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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孤竹國往事(6)

往事之好,在於其只可追憶,往事之憾,在於其不可改變。

天地有萬古,此身不再得,人生有百年,今日最易過,真名言也。

黃昏下,我們一行四人走在充滿迷霧的樹林之間,偶爾一聲鳥叫傳來,顯得整個樹林空空蕩蕩。墨顯拄著柺杖走在隊伍前面,其次為墨雲興,只見他背上揹著一張黑色的沉沉大弓,面色嚴厲,羊歡扶著我跟在二人後面。叢林之中,了無聲響,萬籟俱寂。

“靈蟲我解不了,但你如果足夠幸運,進得王陵,拿到《墨書》便能自救。”

墨顯一邊走路,一邊緩慢地說道。他此刻眼中透著一股從未有過的堅毅和決絕,還有一些我猜不透的神秘。在我將我的猜測告訴墨顯的瞬間,他似乎做出了什麼極為重要的決定。

“其實你不說我大致也猜到了,國君墨隆 根本不是獻祭而死,而是他透過這105種邪術發現其中另有充滿誘惑的天地,他抵擋不住,最終放棄部落和大業獨自離去,對不對?”

墨顯拿著柺杖,一步一步在林間行著,柺杖和灌木發出的碰撞聲和腳步聲混在一起,與此刻周邊寂靜的環境形成鮮明對比。墨顯說完之後看向我,我遲疑一下,輕輕點頭。

“這正是我想要說的。”我沉沉地說道。

“正好,我們今天便去驗證一下。”

墨顯說罷,不再言語,而是徑自加快腳步朝前走去,此刻的墨顯看起來哪裡像個老人,在我面前的分明是一個情緒激動的衝動青年。

我和羊歡行走在後,看著周圍漸漸騰起的白霧和那些近似於詭異的光線,一陣驚訝。

“不要東張西望,這是死地,古古怪怪都是正常的。”墨雲興說道。

“為什麼這裡叫做死地?”羊歡問道。

“因為這裡從來沒有活物,所以我們稱之為死地。”

墨雲興一言說罷,緊緊收拾下自己背上的巨弓和箭頭,加速朝前跑去。

“他們是怎麼了?”羊歡問道。

“暴風雨將來的黎明,總是格外沉靜。”我沉沉地嘆道。

話語之間,我們已來到王陵面前。這不是陵寢,而只是另外一片森林,遠遠看去,森林之中彷彿有一幢小屋安靜地聳立在森林中間。地面之上沒有灌木和草皮,到處都是參天老樹,蔚為壯觀。

“這裡是墨族人的禁地,那麼多人進去,只有墨初算是勉強活著出來。”

墨顯看著眼前的森林,滿懷憂慮地說道,話語之間他用自己手中的柺杖輕輕敲打邊界處的樹木,只聽見樹木中一陣空空作響。

“此處極不尋常,方圓百丈之內竟無任何活物的痕跡。”我說道。

“要不然也不會成為死地了,不過要治你的傷,卻又是非進去不可,我也有一些疑問需要解答,所以今日死地也罷、地獄也好,我們四人是無論如何也得硬著頭皮闖上一闖了!”

墨顯話音剛落,便拄著柺杖徑自走入死地,墨雲興二話不說直接跟上,我和羊歡再次跟在身後。誰知剛剛踏入樹林之時,一陣耳鳴襲來,我幾乎聽不到羊歡的說話,老林之中雖然能見度極高,但並不表明空氣中沒有東西。我閉上眼睛,定了定

神,和羊歡攙扶在一起繼續前進。

忽然間胸口疼痛再度升起,這一次的騰空如噬心鑽骨,我跪在地上幾乎就要打滾。

“心神告破,他快不行了,快走!”墨顯朝我和羊歡吼道。

我強忍劇痛站起,墨顯也加快腳步,四人一行在老林中快速穿行。這看上去短短一公里的路程,我們竟然走了半小時還沒到,遠遠看去也只不過才走將近一半的路程。這片老林當真是充滿神秘,別有洞天。

恍惚之中在羊歡的攙扶之下我跟著隊伍行走,除了羊歡手中的溫暖其餘眼前的一切都已消失。心神告破,我能明顯感覺到靈蟲此刻正在吞噬我的靈魂,如同餓了三天的壯漢見到烤熟的牛肉烈酒一番。我意識在消失,我的心神在被分解,那一刻我心中充滿遺憾,我張開嘴,卻說不出話來,我不想說什麼深刻的難以理解的臨終哲言,我只想對羊歡說:

“保重!”

