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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章 上將來檢查

就在蒲英吹口琴的時候,梅驊騮剛好走到了這間治療室的門口。

聽到琴聲,梅醫生停住了本來就很輕的腳步。

默默站立片刻後,他偏過頭,對池軍雁低聲說道:“我就不進去了,你去把針拔了。”

不等她答應,他已經快步走開了。

池軍雁站在原處,目送梅驊騮的背影進入了下一個治療室後,才緩緩地推開了面前虛掩的房門。

蒲英已經收了手機,聽到動靜後回過頭,衝著池軍雁燦爛一笑:“池醫生,我的時間到了!”

“嗯,我就是來給你拔針的。”池軍雁也是淡淡一笑,走到治療床旁,開始收針。

大概心情很好,又和池醫生是老熟人了,蒲英的話也多了起來,“池醫生,下次你來給我扎針吧!”

“我?我可是才學了沒多久,你就放心讓我這個新手扎啊?”池軍雁故意開著玩笑。

“放心!越是新手,才越要多練習嘛。不然,就永遠是新手了。”

“你就不怕我把你扎壞了?”

“怎麼會?你就放心扎吧!我們特種兵,都皮實著呢!”

池軍雁抿嘴,忍住笑意,心中暗道:你倒是放心,可惜梅醫生不放心啊。

她收了針,又幫蒲英按摩著腰部的肌肉,並且隨口說道:“我發現啊,你現在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蒲英半側著臉,好奇地問:“是嗎?哪兒不一樣啊?”

“以前,你給我的印象是特別好強,連開刀動手術都不當一回事,還要去參加比武競賽。現在麼,那股好強的勁頭兒,還是沒變,只不過人變得更活潑了。還有,你也變得和那些特種兵一樣,很……很有一種狂傲之氣!”

池軍雁本來想說的是“很牛皮哄哄”,但這詞兒她雖然聽得多,自己卻還是不太習慣說,所以換了一種委婉的說法。

“我有嗎?呵呵,那看來真是近墨者黑了。”蒲英也覺得好笑,自己原來很討厭肖勇那種對特種兵職業的驕傲,沒想到現在自己也是一個德性了。

其實,這傲氣只要不過頭,並不是壞事。

蒲英在陸軍王牌師以及兵王雲集的特種部隊的這兩年從軍經歷,早已經讓她的骨子和靈魂裡,都刻上了屬於精英軍人所特有的驕傲和硬氣。

不過,下了訓練場和演兵場,她依然還能保有女孩子的文靜和秀氣。

相較於郭亞軍那樣的“女漢子”,池軍雁更喜歡蒲英這樣剛柔並濟的姑娘。這也是她來到特戰旅衛生隊後,能和蒲英的關係處得特別好的主要原因,而不僅僅因為她曾是蒲英的主治醫生。

池軍雁這次從軍區總院“下放”到山溝裡的旅部衛生隊,原因較為複雜。

其一,她的父親從C軍區政治部主任升任了N軍區政委。不知怎的,父親的調職訊息傳到醫院後,她的背景也被人八卦了出來,一時間,跑來和她搞好關系的人絡繹不絕。更煩人的是,很多人都很關心她的個人問題。

其二,總醫院長年都會下派醫護人員到基層,以增強基層部隊的醫療衛生力量。去年年底的時候,梅驊騮作為特戰旅的衛生隊副隊長,親自跑到總醫院請求支援,因為這裡太需要外科醫生了,特別是女醫生。

正好,很想換個環境透透氣的池軍雁,便找到了梅驊騮,表示自己願意下基層,並希望就近向他討教中醫骨傷療法。

當時,梅驊騮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背景,雖有些吃驚,但也並不排斥。因為小池的外科基本功不錯,又是女醫生,正是他最需要的人才。難得人家願意放棄大城市大醫院的好條件,到基層來吃苦鍛鍊,梅驊騮自然是求之不得、歡迎之至了。

就這樣,池軍雁很快辦好了借調手續,過完元旦後就來到了特戰旅。

不過,她剛到這裡時,還是覺得很不習慣。

因為在這個山溝溝裡,雖然物質豐富、不至於缺衣少食,但是特種部隊的管理很嚴格,即使是她這種非軍事軍官,業餘生活也很枯燥。電視倒是可以看,但那可不是她這樣的時尚青年所熱衷的娛樂。至於上網,光纜基本只能上軍網,無線上網則很不穩定,這對池軍雁來說,真的太不習慣了。

她從小在軍區機關大院裡長大,上學工作都是在大城市、大醫院,雖然自詡對部隊很瞭解了,但直到現在,她才真正體會到了軍隊和地方的不同,才發現了部隊生活的刻板、僵化和枯燥。

