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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亮專權蘇峻為亂

太寧三年〈5〉八月,正午的驕陽照得皇宮中的垂柳全都是耷拉著枝條,葉子都打了卷。只有御花園的涼亭上,還有湖水襯托出些許清爽。晉成帝司馬衍,五歲的孩子還處於天真爛漫的年齡,他用手輕輕揪著左衛將軍、南頓王司馬宗的銀色鬍鬚:“真好玩,你這就是知識和智慧的累積,鬍子長好長,而且變成白色了。”

“萬歲聰慧,老臣天天陪聖上講古論今,皇上的學問也定然大有長進。”司馬宗環顧一下四周,“陛下就以這宮中的風光作一首五言詩如何。”

“南頓王給朕出題了,朕試著作。”成帝手託下巴,眨著天真無邪的大眼睛,緩緩道出:

麗日照宮牆,

綠柳垂絲韁。

池中錦鯉躍,

天上彩蝶忙。

宮人偷充盹,

母后睡正香。

爽風輕拂面,

仲夏日初長。

司馬宗不由得誇讚:“好,小小年紀,便有此才智,長大成年後,定然是個治國有方的明君。”

“朕還用治國嗎?”

“當然,你是皇帝,是這個國家的主人,治理國家,是你的本分,是不可推卸的責任。”

“可是母后對朕說,你用不著操心,這國家大事有你舅父管理,皇上只管放心玩耍好了。”

“皇上,太后此言差矣。你想想,無論太后還是國舅,他們都是姓庾,而皇上姓司馬。也就是說,這晉國是你們司馬家的天下。你是皇上,這司馬家的天下得你說了算。現在你年歲小,先帝給萬歲指定了三位輔政大臣,王導、庾亮、卞壺三人,還應是王導領頭。陛下長大後,他們都是臣子,他們都得聽皇上的話,

誰敢不聽,皇上可以讓他們丟官,甚至要了他們的命。”

成帝臉上現出了驚恐的表情,直瞪瞪地看著司馬宗的身後。使得這位南頓王不免扭回頭去,原來是庾亮陰沉著臉站在身後。

司馬宗有些尷尬地站起:“原來是國舅大人悄無聲息地到了,應該給個動靜才是呀。”

“若非我庾亮如此突然到達,還聽不到你這背後的一番宏圖闊論。”庾亮譏諷地反問道,“怎麼,南頓王爺、左衛將軍,現在就鼓動少不更事的皇上要殺我,你也過於急切了!”

“這,這是從何說起。”司馬宗當然要否認,“本王何曾對萬歲說過這樣的話語,庾大人是誤會了。”

“進沒進讒言,你知我知。”庾亮上前拉起成帝就走,“跟舅舅找你母后去,別跟著外人學壞。”

“不,不,我要和南頓王在一起。”

庾亮也不理睬成帝,死死拉住他不鬆手。直到把午睡中的皇太后鬧醒,庾亮這才放開成帝:“這還了得,皇帝整天和司馬宗混在一處,被他灌輸得跟你我兄妹都疏遠了,幾乎成了別人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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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家以為什麼大不了的事,司馬宗負責宿衛,成天不離皇上左右,接觸自然就多,無須大驚小怪。”

“母後,兒臣願意和南頓王在一處,他給我講的故事可好聽了,告訴我這大晉國是司馬家的天下。”

“你聽聽,這慢慢的,我們就同他生分了。”

“皇上,你坐江山,還得靠你舅舅還有母后幫你料理。是司馬家的天下,也是母后和你舅舅我們共同的天下。”

“母後,說來說去說,到底還是司馬家的天下。”成帝手指點著庾亮和皇太后,“你和你都姓庾,歸根結底都不姓司馬。”

“太后你看,這不是已經被人教唆得學壞了。”庾亮已暗下決心,“這種狀況再也不能繼續下去了。”

次日早朝,庾亮宣佈了一項上諭,決定將左衛將軍司馬宗升任驃騎將軍,右將軍虞胤為大宗正。這種明升暗降的意圖很是明顯,人人都看得出這是剝奪了二人的兵權,把他二人從皇帝身邊趕走。這至關重要的禁衛職務,就不再屬於司馬宗、虞胤。司馬宗當然不會甘心,他私下裡密會大將軍蘇峻,兩人達成共識,決

