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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順水人情(求銀票)

喬允升頗感欣慰,拉著兒子走回廳中,嘆道:“這自然是原因之一,但我兒要知道,要想在這朝堂上獨善其身,是不可能的,為父既然厭惡閹黨,摒棄陸黨,就必須要選擇加入東林,這樣才能在朝堂上站得安穩,此次我若為了自身考慮,拒絕了趙尚書,日後也就再難立足於東林,而且趙尚書為人外和內剛,處事果決,此次既然動了殺機,即便為父不應允,他也絕不會輕易放棄,定會另尋方法行刺,到時為父只會更加為難。我兒可懂了?”

喬於齡緩緩點了點頭,道:“孩兒明白了,既然避無可避,那就不如做個順水人情。”

喬允升輕輕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溫言道:“和你母親回鄉後,勿要生事,好生讀書,待風聲過後,你再來京城求見趙尚書,此次他欠了為父這個人情,自然會見你,到時你再求他將你安排到地方做個縣令,想來他也不會推辭。”

喬於齡雖然不甚聰明,卻是個至孝之人,聽到這裡,眼裡竟已有些溼潤,哽咽道:“可是父親……”

喬允升嘆了口氣,道:“盡人事,聽天命罷了。孩兒你要記住,今生一定要遠離這吃人的朝堂。”

喬於齡噙著淚點了點頭,道:“孩兒謹記父親教誨。”

陸天行雖說被關押在刑部大牢內,可過得其實也還算不錯。

掌管刑部大牢的司獄盧象升雖然只是個從九品官,但腦子卻並不笨,他可是天啟二年的進士,因為沒有門路,始終鬱郁不得志,堂堂進士竟被排擠到刑部,做了一個小小的司獄。

盧象升十分明白,像陸天行這樣的天子近臣,皇帝身邊的大紅人,儘管身陷囹圄,然而只要一日不被問罪斬首,就隨時都有翻身的機會。故而盧象升對陸天行十分恭謹,並囑咐下屬絕不可絲毫怠慢了陸大人。

因此,陸天行被安排在了最明亮的牢房裡,而且在他“入住”之前,盧象升早已命人將牢房打掃的十分乾淨,幾乎可謂是一塵不染,也虧得盧象升想的周到,牢房內不僅特意換了張軟床和一對桌椅,桌上竟還擺了若干書籍以供陸天行消遣。

這日到了晚飯時間,盧象升親自提著個籃子走了進來,將一碟燒雞、一盤西湖醋魚和兩個饅頭恭敬地放在了陸天行的桌上。

陸天行拱手道:“有勞司獄大人了。”

盧象升忙躬身道:“陸大人不必客氣,下官萬萬不敢當。”說完環顧左右,見無人注視,竟從籃中又取出了一個酒壺,低聲笑道:“古人雲,莫笑農家臘酒渾,豐年留客足雞豚。下官俸祿低微,只能買得起這些尋常菜餚和一壺劣酒,還望大人不棄。”

一個牢頭的談吐竟如此不凡,陸天行倒是頗感意外,忍不住問道:“不知司獄大人尊姓大名?”

盧象升等的就是對方這句話,聞言不禁大喜,忙躬身道:“回稟大人,下官……”

就在這時,牢房外忽然有人道:“盧司獄,你在裡面作甚?”

盧象升回頭一看,原來竟是自己的頂頭上司,正九品的刑部檢校李謀,趕忙跑出來躬身行禮道:“見過李檢校。”

李謀點了點頭,向裡望了一眼,不悅道:“此人以前雖是朝廷大員,如今卻不過是個階下囚罷了,你豈能如此對待,來人,還不快將酒肉撤去。”

立時便有兩人跑去將酒肉撤了,陸天行也不出言阻止,只是暗自冷笑。

盧象升也不禁暗自詫異:這個李謀平素裡為人十分圓滑,此時即便不願巴結陸天行,也萬萬不該如此得罪,不給自己日後留下絲毫迴旋的餘地。

李謀又掃視了一眼牢房,冷笑道:“這也叫刑部大牢?依我看,恐怕比怡春院姑娘的房間還要舒服些。”隨即指了指走廊盡頭角落裡的一間牢房道:“盧司獄,你將他收押在那裡吧。”

盧象升甚敢為難,望了望陸天行,卻終究不敢開口。

陸天行微微一笑,起身站起,道:“司獄大人勿要為難,在下移步過去便是。”

盧象升松了口氣,手一引,恭敬地說道:“大人請。”

牢房門開啟的聲音,驚得裡面的三隻老鼠匆忙鑽回了洞中,陸天行還未走進去,便已聞到了一股刺鼻的黴味,不禁暗皺眉頭。

李謀見他遲疑著不肯進去,不耐煩道:“我說陸大人,你就麻利些吧,難道還要本官請您進去不成?”