池軍雁這才明白,為什麼很多年輕戰士退伍後,都會覺得自己和社會脫節了——就是因為他們在部隊的兩年裡,幾乎完全接觸不到外面的新鮮事物啊。

不過,池軍雁的性格本來就喜靜不喜動。她帶了很多書,又郵購了一些,倒是可以在這個安靜的環境下多看點書了。所以,生活方面,她也不再過多抱怨了。

只是在醫療專業方面,池軍雁還是失望了。

因為特戰旅衛生隊的病種太單一了,幾乎全是跌打損傷,缺少疑難重症以及操刀大手術的機會。

外科醫生是熟練工種,長期缺乏鍛鍊,很容易手生的。

池軍雁不禁懷疑自己做出來這裡的決定,是不是太草率太衝動了?難道為了躲避複雜的人事關系,就荒廢了自己的醫技專長,這不是本末倒置嗎?

好在,不久之後,梅驊騮從山江市回來了。

當池軍雁開始跟著梅醫生,從ABC開始學習針灸等中醫骨傷技術之後,她忽然發現在自己的面前似乎開啟了一道新的大門,門外是絢爛迷人的風景,吸引著她去探究,去追尋。

這時候,池軍雁的心才終於定了下來,知道自己沒有白來。

漸漸地,她和特戰旅的男兵女兵們,也慢慢混熟了,生活也逐漸變得充實起來。

這裡的病人情況,和軍總大不相同。

在總院,病人主要分兩部分:軍內和地方。軍內的病人,多是高階軍官、退休老幹部和眾多背景深厚的軍屬,普通小兵有是有,但比較少。至於地方的病人,則多是有錢有勢的人,普通市民有是有,但也不多。

而在特戰旅,池軍雁接觸最多的就是朝氣蓬勃的戰士們。即便是軍官,大多也不超過三十歲,而且搞軍事的人,又大多比較耿直。他們對醫生都很尊重,也很自覺地不給醫生找麻煩,當病痛被治好後,更是會由衷地感激醫生。

所以,池軍雁和這些可愛的軍人們相處起來,一點都不累。

也是自從來到了這個偏僻的部隊衛生隊,池軍雁才第一次發自內心地認識到——自己是一名“軍醫”,是為部隊官兵服務的軍醫,而不僅僅是一名醫生。

池軍雁不禁學著其他同事的樣子,每天都自覺地穿著軍裝上下班,再也不像在軍總的時候,上班也只穿漂亮的時裝了。

她真的很喜歡在這裡工作的感覺——因為這裡的人事單純,工作簡單而有成就感。時間長了,她覺得自己的心靈也變得像戰士們一樣年輕起來。

池軍雁這個人,因為不喜歡總院複雜的人事關系,而來到衛生隊。

但是,不喜歡是一回事,並不意味著她就不善於察言觀色。

在蒲英歸隊後沒多久,池軍雁很快就發現了梅驊騮和蒲英之間那種“襄王有意、神女無心”的情形。

沒想到啊,梅驊騮——這位在軍總外科病房被很多小護士花痴的帥哥軍醫,這位天才怪醫,竟然也會有喜歡的女孩!

不過,池軍雁很不理解——為什麼梅醫生明明非常在意蒲英,卻又常常刻意地和她保持著距離?

比如剛才,他明明可以正大光明地走進去,給蒲英做治療——卻不知道發什麼神經,莫名其妙地獨自走開了?

池軍雁這是只看到了表面現象,不瞭解其中的內情。

由於李琪和梅驊騮的嘴巴都特別緊,所以特戰旅的大多數人,都不知道蒲英和馮垚已經確立了戀愛關係。

池軍雁自然也不知道,而且她來到特戰旅後又和馮垚沒怎麼打交道,所以她雖然認出了這位教導員曾在蒲英住院時看護過她,卻壓根沒有將這兩人聯絡到一塊兒。

於是,她只看到了梅醫生面對蒲英時的種種彆扭和不正常。

本來不愛八卦的池軍雁,也忍不住有點好奇了:冷傲清高的梅大博士,怎麼會喜歡上一個高中畢業的小女兵呢?還喜歡得這麼不得其法?

