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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鼎記.2_第十三章 龍團勝雪

“水來了。”隨著門外一聲吆喝,許和光提了一個水壺進來,水壺之中熱水翻騰,正是滾燙的開水。

“用開水沖泡最好。”馬清源親自上陣,將龍團勝雪掰下一半,放到了茶壺之中,又接過許和光的水壺,手腳麻利地將水注入茶壺。

開水入壺,茶香四溢,許和光頓時精神為之一振,順手拿起剩下半餅的龍團勝雪,就要放進衣袖:“什麼好茶如此清香?馬員外,這半餅茶就歸我了,可是捨得?”

“區區半餅龍團勝雪,許縣丞拿走便是,不值一提。”馬清源故作大方,擺了擺手,嘿嘿一笑,“估計夏縣尊也不會和你計較。”

“什麼?龍團勝雪?”許和光嚇得險些沒有跳將起來,感覺手中的龍團勝雪如一團炭火燒得手掌生疼,他忙不迭地將茶餅放回原處,咧嘴一笑,“若是雙井茶、謝源茶、臨江玉津還好,我收就收了,但是這龍團勝雪……還是算了,太貴重,太尊貴了。君子不奪人之美,再者也只有夏縣尊才配品嚐此茶。”

許和光心中的驚駭之意揮之不去,龍團勝雪的稀少和貴重他豈能不知?先不說馬清源怎會有一餅龍團勝雪,只說馬清源將如此貴重之茶拿來與夏縣尊分享,由此可見他對夏縣尊的推崇和器重,馬清源在真定盤根錯節數十年,不管哪任知縣他都是要麼敬而遠之要麼不遠不近,主動登門拜訪並且以龍團勝雪為禮,可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許和光完全摸不著頭腦了,馬清源到底看重了夏縣尊的什麼才對夏縣尊如此示好?

別說許和光全無頭緒,就連夏祥自己也是大感莫名其妙。徐望山和馬清源不是一般人物,二人在真定也是頗有影響力的地方世家,以二人的勢力和在真定的影響力,即便二人不把他放在眼裡,他也拿二人沒有辦法。甚至可以說,若沒有二人的配合,他想在真定做出一番事情也是相當困難。為何二人主動登門拜訪,還以龍團勝雪為禮?背後必有蹊蹺。

“好文共賞之,好茶共飲之,來,許縣丞。”夏祥親自遞上一杯茶。

許和光恭恭敬敬地雙手接下,激動得發抖:“能喝上一杯夏縣尊親手遞上的龍團勝雪,實乃下官平生之幸。”

話一說完,一口飲下,陶醉其中,半晌才說:“好茶,果然好茶,清冽、純正、滿齒留香,果然上品。”

“不對,不對,夏縣尊與我等都還沒有喝茶,你卻先喝上了,許縣丞,你也太不當自己是外人了,哈哈。”徐望山不由分說拿過茶壺,先倒了一杯遞與夏祥,又為自己倒了一杯,想了想,將自己的杯子遞給馬清源:“你大我一歲,敬你為兄,你先。”

馬清源也不客氣,接過之後,小抿一口,才又一口喝下,讚道:“妙,妙不可言。夏縣尊,請。”

夏祥將茶在鼻下嗅了一嗅,然後才用嘴唇碰了碰茶水,閉目片刻,才將杯中茶一飲而盡,又沉默少許才感慨地說道:“難怪有人稱龍團勝雪為茶中極品、頂峰之作,果不其然。先是大龍鳳團被小龍鳳團取代,後小龍鳳團又被密雲龍取代,密雲龍又被瑞雲翔龍取代,瑞雲翔龍又被白茶取代,最後到了登峰造極的龍團勝雪。龍團勝雪一出,天下無茶!”

許和光見好就收,拱手告辭。夏祥也沒挽留,知道徐望山和馬清源此來必定有話要說。

果然,許和光一走,先前喝茶的濃烈氣氛就淡了下來,徐望山神秘地取出一個方盒,開啟盒子,裡面是一個黑黑的茶杯。

“偶得一個建盞,十分稀少,特請夏縣尊鑑賞一二。”徐望山將茶杯拿在手中,正好一縷陽光穿透窗欞落在茶杯之上,明光耀眼,“也不知茶杯之中為何燒出如此光暈。”

夏祥湊近一看,不由得瞪大了雙眼。在陽光的照耀下,茶杯之中浮現大大小小的斑點,圍繞著這些斑點還有紅、綠、天藍等彩色光暈,不同方位的光照下閃耀出不同的光澤,五彩繽紛,十分絢麗。

“曜變?”夏祥震驚之下,又無比驚喜,接過茶杯,仔細端詳半天,“建盞的燒製,因火候的不同而會呈現不同的變化,以曜變、油滴、兔毫最為名貴,而曜變又居於諸名瓷之首。徐員外這件曜變建盞,是絕無僅有的孤品。”

“所以說,紅粉贈佳人,寶劍送英雄,好東西要與識貨之人共賞才有意思。”徐望山哈哈一笑,“還有半餅龍團勝雪,若無茶杯,豈不是愧對風月?這杯子,夏縣尊也別嫌棄粗陋,還請一併收下。”

“既然徐員外和馬員外盛情難卻,本官就不客氣了。”夏祥連推辭一下的意思都沒有,直接就笑納了。也是他心裡清楚,徐望山和馬清源如

此直截了當地登門拜訪,他再推託就是矯情了,何況徐望山和馬清源有意在他面前流露出和他一見如故的熱絡,他豈能不投桃報李?

