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素恢復元氣之後,做的第一件事是大掃除。
今天天氣大好,元素把舊年收好和現在在用的床單被罩都拖出來洗了一遍。以往只有她一個人幹活,人單力薄,冬天的毯子厚點的,差點都扛不動。
自從家裡來了個力大無比的男人(假),這些力氣活通通丟給他了。
元素只穿了一件中長款的捲袖白襯衫和藍色熱褲。她抱著半個西瓜盤坐在沙發上,用勺子指導那只饕餮擦地。
“對,那個邊角,櫃子搬掉,底下的地兒也得擦,乾布與溼布交換著來。”
饕餮回頭看了她一眼,正好見到她把一勺鮮紅的瓤肉送到嘴邊。她的雙唇被淺紅色的果汁滋潤,顯得格外豐盈。張大了嘴巴把食物含進去時,兩邊臉頰會鼓起來,像是某種動物。昨天他看動物世界的時候,終於知道這種動物,用他們這裡的語言應該如何稱呼——松鼠。
他的口腔裡自動分泌出唾液,不自在地咽了好幾口口水,見元素沒有投喂的表示,才戀戀不捨地收回目光。
他埋頭擦了幾分鐘的地板,光可鑑人的合成仿木質板材上忽然投下一道影子。
他側轉過頭,無聲地看了元素一眼,用新學會的簡單語句問她:“怎麼了?”
元素在他身邊蹲下。勺子插在瓜肉裡。她抬起右手,把他的頭髮揉亂,笑得兩隻眼睛眯成了月牙兒,由衷地感嘆了一句:“欸,你是不是物種有問題啊,怎麼會這麼乖呢?”
他享受地閉上雙眼,喉間發出咕嚕嚕的聲音,像貓一樣。
元素收回手,挖了一勺西瓜喂到他嘴邊:“犒勞你的。”
饕餮低頭**那根勺子,不鏽鋼的材質,有點兒涼,上頭似乎還隱約留著元素唇齒間的芬芳。他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顫慄。
他擦地的時候,元素跟在他身旁,時不時喂他一口西瓜。他低頭時,看到元素*的雙腳。十個塗了指甲油的腳趾甲,紅豔豔的,跟他的完全不一樣。他這幾天在電視裡看到的人類女人,偶爾也有幾個指甲五顏六色的,但大部分人的指甲和他的是一樣的。
為什麼元素的指甲與他的不同呢?他有些擔憂地想著,她是不是生病了?好像她背後會長出那些可怕的東西一樣,他的蛋殼上則寄居著紅蝴蝶的蟲卵。
這樣想著,他心裡對元素的憐惜又多了幾分。
她真可憐啊。
像他還沒學會如何控制那些紅蝴蝶以前,也被它們折騰得夠嗆呢。
元素可不知道他心裡以為自己“有病”。她這監工做到一半,韓為肆的發來一個影片請求。她點選了接受。起初畫面很暗,並且估計是訊號不好的鍋,影片幾乎三秒一卡,很不流暢。
元素看了半天,愣是沒看出韓為肆現在到底在哪裡。
韓為肆辦事情很穩妥,這三天元素和他合作,深深地覺得,這樣任勞任怨的合作伙伴,打著燈籠都沒地兒找了——
他不僅靠譜,還很能幹
她讓韓為肆去查蔣真真的去向,他幾乎是第二天給了她結果。
蔣真真那晚確實是被自家老爹蔣有鳴拐帶走了。蔣有鳴把女兒帶到妻子的墓地上,父女倆在墳前待了一整夜。第二天卓野把她帶回家了,從此以後,她沒在出過門,似乎整個人都很消沉。
元素給她打了電話,她沒接。發了簡訊,等到第二天才收到回覆:我很好。
很好,如此簡練,根本不是她慣常的風格。
她心裡有事,元素多少也能猜到,而且這事恐怕還是家事,不是跟蔣有鳴有關,是跟卓野有關。既然是家事,元素也不好把手伸得太長。畢竟照拂她,也只是因為她是陶釵的後代。
元素不知道蔣有鳴究竟跟女兒說了什麼,竟然將她打擊得如此頹喪,但他特地把女兒帶到妻子的墓地前,一定別有深意。元素懷疑,那墓地可能有問題。
於是她告訴韓為肆,以墓地為中心,方圓三公里內進行地毯式搜查,說不定會有收穫。這兩天韓為肆在忙著搜查。
這是兩天以來他第一次主動聯絡自己,元素心想,恐怕是有結果了。
等影片狀態穩定後,元素問他:你現在在哪裡?”
“墓裡。”
藉著手機的燈光,元素可以看出,鏡頭內的空間應該很廣闊,因為手機的燈光可以打到很遠的地方。
“你可別告訴我,蔣有鳴給他老婆建了個地宮。”
韓為肆說話的語氣十分一板一眼。他糾正元素:“不是地宮。這墳地上,有個小型的疊加空間,次元壁十分薄脆,整個空間幾乎是和【元世界】融在一起的,偏偏肉眼不可見。”
“裡頭有什麼?”
