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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湯餅

沈李氏匆匆趕回,至廚房將發好的麵糰取出,用擀麵杖壓制好麵皮,再用菜刀細開,在做這些事的時候,她也將大鍋中的水燒開,然後將一斤多切好的麵條放在鍋上,開水沸騰之後她又臥了兩個雞蛋,加上一些青菜在鍋中,很快麵條便煮熟,她用青花大碗將滿滿一碗面盛出來,起鍋時還特意灑了些香油,一碗香噴噴的湯餅便做好了。

沈家來自登州,和江北這裡吃米為主,吃麵為輔的食法不同,登州那邊,吃海貨的機會多,主食也是以麵食為主,米幾乎是沒有人吃。

到了大河衛這裡,米或糙米是主糧,小米糜子也有不少人吃,只有早飯或晚飯,人們用高粱或小米製成饅頭,佐以稀飯米粥,這就算不錯的飯食了。

沈家至大河衛這裡,也只能入鄉隨俗,當地人怎吃他們便怎吃,異鄉求活能活下來就不錯了,飲食上他們原本就一直是半飢半飽的狀態,哪還敢有所挑剔?

現在日子倒是好過了,沈李氏將發下來的精米都換成了面,反而小小賺了一些,畢竟在大河衛這裡人們習慣吃米,麵食的受眾較小,麵價要比米價稍許便宜一些。

端上面碗,再配上切好的蘿卜絲,撒些鹽,便是小菜配湯餅,相當豐盛和用心的早餐了。

沈李氏自己在製衣廠那邊做事,月俸一石糙米,這個收入現在在百戶裡看著不是太顯眼,若換了二月之前,沈李氏根本想都不敢想會有這般好事。

當時沈永的月俸不過四鬥,還多半是黴爛摻了石子的粗糧,沈永得做些私活,沈李氏在大冬天替人漿洗衣物,沈亮當力夫扛活,這樣一家人才勉強活的下來。

若那時有人說沈李氏每月能憑製衣賺一石糙米,怕是一家人絕不敢相信。

也就是在這個百戶,因為在短時間內要製成大量軍袍,所以給的薪俸相當優厚,也吸引了附近多個村落裡心靈手巧擅長縫紉的婦人,而這個時代婦人出遠門受很多限制,相當不便,當然是以本百戶內的婦人優先。沈李氏這樣的巧手婦人,自然而然的地位水漲船高,很多婦人拿她說笑,若製衣工場再擴大些,怕是她要比男人賺的還多了。

沈李氏自是沒有這般想法,只不過自己現在能賺錢貼補家計,婦人內心也是無比滿足。

兩個孩子早早吃罷了早飯,吃的也是湯餅,現在就在裡許外軍營外的空地上和一大群孩子們玩耍,他們也可能會跑到海邊灘塗去玩,在那裡抓小蟹和小魚,也有各種螺貝之物,這年頭海邊的這些東西,在漲潮和退潮之間總是能逮著很多。但這些海貨肉太小,還得花柴薪來煮它,後人喜歡這些精巧的海貨,欣賞味道罷了,對這個時代的人們來說,這些沒油水肉又小殼子多的海貨可並不怎麼上好的選擇,抵不了餓,就是小孩子抓著玩兒,晚上也可以當個零食,哄孩子們吃著玩兒罷了。

沈李氏的眼中滿是輕鬆和歡喜,雖然她早晨到響午晚上要負責一家人的吃食,天黑前還得將一天的活計忙完並彙總上報,回家還有家務等著,但她現在已經是無比知足。相比一家人在屍堆裡晝伏夜出的逃命經歷,到陌生地方缺衣少食沒有住處的苦楚,被人白眼,排擠,甚至欺凌,孩子們也受到本地孩童的打壓欺負,這一切俱都成了過往,提醒她要無比珍視眼前的生活。

沈永放下手中的鳥銃,開始吃起早飯。

這細麵湯餅的味道極好,細面擀出來的麵條很有勁道,白麵的香味對這個時代的人來說就是無上珍饈,在前些年,這種湯餅只有逢年過節時一家人才能吃一次,現在卻是平常飯食了。

哪怕是沈永滿腹心事,吃這湯餅時也是吃的相當香甜,沈李氏坐在他身邊一側,說道:“一

會碗便先放著,俺等忙到響午回來再收拾。”

“嗯,知道了。”

“小二他們盡往海邊跑,不會有事吧?”