心聯絡朝野反庾亮的力量,相機除掉這位大權在握的國舅。

庾亮也在朝中廣佈眼線,很快便得到了這一訊息。他明白蘇峻手握重兵,不可輕易觸動,但他絕不手軟,迅速對司馬宗採取了行動。

這曰散朝後,他把御史中丞鍾雅叫住:“鍾大人。”

鍾雅受寵若驚:“國舅大人有何吩咐,下官敢不效命。”

“身為御史,你要對百官的忠奸進行考核,掌握每個人的動態,特別是異動。萬萬不可錯過。”

“國舅說得是,本官時刻都在留心。”

“那個南頓王司馬宗近來就蠢蠢欲動,上躥下跳,東拉西連,行為不軌,你為何緘默不語!”

“這個,”鍾雅明白了,這是庾亮要對司馬宗下手,可這位南頓王爺是宗室王爺,而且德高望重,年事又高,他實在不忍對司馬宗施放彈劾之箭,“下官確實不曾注意到他的不軌行為。”

“本官已給你指明了,難道還要我代替你這個御史的職能嗎!”庾亮已現出不滿,“明日早朝對司馬宗提出彈劾表章。”

“該定什麼罪名,還望國舅明示。”

“陰謀反叛,當為死罪!”

“啊!”鍾雅大吃一驚,庾亮這是要司馬宗的命呀。可他又不敢違抗,如若不從,自己也有性命之憂。

第二天早朝,鍾雅以御史身份,對司馬宗提出了彈劾:“種種證據表明,司馬宗正在進行叛亂活動,直接威脅到國家的安全,應予拘捕,防患於未然。”

庾亮便代表皇帝下達聖旨:“司馬宗狼子野心,已是昭然若揭,即著右衛將軍趙胤,將司馬宗抓捕交刑部審訊。”

趙胤感到這差使棘手:“國舅爺,那司馬宗是南頓王,他若拒不奉旨,末將該如何處之?”

“如果他敢拒捕,你可便宜行事,當殺則殺。”

“遵旨。”趙胤奉旨來到南頓王府,氣勢洶洶帶兵闖入,司馬宗聞報與趙胤在二門裡相遇。

司馬宗對趙胤厲聲斥責:“姓趙的,你不經允許,擅闖王府,可還有王法!”

“奉聖旨拿欽犯司馬宗歸案。”趙胤掣劍在手,“司馬宗,還不跪下受縛。”“姓趙的,本王爺也做過右衛將軍,就憑你,還沒有資格抓捕本王爺,我是皇上的長輩,就是皇上也奈何不得我!”“你敢拒捕,就是罪上加罪。”趙胤說著突然挺起一劍刺過去。

司馬宗毫無防備,他萬萬沒想到趙胤竟敢對他動手。一劍貫穿胸膛,司馬宗慘叫一聲,倒地身亡。

庾亮聞報,對趙胤大加讚揚:“做得好,當機立斷,這才是大將所為,管他什麼王爺不王爺,犯了國法,與民同罪。”

“國舅爺,他還有三個兒子,現已一同擒拿,請您發落。”“一律廢為庶民。”

“稟國舅,當時還有司馬宗的弟弟太宰、西陽王在府,現已一併拿來,也請國舅爺處置。”

庾亮稍加思索:“削去他的王爵,降為弋陽縣公。”

“國舅爺,還有一人至關重要,就是司馬宗的密友,當年的左將軍,如今的大宗正虞胤,把他留在京城,終究是個隱患。”“說得是,”庾亮真是代行皇帝之責了,張嘴就來,“把虞胤左遷為桂陽太守。”

庾亮這一系列動作,使得朝臣人人自危,惶恐不安。就連五歲的小皇帝也感到隱憂,他許久沒見到司馬宗了,不免問道:“舅舅,那個白胡子的老頭,就是南頓王,朕為何總也看不到了?”

