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空蕩的機關辦公室，詩遙和宋陽並沒有著急回家，對他們而言，這裡更像變成了一個約會的地方。
他們已經住在一起幾個月了，偶爾像今天這樣，晚上待在沒有人的辦公室裡，彷彿時光回到了從前他們還在一起上班的時候。
詩遙叫來了樓下對面小店的炸雞，這家店在科員們中間很有名，每到下午的時候總會有人願意點一份他家的炸雞。
詩遙跟宋陽鬥著嘴，她嘴上不饒他，卻把一份雞肉裡最好吃的幾塊都默默留給他。
“我跟風誰帥？”宋陽早就看出來詩遙把故意把最嫩的肉留給自己，他拿了一塊，沾好好醬汁送到她嘴邊。
這小子，還沒完呢……詩遙知道，他就是欠。她故意做出得仔細思考的模樣，回答道：“中餐跟西餐，你讓我怎麼比啊？”她故意不說宋陽帥，就想看他著急。
可是，話說完還沒幾秒，詩遙就又憋不住笑了。
宋陽趁她不備，開始撓她的癢：“成心吧你……”
詩遙被她撓得連連求饒：“不行了不行了……別鬧了……喘不過氣了……”她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讓宋陽住手，氣喘勻了趕緊說：“上天入地你最帥！我男神上下智久都沒你帥！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宋陽剛說完，好像又想起了什麼，瞪眼說道：“等會兒，誰是你男神？嗯？”
得，這個傢伙連偶像都不容忍。詩遙趕緊舉起手做出發誓的手勢：“你是我男神！山P靠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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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對了！我必須把你腦子裡不正確的世界觀扳過來。”宋陽一本正經地說道。
“得了吧你……”詩遙笑著推了他一下。
他們就這樣說著、鬧著。宋陽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跟一個女孩子在辦公室裡待一晚上都能這麼開心。沒有人工設計的浪漫場景，沒有精緻講究的美食美酒。好像只要她在，哪裡都能變成伊甸園。
“風是來跟我討論該怎麼當這個副所長的。”詩遙開啟一罐啤酒，說道。
“他要升官了？”
“嗯。這樓裡可能誰都想升官吧。”詩遙喝了一口酒，她眼前好像浮現了這個大樓裡白天形形*的科員們。“可是，不是什麼人升官都能過上王凱那樣的日子。”
宋陽望著詩遙，這話他半明白半不明白。
“這裡的一切都是為有權利，有背景的人設計的。”詩遙用一個冷靜得略顯殘酷的目光回應了宋陽：“風在這裡，只能說他父親從前的朋友能多少保護一下他。但是能在多大限度上保護，這事兒誰也說不準。沒有人真正能成為他的後盾，未來發生的一切都需要他自己承擔。他要去的運維所是很亂的……”
“我們都一樣。”宋陽說：“面對一切，只有自己。我們都是一樣的。”
詩遙深深地點頭。
“林妹妹好像也要面臨同樣的境遇了。”
宋陽說完，詩遙看了看他：“你知道了？”
“對。”
“嗯。”詩遙覺得不意外，宋家本來就與張家關係緊密。宋陽能知道，也是理所當然的吧。“可能，這就是我們長成一個真正的大人之前的洗禮吧。”
四個年輕人，就像詩遙說的，二十三、四歲的他們雖然年齡上已經成年了，但長大這件事卻還需經歷洗禮。從在一起無憂無慮地工作、戀愛，到現在各自去面對自己人生中的考驗，詩遙想到這裡，親吻了一下宋陽的臉。
宋陽有些不明所以：“想起什麼了？”
“沒有。”詩遙說道：“只是忽然覺得，認識你們真好。”
這一天，這個城市迎來了一場瓢潑大雨。
天好像從清晨開始就沒有完全亮過，機關行政部給各個基層單位都發了傳真，今天隨時準備啟動“應急機制”。
宗風和林林今天各自請了假，他們帶上林林的母親一道，開車往郊區的看守所去了。
經過了之前漫長的等待，張慶華終於被准許可以會見親屬了。林秋芳得到這個訊息的時候，頃刻間哭了出來。
無論張慶華的問題被如何認定，無論等待他的將會是什麼結果。此刻的林秋芳和林林只想趕快見到他。
可是這惱人的雨天，偏偏讓這條路變得如此艱難。一路上，積水、堵車，林林幫著宗風選擇能走的路線，直到快要中午了，他們才算開到了地方。
