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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鄙的聖人:曹操.第3部_第十章 呂布殺董卓

董卓之死

西京長安原比東都洛陽壯麗得多,城高三丈五尺,佔地九百七十三頃,而城內幾乎沒有百姓的民居,完全被未央宮、長樂宮、明光宮、北宮、桂宮五座巨大的宮殿充實,而城側尚有一座建章宮。整個京兆之地,還有甘泉宮、洪崖宮、望夷宮、承光宮、儲元宮等大小離宮達一百五十多座。

可惜這麼大的一片建築群,現在已經變得殘破不堪。

昔日綠林軍打破長安城、火焚未央宮,新朝皇帝王莽在漸臺喪命。更始帝劉玄縱情聲色不理政務,使得王匡、張卬等奸臣胡作非為,終於引來赤眉軍搶奪關中。赤眉統帥樊崇一把火燒了長安城,挖掘帝王墳墓攜寶西進,繼而又被獨霸雍涼之地的隗囂擊回。

從此赤眉與綠林在三輔反覆交惡、纏鬥不休,把花團錦簇的關中之地禍害得民生凋敝一片淒涼,將所有的樓臺殿宇都毀成了朽木瓦礫,直到光武帝劉秀將他們全部消滅。但因為破壞巨大,百姓疾苦,劉秀無力再修復西京長安,便在河南洛陽紮下了帝王之根。

可大漢在河南傳了十二帝之後,逆臣董卓又一把火將洛陽也燒了,朝廷省署完全倉促遷回長安。雖然天子大臣都來了,但西京宮殿大半仍舊荒涼不堪,小皇帝劉協只有落腳在草草翻修的未央宮中。

相傳,未央宮是開國丞相蕭何營建的,高祖劉邦得勝而歸,見到未央宮巍峨華麗,不亞於秦之咸陽宮,當即大怒,喝問道:“天下兇兇,勞苦數歲,成敗未可知,是何宮室過度也?”蕭何豈是一般的聰明,馬上應對道:“非令壯麗無以量威,且無令後世有以加也。”可就是蕭何口中這座“後世無加”的未央宮,現在卻顯得格外滑稽,董卓用隴右的木材勉強支撐了坍塌的殿堂,拆了武帝劉徹在杜陵的行宮,用那裡的磚瓦修補長安的宮牆殿頂,遠遠望去有新有舊有好有破,就像是一件縫上漂亮補丁的破衣裳。

其實並非沒有財力修葺皇宮,從洛陽遷來的珍寶堆積如山,卻盡皆流入董卓個人之手。他逼迫百姓在郿縣為他修建了一座城堡,堂而皇之號為“萬歲塢”,其城牆高達七丈,裡面安置著他的家小和從洛陽搶奪來的財寶美女,單單貯藏的糧食就足夠吃上三十年!

在朝中他自任太師,號稱“尚父”,乘皇帝所坐的青蓋金華車,隨身有呂布帶領親兵貼身保護。弟弟董旻被任命為左將軍,封鄠侯;侄子董璜一人身兼侍中與中軍校尉兩個要職;孫女董白兒尚未及笄就被封為渭陽君;還在懷抱的幼子也被封侯。他以莫須有之罪害死了當年平定羌亂的太尉張溫,他親自囚禁害死了名臣荀爽與何顒,他把兒子跟隨袁紹起兵的崔烈身纏鎖鏈關在天牢,他把涼州名將皇甫規的遺孀綁縛車輪下亂棍打死……大漢的西都長安已經成了董卓的監獄,皇帝與百官就被監禁在這破敗的城池之中。

初平三年(公元192年)四月丁巳日,這一天的朝會與平常不太一樣。因為數日前,十二歲的小皇帝劉協感染風寒,今天才剛剛康復,所以特意召集朝會,讓群臣上殿致賀。

太尉馬日磾、司徒王允、司空淳于嘉率領文武百官列立殿前,黃門侍郎已經將小皇帝攙扶到了御座上,但是大家仍然不吭一聲。因為誰都知道,真正要等候的主角是董卓。缺了他的朝會,根本沒有任何意義。有不少官員已經開始瑟瑟發抖,暗暗思索自己最近的所作所為,猜想自己會不會成為下一個董卓撒野示威的物件。未央宮前殿一片死寂,只有微風嗚嗚卷著破敗的塵埃,從大臣的袍帶間拂過……

就在這個時候,轟隆隆的車輦聲打破了沉默,太師董卓來了。

董卓乘坐的馬車已與天子無異,駟馬駕轅,金華青蓋,瓜畫兩幡,被人稱為“竿摩車”。他乘著這駕奢華的馬車自老巢郿塢出來,一路上皆是陳兵夾道,左騎右步屯衛周匝,義子呂布率領親隨捍衛前後。百官見董卓來了,按照以往的規矩盡皆跪倒在地,各自摳著磚縫排遣著恐懼。但是,一陣異乎尋常的喧鬧聲忽然打亂了大家的思緒。

原來車駕剛剛進入北掖門,董卓還在車上作威作福,突然有一個守門衛士高舉畫戟刺向了他!