“哼!”庾亮大為反感,“皇上還想著他呢,因為犯了謀反罪,已經把他給殺死了。”

“啊!怎麼說殺就殺。”

“你不殺他,他就要殺你。”

“舅舅,假如人家說你謀反,要朕把你也殺了,該怎麼辦?”成帝的問話打中了庾亮的要害,他無言以對。

除去了司馬宗,庾亮把下一個目標對準了蘇峻。他在朝堂上斷言:“蘇峻狼子野心,早晚必反。與其讓他坐大,倒不如先下手為強,剝奪他的兵權,沒有下轄的人馬,他也就反不成了。”司徒王導堅決反對:“國舅此舉斷然不可,蘇峻擁有重兵,

原本因司馬宗之變即心神不寧,此時只宜籠絡,萬不可將其逼反。”

“他不過一郡之兵,怎敵我全國之力。待其坐大,反而不易收拾。眼下他羽翼未豐,正可調進京城。”

“蘇峻調進京城,無論何等官職,他都不會接受。”光祿大夫卞壺也加人反對陣營,“任何人都明白,調進京城,就是剝奪兵權,蘇峻必不會接任新職,那就是逼他造反。”

“我給他大司農的高官,或許他明白同朝廷作對,也撿不到便宜,只有接任新職才是出路。”

尋陽令溫嶠的分析更是鞭闢人裡:“國舅,蘇峻鎮守的歷陽,與京城建康僅僅一江之隔,一旦激出變故,則京城危矣。還是息事寧人,原本無事,何必定要逼他、激他。”

“蘇峻又沒有三頭六臂,你們一個個何苦怕成這樣。本官就要摸摸他這老虎屁股,看他又能如何!”庾亮不顧眾人的反對,堅持給蘇峻下達了聖旨,要他即刻進京就任大司農。

蘇峻接旨後,經過再三思考,給朝廷寫了一道奏章,言稱自己身體有病,不便進京。如果認為他在歷陽對朝廷有礙,寧願調到遠離京城的青州界的一偏遠荒郡,以求相安無事。

蘇峻的表章到達後,王導分外欣喜:“國舅,蘇峻既然主動提出要去青州,便依他調往彼處,這樣他距離京城就遠了,對國都的威脅也就少了。”

“就依他的表章順水推舟,蘇峻沒有激出變故,真是萬幸。”卞壺贊同將蘇峻調往青州。

庾亮反倒來勁了:“你二人哪,就是小心太過。旨意下去,他不也老老實實,就調他進京,奪去他的兵權,方能一勞永逸。”王導勸道:“國舅當見好就收,真要把他逼急了,萬一他鋌而走險,局面將不好收拾。”

“諒他也沒有那個膽量,”庾亮發話,“秉筆太監擬旨,朝中大司農之職已虛位以待,蘇大人務必剋日進京履新,遲則視為抗旨不遵。欽此。”

卞壺聽後大為感嘆:“一意孤行,不給蘇峻退路,無路可退逼他造反,只怕國無寧曰。”

蘇峻接到第二道聖旨,明白這是朝中定要奪他的兵權。他想與其到京後被庾亮藉口殺死,還不如趁兵權在握出手一博,或許能死裡求生。於是他聯絡祖渙、許柳二位刺史,合兵兩萬餘人,以清君側、除庾亮之名,正式舉起了反旗。

東晉咸和三年08〉正月,蘇峻指揮兩萬大軍,自橫江渡長江。二月即打到蔣陵钂舟山,叛軍一路推進,放火焚燒臺省,諸營寺署一時盡皆蕩盡。庾亮硬著頭皮,組織兵馬在宣陽門內抵擋少許時間,未及排兵列陣,即已潰散四處奔逃。庾亮及他身居高位的弟弟庾翼、庾條等,置成帝於不顧,只顧自己逃之夭夭,前往尋陽投奔溫嶠。蘇峻的叛軍蜂擁進入京都的臺城。司徒王導把成帝抱到太極前殿,與侍中褚翼、右將軍鍾雅等人緊緊把成帝圍在中間加以保護,以防成帝遭遇不測。

叛軍此時已成群結隊地擁人,他們吵嚷著奔人太極前殿。王導見狀高聲怒斥:“大膽,萬歲在此,爾等竟然肆意妄為,見了陛下不跪便是欺君死罪,否則就遠遠滾開!”

