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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敦敗斃明帝壽終

太陽如同一個掛在天空的火球,把熾熱的光焰不停地拋向大地,炙烤得萬物似乎要變焦。馬背上的明帝嗓子乾渴得簡直要冒煙。前方顯現出一方柳蔭,樹下是一個小小的茶棚。白布招幌上大大一個“茶”字,明帝如同遇到了救星。他放緩馬轡漸次停下,到得茶棚前,飛身下馬。賣茶的是一位體格硬朗的老大娘,見了他熱情地打招呼:“客官,喝茶吧。清涼可口,酸甜生津,解暑提神,強似神仙洞府的仙飲瓊漿,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明帝還從未有過這樣渴得嗓子冒火的滋味,也不問價上前端起粗瓷大碗就喝。豈止是喝,乾脆就是往口中倒。兩大碗下去,他才舒坦地讚美一聲:“好茶,真是賽過玉液瓊漿。”

“那就再來一碗。”茶婆子熱情相讓。

“不了,朕,”明帝猛地感到失言,“真的還有急事。”他用手抹一下嘴巴,抬腿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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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官,怎麼說走就走哇?”

“我還要趕路。”明帝到了馬前就要上馬。

“客官,你還沒付茶錢。”

“啊!這個。”明帝身為一國之主,根本就沒有喝茶付錢這個概念。他下意識地在身上摸了一氣,出來得匆忙,周身上下哪有一文錢,“今日行色匆匆,忘記帶錢,改日定當加倍奉還。”

“這三岔路口,接待的都是匆匆過客,再無回頭客,哪裡還有改日奉還。”茶婆子語氣顯出不滿,“我這小小茶攤,哪裡經得起客官這樣的青年壯漢鯨吞豪飲,再有像你這樣的兩個不給錢,我這茶攤就要黃鋪了。”

“這,我絕不是有意耍賴不給茶錢,只是這身上分文皆無。”明帝急得抓耳撓腮,他料到後面必有追兵,“你看我身上有何物品可以留下押當?”

“你有何物,只有腳力。”

“不不,我還要趕路,馬如何當得。”

茶婆子目光落在他的手上:“那就將你的馬鞭留下權為茶資。”

“啊!”明帝大驚失色,“我這馬鞭充你茶資?”

“這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誰讓你沒錢了。”

“我這七寶鞭,上面鑲著七顆顏色不一的寶石,堪稱價值連城,用它抵你的兩碗涼茶錢,這!”

“老婆子我也不勉強你,茶錢只需兩文,交過即走。”茶婆子伸出她那乾巴巴像樹枝一樣的手。

巴滇駿馬伸長脖子長嘶起來,鳴聲過後,排出一串糞蛋,這似乎是在召喚主人快些上馬離開。明帝猛然想起,追兵或許已經迫近。他看一眼冒著熱氣的馬糞蛋,毅然將馬鞭遞給茶婆子:“老人家,請再給我一碗涼水。”

“涼茶喝過,還要涼水作甚?”

“我自有道理。”明帝伸手,“你自管給我就是。”

茶婆子遞過一碗涼水:“給,看你做甚。”

明帝接過涼水,蹲下身子,全都倒在了馬糞蛋上,糞蛋上的熱氣立刻就沒了:“老人家,少時有兵馬追來,問起我離開多久,你老人家就說,我已過去好長時間,拜託了。”

“好吧,我照你說的辦便是。”茶婆子看一眼七寶鞭,“看來你一定不是等閒之輩。”

明帝躍上馬,在馬上一揖:“老人家後會有期。”用手拍一下馬的後臀,那馬便一溜煙兒地走遠不見了。

不過一頓茶的工夫,巡邏隊長領著十騎武士趕到茶攤。隊長在馬上問:“老婆子,可見有個黃鬚的年輕人從此經過?”

茶婆子聽他言語不尊重先有幾分不喜,頭不抬眼不睜地答道:“見了。”

“快說,他往哪個方向走了?”

