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佳一直溫柔的眼睛閃爍地看著漸漸關上的長春宮門,面色肅肅儼然如同如今的天氣。清秋就等不到瑞佳的回應,悄然回頭看了一眼,瞧見這樣子的瑞佳便也噤聲不語,連翻著炭火的手都慢了下來,儘量不讓它發出一點不好的聲音。滴滴答答的只有外頭屋簷落下的水滴的聲,還有吱吱地炭火燃燒的聲音。瑞佳黯然垂頭鼻尖就有一抹奇香讓她沉重的心情瞬間放鬆了許多,瞧著星火點點的爐子,瑞佳問道:“放了什麼?難道你不知我不喜薰香?”
清秋收了火鉗子,換了新的手爐躬身遞給瑞佳,答道:“內務府新進的薰香,說是有凝神之效,奴婢聽了幾句,彷彿是用千山雪蓮提煉而成的,朝鮮進貢的新品,統共就出了兩盒!”
瑞佳面上見了笑意,聲音也輕緩了許多,那是一個女人最幸福的笑容:“皇上還惦記著我!”頓了頓,瑞佳又忙問道,“兩盒都在長春宮?”
清秋點了點頭,很是歡喜:“都送來了!皇上還囑咐了,說您喜歡這樣清冽的香氣,讓奴婢伺候您用著。若是沒了,再問他們要就是!不用省著算著!”
這寫話沒用親自聽到弘曆說,瑞佳還是有些遺憾的。可這遺憾怎的也抵不過弘曆的關心月溫暖來的實在,來的兇猛。那日他對自己說的那些話,瑞佳卻是記著。他說只須她自己照顧她自己,是不是在弘曆的心裡,她富察瑞佳還是有地位的。伸手對清秋道:“拿來我瞧瞧,聞著果真極好!”
紫檀盒子裡的白色的粉末浮出陣陣濃郁的清香,粉也細密柔和許多。瑞佳隨意看了看,合了盒子,伸手撫摸著微微有些冰涼的紫檀盒子,道:“這麼好的東西,清秋,分給六宮吧!承乾宮……”瑞佳頓了頓細眉微蹙,輕微嘆氣“罷了,好生收著。”
門前的動靜還是驚動了屋內的詩嵐。或者是冬日裡火熱不那麼旺盛,詩嵐也並未發脾氣,只是後來聽說是嫻妃路過,詩嵐才微微抱怨道:“她得了協理六宮的權利,就這般不把我放在眼裡了?怎麼說我也是貴妃,她還想端著往日裡側福晉的架勢在宮內橫行,也不瞧瞧是哪朝哪代了!”
紫靈很是贊同,也附和道:“長春宮的皇后娘娘也是,什麼事兒也不跟主子您商討,瞧著倒像是沒咱們翊坤宮的似的,奴婢早就瞧不順眼了!”
炕上一邊的秀貴人微微有些尷尬。卻聽詩嵐呵斥道:“皇后娘娘也是你能說的?誰慣得你?下去換杯熱茶來!”
紫靈走後,秀貴人才小心問道:“姐姐,恕我直言,說出來了,您可別生氣!”
詩嵐伸手掀開了的茶盞蓋子,就聽到秀貴人的這麼一句話,那眉目微瞪,啪嗒一聲重重蓋上了蓋子,盯著秀貴人道:“你想說什麼?又要說什麼不好的事惹我煩心?你難道不知……”詩嵐不自在地看了看外頭,雖然她知道她的翊坤宮並未有外人,可聲音到底是低了下來,“你難道不知我如今調養著身子,不得動怒?”
早前就聽說翊坤宮一罐子又一罐子的藥往裡頭送,六宮側目了好一陣子。只是後來儲秀宮純妃有孕,人人都著了急,上了火,這安胎一事也就都看開了。都是半斤八兩,誰又能笑話誰?更可況,誰不想有個兒子,想要個孩子有什麼可丟人的。
秀貴人被詩嵐這麼一噎,尷尬笑了笑,隨後瞧著貴妃鬢邊的鎏金簪子熠熠生輝,那樣純金的打造,宮內鮮少有人能有,而她翊坤宮卻是常見的。她也是為著詩嵐開心,畢竟是同甘苦從潛邸走過來的姐妹。秀貴人痴痴地看了詩嵐幾眼,詩嵐覺得彆扭,眼神閃躲地避開秀貴人的目光,道:“你這麼盯著我做什麼?若是實在想說,你說就是了!”
“姐姐果真是宮內第一美人!”秀貴人含笑垂頭,看著自己的衣裳上的過時的花樣,百感交集,“我只是不懂,為何你會想要護著令貴人!”
被人道破心事,詩嵐更加的慌亂地抬手整理著自己的流蘇,後來收了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再後來還是把手放到了手捂子裡,輕咳了兩聲,不自在地看著掛在牆上的雨荷圖,道:“我……我哪裡向著她了?這話,你是聽誰說的?”
“我自己瞧出來的!”秀貴人緩緩道,“難不成您還是為著大阿哥?難道大阿哥如今連自己的媳婦兒都管不住,還得處處聽她的?”
