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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孤竹國往事(7)

勇士之勇,乃忠勇也。後人敬畏,實屬應當,但如果忠勇被利用,那將是十足的悲劇。

退一步說,任何時候被人利用都是悲涼,都是慘劇。

墨顯和墨雲興的鞠躬是一種難以考證的古禮,只見他們雙手交叉放於胸前,然後俯下身軀直至額頭貼地,如此反覆重複三遍之後二人才站起。看到眼前的情景,二人一陣驚訝之後情緒低落,似乎在緬懷先王致敬忠勇的勇士。

“等等!”

二人即將上前之際羊歡忽然驚聲叫道。

此刻羊歡手拿探測儀,一臉驚恐,猶豫不前,甚至連說話都有些顫抖。

“歡小姐所為何事?”

“這些棺材裡有活人,而且都有!”

羊歡的聲音在偌大的墓室中四散開來,迴音陣陣久久不能平息。

“荒謬!兩千多年前的棺木哪裡還會有活人,真是荒謬!”墨顯一臉不快地說道。

“真的,不信你們看,這是生命探測儀,凡是有活物的地方,方圓七丈之內是一定看得見的!”

羊歡不住顫抖,言辭竟然有些慌亂。她將手中正顯示生命跡象的探測儀遞給墨雲興和墨顯二人,二人拿著生命探測儀,一陣疑慮。

“這東西,我記得當年墨初也用過。”

墨雲興說完,墨顯沉沉地點點頭。他一臉嚴肅,獨自走上前去用力將拉起鐵鏈,將地底下十三副棺材一副一副從地下拔出。他雖然枯瘦,雖然剛才面臨大量失血,但此時已然力有千鈞,難以匹敵。片刻之間便將深埋地下的十三副棺材盡數拔出,一幅一幅齊整地放置於我們面前。

“如果不是活人,這辱我先人之罪,你要承擔。”

墨顯舉起那神秘的黑色柺杖,衝著羊歡嚴肅說道。羊歡連連後退,趕緊拉住我的手,我示意羊歡不要害怕,她看了看我,再次平靜下來。

“老先生,請開啟吧。”

我看著墨顯,沉沉地說道。

我信仰神明,信仰傳統,但我也信任精密的科學儀器,因為製造科學儀器所用的真理,那也是信仰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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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顯沉沉不語,忽然舉起柺杖重重地朝棺蓋刺去,柺杖尖銳的一端深深地刺進黑色沉沉的棺木之中。隨著墨顯大喝一聲,棺蓋被猛然翹起,沉沉地落在地上,驚起一陣陣煙塵。一陣凌亂之後,煙塵散去,我看見墨顯枯瘦的身影呆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我和墨雲興、羊歡三人立即上前,只見一個身穿麻衣,面容粗狂的男子躺在黑色棺材之中,一動不動。他紅潤的臉色極有威嚴,烏黑的嘴唇和散亂的長髮顯得格外嚇人,他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即便隔著一段距離我依然能夠感覺到一股強大的生命力在她體內流動,猶如江河奔騰一般。

“這!怎麼可能....”

墨顯言語慌亂,不住後退,他舉起柺杖將剩下的棺材全部撬開,煙塵之後,我看見每個棺材之中都躺著一個人,他們細小的鼻子和臉龐與今日中原諸省的人已大有不同,他們之中有年輕男子,也有白髮老人,正好是一十三人。

“不可能的!怎麼會這樣!”

墨顯情緒激動,以至於有些站立不

穩。墨雲興趕緊上前扶住,二人一陣驚駭。

“太公,不要急,他們不是還活這麼,我們把他們叫醒問問不就可以了。”

墨雲興的話彷彿提醒墨顯,他不再言語,而是徑自走到第一副棺材之前,他俯下身軀看著他敬畏了一生的忠勇先輩,一時間悲從中來,竟不知如何開口。只見他伸出枯瘦的手撫摸著棺材之中先民那白中透紅的臉龐,又一陣悲喜交加,難以自禁。忽然之間,棺材中的男子睜開雙眼,眾人大驚,紛紛向後躲避。

男子的一雙眼睛彷彿無神一般,極為渾濁。他緩緩從棺材中坐起,隨即轉頭看向我們。

“汝為何人?”

我們就這樣相互看著,沉默良久之後他忽然開口問道,話語之間一股古風的文辭,韻味猶存。他話語剛落,墨顯及墨雲興站上前去,以墨族之禮再次行禮。

“吾為墨族後輩,姓墨名顯字蒼溪!”

“吾為墨族後輩,姓墨字雲興!”

二人報上姓名之後,男子眼球微微一轉,彷彿在回想什麼。

“汝真為我墨族後輩?”

男子話音剛落,忽然從棺木跳出,身手敏捷,完全沒有躺了兩千年的那種僵硬和不適。他飛身躍起重重地落在墨顯和墨雲興面前,一臉威儀,而我和羊歡手心陣陣出汗,呆在一旁靜觀其變。

“且讓吾一試!”

忽然間他指甲伸長,剛剛想要刺破墨顯胸膛的時候被他手腕處殘留的血跡所吸引,他看到之後一手拿起墨顯的手輕輕一聞,臉上的嚴肅當即消失,換之以一種極為少見的慈祥與和悅。

“汝真乃我墨族後裔,並非奸賊也!”

