難得了。夏祥如此浩蕩如風、寬闊如海的性子,不愁大事不成,連若涵不由得暗暗讚歎。

“先不管三王爺了,三王爺對你再是不滿,也總得你有把柄落到他的手中才成,若你為官,恪守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的君子之道,且一日三省其身,三王爺也奈何不了你。”金甲看似對夏祥的處境渾不在意,卻再三告誡他要小心行事,關切之意隱含其中,他輕輕一撫夏祥的肩膀,“可惜了,你未能如老夫所願拜老夫為師,不過老夫一身絕學不能因此失傳,特贈書與你,記得時常翻看,回京之後,老夫可要考你。若考不過關,還會罰你。”

金甲取出一本醫書交與夏祥,夏祥接書在手,看到書上三個大字“金甲傳”,不由得啞然失笑:“先生之書是醫書還是個人傳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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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廢話,你只管看了就行。”金甲老臉微微一紅,將夏祥拉到一邊,用低低的聲音說道,“夏郎君,藥床藥椅若能大量生產出來,必能拯救萬民於病痛之中,你閒暇之時,記得再將藥床藥椅改進一番,要點有兩處:一是怎樣使用木炭而不是木柴來加熱艾絨,如此可以避免煙火燻人;二是藥床藥椅要方便搬動……以上兩點,切記切記。”

夏祥也早有將藥床藥椅推廣天下之心,這等有利於百姓之事,既可兼濟天下,又可壯大實力,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當即答應下來。

車轔轔,馬蕭蕭,行人弓箭各在腰……夏祥和連若涵同乘一車,一路南下,直奔真定而去。朝陽初升,金光萬道,又天高風清,沿途正是秋收秋種的農忙季節,放眼望去,農人在田間勞作,間有歌聲傳來,令人渾然忘憂。

“漠漠餘香著草花,森森柔綠長桑麻。池塘水滿蛙成市,門巷春深燕作家。”歌聲輕柔悠揚,飄蕩在田間。

夏祥翻看了幾眼金甲所贈之書,書中雖有金甲的自傳,但大多文字卻是金甲一生行醫的經驗所得,詳盡而條目清楚,堪稱金甲人生全書。他心中感動並且欣然,金甲先生一心要收他為徒,他並未答應。但先生卻將一生所學以贈書之舉傾囊相授,雖無師徒之名,卻已然有了師徒之實。

夏祥合上書,抬眼看向了倚窗而望的連若涵:“連小娘子,多謝你讓我和你同乘一車……”

“車內又無外人,何必如此客氣反倒疏遠了你我?”連若涵神情頗有幾分慵懶,她眉毛微微一動,漫不經心地看了夏祥一眼,“方才叫你和我同乘一車,你還頗有幾分不情願,莫非我是老虎不成?”

夏祥笑道:“豈敢,豈敢,是在下怕惹人閒話,辱沒了連小娘子的名聲。”

連若涵嗔怪說道:“你這人……之前非要認下我和你的婚約,還一再捉弄我,現在卻好,又怕辱沒了我的名聲,你到底是荒唐還是正派?”

夏祥確實內心深處是擔心和連若涵同乘一車,傳了出去,對她聲名有損。他想騎馬而行,和蕭五、幔陀說說話,看看沿途風光,也是賞心悅目之事。不過他也知道,連若涵並不避嫌,非要邀他同乘一車,必是有話要說。

以夏祥的品級和薪俸,他此去真定走馬上任,要麼步行,要麼有一輛驢車就不錯了,此時卻是一輛香車、數匹高頭大馬,都是連若涵之助,並非他的財力。

幔陀和蕭五騎馬跟在後面,一左一右,蕭五佩刀,幔陀抱劍,猶如兩大護法。二人後面,還有一輛馬車,車內是連若涵的丫鬟令兒。車後面,是一些細軟和換洗衣服,並無太多行李。連若涵在真定有宅子和產業。

通常人家的丫鬟都是跟隨在娘子車後步行的,只有連若涵的丫鬟可以獨乘一車,既是連若涵體恤下人,也是她實力的體現。

連若涵並非江湖兒女,也恪守女德,讓夏祥和她同乘一車,也確實是有要事要和夏祥說說。

夏祥坐在連若涵對面,離連若涵不過三尺之遙,車子晃動,微風徐動,暗香襲來,讓他難免心猿意馬。陽光穿過車窗,落在連若涵的脖頸之上,皮膚吹彈可破,粉嫩勝雪,又溫潤如玉,又是孤男寡女同處一室,怎不讓人意亂情迷?

