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祭終於到來。
早上嚴羽就被星辰樓頂的鐘聲驚醒。聽到外面集合的叫聲，嚴羽也連忙從床上跳下來，匆忙抹了把臉就穿好衣服往外跑。
來到星辰樓前的廣場上，只見廣場上已經站滿了兩部的學員，而數日不見，星辰樓前廣場也來了個大變樣，中央的空地沒有變化，但是邊上一圈已經建起了如同劇場一樣的階梯型坐席，由東向西環繞了大半個廣場。
學堂中的法師大部分都已經在坐席上坐定，遠遠的可以看到莫奈，朗貝爾等人都在其中。而一些較為年輕的法師則在下面維持秩序。
嚴羽掃視了一眼，很快就在人群中找到自己戊字班學員的位置，自然也在廣場東南角最靠邊上的位置。只是讓他有些詫異的是，在戊字班隊伍前面整隊的竟然是金美人露貝迦。
等到嚴羽也匆匆站到了隊末，他也算是班裡來的最晚的幾個人之一了。主要是昨天晚上都在指導褚嶽陽，對他詳細地描述自己在元素世界中遇到的問題。
大預言術雖然神奇，但是確實並不像真正的“預言”那樣通神，說到底不過就是透過盡量少的初始條件，推算出更多的資料來。這種推算可以是正向的，也可以是逆向的，但是沒有足夠的條件的話，所得出的結果可能就差之千里。
就好像是預測天氣一樣。現在抬頭看看天空的雲朵，大概是個人就能猜出一個時辰之後或者之前的天氣來。而對天相比較瞭解的人，大概也能根據風向和雲層外觀，推算出一天之後是晴是雨。
由此推開來，只要能夠得到足夠多的條件，就算推算五天十天，甚至一個月之後的天氣都不是不可能，所慮者唯有條件不夠罷了。要知道在這麼長的時間之內，能夠影響天氣的條件實在是太多了。
同樣，要向讓褚嶽陽透過大預言術推算出自己應該如何才能讓火元素使修煉十方后土訣，不單要讓褚嶽陽知道什麼是氣丹，還要讓他徹底搞清楚元素世界和元素使究竟是什麼東西。
若是褚嶽陽能夠親臨元素世界，這一切都可以親眼觀看，變得很簡單，但是元素的共鳴不是每個人都能達到的境地，所以嚴羽也只能用自己的語言組織起來，儘可能地向褚嶽陽描述自己在元素世界中的見聞。
即使是這樣，花費了一個晚上的時間，嚴羽也只是將可能需要的組合縮小到三種可能性裡。這三種可能的方案各自都代表著一筆不菲的物力，嚴羽還在頭疼應該到哪兒去弄到這筆錢，好讓自己支撐這個試驗繼續下去。
站在佇列裡，正在發愣的時候，突然感覺到旁邊有人狠狠地拉嚴羽的衣袖。嚴羽回過神來，便聽到身旁一名戊字班的同學小聲說道：“快退下來，是鎮南王的車架！”
嚴羽這才注意到，原本身旁的隊伍齊齊向後退出了十多步，空出一條大路來，只有自己還傻呆呆地站在空路當中。而不遠處就是一支十多輛馬車組成的車隊行來，最前方的那拉車的三匹黃琮馬幾乎都快要踏到自己跟前！
還好身旁有人提醒，嚴羽連忙往順勢往後退出了幾步。
那車隊徑直從他身邊駛過，根本無人擔心剛才他會不會退得不夠及時被馬車撞到，甚至都無人向路邊的嚴羽投上一眼，隱隱還聽到那首車上駕車的車伕往他這邊吐了口唾沫。
不過嚴羽也無心計較，只是望著那車隊越過學生隊伍，直到廣場中央才減速停下，然後從幾輛馬車中快步走下來幾個人，跟學堂的法師們交涉起什麼來。
“鎮南王……他竟然親自來了。”嚴羽有些出神地看過去。
即使在圖蒙人的地盤上，鎮南王之尊仍然遠超普通的貴族。必經鎮南王率軍投誠的時候，圖蒙人可是答應現今體制一應儲存的。這馬車停在廣場上，就連莫奈和朗貝爾等人也都離開座位，恭迎了上去。
什麼叫做權勢？什麼叫做富貴？
