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後，柳明蘭開車載著陸洋前往瑞興科技總部。
汽車進入羊城郊區，周圍的景色豁然開朗起來，不時的看到大片大片的民房。
現在可別小看這些民房，以後隨著國家2008年基建的躍進還有棚改，這些人未來都是坐擁十幾套房的房東。
沒有什麼比當包租公這個職業更讓人開心了，你只需要每天拎著茶壺和鳥籠去收租。
因為租金完全夠自己實現財富自由的。
終於，汽車在一處廠房前停下，上面掛著瑞興科技有限公司的字樣。
柳明蘭抬了抬下巴：“我們到了，前面路被擋住了，車開不過去。”
陸洋順著視線看去，前面竟然拉上警戒線，還有幾輛警車停在公路旁邊。
他只好下車改為步行，柳明蘭也把車靠邊停下。
前方出現幾百號人，他們義憤填膺似乎在嚷嚷著什麼，周圍全都是警察在維護秩序。
陸洋看到他們手上還舉著橫幅：瑞興科技！欠薪不給！董事長黃古裕私自挪用我們血汗錢！
這種場面傻子都知道是怎麼回事。
工人罷工討薪！
陸洋不由放緩腳步。
他能想到瑞興科技出現的危機，但是想不到危機竟然這麼嚴重！
正常的討薪是工人去公司財務要錢，現在反而開始明火執仗的對質。
要是公司和員工站在對立面的話，就很難再拉攏回來。
沒有新的資金注入，那麼瑞興距離破產也就不遠了。
這也是他為什麼在人人網和堅果科技都是給員工開出優越的薪酬福利。
柳明蘭跟上來，吃驚的看著眾人：“這裡竟然圍了這麼多人討薪，看來瑞興資金鏈斷裂的有些嚴重啊。”
陸洋臉色同樣凝重，事態的發展節奏太快了。
這些場景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光靠打電話根本就瞭解不全面。
現在這個局面，哪怕是董事長黃古裕回來，怕是也很難挽回。
在公司門口，他看到有個戴著銀框眼鏡的中年拿著喇叭喊話。
“各位工友們，你們的訴求我都明白，也能理解你們，我想說的是你們能不能先進入工作崗位，我們只有恢復生產才能跟客戶要到貨款，我黃宏裕承諾！只要貨款到賬！立馬給你們發工資！”
陸洋多看對方一眼，原來他就是黃古裕的弟弟黃宏裕。
瑞興科技是90年代黃瑞興創辦的，他下面兩個兒子，老大黃古裕，老二就是這個黃宏裕。
至於黃宏裕說的貨款到賬壓根就不能信，堅果科技早就把1000萬預付款打過來了，難道是惦記剩下的1000萬？
果然，人群裡面有人扔出菜葉子。
“從過完年到現在，欠我們四個月工資不發！一次次說給錢給錢，錢呢？毛都沒有！”
“就是！不給錢就不開工！”
“如果你們再不給錢，我們就只能進廠裡開始搶裝置抵工資了！”
人群裡一陣情緒扇動，竟然真的開始想往廠裡衝，場面變得緊張起來。
黃宏裕神色慌張，那些裝置都是花費上百萬引進的，如果被搶走的話，這些工人頂多是當成廢鐵賣。
瑞興科技靠這些裝置和工程師才能生產，失去這些裝置代表失去東山再起的可能。
他立刻請求警察幫忙維繫局面，對此警察也很無奈，本身是你們公司欠薪發不出來，竟然還不允許工人鬧事。
幸虧警方裡面有黃家的人，這才幫忙維繫秩序。
不過這種情況一天兩天的可以，如果時間長了，誰頂得住？
陸洋和柳明蘭也不著急找黃宏裕，就在人群邊緣圍觀。
柳明蘭問：“瑞興科技從年初就開始資金鏈斷裂了嗎？”
陸洋說道：“我爸前段時間給他們打了一筆上千萬的款項，按理說不應該斷裂的。”
柳明蘭狐疑道：“那就是說這筆錢根本沒用到公司經營方面，而是被挪用了。”
陸洋點頭：“有這個可能，要不然上千萬的資金給員工發工資肯定是夠用的。”
這個年代，平均工資普遍才一兩千塊錢。
