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慕子染蹙眉，如蝶翼般的睫毛微微顫動。
趙清商似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一般，
“似乎趙棲遲這個名字在家族中都少有提及，只一次聽母親同姨母閒聊時提到過，說她是個‘眼力淺不中用’的人而已。”
“太后姑母也曾經提點過，趙家這輩只有清商一人，她似是做了什麼有損家族的事，連姑母都不願過問，我便也沒見過這位德妃娘娘。”
慕子染不動聲色，只裝作頗有興趣一般。
“更傳聞自從失了孩子，便痴痴傻傻，到底也是個可憐人。”趙清商眼中流露著幾分不忍，輕輕的嘆了聲。
慕子染垂下眼簾，隱隱有些泛酸。
“小主，是時辰去御膳房了。”汀蘭見上前傾身提醒道。
慕子染這才回過神來，起身拍了拍裙上褶皺，便向趙清商道別。
“那個夏婕妤真當你是她宮裡的廚娘了？”趙清商氣不過，一隻手攔在慕子染身前，阻了她的去路。“今日你就好好待在我這裡，半步也不許踏出。”
見趙清商處處為自己考慮，慕子染心頭一暖，挽過她的手臂，莞爾輕笑，眸中透出幾許柔情。
“我哪裡是為了她，權當為那個未出世的小皇子了。”
趙清商眼見著這幅柔情蜜意的模樣，頗有恨鐵不成鋼的意思。想著自己再勸也不用，到底還是放下了阻攔的胳膊，
“罷了，是我枉做小人。”
慕子染知她並非真的生氣，眼珠一轉，裝作小宮女姿態，福身朗聲道：
“子染謝過趙小主抬愛，趙小主萬福金安。”
趙清商見她這般，忍不住笑出。甩了甩帕子將人往出趕，目送著慕子染自聆音閣而出，不由搖了搖頭，心中五味雜陳
她到底不能像後宮妃嬪一般，翹首以待君王臨幸，她趙清商此生只求一世一雙人。想到這，眸中水光盈盈，望向梳妝檯前那把楠木摺扇。
想來，是難以實現了。
一路上，慕子染並未言語，將點滴資訊整合在一起，便得出了這位趙德妃的境況。想來清商姐姐是為了趙家穩固前朝地位而送進宮，這就說明趙棲遲已失了寵，成為一顆廢棋。能爬到四妃之一的位子，顯然太后與趙家費了不少心思。
只是，有損家族之事和眼力淺，又指的是何事？
還有德妃那早夭的皇子，慕子染抿緊雙唇，敏銳的直覺讓她感到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巨大的漩渦，確實靠近中心便越危險，而她正一步步邁向這個中心。
整個過程中慕子染都心不在焉，努力讓自己不再想德妃，眼下，還有更加重要之事待自己處理。
“近日本主略有幾聲咳，恐染了病氣給夏婕妤，便勞煩你待為送去了。”慕子染輕嗽幾下，滿含歉意的柔聲說道。
“小主哪裡的話，這本就是奴婢分內之事。”良辰早就想在素梅面前擺擺架子挪耶她幾句了，礙於慕子染在身邊，此番她不與自己一道豈不正好。故而歡喜的應承，福身後離去。
見二人走遠，慕子染閉目回憶一遍昨日所繪地圖，獨自一人轉向御膳房後門處，
正如前日探察一般，雜草叢生的牆角下有一個被石塊掩住的洞，看那石頭大小，要想搬動應是不難的。慕子染頷首，有了這個洞，自己的計劃便好執行的多。
順著後門前行，不出半柱香功夫可見一處假山，
穿過假山，極目可見圖中所繪龍首一池。
慕子染打量著四周，卻是少有人來，芳草萋萋，綠柳拂波，景緻極幽靜，卻有些陰森蕭然。她背過身倒退著邊看邊走，專注思索著拿些地方可以當做被發現時的藏身之所，
卻沒瞧見遠處還有一人，埋著頭閉著眼，哆哆嗦嗦的拎著籃子快步走著。
“呀。”
慕子染只覺得有人撞向自己，接著便傳來一女子驚聲尖叫和東西落地破碎之響。
如此陰森之地，加之汀蘭所講傳言，倒著實另慕子染心中一凜，毛骨悚然，半點不敢轉過頭去一探究竟。
就在此時，涼風貼面而過，飛沙走石迷離了眼睛。
朦朧間，只覺得什麼東西被風吹的罩在了自己臉上，慕子染眯著眼睛取下面上之物，定睛細看，
竟是幾張燒給死人的黃表冥紙。
慕子染再也忍不住，驚叫出聲。
子不語怪力亂神，慕子染倒是向來不信此等鬼神之說，只礙於被驚了一跳，不免有些怒意。恨恨將冥紙置在地上，霍然轉身便要弄清誰人敢嚇唬她這個常在。
只見一身著淺粉宮裝的宮女抱膝蜷縮在地，不住的打著哆嗦，輕聲唸叨“阿彌陀佛”。一旁地下是散落一地的紙錢冥餉，還有一盞打碎的琉璃長明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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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子染怒聲道：
“你是哪宮的宮女，在此裝神弄鬼。”
宮女愣了愣神，悄然睜開一隻眼，見眼前並無什麼青面獠牙的鎖魂鬼魅，捂著胸口長舒一口氣。卻猛然反應過來，這宮中女子除了宮女可不就是妃嬪了，這樣的念頭一轉，趕忙俯身叩拜，
“奴婢景陽宮采薇，衝撞了小主，還請小主恕罪。”
她打著哆嗦磕了三個頭。
慕子染神色微微一沉，
景陽宮，德妃？
念及這采薇也被嚇得不輕，自己剛才似是苛責了些，慕子染緩和了神色，將她扶起。采薇一副惶恐的模樣，恭聲謝恩。
“宮中非節日祭典不得私下焚香祭拜，還不快些收拾了。”慕子染微微掃了眼散落一地的紙錢，端聲提醒。
采薇一凜，趕忙躬下身子一片片拾起，收入籃中。見到那破碎的長明燈時，神色鬱然，眉頭微籠，咬著牙惶急道：
“這可如何是好，德妃娘娘還等著呢。”
慕子染垂眼思量片刻，當即決定藉此拜會德妃一番，兀自取過采薇手中的籃子，淡淡道：
“我送去給德妃便好，你腳步快些應當趕得及再取一趟。”
采薇猶豫不覺，支支吾吾，立在原地未有動作，
慕子染柔聲斥道
“快不快些。”
沒有旁的辦法，采薇打量一番眼前這個面容清麗的小主，也不像滿腹詭計之人。便不再猶豫，重重點了點頭轉身一路小跑沒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