嚴羽本來以為自己來到西華大學堂，見的都是各家豪門子弟，對於這些字眼已經看得深刻。但是知道鎮南王的車架出現，他才真正體會到了富貴逼人究竟是一種什麼概念。
那飛馳的馬車，跋扈的車伕，並不是嚴羽所注意的焦點。但是那護在馬車旁邊的二十名侍衛身上，每個人都有著讓嚴羽不敢直視的威嚴和氣勢。
雖然現在嚴羽已經跌落到三階武士的程度，但是這樣的氣勢，他只在靈鷲派和羅浮派高手的身上才有見過。
換句話說，這二十名護衛，個個都應該是高階武士，放在外面能夠開宗立派，成名成家的大高手！
就是這樣的人物，竟然也只能護在馬車旁邊，聽著大總管的指令，做著整齊劃一的動作，變成鎮南王儀仗的一部分。而這些人，不都是嚴羽從前夢想的目標麼？
能夠將二十名高階武士，隨隨便便地拉來作為貼身侍從，這才是身為一個王者的風度。這一刻，嚴羽才真正體會到嚴家的渺小。在鎮南王的眼中，嚴家只不過是用來控制慶典成的
一個工具而已。他看重嚴家的，只是它作為三百年世家豪族，鎮守一方的名頭，而不是家族裡那些自詡為高手天才的武士力量。
鐘樓上響起了第三道鐘聲，鎮南王本人，也終於在侍衛們喝法師們的簇擁下，走上了正面的看臺。在這個距離上遠遠看去，只能看到那是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人，而他的身形相貌則好像始終隱藏在一片陰影之下，讓人看不真切。
“坐在鎮南王旁邊的那幾個是什麼人？”嚴羽拉了拉身邊的胡坤問道。這時學員們也終於要開始入座，除了那些已經報名參賽的選手之外，其它人都按照自己班級的序號在看臺上有著一席之地。而隊伍行進的過程中，胡坤則已經擠到了嚴羽的身邊。
“那穿著軍官服的應該是圖蒙人東徵軍司令部的什麼大官吧？”胡坤手搭涼棚看了一陣，“就連咱們校長朗貝爾都只能敬陪末席，這西華城中比他大的也就只有東徵軍軍部的那些老爺們了。就是不知道，坐在正中間的那兩人是什麼身份？”
嚴羽疑惑的也正是這一點，那一個中年一個老者，坐在看臺上最好的位置，而且距離身旁的人都隔著至少一米的距離，就連鎮南王的席位都不能靠在他們身邊。
對於這位王爺，大多數學員的心中還有頗為矛盾的。
要說他背棄了自己的民族和國家，投靠了番人，很多次對此是頗有不屑的，甚至民間已經有人給這位王爺編了個綽號叫做“賣國王”。但是現在整個宛西府都已經淪落，而同是作為淪陷區的貴族，大家重新接受了圖蒙人的承認和冊封，也都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反倒是鎮南王好歹是身為同族，看到他在圖蒙人面前也受到尊敬，讓這些子弟們心中的屈辱感不至於那麼強烈罷了。
“貴族還是貴族。誰對上我們都還得客客氣氣的。”這也就是這些淪陷貴族子弟心中最後的一塊保留地了。
轟的一聲巨響，不少學員都被嚇了一跳。倒是嚴羽聽出來是卡農的聲音，當初自己的便宜師父歐陽景可是還仿造了一門出來。
現在想起來，這卡農應該是徹徹底底的魔法造物，憑藉魔力進行驅動。而上面那些繁複的花紋，應當就是起到了魔法陣的效果。也虧得歐陽景他們那些大秦匠師，能夠在不懂絲毫魔法的基礎上，將整個法陣完全復現出來，據說這種威力強大的戰場兵器還要在大秦的軍隊裡面列裝，不知道現在已經實現了沒有。
炮響之後，春日祭便正式拉開了序幕。雖說學員們期待已久的，都是迷宮比鬥的那個環節，但是對於圖蒙人來說，真正重要的，是春日祭所代表的問話。
