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陷入沉默。
黃涉和無顏都在等待羅思南的決定。羅蘭身份尊貴，他的婚姻是件大事，而這樁聯姻造成的影響太大了，羅思南必須慎重。就羅蘭的婚姻來說，羅青漢夫婦已經沒有決定權，決定權在李虎和羅思南手上，而婚姻屬於家事，羅思南的決定權最大，只要羅思南決定了，這件事十有八九就算成了，但是，這是一樁政治聯姻，如今更是關係到國祚命運，羅思南一個人做不了主，最終的決定權還在李虎手上。
時間慢慢流逝，羅思南一直在思考，反覆權衡。其實這件事的利弊一目瞭然，從羅思南答應長孫康寧的聯姻要求就可以看出來虎烈人需要這場聯姻，只不過聯姻的物件換了，其影響力不同而已。
“好吧。”羅思南沒有思考太長時間，很快就做出了決定，她臉露笑容，對黃涉和無顏說道，“我很喜歡長孫家的女兒，也很高興她成為我的弟媳。”
黃涉頓時松了口氣，剛才很緊張，就怕羅思南否決了這個提議。
“你有把握說服虎王和羅使相？”無顏擔心地問道。
“這件事就這麼定了，我直接告訴大帥，並向我爹爹報喜。”羅思南的霸道作風這一刻體現得淋漓盡致。
“派人把長孫康寧請來，我們連夜商議具體的實施計策。”羅思南雷厲風行，說做就做，沒有絲毫耽擱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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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孫康寧匆匆趕到漢王府。
黃涉親自迎出府門。長孫康寧非常惶恐，一溜小跑上了臺階，衝著黃涉深施一禮，“怎敢勞相公的大駕？”
“我有求與於你，怎敢怠慢？”黃涉伸手相扶，笑著調侃道。
長孫康寧心驚肉跳，又是緊張又是尷尬。王妃深夜相請，副相親自出府迎接，想必是出了大事。他正想試探兩句，黃涉已經親熱地拉著他的手臂並肩而行了。
“恭喜恭喜啊。”黃涉笑道，“剛才我聽王妃說，你家的女兒就要出嫁了，我在這裡先行恭喜了。”
長孫康寧當即站住了，驚喜交集，“使相同意了？”
“使相？”黃涉故足驚訝之態，“哪位使相？你家的女兒出嫁，和使相有什麼關係？”
長孫康寧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了，黃涉這句話如同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讓他的喜悅霎時消散，心中更是失望憤懣了極點。無疑，董小丑拒絕了，而羅思南因為事先已經答應了，無奈之下只好找了另找了一家，雖然都是虎烈系，但這另找的一家顯然無法和董小丑相提並論。
黃涉頗有興趣地打量著長孫康寧面部豐富的表情變化，猶嫌不足，又補了一句，“怎麼？不願意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粗鄙武夫？”
長孫康寧一聽，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兒要嫁給一個粗鄙武夫，再也笑不出來了，雖然他想極力掩飾，但太失望了，理想和現實的差距讓他一時接受不了，臉上的笑容比哭還難看。
黃涉大笑，“放心，放心，這位武將在我虎烈軍中可是一位傳奇人物，不但人長得英俊，功勳更是卓著，如今已經是一軍主帥了。”
一軍主帥？長孫康寧想哭的心思都有了。一軍主帥才多大的官？才多大的權勢？他不禁有些埋怨王妃了，既然董小丑不答應，最起碼也要找一個相差無幾的虎烈統帥吧？比如毛軍、侯概、張關羽之類的人家，否則聯姻的效果大打折扣，幾乎沒有什麼影響力。我這不是白賠了一個女兒嗎？
“想知道這位將軍是誰嗎？”黃涉故意問道。
長孫康寧不想知道，他必須阻止這件事，把自己的女兒賤賣出去其實不算什麼大事，但這勢必會影響到自己的全盤策略，利益上的巨大損失才是致命的大事。礙於黃涉的面子，長孫康寧不得不裝出一副急不可耐的樣子，急切問道：“請問是哪位將軍？”
黃涉不說了，成心吊長孫康寧的胃口，舉步先行。
長孫康寧只好跟在後面，昧著心思糾纏不休，刨根問底。進了書房所在的花園，黃涉看到長孫康寧神情越來越痛苦了，不敢再調戲下去，於是停下腳步，鄭重其事地說道：“你要有心理準備啊，知道之後不要因為大喜大悲而情緒失控。”
長孫康寧氣啊，恨不得給這個跛子一個巴掌。
“羅蘭。”黃涉把這個兩個字說得異常清晰。
羅蘭？長孫康寧霍然瞪大眼睛，匪夷所思地望著黃涉，那臉上的表情極度震驚，他根本不相信。
羅蘭的確是虎烈軍的傳奇人物，身份尊貴，功勳卓著，長相英俊，智勇雙全，文武全才，軍中皆稱其為小蘭陵，意思是他比作南北朝時期的北齊國“蘭陵王高長恭。羅蘭的確會成為蘭陵王第二，因為李虎沒有兄弟，將來李虎做皇帝了，以羅蘭的身份可以預見他的地位之高，封王自不必說，將來必定是權傾朝野的一代重臣。這樣的顯赫人物誰不想攀附？但問題是，你總要有資格去攀附，而放眼長安，有這個資格的聊聊無幾，怎麼排也排不到長孫康寧的頭上。