她倒也看得出來,蒲英對梅驊騮完全沒有那種意思。

關於這一點,池軍雁覺得:蒲英的欣賞水平倒也正常。

別看梅驊騮這人,醫術高明、外形俊雅,很是迷倒了不少小護士。但是只要跟這個人稍有接觸,就會發現他其實是個醫學怪人,智商高、情商低,尤其在談情說愛方面更是個“呆頭鵝”。

梅醫生的口舌,其實也不笨,但他就是不會表達內心的情感,甚至有時候因為太傲,說話還有些陰陽怪氣的,這就更不容易讓同樣驕傲的姑娘喜歡他了。

這些日子,池軍雁經常看到梅醫生在蒲英面前“欲進還退、欲說還休”的糾結。

她既感到好笑,又對他有些同情。

不過,她的性子向來清冷,可不想當什麼紅娘。她權當自己是一個看戲的局外人,看個熱鬧就好了。

很快,池軍雁結束了理療收尾工作,將蒲英腰上的衣服拉了下來,說道:“完事了!起來吧。”

蒲英起身下床,活動了幾下腰部,“嗯,舒服多了!謝謝池醫生。”

“不用謝。小蒲啊,你以後訓練還是悠著點,別太賣命了。年紀輕輕的就一身傷病,怎麼得了?”

池軍雁職業化地絮叨著,尾隨著蒲英一起走出房間,又順路往下一個治療室走去。

“知道了……”蒲英在前面答應著,腳下卻快走幾步,走到在那間治療室裡站著的梅醫生的身後。

她探出頭,認出了治療床上躺著的人,便先和他打了個招呼;“阿卓,你怎麼了?”

曾和女兵們在大涼山“不打不相識”的彝族青年阿卓,是特戰旅今年特招的新兵。他可是梁文龍排長向孟頭兒大力保薦的山地越野人才。

阿卓還沒答話,旁邊陪他來看病的唐駿傑,搶著說道:“他啊,翻高板牆時被木刺扎了手。”

唐駿傑就是那個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麻醉師,他也是孟頭兒看中的人才。來隊後,很快就和來看阿卓的女兵們認識了。當知道蒲英是當初開槍救了他的人之一後,也很自然地和她親近起來。

蒲英笑吟吟地說:“不會吧?那個牆,不是早就被大家的手掌打磨得溜光水滑嗎?哪來的木刺啊?”

還是小唐搶著答道:“所以說,這小子倒黴唄。在他前面有一個大個子,力氣大,拍牆的時候把木板拍了個口子。阿卓跟著上去的時候,沒看到,正好被新木刺給扎了。”

蒲英做出前輩的姿態,拍著阿卓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阿卓,你這樣可不行啊!我們特種兵,就是要膽大心細,眼睛要會觀察。不然怎麼應付戰場上複雜的局面啊?”

阿卓只會憨厚地、不好意思地笑著。

小唐卻羨慕地說:“英哥,什麼時候我才能像你一樣,也成為一名狙擊手啊?”

蒲英還沒說什麼呢,正在給阿卓換藥的梅醫生,板著臉訓斥起來:“唐駿傑,不許亂叫!什麼哥啊弟的,性別都不分了!”

梅醫生很不喜歡女兵和男兵們相互稱兄道弟,尤其是活潑的小唐,總是將女兵名字的最後一個字再加個“哥”——什麼“軍哥”“容哥”“琪哥”“麗哥”……還有“英哥”,不倫不類的,聽著就讓梅醫生牙酸。

“是,梅醫生,我以後不亂叫了。”小唐見到衛生隊醫術最高明的醫生發火了,為了自身和戰友的福祉,很識時務地當場認錯。不過,他偷偷地向蒲英做了個鬼臉。

蒲英也和他眨了眨眼,口中說道:“小唐,下次注意哈!嗯,你想玩狙擊槍啊,那只有進了狙擊隊再說了。”

“怎麼才能進啊?”

“第一,普通步槍的槍法要好。第二,性格要磨練一下。你嘛,膽子是夠大了,就是話有點多,雖然說話可以幫助減壓,但是我們狙擊手更講究臨事有靜氣……”說到這兒,蒲英忽然發覺小唐在性格上倒是和黃韶容有點像,說不定他真的也能成為一名狙擊手呢。

“好叻,我以後會注意的。”小唐笑著答應了,又說道:“英……英姐,聽說,明天檢查組就來了?”

“滕教導員是這麼說的。”

“太好了!明天又可以看你們老兵的表演了。”

蒲英笑了笑:“沒什麼,明年你也就是老兵了。好了,不聊了!我該回去了,再見。”

“再見。”小唐和阿卓回道。

蒲英在轉身時,非常隱蔽地將手機放進了梅醫生的衣兜裡,然後揮揮手道:“梅醫生,池醫生,你們忙,我就不打擾了,再見。”

池軍雁笑著回了聲“再見”,並聽到梅驊騮也“嗯”了一聲。當她轉過頭時,正好捕捉到了梅醫生凝視蒲英背影時眼中快速閃過的一絲光芒。

雖然梅驊騮的面色平靜,但池軍雁在心裡卻分明感到了一絲淡淡的酸澀。再仔細看時,梅驊騮卻已經垂下眼簾,繼續忙著手裡的活兒了。

池軍雁不禁暗暗好笑:堂堂一個大男人,做事怎麼這麼黏黏糊糊的?喜歡就去追,不被接受,就放下好了。

這麼拿不起、放不下,不上不下地懸著,算怎麼回事呢?