董卓不愧是久經戰場的廝殺漢,影影綽綽見一杆戟尖奔面門而來,情知有變,趕緊挺著大肚子往後仰倒。大戟直刺走空,隨即往下壓來,正戳到董卓的胸口上。

董卓殺人無數,自然曉得防備暗算,朝服裡面套了一件厚厚的鐵甲,這一戟刺他不到,但伸出的戟枝子還是劃傷了他的左臂。董卓一驚之下冠戴脫落,眼瞅著第二戟又要襲來,車輦之上根本躲避不開,也顧不得臉面好看了,龐大的身軀一骨碌,自車右邊滾了下去。

董卓跌下車的那一瞬間,腦海裡尚未感到害怕,他以為這只不過是一個小兵對他心懷怨恨。或許是自己殺了他的父母,或許搶了他的妻兒,殺人放火幹得多了,反正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他扶著車輪爬起來,以為這個時候那個刺殺之人應該已被身邊的侍衛亂刀分屍了。哪知身邊的護衛竟誰也沒有動手;再看掖門處,十幾個守門侍衛一齊舉戟將自己的部下阻擋在了外面;那個舉戟行刺的人二目凝視著他,雖然化裝成守門侍衛,但他還是認了出來,是騎都尉李肅!

堂堂騎都尉化裝為兵丁埋伏掖門,這可就不是簡簡單單的事了。一股恐怖感即刻湧到董卓心頭,他轉身大呼:“我兒奉先救我!”

呂布此刻就默默站在他身後,金甲盔袍穿戴威嚴,右手攥寒光閃閃的方天畫戟,而左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份詔書。他那雙俊美的藍隱隱的眼睛此刻正迸發著殺機,冷笑道:“奉皇帝詔令,討伐賊臣!”

董卓尚未弄清發生了什麼,就感到脖子一涼,方天畫戟已經刺進了他的咽喉。他那張兇惡的面孔變得更加猙獰扭曲,一臉橫肉不住地顫抖,花白鬍鬚已被自己的鮮血染紅,兩隻眼睛瞪得快要流出來了。在戟尖子拔出的那一剎那,他胖乎乎的身子扭動著轉了一圈,似乎是故意要環視四面仇恨的目光,隨著脖頸噴出的血液畫出圓弧,他仰面朝天挺著他的大肚子、帶著他填不滿的慾望倒在了血泊之中,而兩隻佈滿血絲的大眼睛始終驚愕地望著天空……

“太師!”董卓的親信主簿田儀立刻撲在他屍體上。

“你閃開!”李肅一腳踢開瘦弱的田儀,手起劍落,已將董卓胖嘟嘟的人頭割了下來。

田儀深受董卓之恩,此刻怒不可遏,也不打算再活下去了,手指呂布罵道:“庸狗膽敢如此!忘恩負義!你這個無恥小……”

“撲哧!”——還不等他罵完,呂布一挺方天畫戟又已插入了田儀的胸口。他手腕一使勁,未費吹灰之力就將田儀的屍身挑起,用力朝掖門外一甩:“袒護董賊就是此等下場!”

一具噴著血的屍體拋落在人群中,那些還在試圖往裡闖的董卓親隨馬上四散閃開,一個個不知所措,瞪眼瞅著可怖的鉅變。李肅高舉人頭喝道:“奉詔誅賊,餘者不問!”稀里嘩啦……武士們拋下了兵器跪倒在地請求饒恕,一場刺殺行動圓滿收場。

那些跪在殿階上的官員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們做夢都不敢夢到的事情就發生在面前。沉默了好久,才有一個人起身喊道:“董卓老賊死了!我大漢得救啦!”

譁……所有的大臣都歡呼著蹦了起來,這會兒也管不了漢官的威儀了,將手中笏板拋向天空,連朝服都扯了,相互擁抱而泣,聲震未央宮大殿。呂布手刃董卓志得意滿,面帶微笑邁著輕快的步伐,躲著從天而降的牙笏來到殿階前,單膝跪倒,朗聲道:“在下回稟王公,首惡已除!”此次刺殺行動的三位謀劃者司徒王允、司隸校尉黃琬、僕射士孫瑞已經站到了殿門前。

王允長出了一口氣,刻板的臉上卻未顯出絲毫鬆懈,只道:“騎都尉呂布,你誅賊有功,朝廷晉封你為奮武將軍、假節、儀同三司,加溫侯,以後你與我們共議朝政!”

剎那間,呂布驚呆了。他雖然兩易其主、費盡心思往上爬,但從沒設想過,自己能升到假節的位置上。呂布被突如其來的榮譽打懵了,幾乎已經忘卻,此次刺殺背後有著見不得人的動機。

呂布身為董卓的義子,自然可以隨時進入董卓的府邸,天長日久竟然把董卓的小妾勾搭到了床上。偷情的快感和對董卓的忌憚,兩種情感同時煎熬著呂布,這使得他對董卓日漸疏遠,俗話說“賭近偷,淫近殺”,疏遠變成恐懼,恐懼再變成憤恨。

董卓不太明白,為什麼呂布對他日漸傲慢起來了呢?或許賞賜幾個美女就可以安穩呂布的心,但董卓卻錯誤地把他這種不安表現看成了居功自傲。絕對強勢的董卓絕不允許有人在他面前挺腰桿,要以嚴厲的態度把他的氣焰壓制下去。董卓愈加嚴厲苛刻地對待呂布,有一次甚至險些用戟投向呂布,這更增加了呂布的恐慌。就在這個時候,王允突然以一個幷州同鄉的姿態出現在呂布眼前,一個刺殺計劃應運而生……

事情雖然幹得很漂亮,但王允對於這個“弒父”之人給予這麼高的賞賜,士孫瑞、黃琬都感到有些詫異,但他們沒有說話,拋下沾沾自喜的呂布,隨王允進殿面君。此刻大殿裡也頗為熱鬧,太尉馬日磾、司空淳于嘉、左中郎將蔡邕等老臣皆已在君前道賀。王允趕緊跪倒在地:“臣等為誅逆臣,假言主上染疾,有失人臣之義,實在是罪過。”