夏祥並非聖人,況且連若涵又是人間絕色,他唯恐自己在連小娘子面前失態,就有失體統了,忙屏息凝神,心中默唸:“人間私語,天聞若雷。暗室虧心,神目如電……”

“你倒是說話呀,你是荒唐還是正派?”連若涵見夏祥一副拘謹模樣,手腳都無處可放,眼觀鼻鼻觀心,嘴裡還唸唸有詞,不由得笑了,“夏郎君,你是在背書還是在唸經?”

夏祥心中的意動平息了幾分,不敢再看連若涵如花的笑容,問道:“連小娘子有何吩咐,在下洗耳恭聽。”

“回縣尊,小女子不敢。”連若涵粲然一笑,“夏縣尊已有官身,應該稱‘本官’了。”

夏祥板起臉,伸手一撫還沒有長出的鬍鬚,咳嗽一聲:“連小娘子,有何事要本官效勞?”

連若涵“撲哧”一笑,隨即也板起臉說:“縣尊請了,小女子有一事相求,還望縣尊為民做主。”

“講。”夏祥一臉威嚴,雖是刻意為之,卻還真有幾分官威。

“是。”連若涵低眉順眼,一副小意溫存的樣子,倒還真像一個渴求青天大老爺為她申冤的弱女子,“縣尊此去真定,人生地不熟,小女子對真定還算熟悉,願為縣尊引路,願為縣尊介紹鄉紳認識。”

就這些?夏祥不信連若涵非但主動提出和他一路同行前去真定,還和他同乘一車,只為了如此小事,他咳嗽一聲:“多謝連小娘子好意,本官就承受了。”

連若涵輕輕一攏額頭秀髮:“如此小事,本不該當面說出,不過小事卻是大事的源頭……想必縣尊聽說過真定是龍潭虎穴的說法?”

夏祥點頭:“上次聽慶王殿下有此一說。”

“不知縣尊可知真定為何被稱為龍潭虎穴?”

夏祥搖頭:“真定本是龍興之地,現今國泰民安,民風淳樸,百姓安居樂業,何來龍潭虎穴一說?”

太祖本是起兵於河南府,一生未越黃河。到太宗朝時,太宗御駕親征金國,北渡黃河,一路挺進到了真定。太宗所率大軍在真定滹沱河邊,與金國大軍相持數月,不分勝負。

時先鋒大將曹文向太宗獻計,可以掘滹沱河堤水淹金軍。正是寒冬臘月,一旦決口,淹死凍死者必定不計其數。太宗本來決心已下,到大佛寺和住持善見大師談話時,善見大師聽說了水淹金軍的計劃,沉吟片刻,說了一番話,讓太宗立時改變了主意。

“自古以來,帝王仁則天下仁,帝王義則天下義。漢起於草莽,高祖斬蟒蛇興漢室,卻中斷於王莽,最終滅於草莽。是以帝王之心,一念仁慈則天下太平,一念殺戮則生靈塗炭。”

太宗收回成命,重新布兵列陣,要與金軍正面交鋒。金軍強行渡河,大軍行至河中,河水突然暴漲,金軍淹死無數,頓時潰敗。夏軍趁機追殺,金軍大敗,滹沱河水漲三尺,三尺皆是血水。

此戰,金軍元氣大傷,精銳皆失。

太宗從此奉大佛寺為皇寺,先後來真定數十次之多,曾多次有意定都真定,且不止一次對人說過:“太祖起兵於河南府,朕龍興於真定府。”

真定由此被稱為“龍興之地”。

“滹沱河未發水時,風平浪靜,養萬民於兩岸。”連若涵端身正形,認真地說道,“虎穴藏於深山老林之中,是否有老虎出沒,並無人得知。”

夏祥明白了連若涵的言外之意,真定表面上民風淳樸,百姓安居樂業,實則平靜之下隱藏了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