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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徵江北

九月的金風,吹起田中稻浪的波濤,空中飛來早歸的雁陣,偶爾有幾片黃葉飄落。水車在不知疲倦地旋轉,那吱吱呀呀的聲響,像是為行路的人們催眠。殷浩統領的大軍在沉悶地前行,人們似乎都要人睡。因為有姚襄作為前鋒,殷浩可以放心大膽地前進。他計劃要到山桑地帶休息宿營,反正時間還早,也用不著急著趕路。

正行之際,對面一騎快馬如飛而至,蕩起的黃塵,幾乎把騎馬人罩裹起來,分不清他的面目,只辨出他身穿官軍的服裝。殷浩納悶,這是何人如此急速地賓士,有何大事急事?

“大都督。”來人在殷浩面前緊急勒住馬,使得那馬匹長嘶一聲,原地打個迴旋。

“宋成!”殷浩這才看清來人,“你是副先鋒,不在前隊壓陣,萬一遇見敵軍,前鋒的兩萬大軍,將如何作戰?”

“大都督,哪有敵軍,而今姚襄即是敵軍了!”

“此話何意?”

“大都督,姚襄被杖打而心生怨恨,已在山桑設下埋伏,只待大軍一到,他就要兩面夾擊,打你個措手不及,要報四十軍棍之仇。”

“怎麼,他敢擁兵作亂,真是膽大包天!”

“大都督,快叫隊伍停止前進。莫要進人他的包圍圈,那裡地形對大軍不利,不可再前進了。”

“哼!”殷浩很不服氣,“他不過兩萬人馬,本都有五萬大軍,來個反包圍,把他全殲還不是手拿把兒攥的?怕者何來?照常前進。”

“大都督,末將冒著生命危險,前來報信。前方有埋伏卻還催兵直進,這可正中姚襄下懷。”

“宋將軍此言差矣,如果我大軍不前進,何以證明姚襄謀反,到時他只稱並無此事,太后處我以何為證?”殷浩自有他的打算,“再說,我有五萬大軍,他不過兩萬人馬,還怕他興風作浪。前鋒部隊原本是我的人馬,到時本都一呼,還不是都乖乖歸來聽我指揮。那時將他或擒或斬,本都在太后處自有道理。只管前進,怕他何來?”

“咳!”宋成長嘆一聲,“只怕到時候就由不得大都督你了。”“宋將軍,你即領先頭部隊一萬人,向山桑前進。”殷浩吩咐,“如若敵人開戰,你就予以還擊。”

“如果姚襄不先發動進攻,我軍將如何對待?”

“萬萬不可先行攻擊,他先動手,我軍方才佔理。此戰打敗姚襄,本都保舉你為正先鋒。”

宋成、只好率領一萬人馬前行。

走到幹河谷,他明白這裡是姚襄的伏擊區,小心翼翼地搜索前進,並通告部下做好戰鬥準備,提防敵人的攻擊。

三聲炮響之後,伏兵吶喊著殺出。但是敵人的勢頭並不猛烈,而且人數也不是很多。交手之後,姚襄的叛軍便抵不住官軍的衝擊,四散敗逃。殷浩的後續部隊來到,原本打算加入戰鬥,一見宋成業已獲勝,情緒分外激昂:“宋將軍一戰而勝,還要勇猛追擊,誓將姚襄賊子擒獲,也好獻俘闋前,向太後報捷。”

宋成不想追擊:“大都督,末將感到有些不對。姚襄轄有兩萬人馬,而他的伏兵人數不過兩千,而且也不見他本人露面,末將覺得內中存有蹊蹺,還是不要貿然追擊。”

“咳,你是過於小心了。”殷浩急於立功,“姚襄不露面,是他心虛膽怯。兵員人數少,是他號令不管用,多數將士不聽他的造反軍令。立即全力追擊,定要將他本人生擒。”

“這個,大都督,有道是窮寇莫追。”

“你不敢追,本都親自率軍追趕,不信他還有埋伏。”殷浩下令,“大小三軍,全力追擊。”殷浩在前,帶領著四萬大軍,以得勝的氣勢,直向山桑方向如潮水般衝殺過去。

宋成見狀,也不能按兵不動了,令旗一舉,帶領下屬的一萬人馬,混人大隊之中,也往山桑方向吶喊著殺去。

山桑非州非縣,是一個較大的集鎮。有城牆和四門,此刻城頭上光禿禿,沒有一個人影。殷浩將馬鞭往城內一指:“姚襄定然躲在城內,給本都衝進城去,活捉了姚襄!”