這三岔路口,東南和西北方向各有一條路,明帝是向東南而去,茶婆子卻指往西北方向:“這邊。”

一個武士說道:“隊長,喝碗茶再追不遲。”

隊長看到了地上的馬糞蛋,跳下馬來檢視,武士們見狀也就紛紛下馬,吆五喝六地喝起荼來。而隊長則用手捏捏馬糞蛋,感到已是涼的,張口問道:“老婆子,那人走了多長時間?”

“好一陣子,早走遠了。”

喝茶的武士看到了茶案上的七寶鞭:“哎,老婆子,你一個賣茶的,哪來這麼好的馬鞭?”

“就是你們說的黃須兒,喝茶沒有錢,被我扣下權充茶資。”“啊!用這樣好的馬鞭,這可是個大人物。”武士們驚奇地議論起來,並紛紛拿在手中觀看。

隊長走過來,把鞭子搶在手,反覆地觀看片刻:“老婆子,這把馬鞭你就賣給我們吧,多給你付錢。”

“這可使不得,那官人說,他明日要用茶資加倍換取,我雖是小本經營,也得講究誠信。”

“怎麼著,給錢你不賣,搶走你也是幹看著。”武士想要動粗。

“看你們的穿著打扮,也不像江湖大盜,怎麼能明火執仗說搶就搶呢。”茶婆子不滿地叨咕一句,“積點德吧。”

隊長把馬鞭放下:“算了,別和她這老棺材瓤子一般見識,給她留著讓那個黃須兒換茶錢。”

眾武士吵吵嚷嚷,七嘴八舌:“算是便宜你了,死老婆子,馬鞭子至少能值一百金。”

眾人上馬便走,茶婆子急了:“哎,茶錢還沒給呢!”

“喝你的茶是你的福分。我們這些人何曾花過茶錢。”

“你們真是強盜!”

隊長從懷中掏出一把銅錢拋過去:“不要口無遮攔,給你茶錢便是。”

眾武士離開,人們仍在議論不休:“隊長,那把鞭子何不奪過來,哪怕送給大將軍,也討他個喜歡。”

“你們哪,見識短淺。那鞭子鑲著寶石,十有八九就是皇上御用,而那用鞭子的黃須兒,極有可能就是當今皇上,我們奉命追趕人沒趕上,反倒得了條鞭子回去,大將軍聞知皇上從我們眼皮底下溜掉,還不扒了我們的皮。”

“原來如此,還是隊長您遠見卓識。”

明帝距駐地還有幾里路時,王導帶著幾百人馬已是迎接過來:“萬歲,為何空手而歸,馬鞭卻不見了?”

“說來還是上天保佑,朕已為敵人識破,險些被敵人抓去。”明帝在馬上依然感嘆,“敵人勢力不可低估,暫時不可輕動,朕還需再徵調兵馬。待軍力超過敵人時,方可進攻,以求必勝。”回到石頭城,明帝發下詔令,加司徒王導為大都督,領揚州刺史,以溫嶠都督東北諸軍事,以右將軍卞敦守衛石頭城。調應詹為護軍將軍,都督前鋒及朱雀橋南諸軍事,以郗鑑為行衛將軍,都督從駕諸軍事。以庾亮領左衛將軍,以吏部尚書卞壺行中軍將軍。徵招臨淮太守蘇峻、兗州刺史劉遐、徐州刺史王遂、豫州刺史祖約、廣陵太守陶瞻等,共提大軍前來助戰。

王導見各路兵馬均已到達,作為大都督,上前請旨:“萬歲,人馬業已齊整,當發兵討伐王敦。”

明帝一笑:“還有件大事,大都督當操辦。”

“請萬歲示下。”

“你要給王敦發喪。”

“萬歲,臣與王敦雖為堂兄弟,但他叛逆國家,臣與他已勢不兩立。漫說他還沒死,便真的已死,臣也不會為他辦理喪事。”王導情緒有些激動,“聖上是在考驗臣的忠貞。”

“王大人莫急,朕此乃鼓舞士氣之舉。”明帝將計謀告之,“你就大張旗鼓,給王敦大辦喪事,只稱王敦已經病死。我方將士獲悉敵人主帥已亡,定然信心倍增。王敦病重上不得徵鞍,就連敵人也摸不著頭腦,如在雲裡霧裡,戰鬥力定然銳減。如此一來,我方勝算便多了幾成。”

