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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文繼位桓溫擅權

東晉鹹安二年〈7〉四月,由皇帝降為東海王而又降為海西公的司馬奕,被安置在吳縣西柴裡的海西公府。在他的公府內,桓溫特意加派了監管御史顧允駐府,看管司馬奕的一舉一動,並對他的異常舉動,隨時監管並向朝廷報告。可以說司馬奕生活在嚴密的監管之中,終日裡連大氣都不敢出。

司馬奕身邊有一個謝樹,是自小把他看護大的保姆。司馬奕長大後也一直將謝樹留在身邊,照管他的飲食起居。謝樹在宮中經歷了大大小小的變故,經驗老到,見多識廣,她告誡司馬奕道:“海公,桓溫害你之心不死,為今之計,首要的是保住性命。而要想生存,就只能比當年劉備的韜光養晦還要過之,處處讓桓溫感到,你已無意於皇帝寶座,使他漸漸對你失去戒心,庶可保住性命。”

“本公一切皆聽謝媽媽安排,絕不輕越雷池一步。”

至此,愚鈍的司馬奕便安於屈辱,無所事事,縱情聲色,終曰酣飲了。可是,越怕越躲,事情偏偏找上頭來。一個妃子的肚子大了,這個賈妃顯身子,才只五六個月,肚子已挺得老高。為此她還向司馬奕報喜:“海西公,妾近日特喜吃酸,看起來我懷的是個男兒,恭喜您有後了。”

“我的三個幼子,皆被桓溫所害,上天不負我這苦命人,又給了我子嗣,等孩子出生,一定要好好辦一場酒席慶賀一下。”司馬奕很有些興奮,“我們得好好謀算一下,給孩子取個響亮的名字。”

兩個人在房中正議論得熱烈不休,謝樹進入房中,把房門掩上:“海西公、夫人,別再憧憬生孩子的喜悅了,這孩子不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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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司馬奕大吃一驚,“謝媽媽,這卻為何?”

“你想啊,桓溫對百官說你陽痿不能生育,賈夫人若生出孩子,不等於昭示他桓溫說謊。”

賈夫人已預感到兇險迫近:“海西公,不能啊,妾身一定要生下這個孩子,你要幫我保住這個小生命。”

“夫人,不是老身心狠,而是桓溫不容。孩子生下來,桓溫也要像對待那三個孩子一樣給處死,何況有顧御史監管,他不會發現不了你懷孕的樣子,報告桓溫,只怕連你的性命也有礙。”

“不,我要保住孩子!”賈夫人愛子心切。

“海西公,”謝樹轉而規勸司馬奕,“桓溫是想他自己坐皇位,怕的就是你有後代,真若有了兒子,老身我擔心你都性命難保。海西公,勸勸賈夫人,趁早把孩子打掉吧。”

司馬奕想想謝樹言之有理,他首先要保住自己的命:“夫人,聽謝媽媽的勸,孩子留不得。”

賈夫人明白剛才的喜悅都是竹籃打水,她躺倒在床上,翻身打滾地號啕大哭,真是傷心到了極點。

顧允推門進來,把一個紙包丟在房內的桌上:“別哭了,桓大人是不會允許你生下孩子的,本御史早已看在眼裡,這是上好的打胎藥,早些打掉少受罪。”

謝樹拾起紙包:“夫人,我去給您熬藥。你就沖天道謝吧,遇上了顧大人這樣的好人,沒有把你懷孕的事報告桓大人,你就是撿了一條命。”

“此話不假,賈夫人有孕,本御史早已看在眼中。真要是告知大司馬桓大人,只恐你的性命難保。”顧允再次賣人情說,“下官保證不向朝中稟報,你只早早打掉,就當沒有懷孕這事。”

司馬奕深深一揖:“多謝顧大人!”

