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看不過眼,一個箭步攔住他,道:“老頭兒,嘴巴乾淨點兒,你才不三不四呢,我看你是瘋了。”
“惡道!惡道!要不是你,我家朵兒怎麼會……怎麼會……”老頭兒的情緒變得異常激動,渾身顫抖著怒罵道,還伸手使勁的推青雲,可他一個瘦老頭怎能推得動玉清觀的首座大弟子。
青雲不躲不閃,任憑他推搡,怒道:“老頭兒,我看你年紀大,不跟你一般見識,你可別倚老賣老,否則休怪道爺我不客氣了。”
崆峒子急忙上前,瞪了青雲一眼,又對那老頭兒道:“施主,我們只是路過而已,不成想驚擾了您的休息,都是弟子不懂事,失禮之處還請見諒。”
老頭兒白了一眼崆峒子,伸手就是一巴掌,崆峒子是何等修為,一閃身避了開來,老頭一擊不中竟手舞足蹈的大笑起來,笑聲刺耳,比哭都難聽,笑了半晌,指著崆峒子神秘兮兮的道:“我識得你,哈哈,你們也是來捉鬼的吧,沒用的,沒用的,嘿嘿嘿!”說完又一頭倒在地上,嘰裡咕嚕唸叨著一些聽不懂的話。
“捉鬼,捉什麼鬼?”大壯問道。
青雲眼珠子一翻,“切!捉他個大頭鬼,是個瘋老頭,甭理他,走走走……”
話還沒說完,瘋老頭就已經打起了呼嚕來。
我暗暗松了口氣,崆峒子估計也看出來多說無益,勉強的拱了拱手,道了聲告辭。
眾人繼續向前,可沒走出幾步,青雲身子猛地顫了一下,“哇!”的一聲慘叫,栽倒在地。
只見他雙手捂著肚子,疼得哇哇直叫,臉色都綠了,還沒等我們反應過來是咋回事兒,人就已經滿地打滾了。
“青雲,你怎麼啦?”我趕緊上前將他扶住。
青雲吃力的搖了搖頭,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淌,勉強的回了一句:“不知道,只是,只是腹中劇痛。”
崆峒子忙給他切了切脈,順手從地上拔了一株紫色的小花塞進青雲的嘴裡,我也沒看清那究竟是什麼草藥,不過,青雲只嚼了幾下便一口吐了出來。
崆峒子大驚失色,“不好,他中了蠱。”
又轉身對那躺在樹叢中的瘋老頭道:“無量天尊,老人家,我們之間素無冤仇,請高臺貴手,為我這名弟子解了此蠱,冒犯之處,貧道賠禮了。”
這會兒我才回過味來,肯定是這瘋老頭會下蠱,剛才青雲的舉止怠慢,惹惱了他,他竟然下蠱報復。
瘋老頭抬了兩下眼皮,不緊不慢的打了個哈欠,眼看著好像又快睡著了,根本沒有搭理崆峒子的意思,夏緹也急忙上前道:“老人家,人命關天,還請您高抬貴手啊。”
瘋老頭一聽夏緹的聲音,立即睜開眼,從地上彈了起來,一副殷勤諂媚的嘴臉對夏緹道:“朵兒啊!你說救他便救他,爹都依你。”
“爹!你是誰爹……”我有點兒急了。
夏緹向我使了個眼色,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意思是讓我別跟這瘋老頭一般計較,先救青雲要緊。
瘋老頭也沒理我,只是冷冷地掃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青雲,道:“背上他,跟我走吧。”說完便踉踉蹌蹌的在前面帶路。
我強壓著怒火,背上青雲跟在後面,悄聲問崆峒子怎麼確定的青雲是真中了蠱,要只是這瘋老頭裝神弄鬼,我定要扒他一層皮。
崆峒子十分堅定的點了點頭,解釋說,剛才那株小紫花名叫“龍芽草”,是一種清熱解毒,通經散瘀的草藥,性涼味微葳,在苗地還有一種功效就是驅蟲,普通的蠱不喜歡這龍芽草,所以中蠱之人吃下這種草就會立即與體內的蠱蟲相斥,將草吐出,苗民通常也用這種方法辨別是否中蠱。不過龍芽草也只能驗出普通的小蠱,對夏緹身上的梅花蠱就不起作用了。
說話間,我們便進了寨子,這地方屋舍規矩漂亮,可人卻異常的古怪,見了我們便立刻躲出三丈開外,咬著牙目露兇光,像是見了殺父仇人一般,令人極不舒服。不過瘋老頭對此卻視而不見,又哭又笑的胡亂叨咕著什麼。
一直向前走,就見一座古舊的大院,院門緊閉著,從裡面飄出了一股很淡的香味,這裡應該是寨子中央的祠堂,繞過這裡拐彎向上,不出我所料,瘋老頭的住處就是坡頂的那間孤零零的吊腳木樓,下面的木樁已經腐朽不堪,感覺隨時都會坍塌,好在上面的木屋簡陋,從外面便能看見屋內的景象,估計也沒有多少重量了。