第二天,滕春一直唸叨著的總部檢查組,終於來了。

更確切的說,應該是超級檢查團來了。

不僅是來的人數特別多,最讓大家吃驚的是,檢查團竟然是由軍委第一副主席——許上將,親自帶隊!

隨行的還有四總部、C軍區、集團軍乃至武警部隊的十餘名中將和少將。在這個檢查團裡,大校軍官都淪落到了拎包倒水打醬油的份兒。

總之,檢查團的規格之高,超出了特戰旅所有人的預料。這當然也是剛剛從總部下到基層來帶兵的滕春,所沒有預料到的。

她本以為,檢查組帶隊的組長,最多會是行動處的那幾位副處長之一。就連處長或是部長之流,她都沒敢想。所以,她怎麼也想不到,軍委實際負責的首長,竟然會親自來檢查女子特種兵的訓練工作。

據那位通報首長行程的參謀在電話裡說,許副主席本來是到C軍區做年終戰備檢查的。不知怎麼的,他遇到了總參那個“原裝”的檢查組後,便臨時起意,要跟著檢查組來特戰旅看看。

於是,檢查組被迫“擴編”成了超級豪華檢查團。

這個訊息,讓剛剛接手女兵支隊工作的方霖天和滕春,都感覺鴨梨山大。

不過,女兵們卻完全不覺得緊張。她們在早餐時聽到這個訊息後,都高興地歡呼起來。

是啊,她們怎能不感到榮幸和興奮呢?!

這次來的首長,可是大家只能在報紙和電視上,見到的軍隊和國家的最高領導人之一啊!

作為二百多萬解放軍中的普通一兵,能向軍內的最高首長進行彙報——這份榮幸,真的不亞於運動員有機會參加奧運會,或是電影演員獲得了奧斯卡提名!

不管官兵們是緊張還是興奮,許上將一行人的車隊還是在早餐後兩小時,浩浩蕩蕩地開進了特戰旅的營區。

首長們沒有到會議室小坐,或是到榮譽室參觀,而是直接到了訓練場上。

他們也不看男兵的訓練,直接要求看女兵們的彙報表演。

幸好,滕春搞的半個多月強訓不是白訓的,女兵們這陣子的汗水也不是白流的。

幾個訓練課目表演過後,滕春一直緊繃著的心,輕鬆了許多。

因為女兵們今天完全發揮出了平時訓練的水平——攀登、越障、傘降、特技駕駛、城市作戰、解救人質……每個演練課目,都完成得非常好。

滕春偷眼看去,觀禮臺上的諸位將官們,都面帶微笑並頻頻鼓掌,顯然對女兵們全面的軍事素質很是滿意。

不過,那位坐在前排正中央的許副主席,表情卻比較平靜,沒有太多的笑容,也沒有說什麼讚譽的話。

但他一直都很認真地在觀看表演——滕春想,如果女兵們的表現不能讓首長滿意,首長應該也不會看得這麼津津有味吧?

最後一個表演課目,實彈射擊。

當郭亞軍、孫梅等人的輕重機槍射擊,還有史香玉帶領的二區隊的95步槍精度射擊結束後,時間已經過了中午十二點。

蒲英和黃韶容、李琪三人作為壓軸表演的狙擊手,正要進入靶位——觀禮臺上突然傳來命令,表演暫停!

看到觀禮臺上的將官們紛紛起身,蒲英等人面面相覷,但也只得遵命回到了佇列中。

膽大又話多的黃韶容,忍不住問方霖天:“怎麼回事啊?我正憋著股勁兒,想好好露一手呢,怎麼就不讓我們打了呢?首長怎麼都站起來了,難道這就收工了嗎?”

蒲英和李琪雖然不說什麼,但看向方營長的目光中也很是擔心,她們也不願意失去了這次表演的機會。

方霖天看著三個人,很理解她們的心情,但他也不知道具體情況,只能泛泛地安慰道:“應該不會的。我聽說,許副主席當年也是個神槍手,每次下基層檢查工作一定會看戰士打靶,高興了還會自己打幾槍。”

“那他怎麼會讓我們停下呢?”蒲英不解地問。

“我剛才似乎聽到有人說,首長們要休息一下。”方霖天邊說邊看錶,心裡暗自嘀咕:首長們該不會是餓了,想吃午飯吧?