歷經磨難的孩子成熟得早,劉協即便在此刻,依然端端正正保持著天子尊嚴,這與十二歲的年紀頗為不符。他緩緩抬手,用稚氣的聲音安撫道:“王公有功無過,不必多禮。朕命你總錄尚書之事,處置當前之勢。其他列位大臣之功以後再議。”

“謝陛下。”

司隸校尉黃琬又奏道:“臣請捉拿董賊同黨治罪。”

“今首逆已除,餘者酌情而論。朕年紀尚小,還賴諸位愛卿共預朝政安定大局……”說到這兒劉協揉了揉腦袋,露出一絲稚氣,“就這樣吧,散朝。”言罷離位起身,任黃門侍郎低身攙扶著他迴轉後宮,走到後殿門口時才終於抑制不住小孩子的天性,蹦蹦跳跳甩著袖子去了。

幾位老臣恭送皇帝回宮,等他走了才互相攙扶著站起來,欣慰的笑容始終掛在臉上。在他們看來,皇帝雖小但聰穎非凡,只要董卓一死就可以恢復舊日山河,皇帝的詔書名正言順地傳達到關東,天下就能夠簡簡單單地安定下來。

突然,左中郎將蔡邕嘆息了一聲:“董卓本來可為良將,淪落到今天這一步,實在可惜了……”

此言一出可惹了禍,王允刀子一般的眼光馬上掃了過來。蔡邕當年因宦官王甫陷害被流放朔方,後逢大赦,不願再為官便逃亡回家。董卓專政後,硬是逼他進京為官。他入朝後頗受其禮遇,三日之間,周曆三臺,現在官至左中郎將。今天蔡邕見董卓頃刻喪命,雖然恨他作惡無數,但還是感念他對自己的禮遇,故而不知不覺感嘆了一聲。

話一出口,他便意識到錯了,趕緊趨身謝罪道:“下官曾受董卓恩惠,因此無意中嘆息一語。”

“無意?”王允刻板的面孔微微抽動,“董卓國之大賊,幾傾漢室。君為王臣,所宜同忿,而懷其私遇,以忘大節!今天誅有罪,而反相傷痛,豈不共為逆哉?”

“在下不敢,王公明鑑。”蔡邕知道事情鬧大了,趕緊跪倒磕頭。

王允不容他多說:“來人啦,把他關進天牢,來日按董卓同黨一併處死。”殿內外的武士早就受命與王允討賊,此刻聞聽命令,毫不猶豫就扯住蔡邕往外拖。

蔡邕一邊掙扎一邊喊嚷:“王公且慢!邕受賊恩惠死不足惜,然東觀之史未成。但乞黥首刖足,容在下續成國史以報皇恩。”他在東觀與馬日磾等人續寫《東觀漢紀》,董卓火燒洛陽遷都之事,蔡邕對軍兵說破了嘴唇才把東觀中未完成的書稿帶了過來。現在王允要殺他,他所想到的唯一遺憾就是國史。

王允充耳不聞,像一座鐵人般立在那裡,眼看武士拖走蔡邕,一個字都沒有多說。太尉馬日磾年齡最長,早就看著不公,顫抖著白胡子勸解道:“子師,你又何必如此偏激呢。蔡伯喈曠世逸才,多識漢事,當續成後史,為一代大典。況且他忠孝素著,而所犯不過是失言小過,誅之豈不有失朝廷人望?”

“昔武帝不殺司馬遷,使作謗書,流於後世。方今國祚中衰,神器不固,不可令佞臣執筆在幼主左右。既無益聖德,復使吾黨蒙其訕議。”王允言罷望了一眼馬日磾,七十多歲的老頭拄著手杖,失望地看著他,王允連忙搶步上前親手攙住,嘆了口氣道,“馬公息怒,您老且聽我一言。我何嘗不知蔡伯喈才華橫溢當世少有,但下令殺之實是迫不得已。”

“什麼迫不得已。”馬日磾悻悻推開他的手,“難道你怕他在國史中說你的壞話嗎?”

“唉……我王允豈是懼怕訕謗之人?”王允拱手道,“自喪亂以來,人倫大易忠孝不存,節義耿介衰而浮華諂媚盛。蔡伯喈逃官避世,此乃無信;出仕董卓,此乃無節;卓死哀嘆,此又無識。今殺一蔡邕以正世人風氣,不可恃

才而附奸黨,此亦為矯枉過正之意。”

雖然聽了他這一番解釋,馬日磾還是嘆息不已,轉身拄著柺杖篤篤而去。

這時呂布興奮地躥了進來:“啟稟王公,徐榮與胡軫謁闕投誠。”

“好!”王允這才露出點笑模樣,“只要他們不率部鬧事,准許他二人進入長安,官職暫且不更。”

“但是樊稠一部跑了。”呂布又補充道。

“跑了?”王允的眉毛又挑了起來,“這些涼州人為虎作倀也就罷了,如今董賊已死他們還要鬧下去,其心當誅!”

淳于嘉就站在王允身邊,此人年齡不小資歷平平,本是無緣三公的,卻因為是涼州籍貫而硬被董卓拉出來充了司空。

剛才眼睜睜瞧著蔡邕被拖出去,這會兒又見他們口口聲聲商議處置老家來的將領,淳于嘉嚇得趕緊避嫌,慌慌張張向王允作揖道:“老朽目睹董卓受戮甚覺暢快,然年邁體衰頗感疲乏了,懇請退下安歇,此間事務多多偏勞王公處置。”

“天子已退,淳于公請自便吧。”王允對他倒是很客氣。淳于嘉如聞大赦,匆匆忙忙出殿而去。

待他出去,王允又嚴肅起來:“涼州諸部的問題暫且不要議了。”

呂布見他變色,生恐他一氣之下再逼反涼州諸部,趕緊建議道:“王公,今京兆、弘農尚有牛輔、張濟、董越等部,不如赦免其罪以安其心。”

“他們本來無罪又談何赦免?”王允出言驚人,“此輩無罪,從其主耳。今若因其惡逆而特赦之,反使其自疑,非安定之道也,大可不必言赦!”

