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人跟樹是一樣的,越是嚮往高處的陽光,它的根就越要伸向黑暗的地底。
一面參天,一面入地,才是大樹的本質。
墨雲興聽完我的話後,先是悲慼一陣,似癲似狂,進而手舞足蹈,我和羊歡呆在一旁,不知何意。
“等等,你們如何得知齊燕已亡,這或許是齊國人使的誘敵之計!”墨雲興大吼道。
此問一出,我和羊歡陷入兩難。我們又該如何證明我們來自於兩千多年以後的國度,兩千多年後的中原和華夏對於此時的墨雲興而言已然是極難理解的概念和一個極難理解的事實。正當我頭疼之時,羊歡忽然想到什麼,她飛快地將揹包放在地上,開啟拉鍊,從中拿出自己的戶外手機。
“你看,這是北京,也就是你所憎恨的燕國幽州一帶,期間經歷了兩千多年數十個朝代,比如秦、漢、元、明、清等,你看看現在它成了國家的首都,世界上最繁華的城市。”
羊歡開啟手機,調出一張北京的圖片,圖片之上顯示出夜空之下規模宏大的城市鱗次櫛比,處處閃爍著霓虹幻彩,極為繁華富麗,樣貌動人。墨雲興一把搶過手機學著羊歡的方式來回翻動著羊歡手機中儲存的照片。他看到繁華北京的夜景,人山人海的步行街,宏偉壯觀的車站,一片銀白茫茫的機場。人們的面貌改變較少,但是人們的穿著,走路的方式,臉上的表情相較於墨雲興腦海中的“國家”已然大有不同。
“這樣赤身露體實在有違國之律法!為何不穿禮袍?”
墨雲興手指手機圖片裡步行街眾人說道,他一臉驚異,極為憤恨,漲紅了的臉,一時間極難接受。
“這已經是兩千多年後,我就跟你說嘛,一切早已是滄海桑田,都變了。”
“滄海桑田,好詞啊!”
忽然間墨雲興大叫一聲,極為激動。誠然,他未生活在當代世界,因此他從未聽過“滄海桑田”這個出自後世晉代煉丹術士葛洪的著名詞彙。
他雙手抱著手機繼續翻看羊歡的圖片和資料,終於長吁一聲翻倒在地。
“看來真的都變了!”墨雲興沉沉地說道。
忽然間一陣徹骨的心痛從我心底鑽出,我終於忍不住,一口老血噴在樹幹之上。
“榮成,你怎麼了!”
此時的我極度虛弱,幾乎說不出話來。
“讓我看看。”墨雲興說道。
他先替我把脈,隨即看了我的眼睛,緊接著用他極為尖銳的指甲輕輕劃破我手臂之上的皮膚。輕輕蘸著手臂之上流出的血液放在嘴裡,細細品味著。對於他這一系列動作我能看出這是行家裡手,至少他是一個初通術法之人。
“公子身上噬魂蟲已遍及臟腑,恐怕時日無多。”
墨雲興咀嚼著口中血液,一臉平靜地對羊歡說道。
此時的我,意識開始模糊,身體已經不由自主地開始顫抖,而不再聽從我的指令。
“求求你救救他!”羊歡忽然間幾乎哭出聲來。
“我知道這是什麼毒,但是具體解毒之法還需求助太公。”
墨雲興一陣搖頭,無能為力。他忽然扛起我,右手撕掉大腿之上的裝飾,子彈彈頭順勢滑下。
“你剛才受傷都是假的?”羊歡驚覺道。
“區區暗器又能奈我何!”
墨雲興說完
,羊歡一臉驚訝,久久不能言語。只見此時墨雲興直直地站起,看似來比我似乎還要高出一截。
“你們不像壞人,身上甚至還有我熟悉的氣息,我願助你。”
墨雲興說完之後,將我扛在背上,隨即轉變方向朝東行去。
“他至多還有一個時辰,我會疾行三十裡,跟上我的腳步,不然你穿不過這片嗜血叢林!”
墨雲興說完之後,忽然提速,開始在茂密的叢林裡疾馳起來。我微微張開雙眼,看著眼前快速掠過的風景,還有羊歡氣喘吁吁滿頭大汗的神情,心中湧出一陣悲苦。隨即沉入夢鄉,在夢裡,我再次行走在那個滿是黑暗與雪地的世界,一個人獨自遊走於迷茫的叢林之間,萬籟俱寂,偶有雪花壓枝頭。我四處張望卻尋不到出路,我再這片茫茫雪林中走到筋疲力盡,最後我躺在雪地之上靜靜地等待死亡的降臨。忽然間一張極為熟悉的臉龐出現在我面前,那正是我日思夜想的師傅....
“師傅!”
我忽然翻身坐起,大叫一聲。卻發現此刻我坐在一間茅屋中,簡陋的床和桌子,陰暗潮溼的地面,極為陳舊的房梁和和牆壁。這是一間起碼已經用了上百年的簡易屋子,屋內一切跡象顯示主人並不是一個追求潔淨在意細節的人。
在我面前,一盆木炭火徑自燃燒,恰到好處的火熱溫暖我的床鋪。
“還好,算你小子命大。”
火盆一側,一個披頭散髮面相嚴峻的老人忽然說道,他極為消瘦,此刻正用一根長長的竹竿當作煙管,在火盆中徑自點菸,他一口一口極為享受的抽著,“吧嗒吧嗒”的聲音聽起來不覺間竟有幾分美妙。
“請問這裡是?”我輕輕問道。
“這裡是叢林深處,國境之南,放心,哪怕你仇家是鬼,也怕是不敢來了。”
“鬼?”
