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深海，有一個令人驚駭的事實：
海面之下50米，陽光通透，海藻浮動，小魚可愛，萬物和諧。
海面之下200米，趨於黑暗，暗無所見，食肉魚類大量出現。
海面之下1000米，黑暗籠罩，這裡有身長1.5米，甚至連自己幼崽都吃的深海大紅魷。
海面之下2000米，大型食肉動物開始出現，很多獵物臨死時都不知道進了誰的肚子。
海面之下5000米，寂靜，完全沒有光線，這裡潛藏著頂級獵食者，比如一口能吃下霸王龍的蒼龍。
海面之下10000米....除了無邊無盡的黑暗，剩下的盡是神秘與未知。
而我所開啟的這扇門，正如同海面之下2000米的部分。一腳走入，從此我要面對的可都是兇猛的食肉動物，他們不但兇殘，而且狡猾。那些常年生活在無盡黑暗中的生物，你看不到他們的樣子，不瞭解他們的性情，他們出現的時候，也即獵物生命終結的時候。
黑暗，盡是黑暗，如同深海一般。
我站在一片黑暗之中，看不見任何東西，讓人窒息。我回頭一看，那扇紅色的小門卻再無痕跡，我被關在一個巨大的黑暗監獄中。不必多言，這一切必然是有意為之，我就是那個從淺海無意間來到深海的迷途小魚，黑暗中的怪獸們此刻正虎視眈眈地看著我，盤算著這一餐美食到底應該是哪種吃法。但我並不害怕，我一身本事，並不懼怕黑暗中的陰邪，我想如果他想要吃掉我，那麼在他張口之間我會一掌擊碎他的胃。
我徑自眼前前方行走，黑暗在我眼前似乎無窮無盡。
“好久不見，李榮成。”
黑暗之中，一個陰沉而熟悉的聲音響起。我恍然一驚，猶如隔世，呆呆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動彈。
這個陰沉而熟悉的聲音正是徐立之！當年他正是這樣站在船頭，招呼一個個被誘騙商船的蘭城百姓，隨即關上鐵門，夥同史密斯等人將他們如同牲畜般再殺，製成藥物銷往世界各地。蘭城一役結束，但徐立之罪惡的事業卻遠未結束。
“你是誰？”我大吼道。
“你明知道我是誰，還問。”
那個黑暗中的聲音再度傳來，熟悉、深沉、令人窒息。
“徐立之？”我試探性地問道。
“論輩分，你也應該叫我一聲前輩，怎麼可以直呼我的名字。”
黑暗之中，那個聲音裡充滿責備，還帶著一絲絲憤怒，讓人背後生涼。但我並不懼怕，或者說我從未懼怕過，無論是當年還是現在，我都瞧不起徐立之，瞧不起徐立之所謂的高尚的事業，至於我師傅則更是不屑一顧，平生從未正眼看過徐立之和天理教一眼，即便將他們滅門的時候也是一樣。
“你我如今都不是年輕人了，假意地恭維還是免了最好。”
我逐漸冷靜下來，對著聲音的方向坦然說道。
“說得好，我也覺得，深仇就應該像老酒，要一口一口喝，才有味道。”
黑暗之中，徐立之的聲音再次傳來。我隨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徑直朝
前走，黑暗逐漸消散，一束束柔和的光線出現在我身旁。在距離我大約三十米處，有幾級石階逐漸向上，這些石階之上，一把宏偉精美，鑲嵌著寶石的黃金椅子佇立其上。椅子之上，一個面容英俊身材高大的年輕人側身而坐，麗莎則高傲地站在一旁，一臉神秘。
“你是徐立之？”我問道。
“如假包換。”
年輕人張開嘴巴，跟剛才一模一樣的聲音，確係徐立之的聲音無疑。
“我記得你是個快六十歲的強壯老頭，怎麼會有現在這年輕俊美的模樣？”
我徑直向前走去，站在距離徐立之十米處的位置，這樣便能看到周圍的全部景貌。麗莎站在他身前，而在他身後和我兩側黑暗中無數閃著光芒的槍管對著我。
“這年代，人人都愛美顏，我也不能免俗。倒是你，這麼多年了，還保持盛年時的容顏，實在讓人羨慕。”他說道。
此處之所以用他，是因為我還不熟悉眼前這個徐立之，他跟我記憶中的徐立之確實差距太大。我需要認真打量眼前這個人，估算他的實力。
“想不到過了這麼多年，你還是喜歡站在高處說話。”
“人，又有誰不喜歡高處，這裡風景更好。”
“當年一役，按道理你應該沒有活命的機會，為什麼....