他究竟是真的認為他們無罪,還是想全部剷除他們?呂布心裡沒底了,試探道:“倘若涼州部造反,如何處置?”

“倒也不難,到時候叫徐榮、胡軫領兵敵對,叫這些涼州人自相殘殺吧。”王允捻髯冷笑,“其實我看最好的辦法就是叫他們遣散兵馬,各自還鄉,咱們先請關東諸公前來,以後再處置他們。”

連殺人不眨眼的呂布都不禁打了個寒戰:王子師心機忒狠了!

士孫瑞覺得王允這些決定都太偏激了,毫無迴轉的餘地,在一旁建議道:“涼州人素憚袁氏而畏關東。今若一旦解兵,則必人人自危。現有涼州名將皇甫嵩在朝,可拜他為車騎將軍,就近統領涼州之眾,使留駐陝縣的董卓舊部安定下來,再與關東通謀,以觀其變。”

“不然。關東舉義兵者,皆為我等一心。今若距險屯陝,雖安涼州,而疑關東之心,甚不可也。”王允對呂布道,“奉先,你去辦吧,先接管了徐榮、胡軫的兵馬再說。”

“諾。”呂布領命而去。

士孫瑞見王允如此剛愎自用,不循權宜之計,心中頗感不快,但還是軟言提醒道:“你不請自定給了呂布這麼大的官,這個人可靠嗎?”

呂布此番刺殺董卓其實並非為了天下大義,而是因為他私通董卓小妾險些被殺才心懷怨恨。前番為了功名富貴手刃舊主丁原,這一次又殺了自己義父,這樣的居心實在是不能叫人放心。

王允點點頭道:“我也知呂布不能深信,但關中未穩,還需靠他手中的幷州軍對抗涼州軍呢!等關東諸君到了,再作理會吧。”說著王允走到殿門口,眼望著歡呼雀躍的百官。

士孫瑞憂心忡忡道:“我現在最擔心的不是咱們這邊,而是關東的情況。皇威墮喪人倫失常,他們真的還肯來西京勤王嗎?朝廷恐怕早已經被他們遺忘了吧。”

王允心裡也知道輕重,但是什麼也沒有說。為了向關東諸君表示坦誠,他不惜放棄招安涼州部,置長安於險地。付出這麼大的代價究竟能不能使大家承認這個破敗的朝廷呢?他面向東方望眼欲穿,盼著袁紹、袁術、劉表、曹操他們快快前來……

天賜良機

就在長安君臣憧憬著關東諸君來共商國是的時候,大漢王朝的東部發生了什麼王允卻一點兒都不知道。

公孫瓚與袁術結盟後,在迎擊青州黃巾的戰爭中收穫頗豐,那些黃巾軍掠奪的財物轉而落到了他手中,更在黃河岸邊俘獲七萬之眾,大部分都充入到他的軍隊中,既而殺過黃河佔領了青州的大部分地區。在中原豫州,周面對孫堅進攻漸漸不支,只得放棄豫州,逃亡揚州依附兄長。而先前的激戰中,公孫瓚的弟弟公孫越卻死在了周的流矢之下,這一事件給了公孫瓚討伐袁紹的口實。

袁紹頓時陷入了空前的壓力,一方面公孫瓚已經擴張到了青州對其形成包圍之勢;另一方面南路的豫州失手,袁術隨時都可能殺到他身後,而兗州的第二道屏障還沒有完全建立起來;還有冀州境內的黑山軍、黃巾軍,以及那位董卓任命的冀州牧壺壽還在時不時地騷擾他。

公孫越死後,為了緩解各方面的壓力,袁紹不得不向公孫瓚低頭,將原先的大本營渤海郡讓與了公孫瓚的另一個弟弟公孫範。

哪知公孫範得到渤海郡以後,馬上翻臉,向兄長建議立刻攻打袁紹。公孫瓚狂性大發,竟私自任命部下嚴綱為冀州刺史、單經為兗州刺史、田楷為青州刺史,釋出檄文扣給袁紹“造為亂根”、“背上不忠”、“不仁不孝”、“矯命詔恩”等十大罪狀,率兵向南挑釁。

幸好當時袁術調回孫堅,令他攻打荊州劉表掃除後患,使得袁紹暫時解除了後顧之憂。於是,袁紹硬著頭皮與公孫瓚在廣宗縣東北的界橋對戰,雙方互有勝負,死亡數目過萬……

在如此混戰的情況下,關東的這些刺史、郡守們,誰還有工夫去搭理遠在長安的小皇帝和西京遺臣們呢?