“萬歲聖明,微臣當隆重為王敦發喪,則我軍皆信以為真,定收事半功倍之效。”王導當即抓緊操辦。

未幾,晉軍大營中哀樂大作,白色的經幡凌空招展,王導引領王氏子弟披麻戴孝。大家滿臉悲慼,但不見流淚,卻是大放悲聲,口中無不念念叨叨:“大將軍哪,你咋就走得這樣早,一世英名,化為東風流水。到了地府,還要做高官、住大宅、享豔福,你要慢走啊,我們都是你的後代,給你送錢了!”說著話,把成把的紙錢往天空中揚去。

送喪的隊伍,漸次到了王敦的大營前。這夥人哭喊的聲音就更大了,紙錢也拋灑的更多了。弄得敵營中的將士,都擠到營柵邊從木縫中扒眼張望,同時互相地議論紛紛一一“哎,大將軍死了!”

“是真是假?”

“聽說大將軍只是病重啊?”

“保不準死了也是有的。”

“沒準,秘不發喪嘛。”

與此同時,明帝親寫一道詔書,製成數十份,用箭向敵營射去。使得王敦的將士基本都看到了詔書的內容。詔書歷數了王敦一夥的罪行:“王敦身為國家大臣,擅自立其兄之子代他職務,自定在他死後繼為宰相,實屬目無君主。歷朝歷代,從未有此先例。罪大惡極,罄竹難書,天地不容,逆賊病重一命嗚呼。然錢風仍逞兇逆,繼續頑抗。今我數十萬大軍,水陸並進,朕親率精兵,自當一戰而勝。敵營將士,本系我軍,何故為死人王敦殉葬。為自己的身家計,理應反戈一擊。無論大小將佐或走卒武夫,有斬殺錢風者,封五千戶侯。文武官員凡被王敦任職者,只要幡然悔悟,以往過錯一概不問。軍營內現有之軍士,凡屬單丁,皆放還歸家,終身優待。非單丁者,均與休假三年,軍餉照發。休假完畢,重新編人各營,與朕之部伍平等相待。”

錢風急慌慌把這詔書給病榻上的王敦送去:“大將軍,這是司馬紹的親筆詔書,其用心何其惡毒。”

王敦從頭看罷:“這哪裡是什麼詔書,分明是我的催命符,這是瓦解我大軍的迷魂藥,賽過張良的一隻簫!”

營寨外,為王敦送葬招魂的呼喊聲,又一陣陣傳入耳中。錢風唯恐王敦動怒,急加勸慰:“大將軍不要在意這些,還是安心養病為要。昏君膽敢來攻,自有我等將其殲滅。”

“昏君這封詔書,如同是釜底抽薪,只怕是軍心不穩,我要帶病巡營,以安定軍心。”

“大將軍是重病之身,豈可抱病巡視,一旦病情加重,豈非得不償失。”錢風阻攔,“萬萬不可。”

“本將軍如不現身,將士們將有大半人相信,這就中了昏君的詭計。”王敦掙扎著坐起,明顯著很是吃力,喘息了許久。

“大將軍,似你這等模樣,如何上得了戰馬,步行也難支撐。偌大軍營,大將軍巡視不來。”

“昔年諸葛亮坐木輪車巡營,也曾鼓舞漢軍士氣,我一定要和昏君鬥一斗,不信就敗在他手下。”

“如果大將軍執意要巡營,也只能綁一副擔架,讓力壯士兵抬你巡視了。”錢風傳下軍令,“立即準備擔架。”

病榻上的王敦此時竟支持不住,一個後仰倒下去。他掙扎著要再坐起,可是費盡力氣,再也難以做到。

錢風心痛地扶他一把:“大將軍,還是不要硬撐了。”

“我不甘心敗在昏君的手下,我還要和他鬥。”王敦越說聲音越小,已經耗盡了最後的氣力。他稍稍移出自己的右手,將錢風拉到近前:“將軍一一要一主動一一出擊,趁一一軍心一未亂……”