“哈哈哈。”
黑暗中爆發一陣當然膽寒的笑聲，你無論如何也想不出一個面容俊美的小夥子發出類似毒蛇的笑聲。
不錯，這才是真正的徐立之。
“確實，當年一役，我應該死了才對。但我運氣好，提前做了一些佈置。”年輕人笑道。
“佈置？”
“是的，佈置，你們所謂正派人士從來不屑一顧的佈置。說白了也是簡單，便是在一些海水之中提前混入經過祭煉的凝劑，肉體碎裂在海水之中，只要我三魂不散，依舊可以附著在重新凝聚的肉體之上。”
“所以你就一直等待，直到出現這樣一個命格與你相近的少年？”我問道。
“不愧是李榮成，一點就透。”
忽然間我手指運力，一記火焰刀朝徐立之隔空斬去，氣勢凌厲，足以將他心愛的黃金座椅劈成兩半。不料此時徐立之輕輕揚起右手，凌厲的火焰刀即刻消失殆盡，氣勢盡失。
“看來這些年來，你功力增進不小。”
徐立之話語剛落，捏緊帶著皮手套的拳頭，衝我一拳揮來。這尋常的一拳，速度極快，氣勢極大，似乎有不可抵擋的氣勢，就算我的龍拳三式也不過如此。但我是在力盡所有，準備許久的狀態之下才能發出如此猛烈的招式。如今徐立之只是輕輕一拳便能擊出我竭盡全力的力量，想來可畏。
我雙腿張開，微微扎著馬步，抬起右手，以跟徐立之一樣的姿勢接住這一拳。
我必須單手接住這招，不然我就真的輸了。在徐立之一拳擊來的瞬間我感覺到一股來自山河的狂風向我襲來，氣勢雄渾綿綿不絕，還透著一陣陣古怪的陰戾。我就當我快要頂不住的時候，我的臂膀之上忽然生出一片片白色的羽毛，潔白的光羽瞬
間給我的力量，徐立之的力量才得以漸漸消於無形。
“鳳羽，此等神物你都得到了，厲害。”
徐立之的掌聲在黑暗中響起，只一招之後，看似平手，實則我輸了。
“李榮成先生，我還想試試你的身手，作為你多日以來刁難太平基金的回報。”
麗莎話音剛落，那些隱藏在黑暗中的數百只槍管同時發出絢麗的火光。一陣槍聲響起，瞬間數千發子彈朝我襲來，這才是真正的槍林彈雨，避無可避。既然無可躲避，便只能硬抗到底。我一手結印，心中默默行咒，忽然間一股氣勢從我周圍炸裂開來，硬是生生擋住這成千上萬發子彈，空中飛行的子彈在氣牆的阻礙下慢慢緩了下來，掉在地上，鋪了一層厚厚的子彈頭。發起一陣稀稀疏疏的聲響。
根據能量守恆定律：宇宙的能量是守恆的，能量不會消失，只是會從一種形式轉變為另一種形式。而我則是用自己的體力去消解子彈的動能，這一時間數萬發子彈全部落下地上，而我也有些面紅耳赤，體力不支。
“本以為你沒了對手，會鬆懈下來，沒想到這些年精進不少。”
徐立之從石階之上走下，他一臉笑意，一邊用手絹擦拭自己嶄新的新裝，十分珍惜。
“從沒看到你還有這等愛好。”我說道。
“時代在變，我買一些昂貴衣服，就有更多的工人能夠有工作，養家餬口。”徐立之滿臉邪性地說道。
“我們兩的時代，算是從此刻開始了。”
我看著徐立之，再看向那石階之上的黃金座椅，一切的一切其實從未變過。我眼前的年輕人也還是徐立之，那個充滿野心的極為兇殘的瘋子，為了自己的野心可以犧牲一切的人。這個時代，壞人容易成群，好人往往獨行。我看著麗莎，此刻她笑得一臉嬌媚，沒了先前的親切，也沒了之後的強硬，此刻的麗莎是一個極致女人。
“我們的故事那麼多，老仇如老酒，不急，先兌點水，我們慢慢嘗。”徐立之說道。
“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我站在徐立之身前，看著他眼睛，沉沉地問道。徐立之聽到我的話語後，作沉思狀，片刻之後好像想到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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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享受生活。”
“那你好好享受，但是，不要再近蘭城一步。”
我撂下一句話，轉身離去。這一次我終於看到方向，我朝著黑暗中一眾槍管走去，揚起右手輕輕一掌，黑暗消失，如同蛋殼被打碎一般。一束柔和的光線投射而入，雖然微小，卻為我指明方向。
文命號的甲板上，我看著遠處的大海，海鷗升騰而起，遠處的蘭城如今已是高樓林立，跟當年從日本歸來時的那一幕，又何其相似。
海風中帶著一股股腥鹹，那是海水和腐爛魚蝦屍體的氣味。我站在蘭城海岸的巨大礁石上，一片滔天巨浪向我襲來，巨浪通體黑色，漫過天際，而礁石之後並無退路。我沒一個毛孔都能感覺到這滔天黑浪的漫天氣勢，我既擋不住、也滅不掉、更無法讓這些黑浪聽我命名。
我只能無助地站在礁石之上，等待黑浪最終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