陸天行驀地轉過頭來,眼光在李謀的臉上掃過,淡淡道:“陸某不敢煩勞大人。”

李謀被他凌厲的目光這一掃,心中竟忍不住怦怦直跳,不由咽了口吐沫,一時不敢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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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天行慢慢走了進去,只是他每踏出一步,都會激起地上不知積累了多少時日的灰塵,嗆得他忍不住咳嗽起來。

盧象升即便再想巴結他,此時也萬萬不敢與自己的頂頭上司公然做對,只得暗自轉過了頭。

待獄卒將牢房門關上後,李謀問道:“盧司獄是否覺得掌管這刑部大牢,對你而言是屈就了?”

盧象升忙拱手道:“李檢校取笑了,能在刑部謀得一席之地,下官已是不勝之喜。”

李謀皮笑肉不笑地道:“如此便好,不要以為你曾經中過進士,便有甚麼了不起,別總想著如何往上爬,好生當好自己的差,才是正途。”

盧象升連連點頭道:“下官明白,多謝大人提點。”

李謀指著身後帶來的兩個人道:“你的人不是在看守犯人,而是在伺候犯人,從今日起,便由這二人負責看守陸天行吧。”

盧象升見二人皆低垂著頭,似乎從未見過,不免有些遲疑。

李謀皺眉道:“怎麼,盧司獄可有甚麼疑問?”

盧象升忙道:“不敢,下官謹遵大人吩咐便是。”

李謀頷首道:“盧司獄明白便好,近來本官有許多公務,著實忙不過來,這幾日你也不用在大牢當差了,且來我值房幫忙吧。”

盧象升心中一沉,拱手道:“下官遵命。”

聽到二人之間的對話,陸天行也不由起了疑心,可他離得更遠,更加看不清那兩名獄卒的面目。

李謀道:“此間已無事,盧司獄且隨本官去吧。”

盧象升望了陸天行一眼,目露關切之色,卻只得應道:“是。”

見了盧象升的這個眼神,陸天行更加確信了自己的判斷,心下不由緊張起來,只是卻著實想不到誰會在此時要殺自己:崇禎?不可能,小皇帝斷然不會捨得殺我;魏忠賢?也不可能,他若想殺我,用不著如此費事,更不必等到此時;趙南星?應該不會,此時我正與他合謀一件天大的事,正所謂鳥盡弓藏,兔死狗烹,可如今這鳥和兔可還都在呢……福王?定是這廝!

陸天行開始自責起來:自己當時只想到刑部尚書喬允升乃是君子,為人剛正不阿,斷不會被人收買利用,而且他馭下極嚴,故而自己在防守嚴密的刑部大牢,其實倒甚是安全……

想到這裡,陸天行的手心已滲出了冷汗,正因如此,他根本就沒有做出任何遇到意外的應對方案……

李謀、盧象升等人走後,大牢中恢復了安靜,陸天行暗自戒備起來,他雖然沒甚麼功夫,但畢竟還穿著那件刀槍不入的金絲軟甲。

可誰知到了晚上,那兩個守衛便自去安歇,別說是來行刺,竟連望也不曾向裡面望上一眼。就這樣,一夜過去了,陸天行倒是熬的疲憊不堪,眼皮不知已彼此交戰了多少次。

次日清早,其中一人遞了兩個已缺了邊的粗瓷大碗進來,一個碗裡放著兩個黝黑的窩頭,散發著陣陣黴味,另一碗裡則盛著清水,只可惜水雖清澈,碗卻洗的不大乾淨。

陸天行自是不曾受過這等罪,儘管他早已是飢腸轆轆,但拿起窩頭,看著上面的一個個黴點,終究還是難以下嚥,嘆了口氣,終於還是將其放了回去,只是喝了一小口水。

“陸大人還真是金貴,莫非您老人家還在等那珍饈美味不成?”另外一人背對著陸天行,冷冷道。

陸天行心中一動:這聲音好生熟悉,但一時間卻實在想不到這究竟是誰,欲待再聽,那人卻不再說話了。

過了午時,陸天行又餓又困,實在難以再撐下去,竟坐著便睡著了,然而沒過多久,門外傳來的一陣腳步聲,就立時將他驚醒過來。

原來,是一個男子被人押著走了過來,只見那犯人中等身材,長髮遮面,看不清相貌,被關在了陸天行隔壁的牢房裡。

負責押解的獄卒,將牢門鎖上後便離去了,甚至也沒有和陸天行牢房外的獄卒交流,那犯人則更是一言不發,席地而坐。

門外的兩個獄卒始終不再多言,到了晚上,又自去休息,陸天行已是餓的眼冒金星,終於再也顧不得這窩頭到底是發黴還是有毒,將黴點匆匆扣去,便開始大嚼起來,入口雖然乾澀,卻也是吃的津津有味,吃到最後,又將一碗水喝了個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