官軍們如疾風驟雨,呼喊著衝向城門。突然間號炮連天響起,城牆上一下子站滿了叛軍的將士。箭矢像飛蝗一樣躥來,而且箭頭全都是火球。那火箭落地,立即把地上的硫黃火油點燃,大火瞬時騰空而起,衝殺中的官軍,當即都成了火人,他們被燒得抱頭鼠竄。頭陣火箭射過,第二輪便是利箭,官軍們多數中箭而亡,沒有射中的也難免被火燒死、踐踏而死。

殷浩眼見著部下被燒被射中,急得他在馬上連聲叫道:“糟了,中了姚賊的詭計了!”

宋成帶著一萬大軍剛好趕到,見此情景,他高喊一聲:“停止前進,不要過去做燒死鬼!”

殷浩不由得大怒:“大膽宋成,眼見前方兵將受難,還不速速上前營救,難道你要坐視不管!”

“大都督,事有蹊蹺,這山桑城前明明有一條山桑河,如今卻為何不見了,而且被姚襄埋下了火藥和火油等物。”

“什麼都不要說了,快些營救受傷的弟兄,同時一鼓作氣攻進城去,把姚襄給我活捉!”

“發水了!”正在火海中掙扎的官軍有人聲嘶力竭地喊起來,果然,高有兩丈的浪頭,排山倒海般從上游衝下來。沒死的官軍,登時便成了魚鱉蝦蟹,灌成大肚漂起來。殷浩幸虧騎著馬,疾速掉轉馬頭逃跑,如若再晚一步,也都成了水中的冤魂。

這一戰,殷浩幾乎全軍覆沒,只有宋成統率的不到一萬人馬得以儲存。他也只能敗退回江南,灰溜溜地抬不起頭來。桓溫當然不會放過這大好的彈劾機會,朝廷無奈,將殷浩廢為庶人。自此,晉朝大權悉數掌握在桓溫手中。

永和十年054〉三月,桓溫統領四萬人馬,自江陵出發,向關中發起攻擊。在藍田大敗秦軍,進至長安附近的灞上,鄰近州縣紛紛來降。百姓們攜酒帶肉前來犒軍,見到三秦百姓夾道歡迎,桓溫大有捨我其誰之感。有些老人激動得熱淚橫流:“想不到這麼多年了,還能見到官軍,一定要把我們從胡人的鐵蹄下解救出來。”

但是,桓溫並沒有真正北伐的決心。他的想法只是北上打兩個勝仗,提高自己的聲望,真要打下去,把自己的實力打光,還如何在東晉朝中稱霸。基於這種思想,他出發時本就沒有帶足軍糧,再加上苻堅實行堅壁清野的政策,晉軍很快便缺糧,難以堅持下去,到了六月,他把關中百姓三千餘人帶走遷徙到江南,便

率軍全身而退。

永和十二年〈56〉,叛亂的姚襄攻陷許昌,轉而進攻洛陽。桓溫再次從江陵啟程北伐。八月,將姚襄軍隊擊潰,姚襄死於亂軍之中。桓溫在洛陽提議穆宗北遷,以便一統中華。可是,褚太后擔心會常年處於戰亂之中,對打敗苻堅沒有信心,所以不肯遷都。桓溫之計難以實現,也只得作罷。

永和十三年口了)正月,年齡已屆十五歲的穆帝開始親政,改元昇平。八月,立何氏為皇后。奢靡的宮廷生活,使這個年僅十五歲的皇帝,整日在病痛中度過,再加上他少不更事,東晉的大權全在桓溫手中。穆帝勉勉強強熬了五年,在昇平年〈60五月,穆帝病死。司馬聃沒有子嗣,桓溫做主,立驃騎將軍、琅邪王司馬丕為君,是為哀帝。

新君方立,桓溫即提出當遷都到洛陽,讓哀帝常懷一統之心,收復江北半壁國土。然而所有大臣幾乎全都不願遷都,因為江南安逸,北遷至洛陽,難免終日提心吊膽,經常面臨同苻堅的戰鬥。哀帝也不敢違背桓溫的意願,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揚州刺史王述分析道:“萬歲,桓溫不過是虛張聲勢,未必是真心北遷,萬歲且答應他。遷都非同兒戲,有多少事情要做,不信他三兩年內能準備停當。他如此折騰,只不過是要官而已。”

