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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小戴是流著眼淚走出下套子屯的。一步一回頭。

親愛的讀者不要傷感,我們的故事並沒有完。也許,是命運的安排,幾年之後,小戴又到了下套子屯教書。這些年最讓他心裡放不下的就是小鳳,他的耳邊經常響起小鳳的呼喚:“小戴呀,快來救我!”他終於再一次走進小鳳的家門。小鳳媽給小戴端上一碗糖水,這是他們家最高的禮節了。

小戴對她和老程說:“大叔大嬸,我要娶小鳳!”

“什麼!”大嬸驚叫,她手中的一碗糖水“啪”的一聲就摔在了地上。

“孩子,你可要想好啊!這樣太委屈你了!我們可不能再對不起你了!”老程說。

“大叔啊,我想好了!我都想了8年了,你就成全了我們吧!”小戴含著眼淚說。

這時小鳳的父母放聲大哭,弟弟妹妹全哭了,全家人都哭成一團!只有小鳳傻怔怔地站著,不知發生了什麼。

作者和小戴重逢

第二天,1979年春天的一個日子,那一年小戴7歲,小鳳6歲。小戴領著小鳳的妹妹到公社替小鳳辦結婚登記手續。回到家,小戴拿著結婚證書,對小鳳說,咱們倆結婚了,你看這就是證書!她好像忽然醒過來了,抱著小戴大哭起來,邊哭邊喊:“小戴和我結婚了!結婚了!”

小戴買了兩隻大鵝做了些酒菜招待鄉親,可惜沒有一個知青參加,全村的80多個知青都走了。小鳳給大家點菸倒酒,跟正常人一樣。村裡人都說,這回小戴把小鳳救了,天底下難找的大好人啊!

天后,小鳳又犯病了,可是有小戴的照顧,比過去輕多了。一年後,他們的兒子亮亮出生了,小鳳整天把他抱在懷裡,生怕被別人搶去,她再也不跑不鬧了。小亮亮一直到6歲還吃她的奶。

幾年後,小戴的命運又發生了轉機,縣教育局長到學校檢查工作,可就是找不到小戴,也看不到他的教學筆記。原來他正躲在家裡和上海電影廠的寫過《喬老爺上轎》的編劇研究劇本。教育局長說:“乾脆我給你找個能發揮作用的工作^白天跑四方,晚上補褲襠。”不久,小戴調到了縣廣播站當上了記者。這下子他如魚得水,很快成了縣廣播站和電視臺最好的編導,還當上了主管業務的副總編。小鳳和亮亮隨他一起進了縣城,住上了寬敞的好房子,病也好多了,小戴對自己的生活和事業已經很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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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小戴又作出他一生第二個最重大的決定,回上海,為年老體衰的老母親盡孝!於是46歲的退休幹部戴劍馘要帶著小鳳和讀中學的兒子回上海。小鳳的父母對他說:“小戴你該回去了,你們爺倆回去吧!把小鳳留下,我們照顧她!你把一個瘋媳婦帶回大上海,人家要笑話死你!”小戴說:“我自己過日子,別人說什麼闕卿小戴小鳳一家人我也不在乎!”

大上海歡迎8年歸來的遊子的最好禮物,是比想象中還要多的困難。在天地廣闊的北大荒生活慣了的一家人擠進了閘北棚戶區十幾平方米的小屋,小鳳又犯病了,她十幾次地走失,每次都是兩三天,好心人把她送回來,過幾天她又走了!她說:“太憋屈!我受不了!”孩子不會說上海話,聽不懂老師講課,在遜克學的俄語,這裡學英語,學習跟不上。

最嚴重的是老戴(我們該叫他老戴了〉每月1000多元的退休金養不活全家人。他彎下腰到橋下等著推上坡的車,他擺小攤做小買賣,都不行!他急中生智,寫了10封自薦信,寄給全市各家電視臺,推銷一個有0年從業經驗的老知青電視編導,終於被慧眼識珠的閘北有線臺聘用了。開始搞政治新聞,因為不認識市裡領導,差點被炒魷魚,後來他自編自導搞了個“老百姓的故事”的專題節目,一舉成名,現在已拍了60多期。

閘北區委宣傳部長被老戴感動了,他說我也沒別的辦法獎勵你,給你愛人辦個殘疾證吧!這樣小鳳每月有了400元的固定收入了。現在老戴名片上的頭銜是“上海電視新聞綜合頻道《新聞坊》記者,閘北有線電視中心編導”。

最讓老戴自豪的是他們的兒子,因為學業上的差距,亮亮沒有考上大學,他到大眾公司趴在底盤下學修汽車,第二年他考上了上海國際商務學院汽車系,現在大學已經畢業,還入了黨,在上汽集團當白領,每月收入5000元。每月給他媽500元。這回小鳳不跑了,每天坐在家看著兒子的錢,準備給兒子娶媳婦。

兒子一表人才,在學校裡當過模特。物件也挺好,前幾天還會了親家,女友的爸爸是做生意的,母親是《解放日報》的退休幹部。他們看中了有本事的亮亮,更看中老戴一家人的善良可靠。那天小鳳也出席了定親酒席,她侃侃而談,一點也沒走板。50多歲了,她還是很有風采。

老戴說,在上海兒子要娶媳婦,連買房子帶辦嫁妝大概要100萬元!結果媳婦家都準備好了!現在閘北棚戶區動遷,我們家的房子也解決了。真是好人有好報!