“哈哈,夏縣尊的性子,甚合我意。”徐望山一拍大腿,手中扇子敲擊桌子,“不瞞縣尊,我和清源前來拜訪,是有事相求。”

有事相求就對了,如果二人只是前來送茶送建盞,不說事情就走了,反倒會讓夏祥心中放不下,更何況二人又是直爽的性子。

“何來相求一說?徐員外和馬員外有事,儘管開口。”夏祥微微一笑,拿出了一縣之尊的權威,“只要不違背天理人情禮法,本官自當鼎力相助。”

“怎會違背天理人情禮法?夏縣尊,我和清源兄都是講究人。”徐望山搓了搓肥肥的雙手,朝馬清源眨了眨眼睛,繼續說道,“事情還是因新法而起……”

“新法?”夏祥微微一皺眉頭,想起了滹沱河船家的遭遇,心中一沉,“說下去。”

“本來官家的新法是為了百姓著想,是好心,可惜到了下面,卻成了好心辦壞事。”徐望山還是習慣性稱呼皇上為官家,既親切又不失尊敬,“候相公想必也是為了朝廷稅收,兼顧救濟災荒之年歉收的農戶。可問題是,真定地處中原,西有太行山遮擋風沙,又有滹沱河貫穿而過,沃野千里,良田萬頃,連年來風調雨順,非但不會歉收,還多有增收。雖去年前年小有旱澇之災,也只有十之一二的農戶歉收,大多農戶就算沒有增收,也沒有歉收,足夠一年之用。”

馬清源接過話頭,嘆息一聲說道:“新法的本意是讓歉收的農戶向官府借貸青苗,待來年豐收後歸還,但地方官府為了多收稅收,往往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管增收歉收,不管是否需要借貸,一律強行按照人頭分發下去,待來年再按照三成甚至四成的利息連本帶息收回。歉收的農戶還好說,官府的借貸有救急之用,來年多償還一些也是應當。但沒有歉收的農戶,並不需要借貸,卻被強行要求借貸,如此多支出了三四成收入,相當於減收了三四成。”

“是呀是呀,問題還在於,明明新法規定的是只收取二成的利息,但下面層層剝奪,又加了兩成,農戶如何承受得起?新法推行幾年來,別的地方是怎樣的情形,我未曾親眼所見,但在真定一地,已有上千農戶被新法所害,不得已賣掉了土地,流離失所,從此成了流民。”徐望山緊握拳頭,痛心疾首地說道,“官家遠在京城,深居皇宮之中,怎知民間百姓疾苦?多少農戶因新法賣地賣房甚至賣兒賣女,對官家怨聲載道,以為是官家害了他們……”

若不是夏祥之前在滹沱河上和船家有過一番對話,他直接到真定縣衙走馬上任,或許對方才徐望山和馬清源的一番話還無法相信。好在他上任之前先暗中走訪了一番,瞭解了真正的民間疾苦。

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夏祥始終認為,知行合一才是大道。

不過夏祥尚不清楚徐望山和馬清源到底想要什麼,新法主要是向農戶借貸,並不涉及如徐望山和馬清源一般的大戶人家。大戶人家都有餘糧,即使歉收,也無須借貸便可度過荒年。官府也並不會強迫大戶人家借貸,相反,官府還需要藉助大戶人家之力,提供新苗、種糧或是錢物。

若說徐望山和馬清源是替百姓著想,夏祥倒也相信。當地世家,久居此地,世代為鄰為親,難免沾親帶故,無論親情遠近,都是鄉裡鄉親,自然而然會心生照拂之意。

夏祥沉吟片刻,拿起建盞端詳幾下,又輕輕放下,問道:“徐員外、馬員外,新法在推行之中,確實出現了一些紕漏,本官任上,會嚴查強行借貸之事。”

見夏祥說話滴水不漏,徐望山和馬清源迅速交換了一下眼神,知道在夏祥面前不必藏著掖著,只管有一說一便是。

“夏縣尊,我和清源是為民請命,為真定的鄉親父老,為官家名聲,特請夏縣尊在真定廢除新法!”徐望山和馬清源同時起身,鄭重其事地朝夏祥深施一禮,“還望夏縣尊憐憫真定十萬黎民百姓,長此下去,真定每年都要有上千農戶成為流民。流民無地可種,無家可歸,早晚必成大患。”

夏祥起身,肅然正容:“徐員外、馬員外,你二人有如此天下為公的胸懷,本官敬佩。只不過廢除新法一事,事關重大,非一朝一夕之功。”

夏祥心裡清楚,新法剛剛推行之時,各地對新法的態度各不相同,有的地方官府大力推行,有的地方官府擱置不理。後來朝堂鬥爭塵埃落定,候平磐大獲全勝,開始著手梳理地方官員。凡是大力推行的地方官員,考核優等