哀帝便準了桓溫的奏章,同意遷都洛陽。果然,桓溫並不積極準備遷都之事,而是按下不再提起,又向哀帝提出:“臣萬事纏身,所管雜事,又事事皆找為臣做主,真是難為人矣。這徵西大將軍一職,實難以對應。”

王述暗地裡告知:“萬歲,反正這朝廷也是他說了算,只要他不反,何在乎再給他幾個名號。讓他多管事,萬歲樂得個輕閒。”

於是,哀帝便依王述所奏,加封桓溫為侍中、大司馬、都督中外諸軍事、錄尚書事等。總之,凡是能想到的重要官銜全都給他加在了頭上。至此,桓溫已成了東晉最有實權、官職最多的臣子。

哀帝無所事事,越發不理朝政。每日退朝,即以煉丹為生。朝中聚集了一大批方士道人,甚至在金殿上也架起煉丹爐,只想

長生不老。

侍中高崧勸諫說:“煉金丹,求長生,乃虛妄之事,陛下本萬乘帝王,怎能受方士之騙?”

“朕終日無所事事,以此聊慰平生,不過混日子而已。不煉丹,朕做什麼?你休再多言。”哀帝充耳不聞,照常煉丹吃藥,結果導致中毒,於興寧二年三月一病不起,不能上朝理事,萬般無奈之下,只得由褚太后再次臨朝攝政。

當年九月,前燕太宰慕容恪引軍兩萬進攻洛陽。洛陽守衛冠軍將軍陳佑,與長史沈勁商議:“沈大人,敵軍勢大,十倍於我,當如何迎戰?”

“洛陽乃我朝江北第一重鎮,洛陽一失,整個江北盡皆失陷。無論如何,你我也要保住洛陽。”沈勁先表明態度,“當務之急是向朝中告急求援,相信褚太后也明白洛陽的重要性,不會置之不顧。”

“只怕是不等援軍到達,敵軍即已大兵壓境。我們城中僅有兩千人馬,該如何迎戰?”

“將軍莫急,城中丁壯甚多,待本官動員青壯年自願助戰,協助守城,以補兵員不足。”

“這是關乎生死的大事,誰肯為保衛城池而賣命。”

“只要曉以大義,城在則家在,城破則家亡。相信他們會懂得這淺顯的道理,本官估計,招募七八百人想來還能做到。”

“那就拜託沈大人了,哪怕有二三百人助戰,於我們守城也大有益處。”陳佑匆匆離去,“報急和募兵之事,就全都煩沈大人費心了,末將要去點兵整備。”慕容恪領軍向洛陽急進,他的探馬早已探明軍情,知曉洛陽守軍只兩千,他要在東晉援軍到達之前,以絕對優勢的兵力攻佔洛陽。因此,大軍馬不停蹄疾速前進,很快來到洛陽城下。

部將提議:“大人,當一鼓作氣立即攻城,打晉軍一個措手不及。”

“何必急於一時,”慕容恪自有他的打算,“傳令下去,全軍飽餐一頓,休息一夜,養精蓄銳,明日早飯後,全力攻城,誓必一戰攻克。”

前燕大軍是夜安心宿營,警備鬆懈。洛陽守軍文武官員在城頭往城外瞭望,見敵營燈火通明,營寨相連,氣勢宏大。沈勁無限憂慮地說:“敵眾我寡,實力懸殊,明日攻城,對我軍的考驗將是巨大的。”

陳佑望著城下在深思,少許,他似乎猛然有悟:“我們何必―定要等敵軍明日進攻呢。”

“怎麼,就我們這兩千人馬,還敢主動出擊不成。”沈勁又補充道,“本官募兵效果雖好,也不過募得一千餘人,而且他們全無戰鬥力。”

“沈大人的號召力,應該說是無人企及。這一千多人畢竟能在城頭壯我軍聲勢,而且他們可以投擲火彈、滾木磘石,完全可以頂守城的戰士使用,沈大人是立了大功。”

“在城頭守城尚可,如果對面交戰,就難以上陣了。”沈勁想起陳佑的話,“陳將軍言稱不能坐等被動挨打,難道還要出征不成?”