老戴和小鳳的故事是我偶然聽到的。在上海出差,請幾位老知青在“東北人家”吃飯,在座的有上海戲劇學院的副教授王其國夫婦,有哈爾濱話劇院著名女導演李貴平。我說正在寫老知青的故事,貴平當即講了他們的故事。她馬上用手機找來了老戴。飽經風霜的老戴一派學者風度。他還像北大荒人

一樣大碗喝酒,在笑談中斷斷續續講了自己的故事。

他說,當年在全村80多個姑娘中,其中還有0多個女知青,小鳳是最漂亮的,是一種古典的美。他說我娶小鳳,就為她的那句話:“小戴呀,快來救我!”他還說到自己的人生哲學:“心當隨人,人勿隨心。”我是半懂不懂。

酒桌上大家都說,應該讓李春波再寫一首《村裡有個姑娘叫小鳳》。我說,還是我先寫一篇小文吧!

17.歸根

1979年,乍暖還寒的月,雙山火車站一片繁忙,也一片混亂。“勝利大逃亡”的知青們,爭先恐後地從這裡登上返城的火車,開始了人生的又一個艱難的里程。

10多年前,他們是在這兒一兵團5師師部所在地下車的,然後投進了北大荒蒼涼但很溫暖的懷抱,歡迎他們的是熱烈的鑼鼓和熱情的笑臉。

現在他們又從這兒走了,歡送他們的是站臺上老鄉和親人們低聲的哭泣。他們走了,扔下了大地裡無人開動的拖拉機、學校裡無人上課的孩子,醫院裡無人醫治的病人……

她,天津知青矯淑梅,懷裡抱著1歲的兒子,望著車窗外滿臉憂傷的丈夫,望著遠處那片她生活了11年的土地,禁不住熱淚長流。還不太懂事的孩子用小手抹去她臉上的淚水,她拿起那只小手向丈夫揮動,“快和爸爸再見!”這時火車呼嘯著啟動了,捲起了站臺上和車廂裡的一片哭聲。

矯淑梅本來是不想走的,她的生命已在這裡紮下了深深的根。

她說,我是1968年9月17日,隨天津第一批98個知青來到5師5團的。我不在動員之列,最後是自己強烈要求,還寫了血書:“堅決上山下鄉!”革命的激情把我燒到了北大荒。當我第一次面對那一眼望不到邊的黑土地時,激情滿懷。然而意想不到的困難一個個接踵而至。剛到連隊的那一天,宿舍還沒建好,屋頂可以看到星星,火炕還冒著熱氣。我和同伴們在炕沿上坐了一宿,第二天就投入了“早晨二點半,晚上看不見,地裡三頓飯”的秋收大戰。

北大荒的地太廣闊了,一條壟長五六裡,好幾天都幹不到頭。開始幾天,大家還有說有笑的,接著就是沉默,誰也不願意說話,又過了幾天,年紀小的坐在地裡大哭,別人也跟著掉淚。然而北大荒是不相信眼淚的,活兒還是要自己幹,別人幫了一時不能幫到永遠。只能抹去眼淚,挺起腰桿接著幹!最艱苦的是割豆子,手被豆莢扎得鮮血淋漓,疼痛難忍。下雪了,那鋪天蓋地的大雪,到身上就被汗水融化了,衣服都溼透了。等到下午氣溫下降,衣服外面掛上一層冰,像披了鐵甲一樣,渾身冷得發抖。生性堅強的我從沒叫過苦。因為我是寫血書來的,是不會掉淚的。

經過5年的農工排的艱苦磨煉,197年9月,矯淑梅被調到一個新建的連隊當教師。她深深地愛上了0多個渴望知識的山東移民和轉業軍人的孩子。她驚奇地發現,她的學生連“樓”這個字都不理解,因為他們從來沒有見過。她讓在天津也當小學老師的姐姐給她寄來許多畫冊、圖片、教材、教具。她擔負了一到三年級學生的語文、算術、政治、音樂、美術課,還利用課餘時間為學生們開展各種開闊他們眼界的活動。她不僅讓孩子們知道了“樓”為何物,還讓他們認識了廣闊的外部世界。

在全團的統一考試中,她教的班級排前幾名,她被轉為正式教師。1976年她還入了黨。這期間她失去次上大學的機會,一次是因為張鐵生的白卷事件,另一次可能被人頂替了,第三次她在全連推薦中得了全票,可是年紀過限了。她並不在意,她覺得這些孩子更需要她!

小學校放假了,矯淑梅沒有回天津探家,她除了備課、家訪,就到連隊的養鹿場參加勞動。這些頂著玲瓏優美的鹿角、金褐色的身體上閃著銀白色斑點的梅花鹿,讓她憐愛有加。她為它們喂青草,為它們打掃圈舍。那些精靈開始躲著她,目光很警覺,後來目光變得溫柔了,而且主動走近她,親吻她的手和臉。

目光變得更溫柔的是鹿場的獸醫劉憲成。這個勤奮的山東支邊青年,向下放勞改的一個老獸醫學會了一身手藝,還自己引進了這群梅花鹿,建立了全團第一個鹿場。他知道這個身材高挑、眉目清秀、戴著一副小眼鏡的天津姑娘學教得好,全連的職工家屬都喜歡她。但是沒想到她這麼愛鹿,這麼愛他的鹿場。那些日子,劉憲成真有些魂不守舍了,他天天盼著小矯到鹿場來,如果有一天不來,他就沒著沒落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