叛軍將士還真被震懾住了,紛紛繞開太極殿,但無不呼啦啦闖入後宮。他們任意劫掠宮女,甚至扒光衣服,當眾凌辱。就連太後宮中的宮女也未能幸免。一時間後宮中哭聲震天,叛軍的獸行令人髮指。

蘇峻攻佔了建康,把成帝控制在手中,自任驃騎將軍、錄尚書事,以祖約為侍中、太尉、尚書令,王導德高望重,他仍使其任司徒。府庫中的二十萬匹布,五千斤金銀,大約一億銅錢,盡被蘇峻任意揮霍賞賜,而他僅給成帝幾石米,讓其不至於餓死。

庾亮逃到尋陽,商請溫嶠出兵討伐蘇峻。溫嶠言道,兵力不足,難以取勝。即派人前往荊州,敦請徵西大將軍、荊、湘、雍、涼都督陶侃發兵共赴國難。陶侃欣然應允,於當年五月,率兩萬兵馬到達尋陽,與溫嶠合兵四萬,打出討伐叛賊的旗幟,向建康攻擊前進。

蘇峻獲悉庾亮起兵,便下令命成帝到最前線的石頭城。王導百般阻止,蘇峻根本不予理睬,喝令百官擁成帝上車。成帝又驚又怕,不禁哭泣起來,不得已爬上了錦車,宮女們也跟著大放悲聲。此時天正下著大雨,在狂風暴雨中、在泥濘不堪的路上、在成帝的哭聲中,錦車艱難地向著石頭城前進。劉超和鍾雅二人,在車的左右兩翼護衛。而蘇峻則派來親信許方,以殿中監的名義擔當宿衛,以監視王導等人的一舉一動。

進人石頭城後,蘇峻找一處閒置的庫房,權作成帝的行宮。一應用度,要啥沒啥,成帝只能是勉強棲身。當時米貴如金,成帝和百官常常是餓肚子,大家忍氣吞聲,在蘇峻的淫威下苟活。

因為成帝在蘇峻手中,蘇峻凡事皆以成帝名義發號施令。而庾亮平素又驕傲狂妄,眼下無人聽從他的號令。見此情景,王導秘密拜見皇太后,請下一道密旨,加封會稽內史王舒、吳興太守虞潭、吳國內史蔡漠等三吳官吏為千戶侯,徵召他們起兵勤王,解救成帝。

王導派親信家人持太后密詔前往以上三地,分別見到上述三人,得到他們的響應。三郡兵馬共有三萬,渡江與陶侃大軍會師,共同向石頭城發起猛攻。石頭城已是危在旦夕,堪堪不保。

蘇峻的部將路水、匡術,結伴來向蘇峻請示:“大將軍,此番三吳起兵,軍中紛紛傳言是王導送出太后密詔,將士們心中有氣,禦敵時牢騷滿腹。末將們請求處死王導和太后及文武百官,以示同朝廷決裂的決心,大家沒有退路,則勢將死戰到底。”

但是蘇峻素來尊敬王導,他不忍下手:“王導三朝元老,德高望重豈可輕易殺之。”

匡術大為不滿:“大將軍不殺王導,一旦城破,他到時可就六親不認,要取你的人頭了!”

“王導與我交好,寧可王導負我,我絕不負王導。你不要再言殺字,我意已決,誓不滅王。”

匡術大為失落,與路水一同返回自家營房。一進客廳,不禁大吃一驚,原來竟然是王導在房中等候。匡術不由得大叫:“好你個王導,竟然敢獨自一人前來送死,難道你不知我剛剛向大將軍請求把你處死!”

“匡將軍,本官請問,我與你有仇?”

“無仇。”

“有恨?”

“無恨。”

“既是往日無仇近日無恨,你何苦要求蘇峻殺我?”

“與我個人無仇無恨,但我恨你以太后密旨,鼓動三吳出兵,使我方處於下風,一個大好局面眼看要葬送在你手中。”匡術說時咬牙切齒,“我恨不能扒爾之皮,抽爾之筋,食爾之肉,方解心頭之恨!”

“匡將軍,你千方百計想壞我性命,究竟是為何人?”

“當然是為蘇峻大將軍坐天下。”

“你認為他能成大事嗎?”

“照眼下的形勢,只怕他難逃失敗的命運。”

“常言道識時務者為俊傑,匡將軍一代英雄,何不扶保大晉,這是正統,且又方興未艾,四方勤王兵馬業已雲集,蘇峻敗局已定,良禽擇木而棲,改投大晉,由本官引見,保你高官厚祿,何苦為蘇峻殉葬。”

路水搶先答道:“王導大人身居高位,有他保薦,我們不愁日後的榮華富貴,匡將軍,棄暗投明吧。”

匡術一時無語,顯然已經動心。

王導再加勸說:“匡將軍,路將軍已看清形勢,蘇峻同夥祖約,業已兵敗逃至歷陽,蘇峻已是孤掌難鳴,臨陣反戈正其時也,莫要錯過這大好時機。”

路水已明白匡術的心思,代他答道:“王大人,我們意欲投誠,應當採取何種行動?”