“正面出征,無異飛蛾撲火。”陳佑話鋒一轉,“末將的意思;是,今夜趁其不備進行偷襲。”

“這可太冒險了。”沈勁反對,“敵軍兩萬,我軍連同募集的、人加在一起,不過兩千多人,一旦出城失敗,我們這點本錢就全都賠光,洛陽城也就等於拱手送人。”

“沈大人,兵法雲,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敵人萬萬想不到我軍敢於偷襲,這就是勝利的前提。”陳佑堅持己見,“風險自然有,但這一機會不能錯過,我帶一千精兵,這樣辦……”

四更時分,夜色深沉,敵軍大營巡哨的兵士少了許多。鮮有的刁斗梆聲,也顯得稀疏了。陳佑帶頭,腰中系著繩索從城頭上滑墜而下。一千人很快下到城下,大家聚在一處,準備好火箭火油等燃燒之物。敵人仍毫無察覺,陳佑領兵悄悄挨近敵人營盤,待到最近處,發一聲喊,一齊向敵營發射火箭,拋灑火油。敵人大營頓時煙火騰起,睡夢中的前燕士兵被大火驚醒,一個個如沒頭蒼蠅亂撞。又值風起,火借風勢,風助火威,敵營在燃燒中不住坍塌。

慕容恪站在高處大聲彈壓:“不要慌亂,晉軍人少,各營整

隊,集合反擊,隨我出戰。”

陳佑一看事先預計的目的已達到,眼見得敵人已在集結,便從容地下令:“撤回城內。”

晉軍事先早有安排,成四路縱隊重新經過吊橋,城門已是及時無聲地開啟。一千人魚貫而人,城門旋即關閉。此時,燕軍已是窮追過來,城頭上按事先約定,沈勁指揮餘下兵士亂箭齊發,燕軍又損折上千人馬。慕容恪一見討不到便宜,只得下令退兵。回營盤點一下,此戰合計共損失了五千人馬。

晉軍無一損傷回到城中,沈勁為陳佑設慶功宴:“陳將軍出奇兵偷襲敵營大獲全勝,請滿飲此杯。”

陳佑端著酒:“此次獲勝,關鍵是堅定了全軍戰勝敵人的信心,雖說敵眾我寡,但敵人並非不可戰勝。艱苦的守城戰還在後面。我們還要動員城中百姓,多多備下滾木磘石、火瓶箭矢,這些就是守城之利器。”

“好,陳將軍只管放心,我會去動員百姓,大家明白城破人亡的道理。”沈勁很有信心,“洛陽城中百姓,會配合我們守1城的。”

天明之後,燕軍即開始了大規模的攻勢,跨過了護城河,豎起雲梯,幾度曾攻上城頭,但均被守城的兵將以肉搏的氣勢給壓了下去。沈勁募集的青壯丁勇,也都勇敢地加人了守城的戰鬥,直到天晚,燕軍仍然毫無進展。

一個月過去,燕軍依然未能攻進洛陽。但是堅守的晉軍已幾乎彈盡糧絕,遲遲等不來援軍。守城的兵將已不足千人,洛陽實在是難以支撐了。陳佑、沈勁經過商議,二人決定分兵,以減輕洛陽的壓力。由陳佑帶領五百人馬突圍,以救援許昌之名東撤,而留下沈勁帶僅剩的五百人堅守洛陽。就這樣,洛陽依然堅守了將近年餘。直到東晉興寧三年二月,燕軍又增兵一萬,桓溫才調齊三萬援軍,準備北征援救洛陽。偏偏就在這時,晉哀帝司馬丕病重。桓溫自然不會在這關鍵時刻離開,北援之事,也就這樣擱置下來。

三月,哀帝病危,當月終於沒有捱過時日而於太極殿西堂去世。其實,哀帝本該大有作為,他崩逝時年僅二十五歲。而桓溫的第二次北伐,也隨之無疾而終。

桓溫雖然集眾多要職於一身,但他想要代晉自立的時機尚不成熟。因為哀帝也無子嗣,褚太后降旨,詔令侍中、驃騎大將軍、哀帝的同母弟司馬奕繼承皇位,是為晉廢帝。

廢帝繼位,但還只是一個牌位,徒有皇帝之名,而無君上之權。晉室的所有大權,此時已完全操控在桓溫手中。他也加緊了代晉而立的步伐,第三次提出了北征,以期提高自己的威望,順利登上皇帝寶座。他要北伐,無人能夠阻擋,廢帝也只能順從。