即便是當初孤軍西進的曹操,此刻也正在撥著自己的小算盤。他與張邈終於擊敗了侵害陳留的黃巾首領眭固,進而又在內黃打敗了流竄掠奪的匈奴單于於夫羅。可是就在他們還沒喘過氣來的時候,青州黃巾再度殺入了兗州,這一次的規模更大,總人數達到百萬,殺死了任城相鄭遂,一場新的考驗又出現了。

為了走好下一步,曹操在東郡招兵買馬、收買人心。樂進不負所托,成功拉來一支民兵隊伍,而且又有一個他期盼已久的人帶領人馬投入到他的麾下——曹仁。

當曹仁跪在面前的時候,曹操意識到這個弟弟將會成為繼夏侯惇之後,最重要的一條膀臂。自舉孝廉以來,與曹仁分別已經有十八年了,曹操腦海裡幾乎完全沒有這位族弟的形象了。

曹仁原本在淮南為吏,自天下荒亂以來,他也暗中糾結了一千多人,在淮泗之間流動作戰,其性質實際上就是土匪。他帶著這些人亦善亦惡,今天剷除豪強殺富濟貧,明天就可能襲取縣城屠戮無辜,總之幹的都是些殺人放火的事情。

但曹子孝的相貌與舉止卻一點兒也不兇悍。他身材適中,體態矯健,面似淡金,五官周正,鬍鬚修飾得頗為仔細,言談話語溫文爾雅,舉止動作穩重端莊。任誰見到都只會以為他是一位可親的士人,絕料不到是滿手鮮血的殺人魔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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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孝,你在豫州、揚州之間遊擊多年,你觀袁公路其人如何?”

曹仁話說得很得體:“將軍之才遠勝袁公路。”

“我沒問你我與他相比怎樣,我是問他是否得淮泗士庶之心?洛陽帝城,南陽帝鄉。當初一起逃出河南的時候,我萬沒意料到他會有今日這般勢力。如今他威震中原,波及荊、揚二州,比之袁紹、公孫瓚氣勢更盛,實是中原第一強敵。”說到這兒,曹操不禁嘆了口氣。他從未看得起袁術,可是現在他卻不得不面對現實。

“南陽一帶戶口雖有百萬,無奈袁術奢淫肆欲,征斂無度,實不得人心。能有今天這般勢力,靠的全是孫堅替他征戰。他本人但坐南陽揮霍,抱著傳國玉璽,整天想的是謀朝篡位的勾當,如此野心曝天之人,除了孫堅那一介莽夫,誰敢保他?”

“他想當皇帝,這太不現實。”曹操接過了話茬,“劉氏樹厚恩於天下,豈能一朝盡棄?高潔之士絕不能相隨。”

“不錯!”曹仁點點頭,“陽夏何夔乃淮之名士,袁術徵闢不至,他便強行將何夔扣留,還有劉伯安之子劉和也是這樣。最近我聽說他又想請昔日沛相陳珪出山保他,人家不肯來,他竟派人挾持了陳珪的兒子陳應。”

“人家不保他,他就將人家扣留。”曹操嘲笑道,“這人家能不恨他嗎?此乃自種禍根。”

“挾持之事,我手下那幫弟兄們尚且不為,虧他還是四世三公之後。”曹仁輕蔑地哼了一聲。

曹操見他把話題拉了回來,趕緊道:“子孝,我任命你為別部司馬,你帶來的人依舊交與你統領。”

“謝將軍!”曹仁起身要拜。

“別忙,我再表奏你為厲鋒校尉。有朝一日我與袁術較量的時候,你的淮泗之軍可要充當鄉導,給我衝在最前面。”

“末將明白。”曹仁施禮起身,“將軍若無有他事,我這就去安置我那幫兄弟們。”

“注意軍紀。”曹操囑咐道。

“諾!”

望著曹仁走出廳堂,曹操有了一些感慨:他為什麼現在才來投靠我呢?是在淮泗混不下去了,還是聽說我當東郡太守?自家兄弟尚不能完全傾心而至,要等到有勢力才會來,那就更何況天下的其他人了。看來要想得人望,就必須自己先強大起來……

“恭喜將軍,賀喜將軍。”戲志才笑呵呵地走了進來。

“啊?”曹操臉一紅,這四個月他與卞氏如膠似漆,剛剛得知她又已身懷有孕,以為戲志才也知道了,遮羞道:“本郡何喜之有啊?”

戲志才哈哈大笑,轉身道:“文若,快進來吧!”

只見荀彧邁著輕快的步伐出現在眼前:“在下投奔將軍來了。”

“哎呀!”曹操不等他施禮,搶步上前一把攥著他的手,“君乃吾之子房也!”荀彧心裡怪怪的,曹操一直賞識他倒不假,不過開口就拿他比做張良,那也就是曹操自比高祖劉邦,這樣的話似乎不妥當。

戲志才心思縝密,趕緊把話往回收:“我聽聞昔日何伯求曾稱讚文若為王佐之才,比之張子房果然不差。”

而今曹操的兄弟部曲倒是才能不弱,可身邊出謀劃策的只有戲志才與新近得來的陳宮,荀彧此來等於多了一個智囊,曹操喜悅之情溢於言表:“文若棄河北之盛,反至我這小郡,愚兄受寵若驚。”

“袁紹外寬內忌終究難成大事。”荀彧垂下眼瞼,“前幾天,張景明又被他殺了。”

“張導?”曹操皺起了眉頭,“張景明千里迢迢自蜀郡投他,又說動韓馥讓冀州,立下如此功勞袁紹也真下得去手。”

“朝中有大臣素知張導之名,上個月自長安傳來詔令,徵他到西京為官,袁紹因此心存芥蒂。前幾天與公孫瓚對陣,商討戰事之時張景明面刺袁紹之過,結果就被殺了。”荀彧嘆了口氣,“良禽擇木而棲,在下雖攜家小至此。惜乎我二位兄長休若、友若還在袁營,望將軍不要因此見疑。”荀彧的三哥荀衍、四哥荀諶皆在河北為官。

“文若說的哪裡話?”曹操又拍拍他的手,“昔日我寄身於河北,文若明知我懷離去之心,卻再三相助遮掩,我又豈會見疑於你?來,咱們坐下談。”三人各自落座,仍舊是戲志才先挑明了主題:“我剛才進來時,見將軍踱來踱去甚是憂心,不知所為何事?”