看守所所在的地方已經是農村了，周圍的村莊甚至讓人懷疑，這裡還是屬於那個輝煌繁華的都市嗎？
會面室是一間不大的屋子，林林攙扶著母親坐在外面這一側等。她們與父親之間，要隔著一塊厚厚的玻璃，只有玻璃上的小孔能讓他們之間的氣息相通。
看守所的警察都是面無表情的，他們把張慶華帶進了小屋子之後，就關上了門。
林秋芳一見丈夫的樣子，兩行淚頓時流了下來。
張慶華從前是個很精神的人，穿衣舉止永遠透著一個軍人的氣派。而現在，他許久未刮的鬍子已經長了滿了腮，頭髮也花白了，整個人像是老了好幾歲……他穿著一身單睡衣睡褲，外面還要套上一件看守所給犯人穿的馬甲。
林林覺得自己的心像被狠狠打了一下，自己的父親，那個在她腦海中威嚴、堅毅，說一不二的男人，變成了這般模樣……
林秋芳忍住了哭泣，一遍遍跟他說讓他放心：“林林長大了，你不在家的日子，都是林林照顧我……”
張慶華囑咐妻子不要擔心，一切都會好的。雖然不能握到丈夫的手，但是林秋芳覺得自己必須堅強，她讓丈夫放心，她和女兒不用他掛念。
“我跟林林單獨說幾句。”張慶華對妻子說。
“好。”說完，林秋芳就離開了會見室。
張慶華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女兒。來到這裡之後，他想念得最多的，最放不下的就是他的林林。
他後悔，後悔自己為什麼之前不接林林的電話，為什麼腦子總是那麼擰……在來到這裡之後，被沒收手機的時候，他真想這就給林林打一通電話，哪怕只是聽一聽女兒的聲音……
今天，他終於又見到林林了。這些話，這些感情，他什麼也沒有說。他望著林林微笑。隔著這層厚厚的玻璃，張慶華才剛剛發現，自己的寶貝女兒已經長這麼大了，已經站起來比妻子還要高了。
“宗風也來了吧？”
林林沒想到，父親跟自己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關於宗風。“是。他在外面呢。”林林說。
“讓他進來。”
“嗯。”
父親說完，林林就出門把宗風帶了進來。宗風有些意外，他沒有想到張慶華會點名說想要見他。
張慶華不放心地看了看掛在牆上的掛鐘，離會面結束沒有多少時間了。
“叔叔。”宗風坐下之後恭敬地叫他。
“你願意愛她一輩子嗎？”張慶華這話沒有什麼鋪墊。他用一種男人的，堅毅的眼神看著宗風，好像在他腦子裡這本就是一番男人之間的對話。
“願意。”宗風的回答毫無遲疑。
在一旁的林林望著他們，一個是自己的父親，一個自己的愛人。他們倆都是她生命裡最重要的男人。
“我把她交給你。”張慶華對宗風說道：“我之前……反對過你們。我現在這麼說，對我的女兒，你的心還像那時一樣嗎？”
“我無論到什麼時候，對林林的感情都是一樣的！”
如果此刻能穿越這堵厚厚的玻璃，張慶華一定會親手把女兒的手放在宗風手裡。然而坐在犯人椅子上手被禁錮的他卻什麼也不能做。
“林林，好好跟他在一起。”張慶華含著熱淚對女兒說。
林林沒有見過父親現在的樣子，他像一個老人，一個憔悴的，不放心兒女的普通老人，就像這一路上路過的村莊裡那些上了年紀的老頭一樣。
“聽見了嗎？回答我！”林林遲遲沒有回應，張慶華焦急地說道。
“我會跟他好好的！”林林說著握住了宗風的手，他的手，還是那麼暖，即便外面是狂風暴雨。
張慶華這是把林林託付給宗風了，這一點宗風很明白，他雙手握著林林纖細的手指。從今往後，自己就是她唯一能依靠的男人了。
此時，警察已經開始看錶了。“張慶華，還有什麼想說的話趕緊跟閨女說，時間快到了。”警察從後門進來，說道。
“是，政府。”
父親這句回應警察的話，讓林林無比心酸。在林林的記憶裡，父親說的每句話都是擲地有聲的。她的父親，什麼時候也沒有像現在一樣，淪落到如此……
“林林，如果願意繼續在機關就繼續。如果不願意了，就去做你真正想做的事！人生不長，就這幾十年，只求無愧於自己就行了！”
林林終於忍不住了，她的眼淚劃過臉頰。父親的這番話真是出於真心啊，她能深深地感受到他那份真心。“我知道了！以後的路，我會好好去走的！我是您的女兒，您就放心吧……”
張慶華還有很多話要跟林林說，但是警察來了。會面要結束了，宗風趕緊把門外的林秋芳請進來。這一家人，能多見一面就多見一面。
林林不知道下一次見到父親會是什麼時候，但今天父親跟她說的這些話，她都一一記在心裡。（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