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運維所，我才知道咱們單位的一線到底有多不靠譜……”宗風用這樣一句話概括了他來到運維所之後的所有感受。
“工程處的班組，通氣班、急修班，就算是陽他師傅老賈，跟運維所這些人相比簡直就是兢兢業業在工作！個個都是勞模！”宗風又補充道。
詩遙不禁被他的話逗笑了。她沒有真正見識過運維所，但是從科員們的議論裡也能聽出來一些。在傳聞中，運維所就是個出了名的不好管又懶散的地方。
“別光笑。”宗風對詩遙說：“就這幫人，這麼幹下去還不把我這個副所長挖坑埋進去，幫我想想有沒有什麼好辦法。”
詩遙深知，宗風的擔心絕不是空穴來風。基層單位的副科級職務，就是要掌管本單位的業務職能，除此之外，還要承擔安全責任。如果手下的人不得力，科員不能起到很好的管理作用，工人的執行力也差，在外線單位，這將是很難辦的。一旦出了事，副所長將難辭其咎。
以現在運維三所的狀態，還真說不準哪一處就埋藏著隱患。
詩遙思考了一會兒，今天宗風來找她討論的問題，其實與這些日子她一直在做的制度完善是殊途同歸的。只有捋順了流程，明確職責，才能把責任風險降到最低。
“這是得罪人的事。”詩遙說：“你也看見了，我上次在會上說的時候，連萬里都不支援……”她苦笑著。
“那也不能放棄。”宗風還以她一個堅定的目光：“國企的效率不及私企和外企，其中無謂的爭鬥也很多，從根兒上說就是因為制度不健全流程不順暢。都認為把所有矛盾都壓給下一級單位就行了，很多管理層就是這麼想的。真正願意去想辦法解決問題的人，很少。”
被宗風這樣肯定，詩遙覺得信心又回來了。她讓宗風把椅子扳過來，開啟電腦裡她剛剛設計的一個新的流程要求：“你們執行維護的業務我不懂，但是新通工程現場配合如果出了意外的問題，我設計了一個這樣的應急流程……”
在老城區的一條很有風情的巷子裡，就是燕子的酒吧，酒吧後面有一條小河。傍晚時分，河邊的店鋪都開啟了各種顏色的燈，燈光搖曳，別有一番韻致。
今天的聚會燕子做東，酒吧的門口掛上了“已包場”的牌子，今天，這裡不再接待其他客人了。
燕子的合夥人也是個女孩，不到30歲，幹練潑辣。從前跟宋陽一起的朋友志，還有幾個男孩女孩，早早就聚在這裡喝酒。傍晚剛過，大家已經喝得微醺了。
“二炮那幫人要是再來勁，下回咱們一塊兒收拾他們去！”男孩們喝了酒之後又開始聊打架爭地盤的事兒。
這些人當中，像志一樣的普通家庭出身的也算是個異類。這些年輕人，大多出身比較富裕的家庭。有的家裡是開買賣的，有的雖然父母看起來很一般，家裡卻因為拆遷搖身一變成了富人。
當然，出身像宋陽這樣富有又有背景的，也是鳳毛麟角。算起來，只有宋陽和燕子。
他們這群人，有穩定工作的很少，不是在家吃房租，就是倒騰一些小買賣。到不是說真的能力有多差，而是他們之中很多人從中學開始就混，最後有個大專文憑也就到頭了。
“你們丫除了打架跟倒騰衣服還能聊點兒別的嗎？”一個濃妝豔抹，說話很衝的姑娘舉著手裡的煙衝男孩們說道。“今兒燕子請咱們，那是有好事兒！”她眼角帶著些許笑紋，轉過來看向燕子。
“對對！”志趕緊接過這個話茬兒：“陽跟燕子……這個，咱們可得好好喝一杯！”
“燕子！這可真算是有情人終成眷屬了！哥們兒都是有眼不識泰山……”喝醉了的男孩趕緊來給宋陽和燕子敬酒。
“有眼不識泰山哪兒是這麼用的？”
“領會精神！領會精神！”
大家笑作一團，碰杯聲和說笑聲填滿了這個小酒吧。大家喝得有些醉了，醉到沒有人發現宋陽的笑其實很不自然。
這些朋友從小就知道燕子喜歡宋陽。燕子漂亮，也講義氣。可是也說不好為什麼，宋陽交往過的女生裡還就真沒有燕子這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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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宋陽自己知道，他是真的對這個女孩沒什麼感覺，就是單純覺得她人不錯，可交，僅此而已。