就好像大秦人最為看重的端陽節和祭祖日一樣，春日祭可以算是整個圖蒙乃至西方世界中最重要的節日。尤其是在聖主教一統西域之後，更是讓春日祭從一個民間節日搖身一變，成為了一個宗教意味十足的節日。因此在春日祭開始之後，首先站出來說話的，就是學堂中的光頭主教克里斯托弗。
聽著光頭主教的聲音在擴音魔法的輔助下傳遍了整個廣場，嚴羽終於將目光從鎮南王周圍的那些人物身上收了回來。其實周圍的學員也沒有幾個將心思放在了光頭主教的佈道上面，大家都在交頭接耳地低聲議論著一會兒將要進行的迷宮大比鬥。
反觀學堂二部那邊，嚴羽卻發現那些西域學員們卻都一個個正襟危坐，聽得極其認真，態度和本部這邊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看起來都不像是學生，倒像是一支軍隊。”嚴羽口中唸叨著，這些孩子們雖然都還頗為年幼，而且集訓的日子也沒有多久，但是已經凝聚出一股淡淡的殺氣，卻少了少年人通常的那種靈動。嚴羽不知道，究竟是現在的圖蒙人還是過去的大秦人，造就了這樣一群孩子。
正當嚴羽左顧右盼的時候，突然聽到耳中傳來了一個久違的聲音。
“你繞到看臺後面來，我有事找你！”
竟然是好久不見的奧古斯塔！自從上次這些亡靈法師受到教會的圍剿之後，嚴羽就帶著康奈藏身的那枚黃銅戒指回到了學校，從此再也沒見過這位老師以及和他相關的人物，沒想到在今天這個熱鬧的慶典上，竟然又聽到了那個熟悉的聲音。
嚴羽左右看看，還是沒有找到聲音的來源，不過他知道奧古斯塔有這麼一種法術，能夠直接將聲音傳到他一個人的耳中，所以便站起來推說肚子疼，向露貝迦告了個罪就從看臺處溜了出來。
等到了看臺後面，嚴羽一眼就看到了奧古斯塔——這位老師這次穿了一身白袍，臉上卻仍舊蒙著一張面具來。
“你們不是被追殺呢嗎？怎麼又能回來現身了？”嚴羽跑上幾步，小聲問道。
奧古斯塔拉著嚴羽，一把鑽進了旁邊的一座小屋裡，關上房門然後低聲說道：“我現在假扮的身份是聖主教中的祭司，他們也都是慣常蒙面，所以不會有人生疑。而且今天人多又雜，倒是不難脫身——我是回來找你要東西的，康奈藏身的
那個戒指你放在哪兒的？”
見到奧古斯塔攤出手掌，嚴羽尷尬地一笑：“他現在被我鎖在抽屜裡面，不如我們這就回去取。”
奧古斯塔對他如此虐待康奈也頗有點無語，不過轉念一想，又冷笑道：“憋他幾天最好，我們在外面累死累活地給他找重組身體的材料，他倒是安安穩穩地每天睡覺。你這就回去取吧，拿上這傢伙，我們都要離開一段時間了。”
嚴羽一聽，稍稍一愣：“離開大秦？”
奧古斯塔點了點頭，聲音也稍稍和緩了一些：“上次你給我們弄來的屍首，確實有所發現。但是遠東這邊缺少實驗器材，我們還需要回到基地才能完成最後一步。而且康奈這邊也不能耽擱，所以這一次都要回去了。”
嚴羽心中不知什麼感想，少了這幫亡靈法師，自己的身份倒是少了一份被揭穿的危險，但是自己也少了一分可供借力的地方。不說奧古斯塔給他的指點和好處，光是從康奈那裡弄出來的東西就讓嚴羽受益匪淺了。而現在奧古斯塔他們一走，這一切就都不可能再回來。
倒是奧古斯塔見嚴羽“留戀”，笑了起來：“雖然我是暫時沒辦法教你了，但是聽說你在鍊金術上已經發展的不錯，這也是一條好路。”
“鍊金術？”嚴羽有些詫異，這些最近發生的事情，奧古斯塔竟然也瞭若指掌，顯然這段時間裡並沒有真正離開西華大學堂，卻不知道他一直躲在哪裡。