錢風趕緊應答:“大將軍放心,我一定謹遵軍令。”

王敦對錢風的理解感到滿意,臉上剛現出一絲笑意,又劇烈地咳了一通,忍不住,連著幾口鮮血噴出,他的頭一歪,帶著無窮的不甘和奢望,離開了這個是非紛擾的世界。

錢風遂以王含為元帥統兵五萬人,向建康發起進攻,以清鋤奸臣溫嶠為口實,水陸併發,前進攻擊。錢風明白王敦的用意,趁大軍鬥志尚在,隊伍沒有瓦解。初起錢風軍氣勢洶洶,一直打到了江寧南岸。鎮守石頭城的右將軍卞敦,見狀隨機應變,燒掉了水面上的朱雀浮橋,使敵人不得渡河。明帝得知敵軍突襲石頭城,急領兵往援,在後翼將敵軍堵住退路。當天夜晚,明帝命將軍段秀,中軍司馬曹渾,組成上千人的敢死隊,乘敵不備,進行偷襲。王含軍馬屯於越城,沒有防備,加之人心浮動,激戰中,大將何康被斬,王含軍隊大敗,死傷累累。

王含的軍力雖然經此一敗依然可觀,關鍵是缺少統帥。而王敦的死黨沈充,正領十萬大軍向這裡趕來。明帝懂得沈充至為重要,叫來尚書沈楨,命他前去沈充軍中勸降。沈楨與沈充同鄉,又系同族兄長,去見了沈充。對方倒還客氣:“兄長在皇帝駕前為官,緣何到我軍中,莫非是做說客。”

“賢弟所料不差,愚兄是為你前途所計。”沈楨行前已得到明帝許諾,“王敦已死,應當機立斷,莫再追隨叛逆之人。回頭是岸,萬歲要給你司空高官。”

“司空為三司之首,百官仰慕,萬民欽敬,實為仕途翹楚。”沈充話鋒一轉,“然我生前應允大將軍共同起事,自當言而有信,若自食其言,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再見大將軍。”

“王敦之約不可過於認真,況且萬歲為有道明君,他反叛朝廷是為無道子舉。賢弟理當反戈一擊,棄暗投明,再為高官,扶保聖主在朝,前程不可限量。反之,與大樹已倒的猢猻為伍,前途難料。”

“兄長良苦用心,弟至為感激。然今日官居高位,難保終生穩坐。眼下高官厚祿,以利相誘,幣厚言甘,得以輕信。伴君如虎,一朝變臉,道你曾為王敦同黨,一言便繫於獄中,庶幾性命難保。”沈充反勸沈楨,“兄長,不僅僅是小弟我,便兄長你也難說永遠平安在此官位,君心難測呀。”

“兄長所言極差,當今聖上寬慈仁厚,待臣子如手足,絕無陰險之處。況且王敦已亡,難道賢弟還要自立門戶不成!”

“非也,只是大丈夫與人共事,當有始有終,中途遇難則變,有誰還會容我。”沈充死活不從。

沈禎無奈,只能空手回去交旨。而沈充大軍則與王含、錢風合兵一處,繼續與官軍對抗。

是年七月,沈充、錢風將戰船備齊,大軍渡過秦淮河,向建業發起猛攻。明帝分兵數萬,暗中出城繞到敵軍後翼。正面戰場形勢危急,敵軍幾番攻上城頭,都被官軍守軍頑強地打下。就在叛軍投人全部兵力,誓要破城之際,在後翼的官軍發起了進攻。也就在這關鍵時刻,大將劉瑕、蘇峻各領一萬大軍,前來勤王救援,從外圍把王含留守的大本營,殺了個落花流水,並在青溪,把沈充的留守人馬也給剿殺殆盡。王含的大營被一把火燒得精光,他和錢風駕小舟逃走,無處投奔,倉皇之間逃向廷尉王舒在城內的府邸。

王舒見他二人先是一怔,繼而滿臉笑容地延入府中:“看你二人這般光景,莫不是從戰場上逃出。”

