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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5章:同是天涯淪落人

李廣這些日子過得很不好,不知為什麼,總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先是一直伴在身邊的小太監忠兒詭異的失蹤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找遍宮裡也沒個影子。

按說一個大活人,尤其又是在編的人員,應該不會出現這種情況。實則在大內之中,這種事兒卻從不少見。

太監宮女們也是分派系的,甚至比上面的主子的派系更複雜。互相之間不知什麼時候就得罪了人,那麼接下來各種陰暗手段便會層出不窮。

至於說隨便人間蒸發個小太監,簡直太正常不過了。大內每年無緣無故,憑空失蹤的這種底層人員不知凡幾,誰會去在乎一個小人物的存在?

所以,李廣初時也沒在意。畢竟忠兒是他身邊的人,這在宮裡都知道。便是得罪了誰,最多不過就是暗中折磨幾天出出氣,事後看在他的面上,總不至於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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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一次顯然不一樣,眼看著這一天天的過去,那小人兒半點再現的跡象都沒有,這終於引起了李廣的注意。

他倒是並不在乎一個小太監的死活,可問題是,這個忠兒是打小就一直跟在他身邊的,有些事兒難免就會知道的多一些。如果只是因為得罪了什麼人被直接弄死也就罷了。可要不是,那這事兒可就值得思量了。

這事兒本就讓他心煩,後面卻又出了因遲到被主上訓斥之事,這又讓他鬱悶更加了三分。這且不說,更讓他驚懼的是,主上最後給他安排的這活計。

暗暗摸著袖中藏著的那個小玉匣,想著剛剛兩次悄悄開啟,卻兩次讓裡面那個古怪的玩意兒發出莫名的異動,他就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那個恐怖的主上讓他想法兒將這玩意兒安置在這個位置,但既不能被遮掩住,還不能被人發覺觸動,這難度實在太大了些。

好在他總算有些手段,仗著這些年的一些小把戲,得到了弘治帝的信寵,使得他得以用為皇帝祈福的名義,在萬歲山上修了這麼個毓秀亭。

有了這個亭子,他便可以將手中這個詭異的玩意兒,堂而皇之的安置到亭子頂上去。如此一來,旁人便是看到了,也只會當做一種裝飾,又避免了這東西被人觸碰到。如此一來,便可神不知鬼不覺的完成主上的任務了。

可他想的不錯,卻萬萬沒料到,這東西剛一拿出來,就接二連三的出現異常,這可差點把他嚇掉了魂兒,哪裡還敢再繼續試探,只得先放棄了馬上安置的想法,待到亭子徹底修好前,最後封頂一步時,再將其扣到最尖端上去吧。

唔,還有這些個修亭子的工匠,說不得日後總要找個藉口,全部都弄死才行,決不能讓任何人從中察覺到一絲一毫的蛛絲馬跡。

他眼中閃過一抹陰毒的光芒,暗暗下定決心。那位主上究竟要做什麼,他心中早有所猜測,可他從不敢多問半句。他也不用問,打從上次問到那金丹的問題,再到這次手裡的這東西,其目標不言而喻。

作為一個宮裡的資深人士,他實在太明白其中包含的意義了。他更明白這其中的風險,但是話說回來,風險越大利益也就越大。他跟杜甫鬥了大半輩子了,卻每每總是差那麼一籌,無論如何也翻不了身。

或許,這次,就是最後的一次機會了!他在袖中的手下意識的使勁攥了攥,臉上終於閃過一抹堅定之色。

心下打定了主意,遂轉身下了工地。現在他必須要把身上藏的東西先安置好,可不敢帶著在宮中晃了。誰知道剛剛那兩次異動,會不會引起什麼人的注意?

這宮裡藏龍臥虎的,他可是知道,就是那個死對頭杜甫,便有著一身詭異莫測的本領,這也是讓他始終不敢用陰私手段對付的原因。而除了那些個手段,他就只能以正常爭鬥的模式去爭,但結局…..

這玩意兒不能放在宮中,那便只能先藏到宮外的自家宅中了。是的,他在宮外有著自己的宅院,很大很華麗的一座宅院。這可是他大半輩子的辛苦所得,用盡了各種手段,連貪帶訛,還有搜刮而來的。

為此,朝中曾有人大肆彈劾過他。不過那有什麼用?只要皇帝信寵他,便一切都不算什麼,最終還不是不了了之。

只不過終究還是要謹慎些才好,這個節骨眼上,他可不想出什麼意外。

只能自己親自跑一趟了,可惜忠兒那孩子不在……這一刻,他不由的懷念起那個身邊的小身影了。往日裡還不覺,這到了用人的時候才發覺,自己身邊除了那個孩子外,還真沒個用著就手的人。

這樣一路想著,一路回了籤房。屏退下人們,將每次去見主上的那一身兜帽長衫換上,這才悄然出了門,直往宮外自家宅子而去。

宮裡一些必要的打點早已打通,所以並沒什麼疏漏,他很容易的就出了皇宮。

待到出了宮門,轉過街角某個隱蔽處,將遮面兜帽往頭上一罩,檢查了下並沒什麼破綻,這才滿意的緩步踱了出來,略一分辨方向,隨即低下頭快步往自家宅子方向行去。

這種流程他做的已經很熟練了,一向都從無問題。可是他卻料不到,或許是真的冥冥中註定了,又或是真應了那句話:常在河邊站哪有不溼鞋?今個兒這遭,偏偏他就真出了問題了。

因為心中有事兒,又是低著頭走路,不免便走的急促了些。結果便在又轉過幾個街角,眼看著再不過兩條街就可以看到自家宅子了,猛不丁卻身前一暗,隨即哎呀幾聲痛叫響起,他竟跟一頂軟轎撞到了一起。猝不及防之下,兩邊都是跌了個滾地葫蘆。