“放心,沒事的。”沈永看了一眼遠處瘋玩的兒子,眼中滿是柔和之意,他笑著道:“海邊那裡剛立了兩個哨樓,有哨兵在上輪流值守,就算半夜都有人,你就別瞎操心了。”

“海里甚都沒有,也建哨樓?”

“唉,這不是防海寇從海上過來?”

雖然這一大片海灘有鹽池工地,地形也是灘塗地和沙灘為主,整個海岸線沒有登州那裡的近海山坡和礁石區域,這也是這一大片海岸線的特色,大海沒有辦法靠近海邊停泊,但海寇俱是精於水性之人,他們若在近海地方放下小船,甚至踏海水而來亦不是不可能,自警訊傳回之後,閔元啟便令在海邊加設幾座哨樓,白天可以觀察十餘里沿岸海上情形,晚上也可以防止被敵人從海上突襲。

聽到海寇的話題,沈李氏也是嘆了口氣,秀眉皺了起來。

自從第三百戶在閔元啟的帶領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所有人的日子均是好過起來,若無海寇土匪的威脅,各人都怕是會過的無比輕鬆,但有了威脅之後外來的人走了不少,也留下很多,畢竟很多人衣食無著,失去眼前的活計已經叫人心痛,再扣除退還此前所領的糧餉,這就叫人無法接受了。

但若不接受,就得冒著與第三百戶打起來的風險。

不要說普通旗軍,就算是那些心思各異的百戶,甚至千戶所城的李可誠等人,又有哪一個敢和閔元啟麾下的這四百多旗軍對抗?

經過軍餉改制,條例編定,算是再一次確立了獎懲制度,賞罰分明,威信早立,基層的從隊官起的武官多數是跟隨閔元啟在河房拼殺過的老人。這些人已經上了船,忠心自不必多言,加上閔家的二十多青年子弟大半入營,還有故舊,親友,這些人加起來過百人。這年頭的親友宗族勢力有封閉保守干涉個人自由的一面,也有一榮俱榮,一損俱榮的彼此相連的利害關係。

假設閔元啟現在要起兵造反,別的人未必跟隨,宗族中人就算憤怒無奈也只能跟著一起上,因為反逆大罪,不光罪及本人,宗族中人一併也是要問罪的,年十六以上男子皆斬,十六以下發配充軍,女眷一律發教坊司為官奴,這便是國法!

這還是大明,換了秦漢之時,反逆大罪,本人腰斬車裂,親族就是夷三族,多少名臣之後捲到謀反案中,莫名其妙被族誅,這類的例子太多了。

閔元啟本人有威信,有武力,舊部忠誠歸心,尚有族人相助,這四百多人說是受訓旗軍,領的餉銀俱是閔元啟的私財,這樣一來其實就等於是李俊孫和王武邁那樣的家丁了。

整個大河衛,包括指揮使在內,誰擁有這般強悍的武力?若不是有海盜和土匪的威脅,真的可算是高枕無憂了。

“你也莫多擔心。”沈永嘴裡的湯餅也似乎一下子沒了味道,他放下湯碗,說道:“一切反正有閔大人掌總,咱們安心做好咱們的份內事便是。”

沈李氏勉強一笑,一眼又瞥見沈亮大步走過來,因站起身來道:“小叔來了,有沒有吃過飯,要不要吃些湯餅?”