“休息?又不是看球賽,還帶中場休息的啊?”黃韶容有點生氣了。

後排的郭亞軍插嘴道:“我也覺得挺奇怪的,你們是最後一個課目,看完也要不了多少時間啊!我要是首長,就一鼓作氣看完了再休息。”

方霖天回過頭,見女兵們竊竊私語的,搞得隊形都有點亂了,趕緊小聲喝叱道:“好了,都別說話了!注意軍容風紀啊!首長們馬上要走過來了!”

女兵們立刻把身子板得直直的,但是她們的眼睛和嘴巴還是沒閒著,都在好奇地打量著那些從觀禮臺上剛剛走下來的將軍們。

今天是陰天,即使是正午,光線也不太明亮。

但是,將軍們肩膀上的那些將星,卻金燦燦、明晃晃的,幾乎閃花了姑娘們的眼睛。

就連蒲英也忍不住低聲嘆道:“金色將星,真晃眼!”

黃韶容咽了下唾沫,眼饞地問:“那些星星,真的是金子做的嗎?”

“想什麼呢你?”李琪忍不住白了她一眼,“你該不會想偷幾個拿去賣錢吧?”

“我哪兒敢啊?我就是羨慕嘛。這輩子,我要是也能在肩膀上,掛幾個金豆豆就好了。”

郭亞軍聽了,開玩笑道:“哦,原來你是想偽造將星啊?膽兒夠肥的你!”

“嗨,你們幾個搞什麼嘛……”黃韶容回頭瞪一眼她,又瞪一眼身邊的李琪,“怎麼老是扭曲我的話啊?”

“好了,我理解你,”蒲英微微一笑,身體還是像根電線杆子,嘴唇卻微動著,緩緩說道:“——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兵!”

說話間,將軍們走了過來。他們微笑著,在經過女兵佇列時,都頻頻揮手點頭。

全體女兵自然拿出了最好的軍姿,只是她們看著將軍們肩膀上那些金星的目光,還是有點過於熱烈了,並且還追隨著將軍們的身影,目光戀戀不捨的——幾乎讓有的將軍因為誤會而感動了。

不一會兒,將軍們都走遠了。

滕春隨後走過來,對方霖天說:“首長們不是要休息,而是要求把隊伍拉到白龍江水庫的大壩。他要在那裡,看狙擊手的現場表演!”

“什麼?怎麼會這樣?”

方霖天大惑不解。這個安排,委實太天馬行空了,讓人一點兒也摸不著頭腦。

滕春拍拍方霖天的肩膀,說:“小方!首長決定的事,理解了要執行,不理解也要執行!走吧,我們趕緊把部隊帶過去!”

十分鐘後,大家就趕到了大壩。

檢查團隨行的眾參謀和特戰旅聯勤部的助理們,正要在大壩腰部的水泥混凝土平臺上,搭建簡易的觀禮臺。

許副主席卻擺手說:“不用那麼麻煩,拿幾個馬紮來,我們坐著看,就行了。”

眾人覺得這也太簡陋了,但是首長的要求,他們也不得不從。

這邊的看臺上,首長們很快都坐下了。那邊佈置靶場的人也不敢怠慢,趕緊將大壩對面、水庫邊上的一座山坡戒了嚴,在那裡設定了靶標。

而射擊靶位,就是停靠在水壩邊湖面上的三隻衝鋒舟。

滕春親自跳到衝鋒舟裡體驗了一下。

她剛一進去,就感到船體不住晃動,好半天才能平靜下來。之後,隨著湖面水波的盪漾,人站在船裡,即使不動,也能感到微微的晃動。

“在這船上射擊,她們幾個能行嗎?”滕春懷疑地問肖勇。

“能行。”肖勇站在高處的岸上,平靜地說。

“可是水壩這裡風多,風向又易變。這個小船又這麼晃,要是一不小心鬧個脫靶,我們木蘭營的臉可就丟大了!”滕春想了想,說道;“能不能想個辦法,把這幾個船固定一下?”

“滕教導員!”肖勇提高了聲音說:“你要是真的把這裡弄得穩穩當當了,說不定,首長又會‘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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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滕春的身子一頓,轉頭看著肖勇問:“你的意思是,剛才首長是覺得訓練靶場那邊——太穩當了?”

“嗯,我和孟頭兒,都是這麼猜的。”

肖勇想起了孟志豪剛才私下裡說的話:首長也是人,老是看底下人搞的套路演出,也會膩的!所以,首長偶爾也會和部下們出點難題,開開玩笑——這太正常了。

滕春見肖勇這麼說,又很有把握的樣子,再加上時間確實太倉促了,便不再說什麼,和大家一起退回了射擊地線後。

許副主席接到一切準備就緒的報告後,拿起望遠鏡看了看遠方的靶場佈置,又看到了三隻在湖面上輕搖的小船,滿意地說:“不錯,開始吧!”

