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宏裕看出陸洋是興師問罪來了。
現在這個局面無論再如何不堪都要應對。
他開口道：“陸總，能不能再寬限幾天？我爭取想辦法籌錢開工。”
陸洋笑了笑，話鋒一轉，突然問道：“前段時間我爸打給你們的那筆上千萬預付款去哪裡了？”
黃宏裕臉色變了，就連梁茹慧臉色也不太好看。
這一切都是源於黃古裕的捲款失蹤導致瑞興科技陷入嚴重財務危機。
如果有那筆上千萬的預付款，員工們也不至於吵鬧著要罷工，但凡賬面上有錢，工廠就不會是停擺的狀態。
現在他們不僅要面臨客戶和工人的追貨討債，甚至還要面臨許多合同違約的法律訴訟，真是風雨飄搖之際。
唉，這是經濟社會，連喝一杯白開水都是要錢啊。
會議室裡的氣氛陷入極度凝固中。
黃宏裕也很難，發現陸洋給的壓力非常大，遠不如當初陸建軍那樣溫和。
他暗自猜測或許這也是陸建軍派陸洋來的原因吧。
如果站在堅果科技的立場考慮問題，他能理解陸洋的著急。
陸洋繼續道：“怎麼？沒人告訴我那上千萬的資金跑哪裡了嗎？如果你們有那筆資金，至少現在可以開工生產吧。”
黃宏裕硬著頭皮解釋：“董事長他...他...”
話到嘴邊，他看梁茹慧一眼，似乎在徵求梁茹慧的意見。
梁茹慧站起身說：“還是由我來說吧，老黃去澳城賭錢輸了，欠了賭場三千萬，昨天晚上那邊給我打電話過來要債！說如果不還債的話，就..就..就再也看不到人。”
她說著說著就紅了眼眶。
梁茹慧到現在都沒有搞明白黃古裕為什麼要跑去澳城賭錢。
平時都是玩個幾百幾千塊的局，這次怎麼會玩這麼大。
她心裡又氣又恨又擔憂。
人到中年，身上揹負的東西就太多太多了，有子女後代，有老人贍養，有血濃於水的親情等等。
隨著梁茹慧的話聲落下，會議室裡響起交頭接耳的聲音。
他們隱隱知道一點內幕，但是一直沒有得到梁茹慧或者黃宏裕的親自證實，現在竟被陸洋逼問出來了。
有公司的管理自言自語：“怪不得我們瑞興的資金鏈斷裂，公款怕是都被董事長挪用賭錢了啊。”
也有公司元老感慨：“唉，好端端的為什麼要去賭呢，那可是個無底洞，多少錢都不夠霍霍啊。”
粵省和澳城距離很近，人們手裡有錢後，總想去見識見識外面的世面。
殊不知有些自控能力差的人一旦掉進去就很難再爬出來。
梁茹慧坐回座位上，她的目光失去了焦距。
黃宏裕也是連連嘆息，似乎在抱怨黃古裕把他們都拖下水。
陸洋問：“你們打算怎麼解決問題？如果明天工人再來討薪準備怎麼應對？今天這個局面，哪一家銀行會貸款給你們？”
陸洋不管黃古裕的安危，因為這跟他沒有關係。
他只在乎的是瑞興還有沒有開工的可能，假如可以收購瑞興，自己能不能以最小的代價收購？這裡面牽扯的債務和股權有沒有潛藏的危機？
柳明蘭一直沒有說話，靜靜的看著陸洋發揮。
他知道陸洋逼迫這麼急是為了讓瑞興內部產生分歧，加速破產的速度從而完成收購公司。
面對陸洋的連番質問，黃宏裕抬起了頭，他張了張嘴，最後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現在會議室裡面坐的眾人都在瑞興科技裡持有股份，那些沒有持股份的人早就加入討薪隊伍裡。
陸洋繼續說：“你們這些人一點擔當都沒有嗎？工廠沒有錢，自己不會從腰包掏出錢先維繫公司運轉嗎？只有公司運轉起來才可以繼續經營下去，如果公司倒了，你們能撈到什麼好處？”
有人聽到陸洋這番話，眼裡重新燃起希望。
更多的人繼續選擇沉默，他們之前不是沒有商量過這個方案，但是更多的人因為意見不統一而作罷。
這一切的根源都是瑞興科技缺少一個領軍人物，缺少那種凝聚一起的團隊意志力！
陸洋看到眾人的表現，他嘆了口氣，心裡已經落下結果：瑞興科技沒救了。