自打胎之後,賈夫人終日淚眼不幹,司馬奕也覺慘然,便避開她多去田夫人房中。這一日二人到了海西公府後花園,司馬奕不錯眼珠地盯著塘中的紅色鯉魚在水中自由自在地游來游去,不禁大發感慨,順嘴念出一首詩來:

紅魚暢遊綠水中,自由穿梭好輕鬆。堪嘆人身如囚犯,終朝被困在牢籠。

謝樹恰好走來,聽到了司馬奕的吟詩:“海西公,吟詩抒懷,大為不妥,若被顧允聽到,便有性命之憂。”

“謝媽媽,我錯了。”司馬奕自己也立時覺得不妥,“壓抑在心中已久,今日忍不住突然發洩出來,往後再也不敢了。”

田夫人比較謹小慎微:“媽媽所言極是,我們不能因小失大。桓溫派御史在此監管,就說明他對海西公還不放心,時刻都有殺戮的可能。幸好這個顧大人為人還算通情達理,不是尖酸刻薄之人,否則他時時給你打不利的小報告,只怕縣公的日子也不

好過。”

“不要看表面上顧允較為和氣,但他畢竟是桓溫派來的,還是要時時處處小心為上,不能稍有疏忽。”謝樹叮囑他們二人。她在把目光移到田夫人身上時,感到田夫人身子有些笨,不由得多心地問道:“田夫人,是不是你也懷孕了?”

“沒,沒有的事。”田夫人有些許的不自然。

“若有,千萬不要瞞我。早點處理,也免得惹出更大的麻煩。”謝樹的目光像錐子一樣緊盯著田夫人的肚子。

“沒有,絕對沒有。”田夫人矢口否認。

事情也就過去了,其實,田夫人真的已是有孕之身。這以後,她用布帶把肚子勒起來,免得顯身子。由於她原本就不是顯懷的人,再加上竭力偽裝,所以直到足月,她依然沒有暴露已經快要臨盆。這一天清晨,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聲打破了海西公府的沉寂,田夫人自己生下一個大胖小子。孩子健康,哭聲響亮。司馬奕喜歡得不得了,儘管他抱不好,還是抱在懷裡親個不夠。

謝樹最先趕到了現場:“海西公,這不是喜事,這是一場禍事,為今之計,只有當著顧大人的面,把這個孩子溺死,才能對桓溫交代。”

“不,這孩子都出生了,我無論如何也要保住他。”司馬奕緊緊抱著孩子,像是怕人從他懷裡搶走。

顧允聽到哭聲已經來到,他也有些不忍地說:“海西公,不是本官不近人情,這個孩子只能死掉,這樣才能保住你的性命,還有田夫人。否則為了孩子,你們夫妻二人,都難保活命。”

“顧大人,難道就不能通融一下?”司馬奕給顧允跪下了,“高抬貴手,我的兒子剛剛來到這個人世上。”

顧允把司馬奕攙起來:“海西公,不是下官不給面子心狠手辣,而是桓溫大人還會派內史刁彝大人時常來檢查。如果發現這一漏洞,下官的全家也會受到株連,沒法子啊。”

謝樹從田夫人懷中硬是狠心奪下嬰兒,把孩子按在水盆中,少時,那嬰兒便氣息全無,小命交待了。田夫人是哭得死去活來,司馬奕也如同發傻一般,呆呆地一言不發,兩隻眼睛直勾勾的。

只說是嬰兒業已溺死,司馬奕可以安生了。哪知道樹欲靜而風不止,又有新的麻煩找上門來。

這一日,天色陰晦,寒風微微,府門外來了一個人拜訪,他不厭其煩地連續敲門,把管家敲得心急火燦。打開門一看,是個穿戴周正的中年人:“先生何事?”

“在下許龍,要見海西縣公,有重要事情交代。”

“您來自何方,又是何身份?”

“在下從皇宮中來,是奉褚太后之命,有重要事情,需當面與海西公交談。”許龍口氣很大,“事關重大,你可是誤不得。”管家一聽是皇宮太后派來的人,立時肅然起敬:“閣下請稍候,容我立即通稟後告知。”

“要快,不得耽擱。”

管家一路小跑到了上房,有些氣喘吁吁地稟報:“海西公,外面皇宮褚太后派人來,有重大事情求見,請公爺定奪。”

司馬奕一聽便有些激動,心想太后派人來,定是朝中有了大的變化,自己的命運有了轉機:“那你還報什麼,快些把來人領來見我。”

管家又三步並作兩步,疾速地把許龍領到上房。之後管家退出,許龍躬身一禮:“參見海西公。”

“許公公此來究系何事?”