韓為肆把鏡頭降下,對準了某個地方。
一具水晶棺材進入視閾裡,棺材裡躺著一具屍體,沒有穿衣服上半`身是人,下半`身卻拖著一條綠色的尾巴。他浸泡在灰白色半透明的溶液裡,儘管已經死去,臉色卻依舊紅潤,像是一具標本。
韓為肆說:“這裡總共有二十來具這樣的棺材。”
“這些,是化人嗎?”
元素皺了一下眉頭:“看著不怎麼像。化人死去很久之後,會慢慢地恢復到人形態。而這些‘人’看著明顯已經死了很長時間了,還是這種狀態。我覺得,這可能也是一種異界的生物。”
韓為肆的聲音略略高了一點上去:“嗯?這具棺材是空的。”
“空的?”
鏡頭轉到地上。透明的棺材蓋被掀翻在地,落下了一地的溶液,痕跡未乾,看著還很新鮮。
哦,詐屍了嗎?元素搓了搓下巴,陷入了沉思。她正思考著,手裡忽然一空,手機被人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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饕餮揹著雙手,把她的手機藏到身後。
韓為肆的聲音從手機裡傳出來。
“你還有在聽我說話嗎……地上有個東西……看著像是……一顆心臟。”
元素伸出手去:“手機還給我。”
那只饕餮退了兩步,把手機丟到沙發上,拖過一個抱枕壓上去,韓為肆的聲音立刻小了下去,變成“唔唔”的模糊音。
元素“嘿”了一聲,道:“造反了是吧?”
她撲過去,把那只饕餮壓進沙發裡,手探到他的胳肢窩下,撓得他花枝亂顫,風中凌亂。這是她昨天偶然間發現的,別看這只饕餮化成人形,是條一米八的漢子,沒想到卻是只那麼怕癢的貨。
往他腋下腰間撓兩下,能讓他軟了手腳求饒。
她自己身上沒長半塊癢癢肉,根本體會不到怕癢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她認識的男人裡,像這只饕餮這樣怕癢的,也只有一個趙辛了。
當年她還開過趙辛的玩笑:民間有句俗語說,怕癢的男人疼老婆,趙辛你這麼怕癢,以後一定特別疼老婆。
可惜這孩子運道不好,到死都沒能撈著個老婆。
他死後頭三年,每年她都會在忌日那天給他燒幾個紙紮的漂亮小姑娘。結果第四年,一個叫小翠的女人找上門來,詢問趙辛的去向。當得知趙辛早在四年前不幸身亡後,她竟站在呂家的大堂中央大哭起來,口口聲聲只罵趙辛是個薄倖人,她早勸他別深入險地,他偏偏不聽。現在好了,丟下她一個人,叫她要怎麼活下去啊嗚嗚嗚。
元素正巧從大堂外經過,聽見這天崩地裂似的嚎,拉住一個人問:“裡面的人是誰,怎麼哭得這樣驚天動地的?”
被拉住的少年無語地往裡頭望了一眼,悄聲道:“姑姑,這女人是浙江吳家的人,叫吳小翠。她自己說,她是辛哥的女人。”
元素涼涼地笑了:“哦,趙辛的女人。”
雖然後來證實,這吳小翠與趙辛之間,不過只是女方的一腔單相思。但元素還是把當年給趙辛準備的紙人丟到了京裡,為此嚇壞了第二天早起打水的人。他們還以為有人跌進了井裡。
從那以後,元素不再給趙辛燒紙人了。他生前既然有本事在外頭拈花惹草,死後到了地下,恐怕也不愁找不到女鬼結伴,她何必為他瞎操心?
兩個人在沙發上胡鬧,韓為肆在那頭問了兩聲之後,沒人回答,他把影片切斷了。
元素被饕餮抓住一隻手,怎麼也掙不脫。雖然饕餮小心控制了力道,但還是捏得她有些疼。她只好把另一只手伸到他的腰後,去掐他腰間那塊軟肉。
這只饕餮被她一激,整個人像條蛇一樣在沙發上扭來扭去,大叫:“元素,元素!”
他實在癢得受不了,雙手猛地朝上一掀,元素立刻被他掀到一旁。
他把元素的手按在兩旁,輕輕地喘氣。
元素忽然間被反攻了,不由愣了幾秒。
饕餮慢慢地垂下頭。元素瞪大了眼睛,看著他的臉越來越近,心裡忽然犯起迷糊來。
他這個樣子,像是要親她一樣。按理來說,她應該在事情發生之前避開的。可是不知為什麼,她當時竟然一點都沒想動。
終於,饕餮的鼻尖碰上了她的鼻尖,輕輕蹭了兩下。
她覺得像是有一根羽毛,落到她的胸口,羽毛尖兒從她心上掃過,麻麻顫顫的癢了起來。
“元素,”他開口,聲音沙沙的,“我好餓啊。”
“噗嗤——”她哈哈大笑,笑得淚花兒都滾出來了。這三天來,他學會了不少話,用得最頻繁的應該是這句了。
她的手從他的禁錮裡滑出來,掐了掐他的臉,道:“行啦,辛苦一早上了,我帶你出去吃點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