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大娘認真的打量過鳳晗薇的表情，兩人一路安靜的回到了雁霞山莊。
鳳晗薇不敢跟黎大娘說的太多，卻又知事態嚴重，叮囑她道：“大娘，方才咱們再馬車上說的話，你萬不能與旁人說了去。那位是平津王妃，記住了，是王妃！”
平津王府的尿性，鳳晗薇多少是知道些的。
當年陛下跟太后張貼皇榜尋找他們，平津王拖家帶口的入家認親，說是老太妃歿了。
其中若是有什麼貓膩，也未可知。
倘若真如黎大娘所言，讓平津王府知曉了，只怕得要殺人滅口的。
如是想著，鳳晗薇瞬間通體生寒。
為了不嚇著黎大娘，鳳晗薇壓下內心的慌亂，面色如常的踏入莊子裡。
如今宋恆及敏善一樣，跟在黎安桐身邊讀書識字。
黎安桐是個很嚴厲的夫子，無論是宋恆還是敏善，他要求都尤其嚴格。每日，他都要求他們認二十到五十個字，不僅要會讀，還得會寫。
宋恆年紀還小，黎安桐待他要求降低一些，只要每日認五到十個字，同樣得會讀會寫。
“嗯，不錯。昨日我們學的是春夏秋冬，今日我們學日月星辰。恆哥兒，你將昨日學的春夏秋冬寫給我瞧瞧。”黎安桐的腿早好了，他正站在宋恆跟前，幫他複習昨日課業。
“夫子，忘了。”宋恆不過兩歲，話都說的磕磕碰碰的，想讓他寫字更是艱難。
黎安桐也不惱，目光溫柔的看著宋恆，緩緩俯下身親自教宋恆握筆，“這樣，筆握於兩指間，用巧勁兒。來，起筆輕提，轉。”
“轉。夫子，棒棒！”宋恆學著黎安桐的樣子，歪歪扭扭的寫下一個春字。
“對，就是這樣，恆哥兒真棒！”連著帶著宋恆寫了幾次後，黎安桐鬆開手，讓他自己來。
看著宋恆寫得歪斜但勉強成型的字，黎安桐鼓勵的點了點頭。
許是黎安桐的目光過於溫柔，鳳晗薇頓時紅了眼眶。
眼前溫馨的光景，讓鳳晗薇生出一絲錯覺，若是黎安桐是宋恆的親爹，該多好？
此念頭一出，鳳晗薇立馬將其在腦海中揮散去。
她這樣的身份，豈能……
“六姨，奶奶！”旁邊的敏善也在練習，抬頭時無意間看到站在門口的鳳晗薇跟黎大娘，大聲喊了出來。
鳳晗薇連忙收好情緒，跟黎大娘一起踱步入到書房內。
“哎，今日學的什麼字，我瞧瞧。”她笑著走了過去，檢查起兩個孩子的課業。
敏善到底是年紀大些，字寫得有模有樣，端端正正的。
宋恆要差點，歪歪斜斜的，只能看出個型。
“敏善真棒，字寫得比六姨都好。恆哥兒也很厲害，都會寫字了呢。”鳳晗薇摸了摸兩個孩子的頭，溫柔的笑了笑。
“阿孃，棒棒。”宋恆得了鳳晗薇的誇獎，開心的咧開嘴笑，露出幾顆小乳牙，可愛極了。
“謝謝六姨！”敏善則是害羞的低下頭，眼角的餘光不時瞟著鳳晗薇，又看了看宋恆，其中的羨慕藏都藏不住。
他生下來就沒有親孃的，由爹跟奶奶撫養長大。
自他懂事起，家裡一直很窮，爹要讀書跟上衙門，除了教導他識字很少管他。而奶奶年紀大了，一年到頭大半時間都病著，也管不了他。
每每看到鄰居的小孩偎依在孃親的懷裡撒嬌，還吃著孃親買的桂花糖，他就羨慕的不得了。
直到來到雁霞山莊，遇到六姨。
爹說不能越矩，六姨是什麼侯爺的六姑娘，身份尊貴。身份是什麼他不懂，他只知道六姨好溫柔，待他極好。她不讓他喊她六姑娘，而是讓他喊她姨。
她還會給他做好吃的，買好看的衣服跟玩具。
他多希望能跟恆哥兒一樣，能喊她娘。
“乖！”鳳晗薇不知敏善心裡早已百轉千回，又是摸了摸他的頭，拿出從京城買來的點心放到旁邊的茶桉上。