東晉太和四年〔69〉四月,正是江南氣候溫和、春意盎然的大好時節,桓溫集步騎兵馬五萬,從姑熟出發,進行了第三次北伐的征程。大軍浩浩蕩蕩向北進發,六月時節,兵臨金鄉。是年,天氣炎熱,久旱不雨。河湖水位低落,這就苦了運輸軍糧的北征晉軍。五萬大軍的給養,全靠舟船經水道輸運。河水太淺,難以浮起船舶,軍糧不能及時運到,大軍的軍糧便難以為繼。

面對這一嚴峻局面,參軍郗超提出:“大帥,船運受阻,輜重給養難以保證,何不暫且退兵,以待來年豐水時再戰。”

“混話!”桓溫當即予以駁斥,“五萬大軍,進退豈是兒戲,已然到此,只能前進。”

“大帥,舟船不通,如之奈何?”

“命令軍士疏浚通巨野澤,引汶水連清水,然後自清水入黃河,又何愁舟楫不通。”桓溫做出挖渠的決定。

郗超感到不可思議:“大帥,這可不是小事一件,浚通巨野澤,至少要三百裡,這可是一項浩大的工程啊!”

“這五萬兵將,都是好體力,一鍬一鍬地挖,莫說三百裡,便是三千裡也挖得通。”桓溫下令開挖。

十天時間,水渠挖通,軍糧恢復了運輸。水軍和運糧船軸櫓相連,連綿數百裡,軍威甚是雄壯。但是前燕避而不戰,使得桓溫大軍空耗糧餉,時令漸漸接近中秋,河水越來越少,運糧又呈現困難。郗超向桓溫提議:“大帥,敵軍避戰,就是想讓我軍糧盡不戰而退,我軍不能被他牽著鼻子走,我軍乾脆直趨前燕老巢鄴城,一舉攻佔,黃河南北盡收艇中。”

桓溫不想碰硬:“參軍,鄴城乃前燕國都,戒備森嚴,兵多將廣,易守難攻,我軍極可能在城下受挫,這無必勝把握之戰,還是不走險為妙。”

“大帥既是不想直擊敵巢,便只能屯兵河濟,積蓄糧草,等待來年夏季進兵,方可一舉破敵。”

“你這純屬無妄之談,坐等明夏,得靡費多少錢糧。我軍仍按原計劃進兵。”桓溫大軍向北挺進,到達枋頭。果然在九月深秋,水位低落,運糧十分困難。桓溫下令豫州刺史袁真,領兵進攻譙、梁,直指滎陽,要他打下石門,引黃河水人渠。可是,前燕加強了對石門的防禦,袁真遲遲不能攻下石門,使得桓溫大軍受阻於途,進退維谷。

此時,探馬報來新的軍情,前秦數萬大軍已前來救援,一旦到達,勢必對晉軍形成包圍態勢。桓溫此時孤軍深入,儲備的糧草業已告罄,無計可施,只得匆忙退兵。水路不通,眼看著戰船不能帶走,又不甘留給敵人,桓溫下令把舟艦焚燬,眼見著辛辛苦苦打造的戰船,在烈火中毀於一旦,郗超捶胸頓足、啼哭

亡號啕。

桓溫輕蔑地白他一眼:“就你這種參軍,真是不配擔任此職,勝敗本兵家常事。當此時刻,保住將士的生命才是第一位的。把輜重盡數拋棄,走陸路返回江南,以圖再舉。”

晉軍五萬人,在桓溫統領下,由陸路回撤。一路行來,到達了襄邑。郗超發現道路狹窄,兩側地形複雜,遂向桓溫提出:“大帥,此處山勢險峻,兩山夾路,需防敵人設伏。”

“膽小如鼠,我軍撤退迅如疾風,燕軍哪裡來得及佈下埋伏。放心前進便是,莫要自我膽虛。”

晉軍沿路進人號稱東洞的狹谷山道,越走越發難行,兩側山高林密,陣風吹來,比人高的茅草,發出沙沙的聲響,似有千軍萬馬在伏擊。桓溫也有些毛骨悚然,不由得下令:“全軍加速,儘快走出這東洞山谷。”

一語未落,連天的號炮響起,前燕的人馬也分不清有多少,吶喊著從草叢中殺出,晉軍遭到出其不意的打擊,且是前後夾擊。這一戰損折大半,失去三萬多人,僅剩不足兩萬兵馬,狼狽地逃回了江南。此一戰別說是收復失地,就連以前數戰奪回的淮