他明白這些人的心思，不願意拿錢出來無非是對瑞興科技的前景不看好，害怕自己把錢拿出來，結果又賠進去。
董事長帶頭賭錢，他們對董事長失去了信心。
還有這些股東年齡都比較大，難免就要考慮其他因素，瞻前顧後地方太多了。
所以還是年輕好啊，至少年輕人有豁出去的決心！
會議漸漸陷入僵局，黃宏裕為了緩解氣氛，親自端起茶壺要給陸洋茶杯裡續茶。
結果發現裡面水還是滿的，只好悻悻的放下茶壺。
陸洋繼續道：“今天我要你們拿出具體的方案，要麼賠償我們公司全部損失，要麼馬上恢復供貨！”
會議室的眾人臉色大變，如果賠償堅果科技全部損失的話，這可能是一筆天文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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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開工供貨的話，同樣拿不出那麼多錢來給工人開工資。
無論哪一點，他們現在都無法做到。
梁茹慧盯著陸洋，她緊咬著牙關，似乎在做出什麼艱難決定。
會議室的氣氛再次緊張起來。
終於，梁茹慧起身說：“陸總，您能不能稍微等我們片刻？我和宏裕出去商量一下。”
陸洋對她擺了擺手：“去吧，我就在這裡等你們訊息。”
黃宏裕疑惑的看向梁茹慧，後者點點頭。
最後黃宏裕衝陸洋點頭致歉，起身向外面走去。
會議室剩下的管理人員看到做主的都走了，他們找個尿遁的藉口，也都趁機離開了。
碩大的會議室就剩下陸洋和柳明蘭。
柳明蘭終於開口：“陸總，我看那個梁茹慧好像有什麼話想對你說。”
陸洋：“我也察覺出來了，等晚點的時候看看吧。”
柳明蘭的身子往陸洋這邊靠近，小聲問：“你打算怎麼辦？”
陸洋的餘光沿著柳明蘭領口偷瞟一眼。
他想起世界上最深的海溝是：馬里亞納海溝。
當柳明蘭狐疑的眼睛看他的時候，陸洋馬上恢復嚴肅。
他一本正經的分析：“瑞興的現狀只有兩種結果：要麼破產清算，要麼有資本出手，這個資本包括銀行放貸或者他們內部員工募資或者投資公司入股。”
柳明蘭眼裡泛起神采，試探的問：“你覺得咱們投資瑞興的話，大約需要多大的資金規模？”
她貴為銀杉資本的副總，手上可動用的金額很多，但是到瑞興這個地步就已經不是幾百萬可以衡量的了。
陸洋搖頭：“現在事情還沒有真相大白，我們不要著急出手。”
柳明蘭點了點頭，這件事對瑞興是危機的話，那麼對她和陸洋來說是機會。
她很早之前就瞭解過市場對液晶屏幕的需求和發展規劃，將來需求說不定會越來越多。
這時，隔壁的房間裡，黃宏裕和梁茹慧也交談起來。
梁茹慧：“宏裕，你能不能拿出錢來挽救一下公司？”
黃宏裕：“嫂子，實不相瞞，我現在是真沒錢啊，我的錢都在股市裡跌的不成樣子。”
梁茹慧：“你什麼時候開始炒股的？”
黃宏裕：“有段時間了。”
梁茹慧：“那你打算怎麼辦？這個公司你是第二大股東，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倒閉？”
黃宏裕：“嫂子，我也沒有辦法啊，身邊的朋友都借遍了，搞不來錢能怎麼辦？陸洋他們逼迫得又急，根本就不給我們時間。”
梁茹慧嘆一口氣：“我們的資金缺口太大了，沒有人敢輕易借給我們這麼多錢，剛剛銀行發來簡訊告知審批沒有透過，想來剩下兩家結局也是如此吧。”
黃宏裕：“大哥也真是的，哪怕給我們稍微留點錢也好啊。”
梁茹慧：“你怎麼不關心一下你哥的安危？”
黃宏裕：“對了，我哥現在怎麼樣？他有沒有打過電話給你？”
梁茹慧：“你哥還活著，宏裕，現在就靠你了，求求你爭取想辦法把你哥救出來，如果變賣股權能換你哥平安出來也行啊，你想想侄女優優，她還在上學，平時跟你關係很近...”