“我在想當今天下之勢,”曹操微微頓了一下,輕輕嘆口氣又道,“還有我兗州境內之事……日前有族弟曹仁、別部司馬樂進各率千餘兵士來投,加之前番收降的黃巾之眾,本郡也有兵馬近萬。我素有平定天下之志,願解黎民於倒懸,不知接下來一步應該如何呢?”說罷眼睛直勾勾看著荀彧。

荀彧意識到曹操是要考教自己,矜持地笑道:“定天下安黎庶,在東而不在西。今天下紛爭,諸州郡劃地而治,豺狼梟隼彼此戕害,固然將軍能至西京討滅董卓,天下之勢亦未可易也。倒不如暫安一州,屯兵積糧,以征戰兼關東之土,結四海有志之士。再復河南、圖關中,迎大駕而返中原,天下可安也。想那董卓暴虐已甚,必以亂終,無能為也。”天下高見多有相通,這正是曹操與戲志才籌劃已久的戰略,竟被荀彧輕易說破。

曹操不禁肅然起敬,再看這個比自己小九歲的人相貌偉岸、舉止老成,全不像一個未至而立之年的人,心中讚賞之情更增:“文若之言,甚合我意啊。不過話雖這麼說,然今袁紹被公孫瓚逼於界橋未見得勝,這棵大樹也不好乘涼。而袁術、孫堅轉而南向,倘若荊州劉表落敗,江東門戶大開,揚州也將不保,袁術獨霸荊楚之地,日後更難圖也……”

荀彧插嘴道:“將軍不要好高騖遠,今兗州之地尚未安定,何言他州之事?”

曹操一陣尷尬:“是……是……”

“將軍乃東郡太守,然兗州共有八郡,將軍不過其一也。雖陳留張邈、濟北鮑信是您的至交好友,但將軍之威還不足以凌蓋八郡之地。黃巾之害尚不能戡平、八郡之眾尚不得同心,將軍又豈能定公孫、滅袁術?”荀彧善意地

笑了,“將軍今日所在之東郡乃橋瑁故地。橋元偉之才略雖不及將軍,然其名望盛於將軍,最終何以身死名墮?蓋因其唯心而不合眾也!當今之際時機未至、糧草未足、兵勢未強,將軍若是一意孤師西進,則曲高和寡反與關東諸公失和,恐那袁本初亦不能再助將軍。這倒不如收兗州之人望,固中原之衝要。”

“收兗州之人望,固中原之衝要……”曹操重複了一遍,說道:“願聞其詳?”

“先言兗州之事,今劉岱為兗州刺史,此人名不副實志大才疏,且受窘於黃巾之眾不得自脫,諸郡太守皆有不服。將軍試想,黃巾百萬入兗州之西,此中雖有婦孺老弱,其可戰之兵亦有數十萬,若是將軍能夠揮師東進克定黃巾,不但劉岱一人可保,兗州全境皆脫其難。不但得劉岱之心,諸郡盡皆歸心,加之張邈、鮑信為儔,將軍雖是一郡太守,實可為兗州之主矣!”

曹操對此有些質疑:現在的人,以怨向德的多,知恩圖報的少,即便我平了兗州之亂,也未保他們會聽我調遣。若請袁紹詔文,自請代劉岱為兗州刺史,不但失了顏面,袁紹也要猜疑我的用心,更是與劉岱結成死對頭。

“兗州之地若得,將軍宜廣納賢士,收眾人之心,以固根本。”荀彧似乎沒考慮這麼多,接著道,“今豫州荒亂,兗州即為中原之衝要,此地北阻燕代、南御袁術、西擋青徐,一旦西京有變,河南可復。天下之牧守無人距河南近於將軍,無人之功可隆於將軍耳。”

“不錯。”這句話倒是很對曹操的心思,不過統一兗州之策還是沒有好辦法。動硬的肯定不行,因為那樣等於公開自己的志願,撕破臉皮招他人怨恨,到時候莫說兗州諸家太守,就是袁紹、袁術都會立刻視自己為勁敵。要是單純動軟的,此事又遙遙無期,到頭來只能死守在東郡彈丸之地,坐看別人聲勢浩大。硬的不行,軟的也不行,這件事情實在是難辦——該不該援手劉岱助他抵擋黃巾呢?

就在這個時候,堂外忽然有人朗聲道:“屬下求見!”

“進來。”曹操應了一聲。

只見陳宮與徐佗並肩走了進來,曹操趕忙起身親自為他們引薦荀彧,三人都十分客氣。徐佗如今已是郡寺的書佐,把一卷竹簡擺到曹操面前:“回稟郡將大人,這就是本郡德才方正之士的名單,惜乎有些不在本鄉,動亂之際避難荊、揚去了。”

曹操拿起來看了看:“避禍之人我不要,今天下洶洶,選舉孝廉應該擇胸懷大志之人,不能光找那些好立虛名的人。”

“諾,在下明白了。”徐佗咽了口唾沫,這些日子他已經深感這位主子比之當年更難伺候。

曹操看了會兒,突然把竹簡往旁邊一摔,喝道:“全都不行!”

徐佗嚇了一跳,趕緊跪下了。

“你是怎麼辦事情的?”曹操騰地站了起來,“這是才德之士的名單嗎?這是官戚簿!除了世家之後就是官員子侄,一大半還都躲得無影無蹤,這等百無一用的繡花枕頭,我要他們何用?”