“太后密詔,要海西公回朝復皇帝位。”

“啊!”司馬奕真是喜出望外,他還有些難以置信,“當真?”“千真萬確,絕無虛假。”

“許公公,我怎麼從未見過你?”司馬奕置疑起來。

“這並不奇怪,奴才是在萬歲被貶逐出宮以後,太后新起用的心腹,所以來傳密詔。”

“快將詔令與我細看。”

“為防意外,免得被監管御史發現,太后只傳口諭,不形成文字。”許龍催促,“海西公要抓緊起程,以免夜長夢多再生變故。”

“好,請許公公暫到別院歇息,容我打點行裝,隨你秘密進京。”司馬奕命管家將許龍送至別院。

謝樹聞訊趕來:“海西公,急切呼喚老身,有何事吩咐?”

“謝媽媽,太后密旨到了。打算帶我秘密進京復皇帝位,要我打點行裝。總算熬出頭了。”

謝樹當時就有疑慮:“京城如果有這樣大的變動,海西公復位,桓溫就得下野或死傷,為何一些動靜也無?”

“這,也許是太后保密,訊息沒有外傳。”

“海西公,這個許龍我為何毫無印象?”

“他言稱是在我們出宮之後,才到了太后身邊。”

“不妥,海西公莫要急於動身,待老身盤問一下他的來龍去脈之後,再走不遲。”

“也好,就依媽媽。”司馬奕著管家將許龍喚來。

謝樹上下打量一番許龍:“公公是在太后宮中服侍?”

“正是。”

“請問太后居住的宮殿是何名稱?太后原來的長隨太監又姓甚名誰?太后身邊貼身服侍宮女共有幾人?她們的姓名都叫什麼?”

這一連串的問號,許龍他怎能答得上。因為他是彭城人盧悚的弟子,他想聚眾起義,要借司馬奕的聲名打他的旗號。假借太后密旨,把司馬奕騙去後逼其當頭領,其實這個盧悚的信徒,不過八百餘家。許龍明白他已瞞不住了,便挑明了直說:“老婆子,你還不用考查我了。實不相瞞,我是大道祭酒盧悚大師派來,迎請海西公為首領,推翻桓溫的統治,讓海西公復皇帝位。”

司馬奕從內心裡感激謝樹的盤問,自己好險掉入深淵:“許先生,感謝盧大師對我的關愛,但我屢經磨難,已無意於皇權,先生當儘快離去。因為這府內有桓溫的眼線御史顧允,一旦被他得到訊息,只怕先生性命不保。”

許龍再三勸道:“海西公,這皇位本是你的,這天下本是司馬家的,家師盧悚大師信徒數萬,你只要振臂一呼,天下就會群起響應,何愁不能打敗桓溫,恢復司馬天下?”

謝樹已是很不耐煩:“許先生,再不識趣地離開,萬一顧大人闖來,就沒有你的命了。”

“既然你們主僕全都給我下了逐客令,我還死皮賴臉地做甚。”許龍發出冷笑,“想要撇清,是不容易的。”

許龍走後,謝樹想想他臨行時的話,覺得主人還有危險:“海西公,聽許龍的口氣,他不會輕易放過你,為今之計,得向顧允出首此事,以免日後受到盧悚之流的牽連。”

“這樣做合適嗎?”司馬奕有些不忍心,“告發了他們,官府就會去緝拿他們。”

“此時如不出首,到時我們就說不清了。為了保海西公你無事,我們必須向顧大人告發。”謝樹提出,“請公爺派管家去請顧允前來。”

“好吧。”司馬奕有些不太情願。

顧允受請而來,倒是直言不諱:“海西公,找本官前來,是要說明今日貴客到訪之事嗎?”

“怎麼,大人已知?”

“本官若是不知,豈不是白拿朝廷的俸祿。”顧允純屬猜測了,“怎麼,他是來鼓動海西公謀反吧!”

“怎麼,連內容亦知曉了?”