解說參謀按照肖勇等人擬定的彙報表演程式表,開始組織三名女狙擊手的射擊。

原計劃的狙擊表演一共只有4個課目,依次為88狙擊步槍對400米半身靶射擊、對600米半身靶射擊、對800米半身靶射擊,以及對200米頭靶射擊。

這個排序是按照射擊的難度,由易到難安排的。

在佈置完靶場後,肖勇曾徵詢三個女兵的意見,還要不要射擊最後一個頭靶?

這是因為,這個課目的難度太高,在今天這樣的靶場條件下,他也有點擔心她們會失誤。

但是,三人都表示願意試一試。

肖勇心裡也覺得,狙擊手就應該有這種勇於挑戰自我的精神,也要有不怕失手敢於開槍的亮劍精神,所以最終還是同意了她們繼續表演這個專案。

不過,看著三個女兵進入靶位——衝鋒舟之後,肖勇也忍不住和滕春、方霖天等人一樣,暗暗為她們捏著一把汗。

蒲英在船頭趴下,開啟狙擊槍的兩腳架把槍架起來。當她將槍托抵肩,開始從瞄準鏡裡觀察前方靶場時,才確實感到了船身的晃動帶動著鏡頭裡的景物,也是不停地上下低昂——就算槍抵肩抵得再緊,也沒法完全消除這種天然的晃動。

雖然她們都進行過“靜對動”、“動對靜”、“動對動”的狙擊練習,但無論怎麼練,動態條件下的射擊成績都沒有臥姿的時候好,她們的命中率能達到一半,已經很不錯了。

今天這船體的晃動,雖然不算太劇烈,但是影響依然不小。再加上還有小旋風,更增加了狙擊的難度。

蒲英知道:今天自己一定要全力以赴了!不然,還真的可能會脫靶呢。

她此時的心思,都沉浸在怎麼減少場地和天氣的干擾,完全忘記了身後有十餘位將軍正在觀看,更忘記了其中還有一位是軍委第一副主席。

心無旁騖——就是蒲英在射擊上能比別人打得更好的最大優勢。

玩過射擊的人都知道,有時候,新手菜鳥由於沒有什麼心理負擔,隨便打打也可能打出神槍手的成績;反倒是有些老手,射擊經驗和理論知識都很豐富,卻往往越想打好,就越打不好。

這就是微妙心理的巨大作用。

李琪和黃韶容的心理素質,跟一般人比,也算很不錯了。但是今天,在身後那麼多將軍的觀戰下,她倆不知不覺中還是多少受到了影響。

蒲英在頭三槍過後,敏銳地感覺到了這一點。

雖然她們三個人,在射擊400米、600米、800米半身靶時,都做到了動作整齊劃一——當靶子彈起來後,她們都迅速地鎖定了目標,也幾乎在同一時間開槍。

三個人的槍聲幾乎重疊成了一聲槍響。

最重要的是,她們都做到了——槍響靶落!

三次槍響過後,首長們給與了她們一次比一次更熱烈的掌聲。

不過,天天和小黃李琪混在一起的蒲英,卻還是能感覺到:她們倆今天的瞄準時間,都比平時稍稍多了那麼一點兒。

這一點兒,到底是多長時間呢?

不長!頂多也就只有半秒鐘。

但是,即便只是多了這麼半秒鐘,蒲英也覺得,她倆的射擊有了瑕疵,不夠完美。

不僅她發現了,肖勇也發現了這一點。

槍聲過後,他不像方霖天和滕春那樣喜上眉梢,而是大大皺起了眉頭——他發現自己想錯了。

今天這裡將星雲集的氣氛,還有水壩的環境,還是讓李琪和黃韶容的發揮受到了影響。

肖勇當機立斷,在800米射擊結束後趨步上前,低聲命令道:“李琪,黃韶容,起立!你們今天的狀態不好,就打到這兒吧。”

黃韶容和李琪回過頭,有點不敢置信地看了看肖勇,又互相看了看,都沒有起身——她們顯然還不想放棄。

這時候,那位解說參謀的聲音,已經從擴音喇叭裡傳了出來。

“下一個課目:88式狙擊步槍對200米頭靶射擊!準備!”

肖勇的聲音變得更加急迫了:“服從命令!快!”

黃韶容有點猶豫,李琪卻抿了抿嘴角,揚聲說道:“教官,就讓我試試吧。”

肖勇卻毫不留情地說:“不用試了,你們倆平時倒是能有百分之六、七十的命中率,但是今天不行。剛才,我已經從槍聲中聽出來,你們倆今天的想法太多了!勉強開槍,只會脫靶。”

李琪忍不住問道:“那蒲英呢?”