男子坦然一笑,隨即大袖一揮,其餘十二副棺材中眾人逐漸甦醒,紛紛走出棺材,站在一起。此刻在我眼前是十二個身穿麻衣的白色男子,他們或高或矮、或長或幼,整體給人一種極為強大的威逼與氣勢。

“汝等為何人?”

帶頭男子忽然飄到我和羊歡面前,一臉嚴峻。

“此乃吾輩好友,因中靈蟲之毒,千里求藥,還望老祖相救。”

墨顯走上,來到男子身前,二者比較之下,身高185的墨顯和墨雲興二人在男子面前竟然小了整整一圈。古墨族人身材之高大,可見一斑。

聽完墨顯的訴說之後,帶頭男子閉上眼睛輕輕搖頭。

“靈蟲便是那墨隆的精魂所化,只要滅了墨隆那廝,靈蟲自滅!”

男子的話語自帶威嚴,不容置疑,這股來自遠古的神秘足以令在場的任何人俯首貼地,不敢言語。但此時此刻,墨顯忽然來到我和男子中間,他單膝跪地行以最高禮節,一臉嚴肅與決絕。

“據聞,國君墨隆乃吾孤竹國第四十四代國君,史書記載其一生勤政愛民,憂慮天下,深得讚譽。不知為何老祖如此輕蔑先王,恐非我墨族之禮。”

“哼!”

男子輕輕一吼,只見墓室之中塵土飛揚。

“惡徒墨隆,竟然篡改史書,愚弄後人,實在可惡!可惡!”

此刻,其餘十二名男子全部上前,如同一堵牆一般站在我們面前。

“還請老祖詳情以

告之。”

墨雲興忽然上前單膝跪地,與墨顯一道半跪在眾白衣人面前。

“墨隆貴為國君,不思進取,不以民為本,不以國為憂。終日沉迷於邪術,不可自拔,更可惡的是他竟然揹著我們進行活人祭,百姓每過一日,便減少一千,國力之間衰弱。”

男子說完之後,另一白髮男子再度走上前來,繼續講述。

“我們十三大巫受先王遺命保全孤竹國,時值春秋戰亂,上下應付不及,墨隆依舊痴迷邪術,不理政事。”

白髮男子說完後,另一精瘦男子再次上前。

“國民日漸稀少,我等還渾然不知,不僅如此,墨隆還勾結齊燕之國,甚至直接引兵來襲,吾等十三長老悉數皆上邊境,待到抗敵之時才發現孤竹國早無可用之兵,至此國勢微弱,亡在旦夕。”

此刻,帶頭男子再度上前。

“待吾等發現時,已為時已晚。孤竹國早已是兇靈氾濫,邪氣沖天,再見到墨隆時,他已半人半屍,且兇烈異常,吾孤竹國人已盡入其口!悲乎悲哉!”

帶頭男子說話鏗鏘有力且帶著古韻和一種神秘的節奏,彷彿吟唱一般,幽遠、空明而惆悵。

“這如何可能!此事與史書並不相符!史書之中記載國君墨隆仁政愛民,以復興孤竹國為己任,最終憂思過度而死。”

墨顯情緒激動,急忙站在前面,極力爭辯。他的身軀有些顫抖,以至於單膝跪地時身體很難保持平衡。我拉著羊歡的手,二人站在一旁靜靜地觀看眼前的情況,如果出現情況我將會以我畢生修為封住洞口,我楊歡爭取逃跑時間。

“且住!這惡徒不但害得孤竹國國破人亡,更篡改史書,我等定不饒他!”

帶頭男子咆哮道。

“請問老祖,當年與齊國一役又是何緣故?書中記載是國君墨隆見邪術大軍過於狠絕,因憐憫蒼生故,故令邪術大軍斷絕,十三勇士自盡於王陵之前。”

墨顯說完,一群麻衣男子面色嚴峻,他們個個臉上充滿憤怒,似乎與國君墨隆有著血海深仇。

“荒謬至極!惡徒墨隆又何時憐憫過蒼生?”帶頭男子說道。

“那今日之事又當如何解釋?”墨顯問道。

白衣男子轉過身去,看著眼前一副副棺材,再看著餘下12位大巫,雙手背後,長嘆一聲。

“墨隆從小痴迷於巫術,長大後愈發精進,後來竟獨自通靈,從兇靈處學得105種天誅之術。我等發現被騙後,與墨隆戰於死水之南,此戰持續三日三夜,最終我十三人聯手,得遇上天相助才將其封印在死水之南。”

“那國君墨隆還未身死?”

墨顯激動不已,連忙問道。

“可恥狂徒,汝若再言國君二字,我定戳汝!”

帶頭男子威嚴的吼聲震動墓穴,一言之後眾人不敢言語。

我和羊歡站在眾人之後,不做所措。忽然間我心頭再度升起一陣劇痛,我用手捂住胸口,靠在牆壁不停喘息。

如果說先前疼痛消失是因為靈蟲懼怕,那麼此時疼痛再起恐怕是因為靈蟲開始興奮。

最終最可怕的人,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