“二位將軍駐地距官軍白石壘最近,帶兵前往彼處,本官可知會對方接應,可以兵不血刃地進人官軍大營。”王導告知,“即刻暗中收拾行裝,明日早飯後便可行動。”

“就按王大人所說,也請大人把家小帶好。”

“放心,我即刻派家人前去白石壘通報。”

次曰早飯之後,王導全家並路水、匡術及幾千人馬,平安地開向白石壘,待蘇峻得到訊息,這幾千人馬早已成為官軍的座上賓了。氣得蘇峻大發脾氣,下令其子蘇碩領部將匡孝,帶八千人馬衝擊趙胤的營寨。一陣猛攻,把趙胤營寨衝得七零八落。官軍四散奔逃,猶如驚弓之鳥。觀戰的蘇峻見狀萬分興奮,決心要擴大戰果,他跨上戰馬,抄起開山巨斧,吶喊著衝向敵陣。他的馬快,人也是生力軍,很快便超過蘇碩、匡孝二將。叛軍見他們的大將軍衝鋒在前,也大都氣勢如虹,奮勇衝殺。正追得興起,轟隆隆一聲巨響,蘇峻連人帶馬跌人了挖好的陷坑裡面。上面苫著的一層葦蓆和薄土,也隨之塌陷下去。與此同時,敗逃的趙胤也掉轉頭殺回來。庾亮、溫嬌也從左右各率人馬掩殺過來。原來這是陶侃設下的誘敵之計,他們萬萬沒想到蘇峻能夠親自衝鋒在前。蘇峻落人陷坑後,陶侃的部將彭世、李千手疾眼快,分別將手中的長矛投向蘇峻,正中其身,登時血流人亡。蘇峻的屍體,被官軍挑上來。士兵紛紛上前用佩刀削下他身上的肉,用以洩憤。當肉被削沒了,還把他的屍骨用火焚燒。最後,蘇峻的屍骨已是一星半點也不見了,堪稱是搓骨揚灰了。

叛軍見他們的首領業已陣亡,越發沒有鬥志。在官軍圍剿下,如鳥獸散一樣潰逃。蘇峻的弟弟蘇逸,好不容易收攏到五千殘兵,帶進城中閉門堅守。

成帝司馬衍仍然留在城中,王導的出走,使他失去了主心骨,但也充滿了期待,他相信王導會組織人馬解救他。叛軍潰敗和官軍大勝的訊息,特別是蘇峻已在戰場上被碎屍萬段的喜訊,令成帝喜不自禁,他向右衛將軍劉超要了一杯酒以示慶賀。

侍中鍾雅提醒成帝:“萬歲,蘇峻敗亡自是可喜可賀,但敵人有可能把仇恨發洩到陛下身上。我們不能眼睜睜看著萬歲遇險,應搶在敵人前面,設法把萬歲送出城去。”

劉超表示贊同:“應該讓萬歲逃離魔窟,我們再去找建康令,計議一個穩妥的逃離方案。”

“對,此議甚佳。因為只有建康令有城門的鑰匙,沒有他的配合,我們就難以出城。”劉超、鍾雅為成帝換上平民百姓的服裝,二人左右護衛著成帝剛剛走出太極前殿的宮門,迎面恰與蘇逸和一隊將士相遇。蘇逸斷喝一聲:“哪裡去!想要逃跑,白曰做夢!”

劉超上前擋住蘇逸:“想要如何衝著我來,不可驚嚇著皇上。”

蘇逸怒喝一聲:“把劉超、鍾雅給我拿下!”

將士上前動手,給二人上了綁繩。成帝哭喊著護著二人:

“別抓他們,沒有朕的聖旨,你抓不得他們。”

“滾一邊去!”蘇逸凶神惡煞一般把成帝推個趔趄,給上了綁繩的劉超、鍾雅每人一個耳光。

“你怎麼打人?真是個奸臣!”成帝哭哭啼啼地說。

“打人,我還要殺人呢!”蘇逸惡向膽邊起,拔出刀來,斜肩帶背,把劉超、鍾雅先後劈成兩半。

成帝嚇得捂上了眼睛:“你壞,你是個大壞蛋!等朕說了算的時候,非把你碎屍萬段。”一個偏將匆匆跑來:“報告大將軍,官軍攻城甚急,我軍守城快要守不住了,大將軍快去看看吧。”

蘇逸也顧不上成帝了,轉過身就往城頭上跑去。此時,各路官軍已經得手,陸續攻上了城頭。蘇逸聲音嘶啞地叫喊著:“給我頂住,頂住!”

