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長歡的話讓內室的人一靜。
本就憂心不已的戚氏更加焦急了。
“老夫人，讓他做吧？咱們不能……看著江兒就這麼去了啊……方才那一面，我……我看著就覺著心痛。”戚氏哽咽道。
林老夫人眉毛一豎，“你胡說些什麼？有你這麼當娘的嗎？咒你兒子呢？你給我閉嘴！”
戚氏無奈地閉了嘴，掩面而泣。
範大夫此時冷笑道：“這位夫人，你要想清楚了，這位可是仵作，手裡頭碰過多少死人誰清楚？渾身沾滿死人的邪氣，說不定身上就趴著冤魂，即便是將你家兒子救回來了，誰知道回來的那位……”是不是你兒子？
“範明祈！你閉嘴！”吳掌櫃忍無可忍地打斷了範大夫的話。
吳掌櫃真是被範大夫給氣瘋了。
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還在小肚雞腸？他以為林家人是好惹的嗎？
要是林小公子在濟世堂的大夫手上死了，他們濟世堂不會倒閉，畢竟濟世堂身後也不是毫無背景，但是那大夫肯定就會被遣送走。
那可是大夫，醫館的活字招牌！不到萬不得已，都不能棄了他們。
何況……
吳掌櫃看了眼劉大夫和李大夫。
這兩位還是臨山縣濟世堂的金字招牌。
範大夫也知道自己不好再說話，但被吳掌櫃當眾訓斥，他臉上也不好過，乾脆就一甩袖子，走了。
本來被戚氏那句“看著江兒就這麼去了”而動搖的林家老夫人，因範大夫的一番話而重新堅定。
“輸血這事我絕對不同意！劉大夫、李大夫，該怎麼做就去怎麼做，若是不能將我孫兒救回來，你們也甭想在臨山縣混了！”林家老夫人說道。
劉大夫和李大夫苦著臉。
真是蠻不講理。可人家有權有勢，他們又能說什麼呢？望就望在老東家能仁心些，遣散費多給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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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氏也是敢怒不敢言，眼裡的淚水更多了。
“輸血吧。”
內室的門被推開。
眾人看向說話之人。
來人身材修長，一身青墨色長衫，是位儒雅的中年男人。
他身旁還走著一位年輕婦人，美豔如畫，是林雲，也就是穆白的夫人。
說來也是趕巧，林雲是林修冉的庶女，也是林楚江的四姐姐。下面的人送來林楚江重傷的訊息後，她立馬趕了過來。
中途還遇到了自己的父親。
在進來濟世堂的時候，夥計就跟他們說了輸血的事。進內室時他們又在門外聽了兩耳朵，能猜出事情的大概。
“父親，那說輸血的小大夫女兒認識。”
聽到範大夫的謬論時，林雲出聲說道。
林修冉問：“你認識？”
“他叫顧長歡，他表兄與夫君是摯友，先前燕兒在莊子落水，是他救上來的，還給燕兒扎了幾針。那時天氣轉涼，最是容易感染風寒，我原以為燕兒多少會有些不適，哪知他一直都是活蹦亂跳的。可見他是有幾分本事的。”
“輸血的事驚世駭俗，但若是他有把握，不如……”
林雲小心地察看林修冉的臉色。
“莫不如，就讓他試試？”
這種決定不應該他們二房做才對，他們二房沒有男丁，若是人救回來了還好，若是人救不回來，跟大房該結仇了。
林修冉沉默半晌，又讓夥計帶他們去看林楚江。
林楚江身上的血幾乎止住，只是還處於昏迷狀態，臉色白得跟張紙似的，看樣子就是進氣多出氣少。
林修冉沉默不言走到議事的房間，也不知用了多大力氣，才說出了那句“輸血”。
“修冉，你在說什麼？”
林修冉再一次說：“讓人給江兒輸血。”
“不行！絕對不行！”林家老夫人依舊是反對。
“他是個仵作！晦氣得很！說不定咱江兒還有一線生機，但被他一治……”
林修冉止住了林家老夫人的話。
他說：“勞煩各位大夫先去準備準備。至於輸血的人，我們會準備好的。”
林家老夫人拗不過林修冉，便轉而緊緊地盯著喻長歡，“你敢不敢擔保一定會將江兒救回來？”
喻長歡說：“不敢。”
林家老夫人沉默一瞬，又問道：“你以前有沒有給別人輸過血？”
“沒有。”
林家老夫人氣得半死，她張口就要罵人。林修冉趕緊讓喻長歡出去準備。
林家老夫人見房間裡的大夫都出去了，就連吳掌櫃都出去了，心口那股氣還落不下，她將矛頭轉向林修冉。
“你怎麼能……”
“娘，即使是大哥在，他也會同意。我已經讓人去找宗族裡的人過來了。輸血是親緣關係越緊密越危險，我們找宗族裡隔了幾代的族親過來。族長他會為我們安排好的，您不用操心。江兒他，還是咱們林家的血脈。”
“再說，江兒不過是換了一些血，他一整個人都是大哥的骨肉，何須懼怕那點血？”
林老夫人不算強硬的心，再次動搖。
“老身、老身又不是在意那點血脈，不過是換點血，哪裡就不是咱們林家的骨肉了？老身這是怕……神鬼衝撞吶。”
林老夫人身旁的嬤嬤此時說：“老夫人，咱們前幾年不是去臨安寺求了串佛珠？那串佛珠受您供奉多年，必定會護著小公子的，不如……”
“好！你趕緊讓人回府裡的佛堂取過來。”
“是。”
林家的事暫且不提。
喻長歡從自己的藥箱裡拿出了幾枚針管，用火炙烤。
針管、手術刀這些醫用工具，姜棉早就在給喻長歡備銀針時就給他備好了，就連縫合線和輸液管，姜棉也給他放進了藥箱。
此時剛好用得上。
林家找來輸血的人很快就到了，喻長歡也早就將東西都準備好。
他將所有來輸血的人都帶進了內室，分別取樣，與林楚江的血滴在一起，觀察是否發生溶血反應。
不同血型的血混在一起會發生溶血反應，反之不然。
喻長歡知道人的血型有多種，但以現在的條件，不可測出各人的血型。他只能用這種方法確定可以給林楚江輸血的人。
林家帶來的是十個人，最終可以輸血的就只有三個。
喻長歡也不再耽擱，立馬去準備取箭頭。
本來的主場是劉大夫和李大夫的，此刻變成喻長歡的，兩位大夫也沒有什麼不滿。
一來，喻長歡確實有本事；二來，喻長歡已經擔上那個責了，他們感激還來不及，哪裡還會不滿？
“長歡吶，你確實有把握嗎？”劉大夫將輸血的人與林楚江相隔開。
喻長歡此時已經將手術刀抵在林楚江的胸前了，“五成。”
劉大夫和李大夫都噤聲了，免得打擾喻長歡的操作。
喻長歡解剖的屍體多了，對人體的架構不再是紙上談兵。
他開出的創口儘量的小，小心地移開現在箭頭凹槽處的肉，緩緩將箭頭取出。
箭頭的取出很順利，完全避開了心臟大動脈。
若是輸血的流程再熟悉些，或許就不用兩個多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