黃宏裕：“嫂子，你真的想賣股權嗎？”
梁茹慧：“是的，我可以做主把我和你哥手上的股權全部賣掉，只要對方出的價格夠我把你哥贖回來就行，你不知道那個高利貸一天要上百萬利息啊。”
黃宏裕：“曾經有個港城的人找過我，提出想要買咱家股權，當時他出價兩千萬買我手上四成的股份，我沒有賣。”
梁茹慧：“現在還能不能聯絡上那個生意人？”
黃宏裕：“嫂子，我回去找找電話然後告訴你，關鍵是陸洋這裡怎麼辦？”
梁茹慧：“先拖著他吧，我是顧不了那麼多了，如果這錢能救你哥的話，我就不能救公司，我和你哥退出公司股東行列好了。”
黃宏裕惋惜了幾句，隨後響起椅子挪動的聲音。
陸洋和柳明蘭並不知曉黃宏裕和梁茹慧的談話。
如果他知道梁茹慧打算變賣手裡的股權來換取黃古裕的性命，那麼他也許會出手的。
黃宏裕和梁茹慧交談完走進會議室。
老黃看到會議室就剩下陸洋和柳明蘭，其他人都不在場，他愣了一下。
“其他人呢，不知道陸總是我們公司的貴客嗎？竟然敢這樣怠慢，真是一群飯桶！”
就連梁茹慧也微微皺起秀眉，隨後她滿臉堆笑的把一個果盤端給陸洋。
“陸總，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
“我等會兒不要緊，就怕其他人等不了啊。”
陸洋一語雙關的話讓梁茹慧的動作有些僵硬。
黃宏裕陪坐在陸洋旁邊，先是遞給一根煙，開始東拉西扯。
“陸洋，你爸最近身體怎麼樣？”
“挺好的。”
“陸洋是第一次來粵省吧，今天晚上我帶你去莞城逛逛啊，那裡的特色非常迷人。”
“哦，有多迷人？”
黃宏裕看到陸洋的表情就明白了，這廝果然是性情中人。
礙於柳明蘭在場，他遞給陸洋一副你懂得表情。
梁茹慧和柳明蘭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裡看出尷尬，顯然她們都知道莞城的特色。
黃宏裕拍著陸洋肩膀：“陸洋晚上千萬別走啊，今天所有的消費都算我的，我帶你去莞城的巴黎會所逛逛。”
陸洋呵呵一笑，對於莞城他是深有體會啊。
曾經他和同事出差去莞城，親眼看同事和那邊的女孩子問價:
女孩：有緣千裡來相會，300塊錢不算貴。
同事：萬水千山總是情，80塊錢行不行。
女孩：春風不渡玉門關，最少也要230。
同事道：天涯何處無芳草，90塊錢搞不搞。
後來隨著那些女孩的失業，她們也都陸續回到老家，找到屬於自己的接盤俠，過起相夫教子的生活。
只有在夜深人靜時，等老公睡了，寶寶也睡了，她們才會想起曾經燈紅酒綠的崢嶸歲月。
黃宏裕還以為陸洋心動了，心裡暗自得意。
哼，年輕人就是年輕人，在我眼裡不過是個毛頭小子罷了。
不管你多大的火氣，只要去過莞城一趟，我就能把你的火給澆滅。
梁茹慧心裡也很欣慰，不管黃宏裕用什麼手段，只要能把陸洋打發走就行。
就在這時，外面響起一陣刺耳的喧譁，伴隨著怒罵聲，還有鐵器砸門的聲音。
黃宏裕臉色微變，他快步走到窗戶邊往下看。
不知從哪裡來了幾輛麵包車，裡面的人下車後手持鋼管對著守門的人就是一通亂砸。
對方手持鋼管，身手利索，看門的那些年輕人一個照面就倒地不起。
二十來人氣勢洶洶的衝進工廠裡面。
梁茹慧顫聲問：“這些是什麼人？”
黃宏裕皺眉：“不知道啊，看著很面生，快打電話報警。”
他扭頭對陸洋勸說：“陸總，外面有人硬闖進來，可能是衝我們來的，你要不去避一避？”
陸洋一臉無語，瑞興到底惹了多少人啊，他可不想捲入這場慘烈的紛爭裡。
於是，梁茹慧帶著陸洋和柳明蘭從另一個出口悄悄離開了。
黃宏裕本來還想抵抗，看到那些人竟然直奔辦公室而來，他嚇得也趕緊跟著陸洋離開了。
他一邊跑，一邊打電話報警。
陸洋下樓的時候，看到那些訓練有素的年輕人，有人胳膊還紋著身，看起來像是道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