最顯眼的是屋下襬著幾個黑漆漆的陶土罈子,壇口被緊緊的封著,油亮油亮的,感覺這玩意兒定和蠱蟲有關。
上了木樓便是一間廳堂,毛竹的桌椅有些破爛,陳設也簡陋,左右各有一間臥房,頭頂有一處暗格,看不到裡面的事物,屋內有些昏暗,唯一顯眼的就是視窗處栽種的幾株龍芽草。
我將青雲平放在內屋的床板上,青雲這會兒已經痛得人事不省了,眾人心急如焚,瘋老頭卻不緊不慢,半晌才走進來,手裡拿著一根乾枯的草棍和一個剝了皮的煮雞蛋,他解開青雲的上衣,點燃草棍,立時,一縷黃煙帶著蒿草的清香飄了出來,瘋老頭用這草棍在青雲的周圍燻了兩圈,草棍燃燒飄出的煙很特別,不是往上飄,反而是向下走,頃刻間便已經將青雲的丹田氣海籠罩了起來。隨後又用煮雞蛋在丹田處揉搓,只一盞茶的功夫,那雪白的蛋清就變成了青黑色,而且越來越黑,我看得真切,這應該就是蠱毒了吧。
瘋老頭這才“嘿嘿”的奸笑了兩聲,起身道:“他沒事了,夜裡會嘔些毒,到時最好帶他出去,要是弄髒了我這裡……嘿嘿!”
若不是青雲還在昏迷,我早就發作找著瘋老頭算賬了,暗道如此破敗的木樓還怕弄髒,可定睛一看
才發現,這木屋雖然昏暗破爛,陳設也簡陋,但的確是非常乾淨的,可算是一塵不染。
再看瘋老頭又在對著夏緹抹眼淚,“我的朵兒,餓了吧,爹這就去做你最愛吃的酸辣子。”說著便跑了出去。
看他這副瘋癲的樣子,肯定是受過什麼刺激,估計是痛失愛女才變成這般模樣的,現在又錯把夏緹當成了他女兒了,如今時而清醒時而糊塗,亦正亦邪,他做的飯菜有人敢吃才怪。
崆峒子告訴我們養蠱人的家中都是異常乾淨,因為蠱蟲自身就有清理周圍的能力,故意弄髒這裡後果很嚴重,於是,我們只好將青雲抬到外面,一開始青雲並沒有什麼反應,可三更一過,突然,他喉頭“咕嚕”了一聲,一翻身就哇哇大吐起來,先吐的是黑的,後來是綠的,最後是紅的,能吐了一桶,噁心無比,足足折騰了大半宿。
依青雲的脾氣,定要與瘋老頭算賬的,不過崆峒子說這寨子不同尋常,其中必有蹊蹺,如今首要的事情是尋找神樹,不易多生事端,這次就全當是個教訓了,讓咱們見識見識蠱蟲的厲害,好在瘋老頭也沒想真害我們性命,這已經算是萬幸了,以後都要謹慎行事,不能惹養蠱人。聽崆峒子如此說,青雲也只好恨恨作罷。
轉天一早,瘋老頭的精神不錯,夏緹向他打聽有關神樹的事兒,但卻一無所獲,瘋老頭見到夏緹自然是開心,可腦袋卻搖得像撥浪鼓似的,看樣子他是真沒聽過神樹的事兒,不免讓人有些失望了。
不過這瘋老頭的話的確叫人吃不準,大夥兒一致決定,還是去下面的寨子裡再碰碰運氣,瘋老頭倒也不阻攔,只是拽住夏緹,可憐巴巴的嘟噥著:“朵兒,朵兒,你別走,留在爹身邊,只有爹能保護你,不要跟這群人在一起,今天是爬坡節,找不到人的,嘿嘿,該死,都該死,他們都該死,沒有用啦……哈哈哈哈!”
爬坡節?找不到人?該死?眼看著瘋老頭情緒又激動了,怕是又犯起瘋病了,我連忙拉著夏緹衝了出來。
到了下面的寨子裡一看,還真就一個人都沒有,房舍的門窗緊閉,死一般寂靜,我們挨家挨戶的敲門,卻始終不見有人出來,彷彿所有人都在一夜之間失蹤了,這的確是太怪異了。
我問崆峒子剛才瘋老頭嘟噥的那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崆峒子也搖頭不解,說今天是三月十五,按苗人的風俗講,確實是爬坡節,這爬坡節顧名思義就是爬坡,人們每到此節都會爬坡登高,一般都是指青年男女走寨對歌伴舞,這本應該是除苗年以外最熱鬧的節日,怎會連個人影都看不見呢?
就在眾人疑惑不解之時,突然,“咯吱”的一聲,就見面前的一戶人家的門嵌出了一道小縫,裡面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忽然一條肉乎乎的大白手猛地伸了出來,向我們招了招,隨即又縮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