“是啊，就算是法神，身邊也往往少不了煉金術士的支援。而且從近代之後，法師的地位已經在不斷下降，魔法的未來，應該是屬於魔機，屬於煉金術士的。你能夠在這一條路上走得好，我也很高興。”奧古斯塔低聲說道，“這一次到學堂裡來參加春日祭的，就有不少大人物。你有沒有報名參加？”
聽到嚴羽否定的答案之後，奧古斯塔有些惋惜地說：“大好的機會，你應該把握住的。若是能夠在這一次的比試中脫穎而出的話，很可能就會得到那幾位的賞識，說不定能夠獲得被抽調的機會。雖然不一定是徽崗魔法學院，但是也比現在的發展要好得多。”
嚴羽聽到奧古斯塔的話中出現陌生的詞語，並沒有透過轉譯器翻譯出來，知道那一定是一個特殊的名詞，連忙問道：“徽崗魔法學院是什麼？”
“那是圖蒙法師的最高學府。”奧古斯塔再次給自己的學生解釋道，也許是看嚴羽數次為他們立下功勞，奧古斯塔猶豫了一下說道，“其實你若真是能把握住這個機會的話，或者我們能想辦法替你爭取一下，爭取一個到徽崗的名額。”
嚴羽點了點頭，奧古斯塔的許諾雖好，可惜他還是用不上。以他現在的魔法實力，想要在迷宮中殺出一條生路來可說是難於上青天，還不如安安穩穩地做西華大學堂戊字班的一名普通學員，暗中將自己的事情做好，等到實力完全提升上去了再想辦法。
給奧古斯塔取回了康奈那枚黃銅戒指之後，奧古斯塔給嚴羽留下了一枚傳訊水晶，只要捏斷水晶的一角就能夠與他聯絡通訊，不過只能使用一次。嚴羽知道這是奧古斯塔承諾的一部分，也安然收下，藏入了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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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同一時刻，星辰樓附近的另一個背風處，卻見學堂二部最耀眼的新星哈德門，正跟一名身材瘦小的大秦男子說話。
“什麼？你要我現在放棄參賽？”哈德門圓瞪雙眼問道。
“別忘了，讓你加入學堂，讓你參加比賽，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對面那男人身穿的服色，竟然就是鎮南王座下門客。但是若是嚴羽在這裡，聽到那男子的聲音只怕會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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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還不是為了打入圖蒙人內部？”哈德門冷笑著說道，“既然做了潛伏者，自然有潛伏者的覺悟。不過你不是早就說過，在這次的比賽中奪魁，是被選中的最好機會嗎？”
“潛伏者的覺悟？”那矮小男子也冷笑了一聲，“別以為你偷偷做的那些事情我們影殿會看不出來。我只是提醒你不要玩那些一腳踏兩船的把戲，否則我們寧肯捨棄了你這顆釘子。”
哈德門沉默了一陣，終於說道：“說吧，為什麼？”
“因為昨天我看到了一個人。”那矮小男子笑道，“我沒想到，在這裡竟然會遇到另外一名潛伏者。一會兒我就會去找他，這個人的身份和性命，也會成為你更進一步的臺階。就像你上一次所做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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