“兄長別提了,戰場上慘敗,無路可逃,愚弟想到還是兄弟手足情深,故而前來投奔,想來兄長不會出首我二人以換取富貴。”

“怎麼可能呀。”王舒將他二人領到後院,“這裡僻靜,待我為你們找兩身衣服換上,再給二位安排好酒菜。你們稍待,我去去就來。”

看到王舒走後,王含有幾分得意地說,“如何,畢竟是自家兄弟,在此隱藏幾天,待風聲過去,我們再化裝出城。”

“咳!天知道是福是禍。”錢風心裡不落底,“不過適才戰場上混亂至極,我們也無處可逃,只能到這碰碰運氣了。”

“到這就對了,這叫燈下黑。”王含還是頗為自得,“昏君他萬萬也想不到我二人會在城裡,會在王舒的府中。”

“方才初見之時,我看王舒的眼神不對,難保他不把我們交出去作為晉身之階。”錢風在屋裡往來踱步。

“咳,你呀,消停地坐下吧,把心放在肚子裡,就是來人抓你,咱們還能跑得了哇。”王含不滿地說,“你這繞得我都迷糊了。”好一陣子也不見王舒回來,錢風可真的沉不住氣了:“不行,我得出去巴望一下,你這個哥哥別把我們送禮。”

“多餘!”王含索性閉上眼睛,“人家給你安排酒飯,還不得點時間。”

錢風出正房到外屋門,把門推開,卻見兩個家丁守在門前,心中倏地一驚:“你們這是?”

“奉主人之命,給二位大人站崗,怕萬一有人闖來。”

錢風再行試探:“我在房中太悶了,出去透透氣。”抬腿還往外走。

家丁死死攔住:“主人吩咐過了,要絕對保證二位大人的安全,不能走出房門半步。”

錢風已有了不祥之兆,他退回房中:“王大人,情況不妙,我們被看住了,怕是難以脫身。”

王含也已有些不安:“我們莫如乾脆硬闖出去,也能再試試他們的態度。走,說辦就辦。”

王含在前,錢風在後,到了房門。王含雙手去推二家丁,往外硬走:“閃開,我要出去找我的兄長。”

“不可,我們老爺交代過了,若是放你們出了這房間,就要唯我二人是問。”家丁死死攔擋。

“吵什麼呢!”隨著話音,一隊赳赳武夫來到近前。為首的乃是侍中庾亮,“王大人和錢將軍等急了吧?我這還是緊趕慢趕呢。請吧,想在這房中再待下去也不可以了。”

王含、錢風二人的頭耷拉下去,兵士過來給上了綁繩,押起他們推著就走。

王含問:“押我們去哪兒?是去見皇上?王舒在哪兒?他這個喪良心的狗東西!”

“還想見王舒大人,又想見皇上,都別想了,我要送你去個上好之地。”庾亮耍笑他們道,“想知道是何等好去處嗎?”

“下官不知,請庾大人指教。”

“水晶宮。”

“那不是在東海嗎?”

“本官可沒工夫送你去東海,倒是決定送你到長江。”庾亮怒喝一聲,“送長江餵魚。”

“啊!”王含大吃一驚。

“咳!”錢風則是一聲長嘆,“這是自己送上門來的呀。”

二人被押到江邊,王含臨被沉人水中,還很不甘心:“沈充還在,他會為我們報仇的。”

沈充信路逃跑,也不辨方向,直到聽不見人喊馬嘶聲了,明白是遠離了戰場。舉目四望,認出自己已到了吳興地界。他孤身一人,又身無分文,猛地想起,此處有一曾在自己麾下為部將的吳儒,他就是吳興人,只因在戰場上傷了一腿,沈充特別恩許他還家,就決定前去投奔,借些銀兩,也好回到原籍,以便招兵買馬,收集舊部,也能東山再起。問過多人,終於找到平山村。輾轉尋問,總算到了吳家大門外。他上前敲門:“裡面何人聽事。”一位老家人開啟大門:“哪位?”

“老人家,請問這可是吳興吳將軍的府邸?”

“尊駕是?”