顧允暗自慶幸自己撞個正著:“海西公,桓溫大人派我在此,不是白吃幹飯的。”

“顧大人,來人名喚許龍,竟然來鼓動我反叛朝廷,說什麼他的師父盧悚要造反,請我去做他們的首領。你想我曾為本朝皇帝,怎能做這種背棄祖宗之事。為此把許龍趕走後,就立即請來顧大人通報此事。”司馬奕說道,“如何處置,就請顧大人做主。”“看起來,海西公還是明白人。”顧允已有打算,“本官即刻報告桓溫大人,想來他會派差役拘捕盧悚和許龍等奸黨。”

謝樹在一旁又叮囑道:“顧大人,我們可是在送他走後馬上出首的!那個許龍說,他們不會放棄起事。屆時也許仍然打著海西公的旗號,這可不關我們的事,顧大人可要為我們撇清。”

“這個本官自會為你們作證。”顧允急著向桓溫報告,說罷匆匆離開。

許龍回到彭城,向盧悚報告了經過:“師父,那司馬奕識破了我們的假話,死活不肯前來。”

“哼,他不肯來也不能讓他置身事外。”盧悚早有打算,“我們就奉他為首領,這樣才有號召力。”

“師父,看光景司馬奕難保不向官府報信。我們當有所準備,說不定官府會來找我們的麻煩。”

“立即抓緊做好起事的準備,動員信徒打造刀槍,一旦事情急迫,立刻就舉旗造反。”

“遵令。”許龍即去火急佈置。

月中的一日,州府衙門裡的信徒前來送信。京城發來公文,要州府立即派出捕快前來盧悚住處,先行拘捕盧悚和許龍。

盧悚得到訊息,對許龍說道:“我們也不能坐等被抓。事已至此,官逼民反,不反也得反,通知信徒們集合!”

雖說信徒有八百多戶,可是臨到真的要出征打仗,很多人便縮回去不敢參加了。許龍費盡唇舌,總共集結了一千人左右。由於盧悚打著司馬奕的旗號,沿途不停有流民和貧民加入,等到達建康城外時,義軍隊伍已達到三千人。

盧悚信心十足,率隊不顧生死地攻打建康北門廣莫門。官軍莫敢攖其鋒,節節敗退。義軍由雲龍門打進了宮廷,奪取了皇家的武器庫。義軍高呼著“海西公復皇帝位”的口號,這讓守衛的官軍不知所措,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中領軍桓秘領兵進入止車門,召集左衛將軍殷康、遊擊將軍毛安之,三夥官軍合共萬人,向義軍發起猛烈反擊。義軍畢竟是烏合之眾,再加上敵寡不眾,終招敗績。一千義軍幾乎全部被屠殺,盧悚和許龍全都死於亂軍之中。

這一事件,使得司馬奕萬念皆灰。要不是謝樹機智處理得當,司馬奕就難免會受到牽連而丟命。從此,他安心做他的海西縣公,倒是過了十幾年太平日子,直到太元十一年”卩)病死於吳地,享年四十六歲。

鹹安元年。了)十一月,褚太后按桓溫意旨頒詔,廢黜司馬奕,這樣一來,皇帝位置便空出來。俗話說,國不可一日無君,但是由誰來繼承皇位,桓溫還沒有拿定主意。在他的心目

中,根據與皇室的親緣關係和資歷,只有兩個人可以爭奪皇位,一位是身為會稽王、丞相、錄尚書事的司馬昱,另一位是武陵王司馬唏。為了從他二人中選出一位,桓溫精心安排了一場考核。

雖說已是十一月,但這日是個溫暖晴和的好天氣。桓溫命車伕駕著他那輛駟馬高車,逐一到兩座王府接來兩位宗室親王。“二位王爺,今日天氣晴和,本官特地接二位到城外板橋一遊。”

武陵王司馬唏打個哈欠,顯然還沒有睡醒:“有啥可玩的。要不是你桓溫大人叫我,是不得不去,哪如我睡懶覺舒服哇。”會稽王司馬昱卻是彬彬有禮:“多謝桓大人的精心安排,天氣晴好,駕車出遊,實乃一大快事。”

桓溫便對司馬昱有了很好的第一印象:“二位王爺,何不趁著這好天氣好心情,作詩一首,以記其趣。”

“本王是個赳赳武夫,平素只知舞槍弄棒,從不會咬文嚼字。要作他作,我才不耐煩作什麼狗屁詩!”