“這地方是活人禁區,死物天堂。”
話語之間他再次抽出一口長長的煙霧,表情愜意。
“禁區?”
“是!不過你情況一般,人家是進來必死,但你要活命卻必須進來!”
“敢問先生,這是為何?”我忽然問道。
“你身上的靈蟲,是我們墨族人所獨有,這解毒卸咒唯有我們墨族人才行。”
老者的表情由輕鬆變為嚴峻,說完之後也將手中的煙管用一塊獸皮包起來放在一旁。
“墨族,你們是墨族人?”我驚呼道。
“這又有何稀奇?”
老人並不理睬我的驚奇,而是一臉隨意、
“墨族,那可是3600年前的古老先民啊!”我極為興奮,甚至有些緊張不已。
“那又如何?還不是一樣亡了!”
“那可未必。”
我想到墨雲興的言行,隱隱中還帶著古國風韻。
“這是為何?”老人問道。
“從古至今,這中原大地來來回回不知亡了多少國家,他們真的亡了嗎?”我問道。
“國君身死,國土盡失,國民流散,這當然是亡了。”
話語間老人又是一聲長嘆,想要有一番作為,又恰似無可奈何。
“其實不然。”我說道。
“這是為何?”
“雖然很多諸侯國亡了,但是國家卻一另外一種形式儲存,那便是人民,一代又一
代傳下來成為歷史和記憶,時至今日,所有人依然知道孤竹國的國君是墨氏,聖賢伯夷正是孤竹國人!”
“哈哈!想不到孤竹國竟然也能為後世所銘記。”
我話音未落,屋子之內響起一陣爽朗的笑聲。
“小兄弟所言極是!古人說一言得道,而今看來並非虛言。”老人大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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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將雙手背在身後,一臉得意,彷彿突然間想明白某。此刻我掙扎著想要坐起,才發現自己上半生不少穴位已被扎滿針頭,渾身上下更是被抹了一層泥土一樣的東西,帶著淡淡的香味
“我記得我快死了,是一個年輕的小夥子背起我一路疾行。”我說道。
“確實如此,那時候神魂開始消散,如果不是我孫子及時,此刻的你,恐怕早已身在閻羅。”
“老人家,難道您就是墨雲興的太公?”
“好說,老夫墨顯。”
老人伸手示意我不要動,他徑自走上,而指運力,輕輕挑動一下,我肩膀的皮肉碎裂從中飛出跟略似蛇形的透明狀蟲子。它若隱若現,每當老人用力我便能看見它的形狀,老人二指稍微一鬆蟲子又消失不見。
“這就是靈蟲?”我問道。
“鬼門十三針雖然能暫時封住你的神魂,但最終無法抵擋靈蟲的侵襲。”老人笑道。
“這是為何?”
“鬼門十三針乃封魂之術,靈蟲乃噬魂之物,這如同強行堵塞山川,時日一長,水土滲透,一旦山川崩潰,必當神魂俱滅!”
老人話語之後,我後背一陣寒意,不由得打個哆嗦。
“不過我很是好奇,我記憶中能驅動這靈蟲的人早已不存在了,你何德何能,竟能受到如此待遇。”老人說道。
我不由得無奈一笑,想起柳生一郎的那滿是神秘笑意的臉和那腹中女人邪惡的頭顱,有一陣寒意湧上心頭。
“東瀛一個叫柳生一郎的人。”我說道。
“不可能!此術怎會傳到東瀛!”
老人瞬間提高聲音,震得房梁顫動、盆火微弱。
“墨先生,然而事實如此,我也無可奈何。”
正當墨顯情緒激動難以控制之時,墨雲興領著羊歡從外進入。羊歡看到我已醒來急忙跑上前來,一陣仔細打量,面露笑意。
“太公,難道你忘了當年那件事了麼?”
墨雲興放下手中的草藥和工具,徑自走上前來,極為嚴肅地為墨顯提起。墨顯沉思片刻,一聲長嘆。
“看來,他們是逃到東瀛了。”墨顯說道。
“先生說的“他們”是指什麼?”羊歡按奈不住好奇問道。
“就是我們的族人,曾經的。”墨顯說道。
老人眼神忽然黯淡下來,“曾經的”三個字說完之後,顯得一臉失落。此刻墨雲興走上,他走到小屋另一側開啟窗,窗外有數十座同樣型別的小屋,如同山野的野花一般參差地分佈在眼前地面之上。但從我們的角度看去一座座小屋如同墳墓一般矗立在微雨之中,殘破、衰敗、無人問津。
“很多年前,我們部落也有上千人的規模,所有人都住在這山谷之中,以密林及霧林為天然屏障,雖然清苦,但也算無憂無慮。”
“生來便能居於此,實在是福氣。”
我看著窗外優美的風景,緩緩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