荀彧見他生氣了,趕緊勸慰道:“將軍息怒,徐書佐立的這份官戚簿也不是沒有道理。現在混亂之際,各家牧守都在想辦法拉近關係結為進退之友。舉薦郡屬官員的子侄為孝廉可以授予他人恩惠,既而因此結為盟友。”

“酸棗會師之際,哪個不是信誓旦旦的?那樣的歃血為盟尚且不牢,靠舉人家兒子為孝廉結成的關係就靠得住了?那些世家子弟有幾個名副其實的?”曹操說到這兒忽然意識到荀彧也是潁川世家子弟,馬上頗自然地補充道,“這些人裡能有幾個像文若你一樣的,是忠心為國的志士?”

“將軍過譽了。”荀彧低著頭謙讓。

徐佗跪在那裡哆哆嗦嗦問道:“那……在下……再去……”

“不用去了!”� ��操一擺手,“你再七拼八湊弄一份也好不到哪兒去。這樣吧,我說了算,舉本縣魏種為孝廉。”

“魏種!”徐佗有點兒犯難,“可是他父母早就……”

“可是什麼?”曹操指著他鼻子道,“莫看人家的小門小戶,但是在黃巾之亂的時候以布衣之身立過功,這樣的人還不該重用嗎?難道只有孝敬自己爹孃才是孝,保全別人父母性命就不是孝嗎?”

“是孝是孝。”明知他強詞奪理,徐佗也不敢頂撞,“不但是孝,而且是仁孝。”

荀彧、陳宮、戲志才見他還真會順藤爬,都不禁掩口而笑。

“那不就成了嘛!就是魏種了,你去辦吧。”曹操甩甩袖子。

徐佗趕緊爬起來,也不管拿來的竹簡了,簡直就是奪路而逃。

戲志才笑道:“將軍舉孝廉還真是別具一格。”

“那還不是跟戲先生您學的嘛。”曹操沾沾自喜,也學著搖頭晃腦道,“《呂覽》有云‘凡為天下,治國家,必務本而後末。所謂本者,非耕耘種殖之謂,務其人也’,我這正是求才養士,固本之道啊。”

戲志才不禁沉默:曹孟德已經摸透我這一套了,看來這筆買賣快要做到頭了……

陳宮這半天一直是瞧熱鬧不說話,曹操感到很詫異:“公臺,你有什麼事情找我?”陳宮還是不肯明言,故意瞟了一眼荀彧。曹操知道他懷著提防之心,便道:“文若是特意從河北來投靠我的……來,我現在正式任命你為奮武司馬。”

曹操是奮武將軍,他任命荀彧為奮武司馬,足見親厚之意。荀彧卻是安之若素,只拱手道:“在下定不負將軍所託。”

“公臺,現在沒有外人了,有什麼話直說吧。”

他這一手把陳宮弄得不太自在,但還是清清喉嚨道:“將軍,剛剛得到訊息,劉兗州被黃巾賊殺了。”曹操、荀彧、戲志才聽罷都瞪大了眼睛,但誰也沒有說話。此刻與其說是驚訝,還不如說是不敢相信的驚喜。剛才還在為統一兗州犯難,有劉岱在,軟的硬的都不行。現在劉岱突然就死了,這不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嗎?

陳宮見誰都不說話,覺得氣氛很怪,但還是接著說:“黃巾賊殺死任城相鄭遂,然後轉而劫掠東平,劉岱不顧鮑信勸阻,貿然出戰致使大敗,在亂軍中被黃巾賊所殺。”

幾個人面面相覷,可誰都沒好意思表露出一絲興奮的感覺,最後還是曹操惺惺作態地嘆息道:“可惜可惜……昔日劉公山也曾在酸棗會盟共討董賊,如今卻被小賊所殺,實在是可惜了。”這話真的是太假了,誰都知道當初在酸棗縣鬧得不歡而散,曹操甚至指著鼻子罵人家為豎子。此刻他說話隱惡揚善彷彿頗為和睦,但心裡想的卻是當初盟誓中“有渝此盟,俾墜其命”的報應。先是橋瑁心口不一遭了報應,現在也該輪到劉岱了。陳宮是個直性子人,見誰都不肯把這層窗紗捅破,便朗聲道:“這是個機會啊。州今無主,而王命斷絕,宮請說州中,明府尋往牧之,資之以收天下,此霸王之業也!”

曹操迫切地看著他,口上卻道:“我這樣不清不楚地去搶刺史之位,未免有失公允吧。”

陳宮雖然跟隨曹操時間不長,但頗為欣賞這位新長官,笑道:“今黃巾肆虐,州中不得無主事之人,若論才力,諸郡將何人能夠及君?”

戲志才實在沒興趣遮遮掩掩了,乾脆直截了當地問:“公臺,此事你有把握嗎?”

“有!”陳宮侃侃而談,“今兗州八郡,將軍與張邈、鮑信莫逆之交,任城相鄭遂已死,泰山太守應劭也頗慕將軍,山陽太守袁遺不能自立已投河北族弟袁紹,八郡已定其六。在下又與州中要員萬潛、畢諶、薛蘭等相交深厚,我想此去必定遊說成功。”

三雙眼睛頓時掃向曹操,就等他一句話了。曹操來回踱了幾步,突然轉過身,咬著牙道:“既然如此,為了掃滅狼煙解民於倒懸,為了戡定兗州之賊亂,我就……我就毛遂自薦一次!”