沈亮頭戴瓣兒盔,這是沈永打出來沒幾天的新頭盔,沒有飾纓,頭頂是一個鐵疙瘩樣的裝飾,帽簷和形態和明軍營兵的頭盔都毫無區別,若在別處看了,旁人怕都以為沈亮就是一個營兵武官。

身上則是穿著一襲鎖甲,這東西防護力不在綿甲之下,甚至猶有過之,而且相當輕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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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亮原本是長槍手,後來調任刀牌手時是外披綿甲,內穿鎖甲,百戶旗軍們的鎧

甲不多,這一次朱萬春送了百領綿甲過來,是透過家族商業渠道蒐羅了一批,在遞運所買了一批沒發到北方的存貨,這才湊了百領綿甲,鐵甲則是一領也沒有。鐵甲這類的好東西,便是巡撫總兵也視為珍物,絕不會輕易放在遞運所那樣的地方。

朱萬春還承諾想辦法從南京武庫弄一批鐵甲來,數量不會多,少則幾十領,多也不會超過二百之數,南京的武庫由鎮守太監和勳臣負責,正好也是給朱家這樣的大商家可乘之機,不論是操江營或是南京京營,人數加起來超過十萬人,當然這只是帳冊數字,南京的京營也早就糜爛不堪,根本不具戰力,那些鐵甲雖是好東西,但朱家若肯花大價錢,當然也並非沒有可能得到,只是朱萬春相當謹慎,並沒有大打包票。

旗軍們穿著的鎧甲,當然還是以綿甲為主,少量的皮甲和鎖甲為輔。

現在沈亮已經調到火器隊,火器隊員多數不著甲,一則著重甲影響動作,打放起來不方便,二來火器隊畢竟不會與敵人白刃相搏,所以沒有必要著甲。

沈亮的鎖甲是因為他要在陣前走動指揮,風險比普通隊員要大的多,閔元啟特別吩咐撥給這個旗隊長穿戴。

當然,以閔元啟的想法,明軍火器的一大誤區便是不講究火器營兵的體能和搏鬥訓練,遇戰打放一兩輪後就退後,在混戰中毫無戰力,甚至敵騎一衝,火銃手們便只能作鳥獸散,完全沒有抵抗能力。

此後他的旗兵,哪怕是火銃手也要與普通戰兵一樣訓練體能和格鬥技巧,至於火銃手的白刃戰法,閔元啟尚且在考慮之中。

沈亮對嫂子相當尊重,叉手行了一禮之後才道:“營區那邊要緊急集合,俺是來取火銃,早晨已經在營中吃了早飯,嫂子不必費心。”

“又要出去跑了?”沈永遞過鳥銃,笑著道:“你們這月餉拿的也夠辛苦了,若你的部下再跑不合格,你這旗隊長要被訓斥了吧。”

最近幾天閔元啟給部下們加了長途拉練的訓練科目,從第三百戶到第九百戶,來回三十裡跑左右,全副武裝攜帶椰瓢飯盒等裝具,以急行軍的速度跑個來回,按標準是半個時辰五里路,一個時辰十里,三十裡需三個時辰左右,但實際上旗軍們達不到這個標準。若空手跑半個時辰跑的快能跑十里,並不算太困難,早晨跑圈時各人都是按半個時辰十里左右的速度跑。但全武裝拉練暫且是達不到這個標準,各人戴上好幾斤重的瓣兒盔,再穿上二十斤重左右的泡釘綿甲,手中拿的刀或懸掛的腰刀也好幾斤重,再加上其餘的具裝物品,腰間懸著小刀,引火石,椰瓢等物,背後揹著毯子或薄被,每人負重都接近四十斤,全副武裝具甲攜帶裝具,還得保持行軍縱隊,然後再想跑到半個時辰五里路,著實有些困難。

幾天訓練下來,大半的戰兵才勉強能夠達標,但火器隊員普遍不及格,這叫沈亮這個旗隊長頗覺難堪。

主要是火銃隊員要攜帶火銃,子彈,火藥,這些東西相當麻煩,引藥射藥分別裝在小木盒中,還按配給子彈要求分別裝了好幾十個,身上披著這些東西遠程行軍,對火銃手們來說也是相當的困難。

“各人體能也並不差,只是尚不適應。”沈亮勉強一笑,答道:“再跑幾次估計就能合格,但按大人的想法便是步兵將來一天急行軍得超過六十裡,將來全武裝行軍得達到一個時辰十里左右的標準,還得有的練……這一次是真的集合,不是演練。”

“真的緊急集合?”沈永和軍隊的關係相當密切,對營中的軍務也並不隔膜陌生,當下便是猛然一起身,兩眼盯視著沈亮,沉聲道:“有什麼確切的訊息傳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