她現在雖然和蒲英的關係更加好了,甚至兩人都能分享彼此最隱秘的感情經歷,但是她依然將蒲英當做了自己需要趕超的對手。有時候,看到肖勇對蒲英特別欣賞的樣子,心裡還會或多或少地有點妒忌,也有點不服。

“她的槍聲很穩,心裡很空。”

肖勇的話,讓三個女兵聽在心裡,有了不同的感覺。

師傅的嘉許,讓蒲英油然而生知己的感覺。

黃韶容則醒悟到,自己是被那些金星把心給閃亂了——將軍夢太遙遠,還是老老實實地先當個小兵吧。

李琪也意識到,她其實並不怵後面的將軍,她只是很難忽視肖勇的目光。

這次,她和蒲英歸隊後,也因為趕上了強訓和考核,覺得不宜在這個時候對教官提起私人感情,所以沒有表白。但是,她心裡難免還是有點忐忑,忍不住會常常揣測肖勇到底是怎麼看自己的。

揮慧劍斬情絲,哪是那麼容易做到的?

認識到自己的問題了,李琪還是不甘心退下。

黃韶容也不甘心。

她們都還想和蒲英一起繼續進行狙擊表演。

但是,跟著肖勇走過來的滕春,一見肖勇不信任二人,為了大局著想,她也命令她們兩個退出。

李黃二人不得不站了起來,從小船裡跳上了岸。

因為心情不好,她們沒有注意,導致動作稍微大了點,兩隻船因此晃盪得更厲害,帶起的波浪也讓蒲英所在的小船變得更加晃悠起來。

肖勇瞪了她們一眼後,又對蒲英說:“穩紮穩打,全靠你了。”

滕春不禁暗暗皺眉:這個肖教官怎麼搞的?這麼說話,就不怕給蒲英增加壓力嗎?

蒲英卻很瞭解話少而耿直的肖勇。她什麼都沒說,只是鄭重地點了點頭。

她有沒有感到壓力呢?

當然有。

蒲英很清楚,教官安排的三保險已經去了兩道。這次頭靶射擊的任務,只能靠她一個人來完成了。

她沒有一點退路。

她如果失敗,代表的就是全體女子特種兵們的失敗!

整個木蘭支隊的榮譽,只能靠蒲英一個人去捍衛!

就算是久經賽場的運動員,在參加奧運會時遇到這種情況,也可能因壓力的驟然增大而發揮失常。

但是,蒲英畢竟不是一般人。

她再一次展現了異常穩定而強大的心理素質。

對面水庫的岸邊,第一個頭靶彈了起來。

幾乎在它彈起的第一時間,蒲英扣動了扳機。

“嗵!”的一聲響,頭靶應聲倒下!

隨後,又彈起了第二個頭靶,第三個頭靶。

“嗵!”“嗵!”,蒲英毫不拖泥帶水的兩槍,將後續的兩個頭靶也放翻了。

“好!漂亮!”

身後不到十米遠的平臺上,爆發出了檢查團今天看彙報演出以來,最熱烈的一次掌聲和叫好聲。

甚至有幾位將軍們,都忍不住從馬紮上站起來,大聲地鼓掌叫好。

軍委副主席許上將雖然沒有站起來,但他也叫了一聲好——這可是他今天第一次為一個士兵喝彩叫好!

當對岸的報靶員將靶紙拿過來,請首長們驗靶時,許上將再次叫了一聲好!

因為三個頭靶的彈著點,竟然都在眉心!

這可是200米的距離啊!

戎馬多年的許將軍,太清楚這個女兵打出的這三槍,難度有多大了!

外行人也許會迷惑,不過是200米頭靶射擊,難道還能比800米的射擊更難?

沒錯!事實還真的是這樣!

首先,800米這樣的遠距離狙擊,只能是對半身靶射擊。但是,它和100米半身靶的要求,完全不一樣。

蒲英用狙擊步槍射擊100米的半身靶時,可以將黑色的彈著點打成間距相等的線段,因此可以在10環的白色圓心內,打出“十”字、“木”字、“米”字。

但是,對於800米的半身靶,她就只求能上靶了。因為當射擊距離延伸到這個份兒上,風向風力、溫度溼度、還有槍的精度等等因素,對彈道的影響會變得非� �厲害——只要差之毫釐,就會謬以千里。

800米半身靶的射擊難度,確實很難。但是,即便如此,它仍然沒有200米頭靶的射擊難度大。

首先,從作戰的角度來看,頭靶射擊是最具特種作戰實戰意義的一個課目。因為深入敵後進行戰鬥的狙擊手,只能也必須一槍斃命。而頭部中彈,特別是眉心中彈,才可能保證一槍斃命。

可是,200米的距離,人的腦袋在瞄準鏡中,也不過只有小指甲蓋大小。

蒲英卻不但做到了槍響靶落,還能命中眉心,這就太不容易了!