忽然之間隨著一聲開門的巨響傳來,我心中劇痛忽然消失。我醒過神來,發現我們四人已到達王陵——一間陳舊簡陋但規模不小的木屋。木屋之上長滿青苔,青苔之間還依稀可以看到“孤竹國君墨隆印”幾個大字,只是隨著歲月的侵蝕,大字已然模糊不清,只剩下門牌之上按古老而滄桑的印記。

“咦,感覺劇痛好了很多。”

我摸著自己心口,極為驚奇地說道。

“那是自然,靈蟲到了源起之地,自然懼怕而不能真正發揮作用,你的心神算是暫時保住了!”墨顯說道。

“太公,此處甚是詭異,雖然歷時千年你看著屋內已然纖塵不染,好像時常有人打掃一般。”

“你不說我還真沒看出來。”羊歡驚呼道。

羊歡本能地縮起自己的身子,這是羊歡表現出懼怕之前特有的狀態。

“不必言語,我們進去吧。”

墨顯說罷推開門徑自走入。在木屋之內是一些常見的陳設,如書房、桌椅、樓梯、欄杆和房梁等。雖然極為乾淨,卻也極為陳舊甚至於腐朽,有時候輕輕碰一下都會使得梁木斷裂。真是一片腐朽的老林,一個腐朽的世界。

“門在這裡。”我指著眼前的一堵黑色牆壁說道。

“為何?”墨顯問道。

“歷時千年這裡的所有的東西都已經腐朽,歸於塵土,而唯獨只有這堵牆卻異常堅硬煥然如新,人入葬之時,修的最好的必然是墓門。”

我一言剛落,墨雲興急速走上,他輕輕敲了敲門掂量下自己的力氣,隨即雙手舉力用盡全身力氣向前推去。半響之後,石門巋然不動。

“不行,這門後是封死的,從外面推不開。”墨雲興喘息般說道。

我忽然想起夢中的場景,那白雪滿天的世界,那黑夜中頭頂詭異的星辰,似乎在向我暗示著什麼。正在我細細思量之際,我猛然發現夢中那詭異星辰似乎在暗示我某種密碼或連結方式。

“將石門看做人體,你試試同時按住巨闕和神庭兩穴,同時用右腳膝蓋頂住太淵位置。”

墨雲興照我的說法再試一次,這一次他再次鼓足力氣,沉重的石門開始鬆動直至完全開啟。

“你....你怎麼會

知道這石門的開門之法?”

墨顯忽然將柺杖重重杵在地上,寂靜我木屋和墓道裡同時傳來劇烈的迴音和聲響。墨顯修為不低,即便是健康的我,百招之內也休想從他這裡討到任何便宜,算得上是一個隱世高人。

“我夢中見到一種極為怪異地星辰排列,便照此排列用力,沒想到竟然開啟了。”

“這世上真有此神奇之事?”

“此事容後再談,我們先進去把。”

此時我感覺到心口不但不疼,甚至功力還有一些恢復,雙手握緊拳頭,一股許久不見的力量湧上心頭。我輕輕拍了拍羊歡的雙手讓她放心,隨即走到隊伍最前方,這樣一來在我帶領之下,四人沿著墓道的暗門徑自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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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道之中牆壁上的燈火仍未熄滅,遠遠近近,星星點點,甚為嚇人。

“這是用大鯢,也就是今天的娃娃魚魚油製成,能燃燒千年而不熄滅。不但如此,這牆壁之上還有自動新增燈油的裝置,這一切想得真是周到。”

墨顯看著牆上的燈火,由衷嘆道。

忽然間一道黑色的暗影從墓道的另一頭急速向我們四人襲來,其速度快如子彈,恍惚之間已然到我身前。我舉起右手使出赤陽掌,稍弱的掌力與黑影在墓道之中隔空相撞,不料赤陽掌甚至連一秒都未能撐住便被黑影完全消解。此刻,墨顯忽然上前,只見他將柺杖插在地上,一手高舉默默地念著一種我聽不懂的語言,行咒期間偶爾搖頭晃腦姿勢極為怪異,如同撫摸那道黑影一般。但與此同時黑影漸漸消散,化於無形。

“這是大巫的巫術,來自亡靈的氣息,唯有巫術可以破解。你的巫術不同,硬來只會激怒他。”墨顯說道。

“原來如此,是我魯莽了!”

我輕輕點頭,表示歉意,墨顯不再多言,帶領眾人徑自朝墓道深處走去。大約十五分鍾後,穿過一個有一個狹長的墓室我們四人終於來到王陵墓道的最深處,這裡在沒有分支,再也沒有向前的道路。羊歡回頭看去,只見這數千米的墓道裡悠悠盪盪,空無一物。

墓門前,墨顯站出,他先是單膝跪地口中唸唸有詞,隨即取出腰間的小刀割破自己手腕,一股猛烈的血流從手腕處噴出。

“太公!”

墨雲興忽然走上,卻被墨顯伸出另一只手阻攔。此刻,墨顯將噴血的手放置於墓門之上,不消兩分鍾青色的墓門變為紅色,那都是墨顯鮮血染紅的顏色。

“墨族遺訓,若有事驚擾先王,需以血覆門才得以入!”墨顯說道。

話語之間墨顯從口中吐出一點口水,叫快地塗抹在受傷的手腕之上,那巨大的裂痕和傷口竟然瞬間奇蹟般的恢復。他輕輕推一下,墓門隨之轉動,我們四人終於進入這最後的大墓室中。

“好大!這裡簡直就是另一個天地!”羊歡驚奇道。

我走上前去發現有十三跟鐵鏈插在地上,最終合於一處。墨雲興拔出箭頭插在地面,帶出一部分泥土,才發現鐵鏈之下是一幅幅極為厚重的黑色棺材,我數了一下總共十三副。

“這想必就是當年那十三勇士了吧。”我說道。

墨顯點點頭,走上前來深深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