司馬昱知道桓溫這人得罪不得,要順著其人的意思,便裝出1高興的樣子:“桓大人提議甚是有人生品位,本王便獻醜了。”他\略加思索一下,便張嘴吟道:

麗曰高懸景色新,

藍天萬里望遠村。

和風拂面清神氣,

雄鷹展翅駕白雲。

幾朵野花路邊俏,

數只小鳥枝頭吟。

天下升平民自業,

只緣天朝有桓溫。

桓溫聽得心中那個舒爽就別提了,他高興得笑個不住:“好一個‘只緣天朝有桓溫’!會稽王說得是,若不是本大司馬經略,這大**山早不知屬於誰人了,哪裡還是司馬家的天下。”

“大司馬言之有理。我朝萬民全賴您的福廕,胡人方不敢南侵,我司馬家才可以安坐天下。”

說話間,連天的鼓聲突然響起,摧肝裂膽的號角聲動地齊鳴,恰似沉雷滾滾掠過,又如地崩山搖。駕車的馬匹受到突然的驚嚇,發瘋般地狂奔起來,也不再走正道,而是偏離大路躍上土坡,大車搖搖晃晃,有幾次險些翻扣過來。其實這是桓溫有意安排的,目的在於考驗二人的反應。

武陵王嚇得面如土色,驚叫連聲:“快,快把車停下,再等一會車翻了,本王就沒命了。”

而司馬昱卻神態自若,毫不驚慌,他只淡淡地說道:“大司馬,這車簡直要跑上雲端了。”

桓溫心說,赳赳武夫卻膽小如鼠,而彬彬親王倒是氣定神閒,這繼位之人選定了。於是,在71年的十一月,桓溫以褚太后的名義,廢黜了司馬奕,改立年過半百的司馬昱為君,史稱簡文帝,改元鹹安。

對於當皇帝,司馬昱是期盼的。可是一旦坐上了皇帝寶座,他又有了一種莫名的恐懼。桓溫為顯示權力,特意親自佈置人馬屯衛皇宮,讓武士執槍戟斧鉞立於金殿之上。他則耀武揚威地上殿,準備向皇帝表述一下他的豐功偉績,也就是他如何使司馬昱登上了皇位。

可是,司馬昱看見他佩劍上殿,嚇得只是啼哭,連一句話也沒有,除了眼淚,就是哽咽。

桓溫氣得大聲問道:“萬歲,前日驚馬宮車上的會稽王哪裡去了?他該不是已經死亡!”

這一言嚇得簡文帝越發無言以對:“大司馬,我,我……”“你,你。”原本就跋扈驕橫的桓溫,氣得罵了皇帝一句,“你簡直就是一個廢物!”

簡文帝只有低頭垂淚。

武陵王司馬唏沒有當上皇帝,對桓溫大為不滿,便把弟弟新蔡王司馬晃、兒子司馬綜、著作郎殷涓、太宰長史庾倩、舍人劉疆、散騎常侍庾柔等人集到府中飲酒,同時發洩不滿。宴席上自然免不了說些對桓溫擅權的氣憤之語,甚至有人聲稱有朝一日當打倒桓溫。

在當時的晉朝,桓溫的耳目遍佈,這種聚會自然瞞不過桓溫。桓溫得知此資訊氣得大發雷霆,也沒經過簡文帝,即令廷尉將這一干人等收監。原本就對選中司馬昱後悔的桓溫,對司馬唏的反應越發惱火,隨即指令御史中丞指控武陵王等人謀反,上表要求簡文帝將他們全部斬殺。

簡文帝心裡明鏡一樣,明白這是桓溫借謀反之名,要除去武陵王等政敵。他如果同意,無異於砍去自己的左右手,如果不順從,自己也難免會受到桓溫的打擊。他一時沒有主意,只是哭哭啼啼。

桓溫未免焦躁,氣呼呼地指責簡文帝:“皇上,是死是活你總得有個說法呀,謀反之人難道還不該殺?”

“寡人,實在無有主張。”

“萬歲,武陵王可是同你爭奪皇位的人,為臣是因為保舉你、不用他才得罪了這個奸王。難道你還要留著他和你再爭皇帝寶座嗎!”