趙胤已爬上城來,見到蘇逸,衝過來揮刀直取。蘇逸拼死應戰,官軍越聚越多,一員官軍偏將從他背後刺來一槍,正中蘇逸肋部。蘇逸中槍痛得他難以再舞動手中劍,趙胤跟進一刀捅進他的肚腹,五臟六腑都給他翻拾出來,撲通倒地而死。

偏將曹據奉王導之命,破城後即進入皇宮太極前殿,在殿宇一角找到了瑟瑟發抖的成帝:“皇上,末將奉司徒大人之命,特來找尋萬歲,幸喜陛下一切安好,末將也可以告慰天下了。”

“朕險些被蘇逸那廝所殺,真是劫後餘生。”成帝說時還在啼泣,“沒想到朕還能活下來。”

“萬歲,叛賊蘇逸已被斬殺,皇上自此可以安享太平矣。”曹據把成帝抱到龍位上面,“末將在此專門保護陛下。”

少時文武百官相繼來到,大臣們在王導率領下,向成帝行三拜九叩之禮。在山呼萬歲聲中,成帝又找回了當皇帝的感覺。大家看看破敗的宮室,不約而同地議起了遷都事宜。

溫嶠率先提出:“建康宮宇,大多化為灰燼,不堪萬歲居住,倘聖上遷都豫章,臣定當籌措錢糧,為萬歲打造豪華的宮殿。”會稽內史王舒怎能容忍溫嶠把持皇帝:“要說富有,天下當屬三吳,皇上遷都會稽,東南形勝,百姓富足,廣有錢糧,強過豫章多多也。”

各實力派的言論,無不是宣揚自己的勢力所及之地,如何如何適宜遷都,全從各自的利益出發。

王導見眾人各不相讓,他不能不發話了:“眾位大人,以老臣之見,晉國之都只宜在建康。此地有長江天險,且位於華夏之中,一旦國力強盛,即可渡江北伐,號令天下,非此地莫屬。”“這皇宮處處斷瓦殘垣,皇上在何處棲身,總不能讓萬歲過叫花子一樣的寒酸日子。”溫嶠在和王導叫板。

王導已是胸有成竹:“皇上,老臣已在宮內四處巡視過,唯建平園較為完整,可以居住。臣建議陛下暫以此園為行宮,且克服一時困難,容老臣整修殿宇後,再行遷居宮室。”

成帝本就對王導有所依賴:“就依王大人,朕不想遷都。”

一切安頓下來,經歷了蘇峻這樣一場叛亂,弄得民生凋敝,國庫空虛,山河破碎,宮室傾頹,人們自然要追究責任。溫嶠鄭重提出:“庾亮身為國舅,國家柱石之臣,一意孤行,逼反蘇峻,使得國家險些覆亡,他難辭其咎,理當處以重罰!”庾亮自己也知罪狀昭然:“臣萬沒想到蘇峻竟然鋌而走險,興兵為亂,致使國家遭難,情願受到責罰。”

庾太後破例走上殿來:“皇上,國舅對你對朝廷都是一片丹心,儘管出了偏差,可他本意是好的,不可過於責難,以免寒了忠良之心。”

成帝怎敢違背母后的懿旨,對庾亮委實是從輕發落:“這是國家和社稷的劫難,並非舅舅的過錯,舅舅暫且離朝放個外任,做豫州刺史,領宣城內史,鎮蕪湖,都督揚州、豫州之江西、宣城諸軍事。”

庾亮歡天喜地上任去了,可朝中大臣們大都憤憤不平。陶侃在此次平叛中功勳卓著,他帶頭表示了反對:“國舅之過殃及國家臣民,其莫大焉,理應砍頭謝罪,今不治罪反倒委以重任,天理何存,人心怎服!”