河以北的大片國土,也又重新淪喪。

桓溫垂頭喪氣地敗回江南,自己悶悶不樂,每日以酒澆愁也不上朝。二更時分,桓溫仍在自斟自飲,參軍郗超輕步走近:“大帥,一個人喝悶酒,還不是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

“參軍,北伐失敗,還不是你這個參軍無能。”桓溫把酒杯重重一頓,“你如果有姜尚、張良的本事,本帥又何至於如此慘敗。”

“大帥息怒,在下的確未能為您分憂。為彌補以往的過失,

願為您獻上一計,保大帥大展宏圖。”

“噢,如有錦艇妙計,自是求之不得。”桓溫充滿期待的目光注視著他,“且說說看。”

“明公權傾天下,三度北伐均功敗垂成。若不幹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難以挽回影響。只能學伊尹、霍光,廢立皇帝,方可」重振雄威,震懾朝野。”4

“本帥亦早有此意,只是總是遲疑不決。依你之見,當如何碟‘運作,時機是否已成熟?”

郗超附在桓溫耳邊,把他的計策細細言說一遍:“大帥,如何?”^

“倒是好計,就照計而行。”

御醫相龍正在殿內研讀醫書,田妃的常隨太監來到:“相太醫,我家娘娘染病,請你過去醫治。”^

“遵懿旨。”相龍立即收拾藥箱,“下官隨後就到。”

太監先行回宮,相龍對同殿的醫官朱靈寶、計好說道:“二位同僚,下官奉旨去為田娘娘醫病,若有主管問起,相煩知會一屍0

計好應道:“放心前去,我等自會應答。”

相龍提著藥箱步人田妃的宮院,見了田妃躬身施禮:“參見娘娘千歲。”

田妃感到詫異:“相太醫進宮為何?”

相龍聽這一問,便糊塗了:“不是娘娘鳳體欠安,召下官來為娘娘醫治嗎?”“沒有的事啊,本宮何曾染病,也不曾派人請尊

駕前來。”田妃皺起鳳眉,“這豈非咄咄怪事。”

“娘娘身邊常隨太監適才特地去吩咐,小官不敢有誤,王公公去時,還有計好、朱靈寶在場,下官不敢說謊。”

“待本宮叫來王太監一問便知。”田妃便呼喚道,“王公公。”可是,宮裡宮外四處找遍,也不見王太監的身影。田妃不由得大為疑惑,而且怒上心頭:“這個奴才也太膽大包天,竟敢假傳懿旨,而且人都失蹤不見,宮娥、太監們給本宮四處尋找,就是天涯海角也要把他找到。”

“不用找了,人在我這。”隨著話音,桓溫帶武士押著王太監走了進來。

“這,是桓大人。”田妃現出不悅,“大人官居高位,應懂得禮節章法,本宮這皇宮內苑,你不經允許,便擅帶武士闖人,本宮也算是國母之身,你連這點規矩都不懂嗎!”

“哼!好個恬不知恥的女人。”桓溫用手一指相龍和她,“你二人苟且在一處,還自我標榜禮節,倒不如找棵歪脖樹吊死。”

“桓溫,你好大膽子,竟然言語汙衊本宮。須知這是以下犯上的死罪。”田妃氣得周身發抖,“我要到萬歲面前評理。”

“你那個萬歲,他毫無治國能力,連後宮都不能看牢,致使你們姦夫**狼狽為娼,而且生下孽種,他還當得成一國之主嘛!”

“桓溫,你信口雌黃、血口噴人,如無證據,就是陰謀反叛,定要滅爾九族。”田妃杏眼瞪圓,“本宮找太后做主,也要治你的犯上作亂之罪。”

“證據自然會有,只是不用拿給你看,本官要到太后面前亮出證據,你就等著被廢吧。”桓溫向帶來的武士吩咐,“把田妃給我看好了,從現在起,任何人不許走出宮門一步。”

褚太后宮中設有佛堂,紫檀木的供桌上供奉著純金的觀世音菩薩,兩側還有大肚彌勒和騎著大象的普賢。從天竺國進貢來的檀香,香味沁人心脾。褚太后虔誠地再點燃一炷香,雙手合十,唸唸有詞。她在保佑大晉朝國泰民安,皇上龍體康泰,但她萬萬也想不到,這菩薩一點也沒有能力保護她,而無奈的選擇就在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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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溫押著王太監來到太后宮門,毫不客氣地就往裡闖。內侍上前擋住去路:“桓大人,不經宣召來到,有何貴幹?”