詩嵐微怒,瞪了一眼秀貴人道:“說就說,為何帶著我的兒子,與永璜何干?我不過是為著她帶了我出宮,心裡頭念著她的好罷了!你也別瞎猜了,反正我都跟你說了,你出去愛怎麼傳就怎麼傳,我也不在乎了!什麼都沒我的肚子重要!”說道懷孕,想著昨晚與弘曆的一夜旖旎,詩嵐笑的很是嬌美,滿臉幸福地對秀貴人道,“我估摸著,我的孩子要來找我了!”
而永和宮的關氏正與女兒說的火熱,錦若聽了自己額娘可以留下來用過午膳在離開,很是感念太后聖恩,拉著彩雲歡喜道:“你記著,待我傷好了,一定得提醒我去慈寧宮給太后磕頭謝恩!”
關氏瞧見自己女兒依然如同初進宮那般的明媚活潑,壓抑已久的擔憂此刻漸漸消散,鑑於如今身份有別,關氏也不敢太過親熱,只是得意地笑道:“是得好好謝謝太后!”
錦溪卻牢牢記著自己在慈寧宮答應太后的事兒,一下歪在了錦若的懷裡頭,膩膩歪歪地拉著錦若的手,道:“姐姐,午膳要在姐姐宮裡頭用嗎?可是錦溪答應了祖母,要去祖母宮裡頭陪著祖母用午膳的!”
這事兒關氏倒沒說與錦若的聽,而錦若也並未想那麼多,樂可道:“咱麼錦溪就是可愛,連太後都這麼喜歡你了!”轉而又問關氏“額娘,我頭回遇見這樣的事兒,您說該怎麼做才好?”
關氏頭回入宮,也不太懂這宮裡頭的規矩,她也只知道謹言慎行,可旁的卻是不知。此時若兒問她,她也只是犯難:“這……額娘也不知如何做才好?”而關氏有把目光投向了彩雲,“你說說,出出主意!”
彩雲是同錦若一起入得宮,也是個長不大的孩子脾性,她那裡知道,不過她卻靈機一動想了個何時的人選,笑著對錦若道:“主子,奴婢去承乾宮問問令貴人可好,令貴人肯定有辦法!”
錦若歡喜地要拍手叫好,關氏就拉了臉,冷哼一聲:“怎的這點小事你們在宮裡頭都做不了主了?難道事事都要問過她才行?”
關氏莫名就對那個承乾宮所謂的‘寵妃’沒有好感,今日見了她的那個氣場強大的母親,就更是沒有了。可礙於自己女兒還在乎她,她也不便說什麼,只是又補充道:“純妃娘娘是你入宮就照應著你的,我瞧著也是極好的人,雖住得遠,你也該多走動!”
錦若與彩雲面面相覷了一會兒,錦若才道:“怎的額娘您卻說起純妃姐姐的好話來了?我急著,你與純妃姐姐並未見過幾面!怎的……”
關氏正想著該如何解釋,就來了人來救場。永璋進屋的時候,小臉很難得地露出了笑容,已經九歲的永璋已經很是高大了,至少在五歲的錦溪的眼裡是跟高大的。所以,錦溪黑黑圓圓的眼睛一直溜溜地盯著永璋,倒是讓永璋害羞地紅了臉。錦若許久不見永璋,如今一瞧很是高興,喊著永璋過來,錦溪還是有點怕人的,於是小心翼翼地挪到了關氏身邊,而錦若卻摸著永璋漸漸飽滿的臉蛋道:“如今可算長肉了,前段日子瘦的人心疼!”
永璋嘿嘿笑了笑,然後瞧了瞧關氏,道了聲好之後,又把懷裡的匣子塞給錦若道:“額娘說讓給舒娘娘的額娘的。”
在宮外就聽說自己的女兒與三阿哥關係最好,如今眼見為實。關氏也很是欣慰,忙接了過來,道:“純妃娘娘費心了!”
永璋的視線不自禁地移向了站在那裡的有著大大的眼睛的小女孩,錦溪起初愣了一會兒,隨即便拋給了永璋一個大大的笑容。那笑容真真如同枝頭最燦爛的那一朵話,讓永璋心神紊亂,讓他不由自主地記住了這個笑,讓他控制不住地握緊了拳頭。
錦若瞧著倆孩子投緣,便對永璋說:“領著錦溪出去玩兒吧,皇祖母傳了她去一同用午膳,永璋幫舒娘娘帶她去慈寧宮可好?”
永璋愣了愣,旋即點了點頭。而錦溪習慣了被人牽著,在永璋走到她身邊的時候,就把自己的小手塞到了永璋的手裡,還咯咯個地對永璋笑了笑。之後關氏開啟匣子看了看,那是上好的羊脂玉做成的簪子,通體透亮,很是罕見,關氏很是喜歡。
而永璋如今性子沉穩,話也少了,一路上都是錦溪在說話。永璋垂頭看了看自己手掌中的的白白的小手,看的出神,錦溪卻瞧見了什麼好玩的,一把抽了出來,就往前跑。那突然空掉的手,讓永璋一下子似乎有失去了什麼重要東西的恐懼感,冷風從手中吹過,涼颼颼,那交握起來的溫暖,也不復存在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