“煩請轉告吳將軍,就說昔日的上司沈充造訪。”

“噢,稍候,容老朽前去通報。”

吳興正在上房品茶觀書,老家人進房稟報:“啟主人得知,門外有訪客,自稱是主人的昔日上司沈充。”

吳興騰地站起:“是他!”

“怎麼,主人確是相知?”

吳興眼珠一轉,在老家人耳邊悄聲叮囑一番,之後打發他出去:“頭前帶路,說我出迎。”

到了大門,吳興拖著殘腿緊走幾步:“大帥,末將不知虎駕臨門,有失遠迎,真是罪過。”

“本帥落魄了,難得吳將軍還能親迎。”

“大帥請。”吳興謙恭地揖讓沈充先行,邊走邊問,“大帥部下人馬十萬之眾,緣何落得這般模樣?”

“咳!說來慚愧。”人室落座之後,沈充如實告知,“是本帥應大將軍王敦之邀,前往石頭城為他助陣對抗當今皇上。誰料到一朝兵敗,本帥只是單人獨騎逃出,無意到得吳興,想起吳將軍,這才來投奔。想你曾為本帥帳下,當不會作壁上觀。”

“舊主前來,是末將的福分,大帥有何吩咐,只管明言,末將定當解囊相助。”吳興瞪一眼老家人,“大帥一路奔波,早已口渴,還在這裡傻站,快去送上上等香茗。”

“奴才明白。”老家人轉身下去。

吳興這裡善言相勸:“大帥不必傷感,常言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今日雖敗,明日就可反敗為勝。”

說話間,老人家端著茶盤返回,給沈充斟上一盞飄散著濃郁香氣的茶水。之後,悄然退下。

沈充早已是口渴難耐,端起來一飲而盡。緊接著自己又倒了一杯,三兩口再喝下去。如此連喝了三盞,用手背抹抹嘴巴:“可把我渴死了。”

“那就再喝兩杯。”吳興用另樣眼光看著這位昔日的大帥。沈充此時已是頭暈目眩:“我這是怎麼了?為何頭迷眼花,啊!吳興,是不是你下了蒙汗藥?”

“任你滑似鬼,也吃老爺洗腳水。”吳興冷笑著走近沈充,“你如今有天大本事,滿身武藝也不管用了。家院,把他給綁起來。”

沈充此時還沒被迷倒,然而四肢無力,不能行動。任憑老家人把他綁在了椅子上,捆了個結結實實。

沈充尚有知覺能夠言語:“吳興,你曾為本帥部將,本帥待你不薄,為何負義寡情算計本帥。”

“你還有臉侈談不薄,我是在戰爭中負傷致殘,你便狠心甩包裹把我蹬出了隊伍,讓我何以為生!”

“你腿殘不能戰鬥,離開隊伍可保性命,這對你何嘗不是好事。”

“踢出隊伍這還罷了,我央求你多給我些撫恤金,可你非但不多給,反而是一文沒有,就把我趕走,心腸何其狠毒!”

“這!”沈充始覺自己所作所為確實不妥,“傷殘戰士的撫卹,也是事後一年多朝廷才給發下來。等錢到了也無處找你,為此耽擱下來。這是本帥之過,不過只要你放了我,我家中尚有錢財,可以給你一筆大大的補償,管保夠你下半輩子享用不盡。”

“我才不等你那畫餅充飢,朝廷早已發出告示,活捉或者獻上你的人頭,得封三千戶侯。我的爵位有了,錢財還不是滾滾而來。”

“咳!命該如此。”沈充無計可施。

吳興把沈充交到明帝手中,明帝大喜過望。因為王敦**的主要頭目基本已死,只有沈充有了活口。明帝在建康城中心街口,把沈充開刀問斬。同時,把王敦的死屍挖出抬來,在街口當眾鞭屍,依舊割下頭顱,將其屍首焚燒。

經過這一場**,明帝雖說獲得了最後的勝利,但是他也因而積勞成疾,每日吐血不止。他意識到自己已來日無多,太子幼小,才只五歲,十分擔心日後這司馬天下能否保得住。他心情煩悶,從不帶病理事,朝政大事基本都是中書令庾亮進宮面奏,之後由明帝口傳聖旨,交由庾亮把聖意帶出執行。

