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子染挑眉，嚴肅道：
“本主要聽真話，你自將軍府中來，自然比我對這方面的知識精通些，杏紅她……究竟是怎麼死的。”
“額上的傷才是致命，等到杏紅沒了氣後，在投入荷花池中，偽造出溺斃身亡的假象。”
沈夙無半點猶豫，直截了當的說道。
“還有那臉上的傷。”慕子染輕嗤一聲，咬牙道：“荷花池平靜無波，又非急流，哪裡能衝撞的滿面傷痕，想必是人刻意為之的吧。”
想到這裡，她不由自主攥緊了手心，周身發抖，顫聲說：
“杏紅一向性子溫和又處處忍讓無爭，究竟是誰會恨她到如此地步，死後還不願放過。
即使冒著被識破的風險也要做這些來洩憤，沈夙，你此番不管用何方法，定要將幕後真兇替我找到，讓杏紅九泉之下，得以安息。”
沈夙看著慕子染為了區區一個奴婢而流露出這樣的神情，忍不住微微一驚，回過神來，目光比方才還要堅定幾分，銀黑色的瞳孔閃爍著淡淡的光澤，上前一步，說道：
“作案後的兇手，因為害怕，一般會根據性格與承受能力的不同選擇兩種做法，其一便是遠離當場，走的越好，以求撇清干係，不染上半點嫌疑。”
“另一種，應當就是反其道而行之，故意離的非常之近，甚至賊喊捉賊，不過這樣的人，畢竟要城府極深，不露半點異樣才行吧。”
慕子染眼神飄忽，語氣卻十分鎮定，對於猜度人心，她還是不弱於旁人的，必定這第二者，也算是她慣用的手段了。
想到這裡，心中有幾分愧疚湧上，沉吟道：
“極大的可能，只是因為我才連累的杏紅遭此厄運。
身為主子樹大招風，引人怨恨，但想要對付我卻難如登天，轉而針對一個無辜的婢女，將滿腔恨意發洩乾淨，豈不正好……”
她聳著肩膀，淒涼的苦笑了幾聲，嘆道：“是我害了杏紅，她的死，我推脫不開。”
沈夙目光一深，不容否認的是，慕子染說的不無道理，除了這個原因，有誰還會對付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宮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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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段之殘忍，又明顯衝著洩憤去。只是她卻不能這樣告訴慕子染，想了想，刻意將視線扯向其他方面：
“小主不必過於自責，事情到底還未水落石出，說到底也盡是些猜想。說若嫌疑，那御繡房的繡娘孫氏，被貶至浣衣居的從前的沈貴嬪，也都不能排除其外。”
當沈夙提到早已淡出視線的沈玲瓏時，慕子染陡然一驚，不由得將衣領拉緊，接著她的種種猜測繼續道：
“照此說來，那阮文君，皇后，夏貴嬪，甚至於她……也是極有可能了？”
慕子染掰著手指，一一細數，卻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她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打量了一眼周遭的環境，氣若游絲的悄聲對沈夙挑眉道：
“只要一想到不知何處，有一雙滿含憤恨的眼睛密切盯著這絳雪軒的一舉一動，我便十分的害怕，今日是杏紅，那來日呢，又會是何人？”
看著一向不動如山般鎮定冷靜的慕子染也會有如此模樣，沈夙只覺得心中一動，責任與使命感悉數湧上，她拱手傾身，朗聲道：
“將軍送沈夙至小主身邊，便是要護小主周全。況且沈夙自小習武，也絕對有把握與自信讓小主毫髮無傷，還請小主安心，也請相信沈夙！”
“從前只覺得你冷若冰霜，還是由與我不對付的蕭衡送來，多少有幾分疏離。”
慕子染眼中流露出感動的神情，此番也直言不諱，將內心的話悉數說出，道：
“只是隨著相處日子漸長，也知曉你是個心思細密又妥帖的人，不只是我，便是汀蘭岸芷她們也慢慢消去了芥蒂，將你真正看做這絳雪軒中家人一般。”
沈夙從前所面對的環境中，從未有人會這般表露情感，是以今日聽慕子染這番發自肺腑的言辭，竟不由的紅了臉，深深的垂下頭，抿唇不語，內心卻也是十分動容。
慕子染仰頭望著她問道：
“今後的路還很長，你可願與我一同披荊斬棘？”
“誓死效忠！”沈夙毅然決然。
“好！”她點了點頭，眉宇神色之間隱約有了從前的活力與從容不迫，她揚了揚眉，凜聲堅定道：
“自得知阮文君被封元婕妤起，我便一味的挫敗消沉，連僅有的沉穩從容也悉數忘了個乾淨，正是這連自己也保護不了的模樣，才給了歹人可乘之機，也因此害了杏紅。”
她的目光閃過片刻的狠厲，稍縱即逝後聲音越發高揚，聞之振奮：
“只是從今日起，我定要重新振作起來，還要變得越發強大。只有這樣，才能讓今天的事不再重演，也不至再失去你們其中的任何一人，這樣的傷痛，我再也不願經歷了。”
說罷，拉過沈夙的手，緊緊一握。
沈夙看到慕子染的眼中漸漸升起了同往日一般的光彩，不由得松了一口氣，也發自內心的欣慰高興。還不及說什麼，便聽到慕子染又吩咐道：
“今日汀蘭無暇，備膳一事，便要勞煩你了。”
她眨了眨眼，彷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畢竟旁觀者的角度看來，自很久之前，慕子染便已開始食慾不振，也連帶著身體也變得虛弱了很多。
如今主動要吃東西，著實令沈夙嚇了一跳，立在原地，忘記了行動。
片刻後，才怔然道：
“小主竟願意吃些東西了……”
“不吃東西，那方才說的那些豈不成了空口白話，哪裡有心力去完成？”看著沈夙的吃驚，便能想到此前自己到底有多不振，更是羞愧不已。
沈夙重重的點了點頭，快步往外走去。
“等等。”
身後突然又傳來了慕子染的聲音，她不解的轉過頭去，便見到慕子染輕輕勾起抹皮笑肉不笑的弧度，遠遠望著她，眨了眨眼，聲音卻是極冷，道：
“關於杏紅的死因，你還是要暗中查訪，只是莫要打草驚蛇，以免多生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