,加官晉爵;凡是擱置新法的地方官員,要麼罷官要麼貶謫。時至今日,大夏各地方官員幾乎無一人不賣力推行新法。是以徐望山和馬清源上來就請求夏祥廢除新法,是為夏祥出了一個天大的難題。

難題不怕,怕的就是二人將私心藏在為民請命的公心之下,讓夏祥不知道他們的真實意圖,最終被二人利用。

“夏縣尊,我二人誠心誠意登門拜訪,既是為民請命,也是有個人不得已的苦衷。”馬清源知道再不說清他和徐望山的真實來意,會讓夏祥懷疑他二人的誠心,就不再有所顧忌,說道,“官府為了存糧,由望山兄修建了糧倉,由我每年拿出數百石種糧存放在糧倉之中,以備不時之需。我二人為官府出力為百姓謀利,本是分內之事,並無怨言,只是修建糧倉和儲存種糧,並不能起到救濟百姓之用,卻成了禍害百姓的根源。我和望山兄本意是愛護百姓,卻因修建糧倉和提供種糧,而為千夫所指,成了官府欺凌百姓、掠奪百姓土地的幫兇,實在是百口莫辯。”

原來如此,夏祥心中明白了幾分,二人愛惜名聲,當初幫助官府修建糧倉提供種糧,本是好心,以為可以造福百姓,不想新法在推行之中出現了諸多問題,二人的好心之舉被百姓誤以為是幫官府搜刮民脂民膏。

“夏縣尊,既然新法不得民心,又為害百姓,為何不廢除以正天下?還望夏縣尊為萬民請命,向官家上書,讓官家知道新法有損官家之名,中飽的卻是地方官吏私囊。朝廷所增加的稅收,並非新法之功,而是無數百姓賣地賣房賣兒賣女的血汗錢!”徐望山激動之下,雙手用力,手中的摺扇斷為兩截,“徐某願以性命擔保,所言句句屬實,若有半句假話,天打雷劈。”

怪不得二人主動登門拜訪,夏祥想通了個中原因,不由得暗暗苦笑,是因他在科舉之時就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拉文昌舉下馬,又在得罪了三王爺之後還被外放到真定為官,任誰都會認為他既有膽識又在朝中有人。只是誰能想到,他還真是孤家寡人一個,朝中連一個為他說話的五品官員都沒有。

至於他和慶王以及見王有過數次交往之事,不過是因科舉之事,二位王爺需要他作為支點來衝擊三王爺的勢力,並非他和慶王、見王有什麼交情。若是有人誤以為他深得慶王和見王賞識的話,他也只能一笑置之。

不過,即便朝中無人,夏祥也有一顆為民請命之心。畢竟黎民疾苦是為官者心之所系,更何況他也確實認為新法大有問題,長此下去,非但不能富國強民,還會為害百姓,讓更多無辜的家庭支離破碎。

“二位的來意,本官已然知曉。”夏祥平復了一下心情,請徐望山和馬清源入座,“此事容本官查實後再做決斷不遲。”

徐望山和馬清源也清楚茲事體大,一著不慎,可能會讓夏祥引禍上身,罷官或是被貶也只在旦夕間,是以也見好就收。二人既然表明了來意,也和夏祥一見如故,就不再久留,告辭而去。

送走二人,夏祥沒有再提審付科和董斷等人,而是叫上蕭五,起身往得閒居而去。

許和光和楊江等夏祥走後,二人又關門商議了一番什麼,隨後也分別離去。縣衙之中,知縣和縣丞不在,就顯得空蕩了許多。

丁可用本想先去龍王巷的小巷酒坊喝點小酒,然後回家,卻被馬展國叫住。馬展國告訴丁可用,保護好董斷,看管好付科,夏縣尊必定心生歡喜。他認為夏縣尊是一個好官,只要跟準了夏縣尊,夏縣尊就一定不會虧待他們。

丁可用向來聽從馬展國的吩咐,當即收回心思,叮囑手下好生看管付科,並且親自來到客棧,住在了董斷、王先可旁邊的房間。

馬展國也不敢怠慢,特意安插了親信緊盯付科,並且讓親信不可掉以輕心,沒有他的命令,誰也不能探望付科。

對於馬展國的安排,夏祥雖未親眼所見,卻也相信以馬展國的聰明,不用他明說,也必定會嚴加看管付科等人。是以他優哉遊哉,安步當車,和蕭五一前一後,沿滹沱河畔步行,不多時就來到了得閒居。

此時天色黃昏,夕陽灑落一地的金黃,落滿小巷的柳樹之上。雖秋風蕭索,葉落枯黃,靜謐的小巷之中,卻別有一番情調和風情。

夏祥負手走了幾步,忽然愣住了——得閒居門口,有一女子倚門而望。她容顏如畫,秀眉如黛,一身淡雅裙裝,猶如玉人。

正是連若涵。

一瞬間,夏祥的心被柔情擊中了,連若涵倚門而望的姿態像極了等候夫君回家的娘子。若是家中有如此賢妻守候,也是大丈夫平生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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