這一日,左衛將軍、南頓王司馬宗在御前侍奉,當時沒有外人。司馬宗跪地對明帝奏道:“萬歲,有一事臣看在心裡,感到不能不奏。如說,又擔心事關萬歲親屬,萬歲怪臣多事。”

“朕把宿衛大權交你,說明你是朕的近臣,對你絕對信任,有話但說無妨,朕絕不怪罪。”

“萬歲每日都把聖意交庾大人轉達,可曾想過,他一人聆聽聖意後,轉達時倘若曲解或變更聖意,誰也難以知曉。”司馬宗叩首說,“臣擔心他會假傳聖旨呀!如果在平常也還罷了,而今聖體欠安,萬一在關鍵時刻、在關鍵事情上他做了手腳,豈不毀了司馬家的天下。”

這番話說得明帝脊背直冒涼風:“南頓王所說極是,這件事朕怎麼就忽略了,當儘快加以糾正。”

“萬歲,只需再增加一名德高望重的大臣,把聖意面告二人,誰也不能隨意曲解聖意。”

“好,傳朕旨意,加派三朝老臣司徒王導為侍中,同庾亮一同奏事,共同帶去朕的旨意。”

“臣遵旨。”司馬宗倒是一片忠心。

右衛將軍虞胤,同司馬宗二人情投意合,得悉司馬宗進諫,得到皇上讚許,甚為歡喜。他同庾亮素來不睦,這下子就有了尚方寶劍,憋著勁要和庾亮叫板。這日上午,庾亮和往常一樣,大搖大擺地想進明帝寢宮。虞胤上前擋住去路:“庾大人留步!”“怎麼,本官去面聖奏事,你想怎樣?”

“不可。”虞胤的口氣很強硬。

“哎,虞將軍,誤了國家大事,你擔待得起嗎!”庾亮口氣也很衝。

“本將軍是管宿衛的,你不能進。”

“為什麼,難道我去面聖還得你說了算。”

“我說了不算,但是皇上說了算。”虞胤伸出一隻手,“要想進宮見駕,你得拿聖旨來。”

“你這人是成心搗亂,本官一直都是這樣見駕,不然我二人一起去面君,看皇上怎麼說。”

“我說不能進,就是不能進。”虞胤拉出打架的架勢。

司馬宗從遠處跑過來:“二位,這是從何說起,我們同朝為官,千萬不要傷了和氣。”

“南頓王到了正好,虞胤竟然不讓我去面聖。”庾亮顯出極度的氣憤,“真是豈有此理。”

“庾大人是朝廷重臣,還身為國舅,虞將軍有多少個膽敢阻擋你的腳步。”司馬宗倒是說話和氣,“此前萬歲剛剛傳下旨意,要庾大人會同司徒王導大人一起進宮奏事。”

“啊!”庾亮不由得一怔,心說皇上為何突然想起這一招,是有人進讒言,還是皇上自己多慮了,“有聖旨你早說呀,本官和王大人同行便是。”

常隨太監匆匆跑來:“南頓王爺,萬歲有旨,傳王導、庾亮、尚書令卞壺,立刻進宮見駕。”

“遵旨。”司馬宗火速派人找來王導、卞壺會同庾亮一起,來到明帝的病榻前,跪倒面聆聖訓。

明帝已是氣如遊絲,勉強地從嗓子眼擠出話來:“朕天壽已到,傳旨太子衍繼承皇位,因其年幼,著皇后庾氏臨朝稱制。由司徒王導錄尚書事,與中書令庾亮、尚書令卞壺,共同輔政。”言畢,闔然長逝。終年僅二十七歲,時為太寧三年〔5〉八月。

次日,年僅五歲的太子司馬衍繼皇帝位,是為成帝,改元咸和。雖說明帝臨終時安排了三位輔政大臣,而且特意把三朝元老王導排列在首位,但由於成帝僅僅五歲,朝政大權不可避免地,就落在皇太后庾氏和國舅庾亮的手中。

成帝朝運轉伊始,就埋下了殘酷權鬥的伏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