瑞興的規模也僅僅是個上千人的工廠。
柳明蘭思慮道：“如果瑞興科技真的陷入債務危機，你打算怎麼辦？他們破產清算的話，那筆上千萬的預付款能要回來嗎？就算要回來，你們MP3的出貨也大大延期了。”
陸洋解釋：“所以，我爸已經開始尋找新的螢幕供應商，只不過他們去的是申城，瑞興科技這件棘手的事交給我做。”
柳明蘭想到如果能儘快尋找到新螢幕供應商，對堅果科技的現狀至少是有轉機的。
陸洋不這麼想，他覺得這是一次危機，也是一次機會，一次抄底螢幕產業鏈的機會。
未來是手機行業的市場，現在正是佈局螢幕的好時機，因為汽車領域的中控螢幕也會越來越大，代表著以後擁有著無限的商機。
他悄悄詢問柳明蘭。
“有沒有興趣跟我聯合投一波？”
“瑞興的螢幕？”
“嗯，未來不只是手機會用螢幕，並且汽車也會有螢幕，還有彩電等等。”
柳明蘭還是比較相信陸洋眼光的。
至少他們雙方合作的那幾次都非常成功，比如豆瓣，比如58等。
柳明蘭：“你要是想投，我可以跟你一起投。”
陸洋：“先等等看，現在還不是抄底的機會。”
工人們在瑞興科技門口圍堵將近兩個多小時，最後到傍晚才漸漸散去。
臨走的時候，他們叫囂著：“如果明天不還錢，我們繼續過來討薪！”
有人附和：“實在不行，我們就去市裡面告你們！如果市裡不行，我們就去省裡！不信這世道沒有王法！”
黃宏裕陰沉的臉看著工人們相繼散去，他從兜裡掏出香菸遞給這些維護秩序的警員。
有一位年長的警員拍著黃宏裕的肩膀：“老黃，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啊，如果矛盾繼續發酵的話，指不定後面會鬧出人命！”
黃宏裕忙著點頭：“我明白，我儘快想辦法把工人的工資結清。”
警員等工人們離開後，他們也撤去警戒線相繼離開。
瑞興科技的大門口留下滿地狼藉。
黃宏裕從兜裡摸出煙點燃，深深的吸了一口，凌亂的頭髮沒有打理，說明他這兩天過得並不好。
忽然，他注意到不遠處站的陸洋和柳明蘭，對於陸洋他不太熟悉，隱隱覺得好像在哪兒見過。
陸洋和柳明蘭向他走過來。
黃宏裕眼裡的戒備越來越濃。
現在找上門來的，肯定不是雪中送炭，說不定是落井下石呢。
陸洋來到黃宏裕面前，問道：“請問你是瑞興科技的副董事長黃宏裕嗎？”
黃宏裕沒有應聲，而是反問：“你是？”
陸洋笑道：“我叫陸洋，我爸是陸建軍！”
黃宏裕腦中轟的一聲，怪不得剛才看陸洋麵熟，實在是陸洋的名字如雷貫耳。
無論是人人網創始人的身份，還是帶領堅果科技從低谷走向繁榮，這一切的背後都離不開陸洋的手筆。
黃宏裕瞬間就猜到陸洋為何而來，那些工人們還可以湖弄一下，面對堅果科技這樣知根知底的客戶，他怎麼湖弄？拿什麼湖弄？
陸洋道：“黃副董事，我們這大老遠的過來，不應該請我們進去喝杯茶嗎？”
黃宏裕壓下內心的擔憂，臉上恢復如常：“應該的，應該的，是我疏忽了，陸總裡面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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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衛看到是黃宏裕的熟人，他開啟工廠的大門。
為了應付工人們衝進工廠，黃宏裕找了本家不少人守在門口，大部分都是年輕人。
門衛們等陸洋和柳明蘭走遠後，開始竊竊私語。
“陸洋是誰啊？竟然讓黃叔把姿態放的這麼低。”
“對陸洋我倒不關心，他旁邊那個女人真他媽帶勁啊，身材簡直...”