簡文帝實在拖不過去了,不得已而下詔:“此實令朕悲痛萬分。萬萬想不到武陵王竟會謀反,實在有悖常理。對此事朕聽都不忍,又怎能說出口來。是否真反,尚請另議。”

“皇上,難道你對臣的奏報還存在疑問嗎?為臣對你可是忠心耿耿,清除朝廷謀逆根源,臣是在盡臣子的本分。萬歲不可存婦人之仁。臣請立即降旨,即刻將這一干人等斬殺!”桓溫言辭激烈,言外之意是不批不行。

簡文帝無計可施,也無路可走,他實實不忍親口降旨殺死同宗親王,咬咬牙狠狠心,寫下了這樣一道詔書:“如果晉朝還可延續,便請大司馬奉行前詔。如果晉朝大勢已去,天命已改,朕甘願退位,以免堵塞賢路,大司馬也可另立新朝,朕無怨無悔。”

這是簡文帝的孤注一擲。他已豁出這皇位不要了,你桓溫有膽量就自做皇帝。桓溫此刻心中也如翻江倒海,他明白這是簡文帝在同他抗衡。思忖少許,明白代晉而立的時機還不成熟,不能把事情搞得太僵。只能對簡文帝退讓一步:“萬歲既然不忍對武陵王判處死刑,那就饒他父子一命,還有新蔡王也跟著沾光,保留他的狗命。把武陵王廢為庶人,全家流徙到新安郡。新蔡王廢為庶人,流徙衡陽。其餘黨徒,盡皆處死。”

簡文帝還想再說些什麼,他不想讓那些大臣都去赴死,便說:“大司馬,殺這麼多人,朕以為,這只恐不妥。”

可是,桓溫瞪他一眼,自顧下殿去了,臨走重重地“哼”了—聲。

簡文帝明白自己已把桓溫惹惱了,出自內心的膽怯,不由得做出了有違常理的舉動,竟然離座相送:“大司馬慢走。”

桓溫沒理睬他。在殿門處,當時身為侍中之職晉朝的大名士謝安,對著桓溫伏地便拜:“大司馬走好。”

桓溫明白謝安的威望極高,這樣的大名人都能伏地拜見,令他心中無限舒服:“安石先生,你本我朝名士,如此大禮相拜,本官可是生受不起。”

“大司馬哪裡話來。連當今萬歲都輕九五之尊離座相送,我謝安區區一個侍中又焉敢不拜。”

“哈哈哈哈!”桓溫大笑離去。

簡文帝像喉嚨被縫了半邊,嗓子眼裡發的聲大臣們幾乎聽不到:“散朝。”

文武百官紛紛離去,簡文帝還像丟了魂一樣呆坐在金殿上。總管太監提醒說:“萬歲爺,迴轉後宮吧。”

“去把中書侍郎郗超給朕呼喚回來,朕有話問他。”

少時,郗超奉召轉回,跪倒叩見:“萬歲召臣回來有何吩咐?”

簡文帝分外客氣:“郗大人,您是大司馬最為親近的人,今日朕不忍讓武陵王死於非命,已是開罪了大司馬,朕想請你分析一下,大司馬會否因此而廢掉朕的皇位,而換別人為君?”

“怎麼可能呢。”郗超矢口否認,“萬歲一國之主,今日也算是對大司馬給足了面子。依臣看來,他雖然小事獨斷,為人高傲,但他還不是篡位的奸臣。他自己不登皇位,試問我朝還有誰能佔這個位置?能與陛下爭位者,只有武陵王一人,如今他已被廢為庶人,萬歲完全沒有後顧之憂,盡放寬心,穩坐皇位。廢立皇帝也不是鬧著玩的,大司馬絕不會輕易再換皇帝。”

“多謝郗大人賜教,朕可以安心了。”簡文帝就是這樣一個皇帝,為了這個位置,他已喪失了皇帝起碼的尊嚴。

簡文帝在日夜憂懼不安中做著他的傀儡皇帝,他得看桓溫的臉色行事,他甚至不敢看桓溫的目光。每當桓溫注視他時,他都畏懼地閃躲開,把目光移向別處。身為皇帝,國家危機四伏,自己空有些抱負也不得施展。桓溫終日裡咄咄逼人,使得剛剛五十歲的簡文帝,已是滿頭白發,登基不過半年多,身體即已日漸衰弱,勉強還能上朝充數做做樣子。

這一日早朝,桓溫死死地盯著簡文帝不錯眼珠,看得簡文帝有些發毛:“大司馬,朕有何不妥,這樣直直地看著朕?”