肖勇當初射殺白虎,也不過是在百米距離開的槍。

蒲英已經做到了——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她今天能頂著巨大的心理壓力,在晃動的小船上,在多變的小旋風天氣下,在眾多的將軍們面前,完成了這麼精準的一次狙擊表演,表現實在是令人驚豔。

許副主席看過了那麼多的射擊打靶,卻還是被蒲英的表演打動了。

他讓人把這名年輕的女兵帶過來,表示要認識一下她。

蒲英揹著狙擊步槍,雄赳赳氣昂昂地走過來,一個乾脆利落的碰腳,一個英姿颯爽的軍禮。

“首長好!”

“你好!”

許上將還了一禮後,和藹地問:“你剛才打得真不錯。叫什麼名字啊?參軍多久了?……”

蒲英鎮定地迎視著將軍的目光,一邊回答,一邊也在暗暗觀察著這位軍中第一人。

許上將高高的個子,不胖不瘦,長而方的臉,刀鋒眉、細長眼,戴著一副寬大的金邊眼鏡。如果不是身上的上將軍服,倒是有點像大學教授,很有些儒雅的氣質。

蒲英看過許副主席的履歷,知道將軍今年已經六十多歲,快七十了,但他的外表上卻一點沒有老態。身板也挺得直直的,一點不像一般老年人那樣佝僂著。

聊了幾句後,蒲英越發覺得第一副主席也沒那麼“嚇人”,只是個挺和藹的長輩。她很快就放鬆了,答話時表情自然。

許上將是何等樣人,見過的人越多,也就越喜歡在他面前能做到不卑不亢的人——別說是一個小女兵,就是有些將軍在他面前,都會因為心裡的私慾,變得不自然起來。

當他聽說蒲英已經獲得過兩次一等功,一次三等功和無數嘉獎後,更喜歡這個女兵了。

“來,我要和她合個影!”

將軍一聲發話,自有隨行的軍報記者上來服務。為了效果,將軍甚至很有耐心地讓記者拍了好幾張。

蒲英也大大方方地跟首長合影照相。

她此時還不明白這是一種政治資本,但她也本能地感到光榮和高興——畢竟是得到了最高首長的肯定嘛。

不過,這件事的意義對她來說,也就僅此而已了。

甚至轉眼之間,她就把這件事給忘了。

她在心裡更緊要地掛念的是——馮垚的那個演講,準備得怎樣了?

晚上,趁著特戰旅大搞慶功活動的時候,她溜到梅醫生那兒,又和馮垚聯絡起來。

馮垚的手機開著振動,收到她的問訊後,回覆道:“現在是一個愛沙尼亞的軍官在演講。他講完了,才輪到我。”

“那我不打擾你了,好好準備,祝你成功!”蒲英大方地綴上了一個Kiss的表情。

馮垚笑著收了手機。

但是,當目光回到臺上那位正在慷慨陳詞的、來自在蘇聯解體後加入北約的國家的軍人之後,馮垚的笑容消失了。

這位愛沙尼亞中校的演講,其實很不錯。

他對於本國百餘年來反抗沙俄統治、追求獨立的鬥爭歷史,闡述得十分悲壯而感人。而對於愛沙尼亞在脫離蘇聯後的發展道路,他的演講也是言之有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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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國在政治上選擇了三權分立的多黨議會民主制,在經濟上全面推行私有化,奉行零關稅和自由貿易政策,從而使經濟保持了高速增長——增長率在歐盟內排名第二。由於其高速增長的經濟,資訊科技也較發達,愛沙尼亞被稱作“波羅的海之虎”,世界銀行也將愛沙尼亞列為高收入國家。

馮垚認為,此人的發言是客觀而真實的,也充滿了感人的力量。他的言辭中,處處流露出濃烈的民族自尊心和自豪感,以及對本國發展前途的巨大信心。

進修班裡所有的學員,包括他們的導師——皇家軍事學院的索尼洛上校,都對愛沙尼亞人的演講報以了熱烈的掌聲。

馮垚也鼓掌了,因為這的確是一次精彩的演講。

但他也從學員們的目光,和索尼洛上校微笑著邀請自己上臺演講的眼神中,品出了些特別的味道。

顯然,校方安排自己在這位來自前蘇聯國家的軍官後面進行演講,是別有用心的!

馮垚甚至都聽到了他們的潛臺詞——你看,他們以前和你們一樣!但是他們已經拋棄了共產主義,投入了西方民主自由的懷抱!你看看,他們現在發展得多好!

你呢,還有你的祖國呢,還要那麼執迷不悟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