“你們都練了一早上了，先吃點東西。這是遠芳齋的桂花糕，還有綠豆糕雲片糕，嚐嚐。”
包裹著點心的油紙一開啟，香甜的氣味撲鼻而來，敏善沒出息的吞了吞口水。
遠芳齋他是聽說過的，隔壁鄰居姚嬸子幫私塾的老夫子漿洗衣裳，有時候人家送給老夫子的糕點吃不完，也會給姚嬸子一些帶回家。
姚嬸子的兒子虎子說，那是遠芳齋的糕點，好吃還很貴，是貴人們才吃得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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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吃。”在敏善愣神的空檔，宋恆已經拿起一塊桂花糕塞自己嘴裡，又拿了一塊遞給敏善。
“吃。”
“謝謝恆哥兒！”敏善看了看恆哥兒，又看了看他手裡晶瑩剔透的散著香味的桂花糕，再次吞了吞口水，將糕點接到手裡。
但拿到糕點的敏善並不敢塞到嘴裡，而是看向黎安桐，彷佛在詢問黎安桐他可以吃嗎。
直黎安桐點了點頭，他才敢將糕點放到嘴裡。
做工精細的糕點入口即化，香甜的桂花香味在他嘴裡爆開，敏善的臉上露出饜足的笑容。
一旁的鳳晗薇將敏善的一舉一動都瞧在眼裡，對這個孩子越發的心疼。
“敏善喜歡吃嗎，來，多吃點，這是綠豆糕，他們家的綠豆糕可好吃了。”說著鳳晗薇拿起綠豆糕，放到敏善眼前。
“好吃，敏善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糕點。”敏善眼睛一閃一閃的看著鳳晗薇，不停的點頭。
敏善的話宛如一巴掌，狠狠扇到黎安桐臉上，讓他心生出無數愧疚來。
他出身寒微，好不容易考取到功名，後來因為殷語嫻事情一直鬱郁不得志。
雖說在國子監謀了個閒差，可在寸土寸金的京城，他們過得很拮据。敏善跟著他，著實是受苦了。
“好孩子，那敏善好好讀書，等到過兩日六姨閒下來，六姨帶你去醉雲樓吃水晶肘子。”鳳晗薇又道。
敏善的眸色頓亮了起來，滿眼全是期待，“真的嗎？那能帶爹一起去嗎？”
“那是自然。”鳳晗薇頷了頷首，“奶奶也去，大家一起去。”
得到鳳晗薇的回答，敏善一時沒忍住，歡呼出聲，“謝謝六姨，太好咯，可以去醉雲樓吃肘子咯。虎子說，醉雲樓是京城最好的酒樓呢，只有貴人們才能去的地兒。”
他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彷佛針扎到鳳晗薇的心裡，這孩子太苦了。
本該天真無邪不憂無慮讀書的年紀，卻謹小慎微，戰戰兢兢的。
“只要敏善想去，六姨都帶敏善去。”鳳晗薇心下不忍，將敏善一把摟入懷裡。
黎安桐看著鳳晗薇的動作，人怔了怔，臉上除了突如其來的震撼還有感激，另外還有一種難以言狀的感情縈繞在他的心頭。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目光在不知不覺中變得很溫柔。
黎大娘還站在書房門口邊上，瞧著屋裡的光景，忍不住紅了眼眶。
多好的畫面呀，他們若是一家子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