“臣看萬歲的樣子,只怕是要不久於人世。”臣下當著皇帝的面,竟然說出這等大逆不道的話來,也就是時下的桓溫吧。

“你,你,怎能如此對朕說話,這未免也太過分了!”簡文帝雖說忌憚桓溫,但也感到難以忍受這句話。

“怎麼,皇上還不滿意了?”桓溫根本不把簡文帝放在眼裡,“老臣說的是真話,看你那病怏怏的樣子,肯定是不久於人世,就你那幾個不成才的後代,這後事、皇位的繼承,都是個問題。”

“朕什麼樣不用你管,朕的後事自己自有安排。”大概是人到了病重之時,一切也全都不在乎了,簡文帝竟然頭一遭對桓溫說出了硬氣話。

桓溫萬萬沒想到簡文帝敢頂撞他,當著百官的面很覺下不來臺:“好,好,不由我,臣告退。”說著,徑自揚長而去。

簡文帝回到後宮,心中的潮水還在洶湧翻騰。桓溫的話刺中了他的痛處。他這一生,子嗣確實是個令他頭痛的事。他的婚姻極不美滿,他先娶驃騎將軍王述的妹妹為妃,生下了五個兒子。可是其中三個早夭,剩下老大司馬道生和老二司馬鬱兩個孩子。他先將道生立為世子,奈何道生無德無才,實在是個平庸之輩,不堪造就,終致和他生母一起被幽囚而死。次子倒是聰明孝順,常常規勸他兄長的無禮行為,也深受司馬昱的器重,司馬昱準備將他立為世子,可是天不遂人願,次子在十七歲時,竟然患病死去。其餘姬妾倒也眾多,但是十餘年過去,竟無一個為他生子。眼見自己年齡漸長,還沒有一個子嗣,司馬昱無限煩惱,請來個善於相面之人,把所有姬妾叫來,逐一相過。可是相者看後連連搖頭,皆無可生子之人。司馬昱咬咬牙,吩咐把府中所有丫鬟、女僕悉數叫來,再讓相者驗看。當相者看到一個名叫李陵容的織房女傭時,不禁有些為難地對司馬昱說:“此女倒是宜生男之相,只是,她的容貌……實在令人難以恭維。”

司馬昱也就仔細打量一下這個織女,看一眼便不由得作嘔想吐。天下醜女甚多,而像她這樣醜的女人實在是難找。只見她長得又胖又高,皮膚黝黑,五官扭曲在一起,兩顆獠牙翻齜在外,活脫脫是個昆侖奴,故而平時人送綽號叫作黑塔。但是司馬昱求子心切,牙一咬,眼一閉,當夜就與她同了房。

這李陵容倒也爭氣,接連給司馬昱生了兩個兒子,老大叫作昌明。一轉眼,昌明已是十一歲了。

鹹安二年七月,也就是司馬昱當上皇帝的第二年,他病入膏肓眼看要離世。臨死之前,在一日一夜內,他連發四道詔書,請遠在姑熟的大司馬桓溫人朝託付後事。可是,桓溫還在記恨簡文帝對他的頂撞,就是拒不奉詔,四請也不來。

簡文帝想立兒子昌明為太子即皇帝位,可是又怕得不到桓溫的贊同,兒子皇位坐不穩,甚至桓溫會加害於昌明。萬般無奈之下,他在遺詔中對桓溫說了許多客氣到家的話:“大司馬,您是三朝元老。您在姑熟掌兵不得回京,朕斗膽立子昌明為繼,如朕子昌明還可治國,請大司馬務必輔佐。如朕子扶不起來,是個無能之輩,即請大司馬取而代之。”

床側的侍中王坦之,見了這道詔書,氣得撕了個粉碎:“豈有此理,焉有皇上怕臣子到這般地步,萬歲也太抬舉他了。他既不奉詔,我們便自定讓昌明繼位,不信他桓溫就敢造反。”

簡文帝有氣無力地說:“上天不佑大晉,朕有何辦法。”王坦之痛心地勸道:“萬歲,這司馬家的天下,是宣帝創基、元帝中興,陛下無權把司馬天下白白拱手送人!”

王坦之的忠烈,也讓簡文帝多少氣壯了一些,於是,重新改寫了遺詔:“立朕子昌明為君,無論國事家事都要尊重大司馬的意見,就如先主對王導一樣。”

當曰,簡文帝病歿。滿打滿算,他不過才當了九個月皇帝,時年也僅僅五十二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