“好。”荀彧點點頭,“現在正是袁紹與公孫瓚打得難解難分的時候,倘若將軍趁此機會入主兗州,那袁本初也無暇顧及,只能默許您之所為。”現在幾位高參都給出支援的答覆,曹操也可以安心行事了。他矜持地對陳宮說:“那此事就這麼定了……公臺,你若能辦成此事,不獨為兗州戡亂之功臣,也是我曹操的恩人。”說著他竟長揖到地。

“不敢不敢。”陳宮趕忙起來,“在下必定竭盡全力輔保將軍,安定漢室天下。”看著他們信誓旦旦的表態,戲志才突然升起一陣不安:俗話得說好,得之易時失之易,難道事情真的會這麼簡單嗎?

諸人計議已定,曹操便回到了後宅,他有一半心思還在卞氏和兒子身上。到了後面一看,卞秉也不知什麼時候躥過來了,竟還帶著曹真、曹彬、曹丕三個孩子捉迷藏呢!

“別鬧了!”曹操喝止住,“阿秉你過來。”

“諾。”卞秉現在越來越怵這個姐夫了。

“你現在已經是個校尉了,不忙著置備輜重,怎麼還有工夫哄他們玩呢?”

卞秉掃眉耷眼道:“今天的公務辦完了,過來看看姐姐,順便哄孩子們玩玩。這又怎麼了?誰不知道我是族裡的孩子王,在譙縣連子和兄弟都是我哄起來的……”

不提曹純還好,一說曹操更火了:“你還有臉提子和,子和現在召集族人給我組織了一支虎豹騎,都是族裡能征慣戰之人。但是你幹了什麼?管兵器都管不好!”卞秉低頭,不敢再頂嘴。

“你們倆也過來!”曹操又叫曹真、曹彬,“你們天天就知道玩,丕兒四歲也罷了,你們倆都快十歲了,就不知道好好讀書嗎?對得起你們死去的親爹嗎?我像你們這麼大的時候,天天好好讀書……”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見東屋的門突然開了,卞氏接過了話茬:“你就睜眼說瞎話吧!我聽公爹說過,你十二歲的時候還鬥雞走馬,跟叔叔裝中風呢!他們是念了一天的書出來玩玩,你還有臉說他們!”

曹操見妻子把自己的老底都給揭了,擺擺手道:“去去去!願意玩就玩去吧!”見卞秉領著仨孩子又奔前院了,才低著頭走進屋,“當著孩子你就不知道給我留點兒臉面嗎?要不看在你懷著孩子的面上,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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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你打啊!”卞氏把小肚子一挺。曹操又把手放下了,見環氏抱著小曹彰咯咯笑,那邊丁氏推著織機也忍俊不禁,趕忙嘖嘖道:“好男不跟女鬥。”信步走到環氏面前,捏著曹彰的小臉。

卞氏雖是側妻,卻連著生下曹丕、曹彰兩個兒子,甘居洛陽虎口掩護丈夫逃脫,現在又懷著孕,所以她儼然是內宅的老大,拍拍他的肩膀道:“有件事想問問你。”

“怎麼了?”

“你和城南秦家那位姑娘算是怎麼回事?還有,你無緣無故摸人家的臉幹什麼?”

曹操臉一紅:“這又是你弟弟說的吧。”

“別管誰說的,你是不是又看中一個?”卞氏一叉腰,“我們誰管著你了,想要就娶回來唄。”

“這事先不忙,慢慢來。”

丁氏推著織機冷笑道:“妹妹你聽見沒有!慢慢來……人家早算計好了。”曹操走上前去,撫摸著丁氏的背笑道:“我的大奶奶啊,這織機真是你的寶貝。從譙縣到陳留,又到武陽,虧你還一直帶著它。咱家又不是買不起布,歇歇吧!”

“我有工夫歇著嗎?”丁氏忙個不停,“孩子越來越多了,真兒、彬兒也得有衣服,越不是咱親生的,越得對人家好。買來的布,哪兒有自己織的可心?”曹真、曹彬原本是秦邵的兒子。

“好,由著你吧。”曹操知道她的脾氣,“昂兒呢?”

“咱兒子給安民侄兒寫回信呢!”一說到自己撫養起來的大兒子曹昂,丁氏眉飛色舞,“呂昭送來老爺子的信,順便也把安民給昂兒的信也捎來了,這小哥倆好著呢……”曹操靈機一動:“呂昭送信來了?”

“你放心吧,老爺子在徐州過得好好的。”丁氏已經安排得井井有條,“寫了回信再揀些東郡的特產,明天叫呂昭給老人家帶回去。”

“正好,有兩件事情我要與你商量。”

“哦?什麼事這麼認真。”丁氏停下手裡的活。

“咱們大丫頭快十五了,夏侯懋也十三了,當年定下的娃娃親,也該過門了。”曹操正正經經道。

“咳!現在都在一處,東門出西門進的忙什麼?”

“聽我的沒錯,趕緊準備,後天就過門!”曹操一句話就把事情定了,“還有,我也得給爹爹寫封信,我那個孀居的小妹也該找個人家了。我看任峻就不錯,相貌好人又憨厚,他妻兒都死了,不如把我妹妹給了他。”

“任伯達……”丁氏點點頭,“這人是不錯,倒也合適。”

“那你們仨給她也去封信,嫂子說話總比我這個哥哥強吧。”

“好好好,這個媒我們保。難得你關心一回家裡事。”三位夫人不禁大笑。女人們可不明白曹操的心機——以聯姻的方式,鞏固自身和夏侯家、任峻的關係,入主兗州以後,部隊可能會越來越多,他必須要樹立幾個最親密的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