“拜見太后。”

“桓大人,太后正在上香,請在外殿等候,容奴才奏聞。”“滾一邊去,你算個什麼東西。”桓溫徑向內行,“本官有急事,關係到國家生死存亡,你誤得起嗎!”

褚太后被吵聲驚動,中斷禱告,走出後面的佛堂:“是何人在此喧譁?”

內侍急忙應答:“是桓大人,說有急事闖人,不容奴才通稟,太后諒情。”

“桓大人有急事?”褚太后端端正正坐在龍椅上,“請問大人,莫非是北胡犯我邊境?”

“太后,此事關乎國體,論急論大,重過敵人興兵犯境。”“有這等重要之事,你且奏來。”

“太后,萬歲無能,縱容太醫穢亂後宮。他的三個孩子,皆系後宮嬪妃同太醫們通姦所生,無一是皇上親生,這事還小嗎!”褚太后大為震驚,從座位上騰地站起:“證據何在?”

桓溫把王太監往前一推:“他是皇上的常隨太監王公公,太后問問他便一切都明白了。”

“說,如有半句謊言,哀家定要砍下你的狗頭!”

王太監心中這個窩火呀,懾於桓溫的淫威,為求活命他不得亦步亦趨地聽從桓溫的擺佈:“太后,桓大人所說,句句屬實。”“這就怪了,以前怎麼哀家就一直不知?”

“咳!”王太監長嘆一聲,“皇上他一直……是陽痿,所以……這孩子都是別人的。”

“這深宮戒備森嚴,何人能接近后妃?”

“太后,是和太醫相龍、計好還有朱靈寶三個御醫。”

桓溫趁機插話:“太后,微臣剛剛把相龍堵在田妃宮內,您若不信,可以去驗看。”

“這一切全都是真的?”褚太后頹然無力地癱坐在龍椅上。桓溫取出早已寫好的太后令:“太后,臣已擬好詔令,廢去這後宮都治理不好的皇帝,改立丞相、會稽王司馬昱,請太后核准。”

褚太后把詔令拿在手中,只看了一半便扔到一旁,她明白自己無力抗拒桓溫的意旨,只得乖乖地寫下批文:“哀家身為未亡人,主掌朝政,誰料竟罹此憂患,皇帝昏庸,人倫喪盡,醜名遠揚,所生之子不知誰人之後,如此荒唐之事,竟發生在皇室。”她實在寫不下去了,總之她得按桓溫之意表示同意。

桓溫拿著太后詔令,來到朝堂之上,召集百官名為議事,實則是要宣佈廢掉皇帝。百官們個個面色驚恐,呆如木雞。散騎侍郎劉亨問道:“桓大人,這廢黜皇帝的程式都……下官還真的無知,萬望大人指教。”

“你找來《漢書》,查《霍光傳》一節,上面肯定有記載霍光廢昌邑王的過程,就按書上記載的辦。”桓溫給找到了規矩。

於是,劉亨按書上所記,把皇帝司馬奕像個罪犯一樣地押來,強行奪去璽綬。此時的司馬奕嚇得面如死灰,手足無措,戰戰兢兢,穿著白布單衣,踉踉蹌蹌步下西堂。

桓溫鐵青著臉,發號施令:“把已貶為東海王的司馬奕,押送到東海王府,即刻起程。”

督護竺瑤帶領兵丁,把司馬奕押出神虎門,押上了牛犢拉的木車。群臣眼含淚水擁到車前,誰也不敢當著桓溫的面說出安慰的話,只聞一片抽泣之聲。司馬奕都不敢哭出聲來,君臣們就這樣淚眼相別。司馬奕在一百名士兵的押送下,離開了皇宮。

褚太后怕與皇帝見面,因為雖說廢黜不是她的本意,但畢竟她要簽發詔令,她覺得無顏再見廢帝。於是,她在稍遠處觀望。見此景象,不由得憐憫之心頓起:“桓大人,廢皇帝為東海王,還當給以相當的尊嚴,不能像對待犯人一樣,這說不過去呀。”

桓溫就是想要透過廢黜皇帝來樹立他的絕對威望,褚太后一提,反倒令他大為惱火:“太后,保留他的性命,便已是莫大的恩典,以他的德行,已不配為王。請太后頒詔,將司馬奕降為海西縣侯!”

“啊!”褚太后驚叫一聲,幾乎昏厥過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