“別想了，等你有錢你也可以擁有這樣的女人。”
“唉，也不知道這次能不能挺過去。”
黃宏裕小心翼翼的陪同陸洋進入工廠，後背滲出冷汗。
瑞興現在欠堅果科技價值上千萬貨啊，如果堅果科技因為出貨延期而追究起經濟損失的話，把現在的瑞興科技全賣了可能都還不完債。
陸洋也在打量工廠內部環境，除個別重要崗位上有一兩個人維護裝置，大部分生產車間全部處於停擺狀態。
碩大的工廠顯得空蕩蕩的，按理說以瑞興科技的規模，不應該因為區區千萬貨款就落到現在這個地步啊。
他對此心裡打起疑問。
陸洋知道瑞興之前一直都是生產廉價的低端螢幕，不能說很有錢，但每年也能賺個百八十萬，後來進入堅果科技供應鏈才逐漸發展起來。
本來以瑞興的實力是無法入選堅果科技供應鏈的，根本因為是老陸和瑞興的現任董事長黃古裕很早就認識。
十多年前陸建軍來粵省出差，剛出火車站，錢包就被人摸了。
後來是黃古裕幫陸建軍追回錢包，兩個人也就此相熟。
隨著堅果科技的崛起，陸建軍決定拉黃古裕進入供應鏈。
這也是老陸為人忠厚，如果換做陸洋的話，頂多出手幫一把，絕對不會讓二流瑞興加入堅果科技的供應鏈。
有時候商業就是商業，講究優勝劣汰！
老陸做生意就是太喜歡講人情，03年的時候磁帶生意都沒落成那樣了，還不願意讓那些親戚朋友下崗。
若不是他重生回來，賠的啥也不是！
黃宏裕領著陸洋和柳明蘭來到會議室。
陸洋看到會議室裡坐著不少人，這些大部分都是瑞興的管理人員，個個愁雲滿面，悶聲抽著煙，導致屋頂烏煙瘴氣。
黃宏裕把陸洋介紹給大家，參會的人員臉色更加憂慮。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啊，堅果科技之前就給他們連番催促趕工進度，才過去兩天時間就把太子爺派過來了，可見陸建軍內心的焦急。
黃宏裕介紹到一位中年婦女的時候引起陸洋的注意。
梁茹慧，現任瑞興科技的採購經理，同時也是黃古裕的妻子。
她跟陸洋握手的時候有些欲言又止，應該是礙於在座的人比較多，並沒有多說什麼話。
柳明蘭同樣發現梁茹慧的異常舉動，她暗暗記在心裡，準備等散會後提醒陸洋。
黃宏裕邀請陸洋坐下，讓人沏茶，又是熱情的遞煙。
會議室一片安靜，似乎都在等待陸洋發言，頗有幾分暴風雨前的寧靜。
陸洋端起茶喝了一口，目光緩緩掃過眾人。
“你們公司出貨情況比合同規定的日期已經延誤兩天，加上今天的話，就是三天時間！我想問問你們能不能如期出貨？”
有人心裡腹誹：後面那句就是廢話，現在工廠都停工了，怎麼能如期出貨？
梁茹慧把目光投向黃宏裕。
現在黃古裕不在，黃宏裕自然就要扛起大旗，畢竟在這個公司他的股權是僅次於黃古裕。
黃宏裕咳嗽一聲，他笑道：“陸總，您消消氣，目前我們公司已向三家銀行提交貸款申請，等銀行審批透過，我立馬讓工廠開工，到時候液晶屏幕第一時間交付給你怎麼樣？”
陸洋呵呵一笑，黃宏裕這句話分明是一句空話。
第一時間交付？連個確定的交付日期都沒有，鬼知道第一時間是什麼時間。
墳頭草長老高了，你再出貨有個毛用？
陸洋問：“如果銀行貸款不透過呢？你們準備怎麼辦？”
這...
黃宏裕陷入沉思，他也拿不出確定答桉來回答啊。
梁茹慧開口道：“陸總，我們跟那三家銀行有著長期合作關係，私人關系也很好，我相信至少有兩家銀行可以提供給我們貸款。”
陸洋搖了搖頭，你們還是對這個世界看得太嫩了。
自古以來牆倒眾人推，破鼓萬人捶是亙古不變的定理。
就像股市裡面那樣追漲殺跌，銀行都是資本家，他們在放貸的時候都會進行資質稽核，包括經營業績和業務前景。
以瑞興科技現在的經營狀況，傻子才會貸款給他們。
你說私人關系？
私人關系是你貸款幾萬塊的情況下，可能會給你開綠燈，你要是貸款幾千萬試試？
銀行不過了？專門是給你家開的？
私人關系再好，頂多勸你一句：趁現在大盤還沒有徹底坍塌，趕緊變賣資產，提桶跑路吧。
陸洋手指敲擊會議桌。
“時間！我需要你們確定的出貨時間！確定的答覆！堅果科技每天出貨量是三萬臺，因為你們的問題出貨量降至兩千臺，每天至少兩百萬的經濟損失，你們承擔這個後果嗎？”
會議室裡的人全部低頭，不少人都明白把希望寄託於銀行貸款審批，沒有天大的靠山，誰也說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