今天這裡的朋友都是許久沒見的，宋陽不想讓燕子尷尬。他雖然坐在燕子身邊，卻跟她保持著一個微妙的距離。
宋陽略顯僵硬的笑容瞞得過其他在場已經喝醉的朋友，卻瞞不過燕子。燕子手裡的酒沒怎麼下，她也清楚，宋陽心裡還是不能放下詩遙。
天黑了，宋陽看看手錶，不早了，就算晚回去也要跟詩遙說一聲才行。就在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忘了帶手機。
他無奈地嘆氣，自己的心確實是亂了。
宋陽輕輕拍了一下身邊的燕子，大家都在說著聊著，房間裡很吵。燕子把頭湊到他耳邊，才能聽清。
“我得回去了。” 宋陽小聲跟她說。
燕子沒直接回應他，而是拉著他的手往洗手間去了。在場的人見他們倆一起朝洗手間那邊走，都起鬨開來：“幹嘛去啊？”
“等不了回家了是嗎？”男孩們說得越來越沒邊兒了，還吹著口哨。
“腦子裡乾淨點兒不行啊！”濃妝女孩立馬用手重重地給了男孩一下，大家順勢又開始鬧起來。
燕子沒喝多少酒的臉也被男孩說得有些泛紅了。她把宋陽拉進了洗手間，這裡裝飾的淡紅色燈光正好掩飾了她那張臉上的害羞，只把失望的神情留下了。
“剛幾點啊？大夥兒好久不見了，多待會兒吧。”她還故作鎮定。
“我女朋友在家等我呢。”宋陽直言。“我不回去，她會著急的。我忘帶手機了。”
燕子拿出自己的手機：“她電話多少？我跟她說！”
這不是開玩笑嗎，燕子這麼一說，詩遙還不就都知道了？宋陽看燕子一臉倔強的樣子，說：“得了，不跟你說了，我真的得走了。”說完，他就像往外走。
燕子從他身後說道：“我可以給你時間跟她分手……”
“可是我根本不想跟她分手！”宋陽大聲說道，這幾天裡，這是他對燕子最激動的一次：“我告訴你，沒門兒！我這輩子只娶她！”
他都沒有給燕子反饋的機會，就撞門走了。
宋陽也不想這麼跟燕子說話，但是他沒辦法。被利益捆綁的關係，他之前看到宋毅和林林的時候，就覺得這種關係很可怕，他絕不能容忍這種事在自己身上重演。
他愛著的，念著的，只有徐詩遙。
不去拿手機了，她一個人在家會悶吧……宋陽這麼想著徑直開車回了家。好在酒吧離家不遠，開車不過十幾分鍾也就到了。
然而進家的一刻，他卻撲了個空。
她沒回來。宋陽想了想，這些天詩遙不是把工作拿回來做，就是在單位加班。可能今天又是留下加班了吧……
詩遙和宗風一聊就忘了時間。宗風聽了詩遙對流程的設計，覺得很合理，也有效地規避了很多容易出現職責不清和扯皮的環節。
“下次開會的時候，過流程，我們所肯定也得參會。”宗風說：“不管別人怎麼說，你也別怕，我給你投支援票。”
“太謝謝了。”詩遙由衷地說道。
宗風好像還有些不滿了似的，笑道：“說謝謝可就太見外了，我們是自己人啊。不過……”他說著又動了動詩遙電腦的滑鼠：“我覺得還有一個地方可以再想想，應該還有更好的方式……”他們倆看著同一臺電腦，工位也小，所以他們捱得很近。
“砰砰砰——”規劃部辦公室半開著的門響起了敲門聲。
大家早就都走了，詩遙和宗風很意外，不約而同往外看。
“陽，你來了。”宗風一看，站在門口的是宋陽，他趕緊打招呼道。
宋陽只是對他點了一下頭，沒多說什麼。這讓宗風覺得有點不同於往常，若是平常，宋陽早就熱情隨便地開始跟他說話了。
宋陽平時什麼脾氣，詩遙最懂了。幾乎他每一個表情，她都能讀懂。見宋陽也不怎麼理宗風，衝著自己這邊走過來，她沒理會他，而是對宗風說：“都這時候了，你也早點回去吧。”
“啊，你們也是啊。”宗風說完，拿起了揹包跟他們倆告別，出了屋。
宗風剛走沒一會兒，宋陽往桌子上一靠。詩遙想走，他伸腿攔住了她。
“吃錯藥了你？”詩遙踢了一下他的腿，說道。
“你們倆聊什麼呢？”宋陽的話語當中透著濃濃的醋意。
“沒事兒吧你！”詩遙的手指用力點了一下他的額頭：“你喝醋長大的？沒的喝閒得慌我出門給你買一瓶去！”這小子可真行，連自己和宗風靠得近一點都吃醋，真是個幼稚鬼。
詩遙心裡想著，她邊說邊看著宋陽那雙眼睛，說著說著，肚子那一堆想挖苦他的話就說不出來了。
“討厭……”看見她，她只能繳械投降。
兩個人先是都憋著，最後憋不住了，都笑起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