太后畢竟還在攝政:“陶大人平叛之功盡人皆知,哀家亦記在心頭。但居功不該持驕,國家大事自有萬歲料理。皇上對國舅的安排並無不妥,陶大人當知為臣者忠誠事君,萬不可悖逆君意而為。如此指責君上,豈是忠臣所為。”

這一番話,幾乎就把陶侃指成了奸臣。陶侃直氣得有話說不出,在金殿之上,幹張嘴說不出話來,一急一氣之下,竟然招致中風。在御醫的護送下,陶侃被送回了府中。

陶侃自此一病不起,沉湎於床榻之上,約有半年之久,病情越來越重,竟致不治而亡。這樣一來,他的職務出現了空缺,坐鎮荊楚,都督荊、江、雍、交、廣、寧、梁、益八州的重任該由何人承擔,朝中出現了分歧,對人選莫衷一是。最後還是太后出面做出決定,這重要軍職還是交由庾亮執掌,由他擁兵鎮守武昌。這樣東晉的朝政格局已基本形成,即朝中文官以王導為首,朝外武將以庾亮為首,即二人文武共治的局面。

如果這種局面得以維繫下去,對成帝來說,不能說不是一個較好的選擇,朝野皆可穩定地運轉下去。王導年事已高,東晉鹹康五年口〗”七月,王導病歿。庾太後怎能放過這大好機會,旋即令庾亮之弟庾冰為中書監、揚州刺史、參錄尚書事,把持了朝中文職大權。這樣一來,整個晉朝的權力,便全都掌控在庾氏—門手中。畢竟人算不如天算,東晉鹹康六年奶)正月,庾亮在過足了掌權威風之後病死。庾太後怎肯讓外人染指兵權,即令庾亮之弟庾翼,接掌了鎮守武昌的兵權,都督江、荊、司、雍、梁、益六州諸軍事,並加安西將軍、荊州刺史,完全控制了東晉的武裝,使得庾氏在東晉擁有了至高無上的權力。

其實,成帝於鹹康五年即已加冕,改元,親政。可他長期受制於太后和舅氏一族,已經缺乏了獨立從政的勇氣和膽識,一切依然一如既往,完全是太后和舅氏一族說了算。他在治國上沒有任何建樹,親政以後還仍然是個傀儡而已。做皇帝他唯一可以稱道的是,生活比較節儉。有一次,他打算在皇宮後園建造一座射堂,以備自己練習箭法。可是當工部測算出需費四十金時,他覺得太貴,不值得靡費這許多資財,竟然作罷。

成帝這十幾年的皇帝生涯,一直都是在戰亂中度過,而且他沒有一絲做皇帝的樂趣,覺得皇位不過是個牌位而已。終朝每日都是在太后和庾氏舅族的淫威下生存,過的是擔掠受怕的曰子,每一天都是在鬱悶中過活,再加上常常溫飽難繼,成帝體質極其孱弱,才只二十二歲,正是人生血氣方剛的年齡,他卻是疾病纏身,到了鹹康八年〈4〉的六月,他已然一病不起了。

國舅中書令庾冰,此時未免動起了腦筋。成帝駕崩已是去曰無多,繼承人的選擇擺在了面前。如果按照慣例,就應該是成帝年幼的兒子繼位。這樣一來,皇后就要臨朝聽政,而他的權力就將大為削弱。因而他決定,要以成帝的同父異母弟司馬嶽為繼承人。這樣一來,皇帝與他的甥舅關係不變,他在朝中的權勢地位也可確保無虞。在廷議時,庾冰卻提出了冠冕堂皇的理由:“如今國家面臨強敵,宜立年長之君。”

同為中書令的何充明確反對:“父子相傳,乃千古定規,一旦改變,或引發蕭牆之變。”

庾冰卻以威逼的口吻對成帝說:“萬歲之後皆在童稚,不能臨朝視事,而外敵虎視眈眈,為國家計,當立司馬嶽為帝,萬歲以為然否!”

成帝已是氣息奄奄,他擔心若反對庾冰之議,自己亡故之後,剩下孤兒寡母,會遭到舅父喑算,懾於淫威,他只能表示贊同:“國舅所言極是,朕準其所奏,就立司馬嶽為儲君。”

庾冰又提議:“萬歲,為了確保大**山永遠為司馬天下,臣建議由微臣、何充、尚書令諸葛恢及武陵王、會稽王為顧命大臣,萬歲以為如何?”

“國舅考慮周全,皆依所奏。”成帝勉強說出同意之語,他已面臨死期,還能如何。

幾天以後,成帝晏駕,時年二十二歲。司馬嶽即皇帝位,是為康帝。(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