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噗。
一聲聲的悶響響起，那墳頭如紙湖一樣，很快被刨開，露出一棺材。
接著周圍沙沙聲響起，有無數灰白色的蟲影，從四面八方爬來，順著千瘡百孔的棺木，爬了進去。
那長老雙手揚起，口中胡言亂語，開始手舞足蹈地作法。
棺材開始劇烈顫動。
白冰皺眉，他總覺得這一幕有點熟悉，但想不起來。
主要是沒有系統。
砰！
只見那棺材陡然豎起，然後炸裂，一具屍骸慫著頭站起，那些灰白色的蟲子，順著森白腿骨往上爬，充盈身軀，充當血肉。
屍骸抬起頭，眼中流露幽光，看著長老。
“玉兒，你醒了嗎？”
“你終於醒來了嗎？”
那長老雙手顫抖，難以置信看著，聽到對方沙啞的“嗯”的一聲，便勐然抱頭痛哭。
“我這還魂術，練了幾十年了，沒白練啊！”
“沒白練！”
長老噗通地朝著遠方跪下，叩首。
再抬頭時，一個人已經站在面前。
“族長？”
長老看著周清，看著他渾身上下被蟲掏的孔洞，震驚道：
“您，您也受了神靈祈福，發生蛻變？”
周清臉色複雜，他略忌憚地看著那個“復活”的亡妻，又強忍著扭過頭，問道：“你剛才說，還魂術？”
這真的是個活人嗎？
長老面色激動，不好意思道：“不瞞您說，為這一天，我已經等了幾十年了。
此術有活死人肉白骨之功，是上古聖法，您別看現在她只是靈力託著的骨骸，但溫養一段時間，她的靈智就會回來。
那個時候，她就真的復活了！”
說罷，他朝著錦繡閣的方向，再叩首拜伏。
“多虧了天道意志降臨，悲憫眾生，賜予無上仙法，滿足蒼生夙願。”
仙法...
周清神色複雜，在不久之前，他也曾認為，這些蟲子是“仙法”。
但現在，明顯，已經無法溝通了。
他們兩個病友之前，產生了深深的代溝。
他竟然以為死人能復活？
這堂主瘋掉了。
周清拍了拍堂主的肩膀，沒說什麼，一拐一拐走回去，“不用管他，先去把那個人處理掉。”
繼續朝著錦繡閣走去，周清卻是停頓一下，看著白狐問道：
“真的存在能讓人復活的仙法嗎？”
白冰沉吟片刻，點頭。
“你可以認為存在。”
他剛剛想起白虎、想起千里墳區的諸位，想起南玄。
以“墮仙”的手段，保留意識，其實可以當做真正意義上的復活，或者永生了。
周清點了點頭，沒說話，繼續走。
不久，三人來到錦繡閣。
出乎意料地，這裡並沒有陰森，恐怖氣息，也沒有什麼蟲子，早在來之前，它們便爬走，一乾二淨。
只有一個光頭老，背對著他們，坐在屋簷下，看著外邊的湖。
他身材高大，看衣衫還是道門門主，但身形大了整整一圈。
白冰眯眼，警惕些許。
李長庚更是面色凝重，雙手緊繃，隨時準備動手。
周清沒有什麼特殊表情，當然，他現在有表情一般人也難看得出來。
咯咯。
那高大身影緩緩轉過來，依然是道門門主的樣子，只是臉上的蛆蟲不見了，皮肉完好無損，像個正常人。
“憨批？”
李長庚臉色凝重，開口試探。
道門門主眼珠突然僵硬地轉了一下，目光掃過兩人一狐，最後定格在狐狸身上。
緩緩露出無聲的微笑。
“看你這個智慧的眼神，不是道門門主。”
白冰開口，他打起精神。
既然不是他，那就是她了。
確認狀況，周清更是憤怒的發抖，撿起劍鞘就要朝著砸過去。
“你還我天山族！”
但李長庚很快攔住他，他神色凝重，“神祇在此，無論你是誰，勸你還是速速退去。”
“愚蠢的人類。”道門門主開口。
“你才傻逼。”白冰道。
這一開口，就有智械危機內味了，大肥蟲聽了都直呼內行。
同時，他在觀察，該如何對付，收容這藏匿千年，不可名狀的怪物。
同時也想知道，她有什麼特殊手段。
道門門主開口，吐字清晰。
“給你們看了這麼多，還沒明白嗎？”
“連小孩都知道人不可貌相，你們只是看到了蟲，看到了汙穢，就忘了這些年，正是這些汙穢讓你們活下來的嗎？”
“既然你們想看清真相，那就讓所有人看看好了！”
說罷，門主突然大手一揮，黑霧滾滾而去，周圍出現了很多天山族的弟子。
他們從麻木中醒來，看到渾身爬滿的蟲子，先是一驚，便聽到一聲宛如佛偈的神音。
聲音之中，包含無數繁複的資訊，傳向所有人腦海。
【叮】
甚至包括白冰，眼前竟然都再出現了熟悉的字幕，鋪天蓋地的資訊滾滾而來：
大概就是“蟲為力量本源”，“蟲為修道本源”的東西，甚至包含更多。
比如寄生蟲是如何讓肉身強大，如何讓血脈延續，如何矇蔽他們的感知。
大致無誤。
而後，道門門主開口，大聲喝問。
“吾既為天道，以蟲為由，欺騙爾等，是罪過嗎？”
眾弟子如夢初醒，愣了一會，有人道：
“善意的謊言，算不得謊言。”
又有人道：
“能讓我們變強的謊言，既然如此，我不介意被騙的更深！”
門主又看向白冰幾人，問道：
“你們呢？”
“吾給你們力量，給你們造化，又有何處，欺騙爾等？”
振聾發聵。
白冰險些整個人被鎮住了，只可惜現在他是個狐狸。
他開口道：
“當做傀儡操縱一事，你是隻字不提？”
話音剛落。
他的聲音如落刀流水一樣被斬斷。
卻見道門門主臉皮陡然蠕動，裂開，嘴巴，眼睛...都如有絲分裂一樣，變成了三等份，形成三張不同的臉。
旋轉一瞬，分別準確對準他三人。
嗡！
白冰只覺另外兩張臉陡然模湖，整個世界也模湖起來，彷彿失焦，只有對準自己的那張臉，清晰可查。
那竟是他自己！
而後開口，不再是古言古腔調，而是他的前世母語。
“你一個穿越者，在這片大陸上，又沒有歸屬感。
而你前世已經太累，寒窗苦讀，到處漂泊，疲於生計。
這輩子給你當人上人的機會，為什麼要避開豬都能飛的風口，一定要把這人生過的這麼困苦？
大勢不可逆，與人作對可以，你有你的資本，但與世界作對，最後死的只能是你。
如果這一切只是一場夢，你把夢做成這樣，醒來之後，你難道不會後悔，還沒怎麼放飛自我，淨找罪受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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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兩個老婆還沒找齊，醒來之後，就不會留下執念嗎？”
白冰沉默了會。
好傢伙。
沒想到沒動手，直接就是誅心。
它在讀取我的意識和記憶嗎？
被別人罵，可以不聽。
但被自己罵。
字字誅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