“相公莫要胡說。”長孫康寧將信將疑，聲音都有些顫抖了，“這種事不能亂說。”
黃涉忍不住捧腹大笑，“我還能騙你？”
長孫康寧狂喜，他呆呆地站在那裡，腦中一片空白。這是真的？這怎麼可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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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思南正式向長孫康寧提親。
長孫康寧激動得熱淚盈眶，跪在地上大禮拜謝，什麼好聽的話都說出來了，就差沒有把心掏出來以表忠誠。
羅思南親自把長孫康寧扶了起來，“如今我們是一家人，不必這麼多禮，這樣顯得太生分了。”
黃涉和無顏先後向長孫康寧道喜。好不容易等到長孫康寧的情緒稍稍平靜了一點，黃涉隨即向他提出了自己的設想，馬上實施俸祿貨幣化，接著推行田賦貨幣化，而這一切的目的都是為了在最短時間內統一中土。
“我們剛才一直在商議此事。”黃涉說道，“這裡有個關鍵性的問題，那就是錢從何而來？俸祿貨幣化也好，田賦貨幣化也好，首先要解決貨幣的事，貨幣不解決，這兩個政策也沒有實施的基本條件。”
“我們也想到了交子，但交子制度自從蔡京改革之後受到重創，信用大減，而且交子制度基本上在川蜀和南方州縣推行，北方一直都在用鐵錢和銅錢，所以用交子做統一貨幣的難度太大了。”無顏接著黃涉的話說道，“就目前的貨幣來說，銅錢最具備做為統一貨幣的條件。本朝有鑄錢監二十六處，其中鑄造銅錢的錢監有十七個，但可惜的是，它們大部分都在南方。鑄銅錢需要銅，廣南東路韶州岑水場的銅產量就佔據了本朝總的銅產量的八成以上，而我們所控制的潭州（今湖南瀏陽一帶）的銅產量有限，所以我們即使想大量鑄造銅錢都辦不到。”
長孫康寧微微一笑，“即使大量鑄錢，同樣滿足不了貨幣流通的需要。交子之所以產生，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工商業發展後貨幣流通量嚴重不足，在萬般無耐的情況下，才出現了交子和交子鋪，以紙幣來補充貨幣流通量的需要。”
羅思南黛眉微皺，問道：“既然鐵銅錢都無法滿足貨幣流通量的需要，那你為什麼提出白銀貨幣化的策議？我記得本朝的白銀主要產於南劍州（今福建南平）和信州（今江西上饒），其產量佔據了總產量的五成以上，但白銀一年的總產量只有二十多萬，所以用白銀做流通貨幣更不現實。”
“白銀有做為流通貨幣的一切優點，它是最適合做流通的統一貨幣。”長孫康寧想了一下，解釋道，“但現實是，朝廷振興中土的策略是大力發展工商業，工商業的加速發展必然進一步加大貨幣的流通量，這時候，無論是鐵銅錢還是白銀，都滿足不了流通的需要，所以，必須以紙幣來做為貨幣總量的最主要的補充手段。”
“白銀是最合適的統一貨幣，紙幣則是唯一可以保證貨幣流通量需要的手段，所以，我有個設想，那就是創造一種全新的紙幣，虛銀本位制紙幣，我叫它銀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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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銀本位制紙幣？羅思南、黃涉和無顏三人面面相覷，沒有聽懂。
“過去的交子，川蜀是以鐵錢做為本位貨幣，東南各州則以銅錢做為本位貨幣。”長孫康寧繼續解釋道，“現在鐵錢的安全性太差，銅錢又嚴重不足，交子信用度又太差，這種情況下，要想重新讓百姓相信紙幣，最好的辦法莫過於以白銀做為本位貨幣，以白銀重量的‘兩’做為價格標準實行銀塊流通，而銀交子就是以白銀做為本位貨幣的紙幣。”
“所謂虛銀本位制紙幣，顧名思義，就是以‘虛’代‘實’，就是在白銀嚴重不足的情況下的一種變通手段，說白了就是騙取百姓的信任，但在實際操作中，為防止銀交子貶值，必須儲存足夠的準備金，必須成立紙幣發行機構‘銀交子務’，由朝廷來嚴格控制發行量，必須成立由朝廷完全控制的銀交子鋪。這樣一來，銀交子就是由戶部發行的虛銀本位制紙幣，這種紙幣是以朝廷的實力和信譽作保障，由此來贏得百姓的信任。”
“官員俸祿貨幣化，具體來說就是由朝廷戶部發行銀交子，由朝廷的銀交子鋪給他們兌現白銀，所以官員沒有理由不答應，不相信自己朝廷的信譽。”長孫康寧笑道，“官員們都用銀交子，銀交子的安全和保值問題就能得到解決，因為官員們總不至於自己廢棄或者貶值自己的錢，這樣百姓們就會以最快的速度接受和信任銀交子。銀交子一旦成為貨幣流通領域中的重要貨幣，那麼田賦貨幣化和賦役貨幣化也就有了推行的基礎。”
羅思南、黃涉、無顏三人至此才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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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