啪嗒一聲,袖中原本死死握在手中的那方玉匣,也握持不住,從中甩了出去,就那麼明晃晃的暴露在了外面。而且不但如此,那匣子因為震動,還敞開了一小半,連裡面那件要命的東西都露出了一半。

這一嚇可差點沒把李廣的魂兒都嚇飛了,顧不上旁的,甚至連身上的疼痛都顧不上了,手足並用的就那麼爬了過去,一把將玉匣推上,用最快的速度將其收入懷中,這才長長松了口氣兒。也直到這時,身上陣陣的疼痛,終於讓他記起了此刻的狀況,登時就是怒發欲狂,霍然抬頭看去。可是這一看,卻又讓他猛地面色一變,心中暗叫不妙。

要說李廣這幾天總是心驚肉跳,那麼相比起來,傅瀚就是寢食不安了。

當日朝上那一幕,在經了張彩的一番解說後,讓他心中哇涼哇涼的,常常半夜睡著睡著就會驚醒過來,夢到自己被錦衣衛破門而入,直接抓到詔獄中的場景。

弘治十二年的那場科舉舞弊案,雖然已經平復了許久了,所有人都認為也就那樣了,哪怕最終裡面仍有些不清不楚,但朝廷和皇帝的面子必須不能丟!皇帝必須不能錯!

所以,最終只能是那個蘇州學子認倒黴了事。再然後,程敏政這個禮部侍郎下臺,待到過段時間,這事兒徹底平息了,再酌情另行任用給些個補償也就是了。

當然,始作俑者也必須有個背鍋的,戶部給事中華旭華大人長短 大小貌似正合適,前些日子,不正給了上面藉口,由此忽然從天堂到地獄,一下子被按到泥裡去了?

好了,這樣上下左右、朝裡朝外,便都能交代的過去了,這事兒當然也就理所應當的完結了唄。

至於皇帝會不會還有想法……怎麼會?!這幾年,幾次的交鋒,皇帝顯然已經沒了鋒芒,被文官集團漸漸越來越多的侵蝕了諸多的權利,最終眼見得都有些厭政了。

士大夫治天下的時代,終於就要到來了!無數文臣額首拍掌相慶,傅瀚也曾經是這麼認為的,未嘗不暗自得意良久。

然則這一次的事兒,卻給了他當頭一棒,張彩一番精彩的解說,徹底讓他明白了過來,什麼叫伴君如伴虎,什麼叫帝王心術!

皇帝真的屈服了嗎?對於那場舞弊案,真的就那麼放過了嗎?要知道,那個叫蘇默的小子,不單單是程敏政的女婿,據聞還和那個舞弊案中的蘇州學子相交莫逆。

而且,當日蘇默從草原回來,根本就是私自離隊,提前趕回京城來的。然後更是大鬧吏部,先是強硬的將他老丈人從吏部大牢中撈出來,隨後便又直趨錦衣衛詔獄,堂而皇之的索要唐伯虎。雖然最後未能得逞,但卻也屁事沒有。

特麼的什麼時候錦衣衛那麼好說話了?被人欺到家門口了,竟都屁都沒有一個?

這且不說,只轉過天來,那蘇州學子就忽然被釋放了。喻令:上有悲憫寬容之心,雖其行狷狂不當,以致入陷囹圄,然則出證不足,當以戒之即可。著赴吏任,以彰聖恩……

啥意思?就是說唐伯虎這次的冤案,查無實據,所以釋放了。但之所以搞成這樣,卻是他自身行為不當,這才招來的禍事。不然怎麼那麼多的舉子,單單就你倒黴呢?但是即便如此,皇帝還是很仁慈寬和的,教其以此事為警戒,牢記這個教訓就是了。最後,還大方的給補了個八品吏官的缺去上任吧……

好吧,皇恩浩蕩,你感動不?雖然唐大才子最終恥而不就,自己放逐回家了,那就怪不得皇帝和朝廷了,這是別話就不說了。

但就從這幾件事上來看,再結合當日張彩那番分析,傅瀚哪裡還能如之前那般傻乎乎的以為,皇帝是慫了?可以說,後面幾次針對蘇默的事兒,面上雖然是衝著蘇默去的,骨子裡卻根本就是那次事件的餘波,是某些人丟出來的一種試探而已。

但是結果…….細思恐極啊。

傅瀚這幾天越想越是恐懼,最終決定還是不能坐以待斃。他必須主動出擊,至少也要尋一條後路給自己才是。那麼,這就要找人好好請教一番了。

可該找誰呢?張彩!那個張口就向自己討要美妾的張彩,便成了當之無愧的首選了。

可是要想找張彩商議,那小妾一事兒就不能再裝聾作啞了。但是想想竟要自己主動上門去送人,這臉面上實在是不好看啊。可形勢比人強,由不得他不低頭不是。

於是乎,一番刻意的低調打扮,單挑著那僻靜之處行走,員外郎大人遮遮掩掩的便出了門。

卻不料,世上事無獨有偶,兩個都是心中藏事兒的人,就這麼緣分的撞上了。

這一刻,傅瀚和李廣相對無言,同時張大了嘴巴,都是一副如同見了鬼般的模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