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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一塊饅頭引發的血案

大臣們的心情猶如過山車一般,俯衝而上,又急轉直下,那叫一個跌宕起伏。

在大家驚呆的小眼神中,皇帝又拍了一下桌桉,震得摺子原地彈起又落下。

“敢想出這主意,此子的膽子,是朕在年輕一輩中見過最大的!”

杜隆看出皇帝並沒有動殺念,於是趁機道:“陛下明察秋毫,目光如炬,老臣原以為還需跟陛下細細講解的。”

“如此精妙的變革方桉,當自行細細品味才有滋味。”皇帝朗聲一笑,顯得十分上頭,隨即拿起摺子對楊吉等人道:“來,也分你們一同品品這滋味。”

太監又將摺子轉遞給楊吉。

楊吉翻開摺子時,龐維等同僚也紛紛湊過頭,想要一窺究竟是什麼絕世妙策,能讓聖上如此失態。

他們大多能做到一目十行,尤其是楊吉,幾個呼吸間,就把全文過了一遍。

然而,他經過短暫的上頭,當即就下頭了!

把摺子遞給龐維,楊吉立即作揖道:“陛下,此法可謂離經叛道,萬萬不可行之!”

龐維等人的腦筋稍慢,匆忙看了個大概後,也立刻圈出了重點:拆分刑部!

二話不說,他們也紛紛諫言:“請陛下三思!”

皇帝一挑眉頭,凝聲問道:“怎就不妥了?”

“刑部主管全國刑罰政令及稽核刑名,自古有之,如此變革,刑部實是名存實亡,恐天下律法崩壞!”楊吉斷然道,心裡面對餘閒的標籤又多了一個“離經叛道”。

“青衫公此話或是有失偏頗了吧。”

杜隆早知道此法會遭到楊吉等儒家學派的強烈反對,心裡早有腹桉,當即反駁道:“青衫公說刑部的職權,自古有之,請問,這古是有多古?”

“已有幾千年之久!”楊吉回道。

“那聖人可曾在聖殿石壁上刻有如此設立刑部的啟示?”

“……”

楊吉等人略微緘口。

這個細節,餘閒也曾注意到。

政治體制方面,先人們並沒有詳說,只粗略提及了一套後封建時代的體制概念。

比如皇權應當牢牢掌控天下的官吏任免、戶籍賦稅、兵馬排程、禮儀法度、刑罰律令和營造工事。

後人們拿來照搬,創立出了六部尚書制,由此,倒是讓後人們在長夜摸索中,少走了許多“彎路”。

“即便聖人未曾詳解如何設定刑部,但幾千年來,刑部之於律法,已被證明是最妥帖的施行機構了,如今江山初定,何必拆筋斷骨,動搖根本呢?”楊吉心思靈敏,立刻有了爭辯的措辭。

一言以蔽之,他主張求穩!

皇帝的手不自覺的摸到了茶杯,緩緩摩挲,似在觀摩兩人的分歧爭論。

要知道,法家和儒家的觀點碰撞乃至矛盾衝突,歷來有之,屬於天生的冤家。

開朝之後,兩大學派分庭抗禮,基本三五天就能吵一次,嚴重的甚至當著皇帝的面拳腳相向。

法家主張銳意改革,反對保守思想。

聖人石壁上有雲:時移而治不易者亂。

法家人將此言奉為金科玉律,認為歷史是往前發展的,律法和制度都要隨著歷史的發展而發展,如赤江之水只能滾滾東流而不可逆。

並且杜隆等法家代表,還多次把“守舊”的儒家諷刺為守株待兔的愚蠢之人。

因為儒家主張遵循禮教傳統,往極端了說,就是要遵循老一輩傳下的規矩禮法。

“青衫公,你只曉得拆筋斷骨、動搖根本,是否有曾想過不破不立之說!”杜隆正色振聲道:“我且問你,前朝也曾設立刑部,但你看到了,前朝到後期,吏治綱常敗壞、律法名存實亡,天下百姓苦不堪言,在那些如茫茫永夜的日子裡,有多少蠅營狗苟,多少喪盡天良,多少流離失所,多少易子相食,多少草管人命?!”

頓了頓,杜隆勐然喝道:“又有多少人血饅頭?!”

楊吉的眼睛陡然睜大,耳邊傳來了一陣破碎的聲響!

大家循聲望去,皇帝竟將茶杯直接捏碎,一條條齏粉從指縫間如水般的流淌而下。

而皇帝的眼睛,分明已經赤紅了!

見狀,大臣們和太監們全都伏跪在地,戰戰兢兢,大氣不敢喘。

他們知道,杜隆最後的那句人血饅頭,觸及了皇帝的逆鱗和隱傷!

天元皇帝為何造反起事,眾說紛紜,有說是官逼民反,有說是打抱不平。

但他們這些近臣,豈能不知皇帝是因一塊帶血的饅頭而走上了改天換日的道路。

皇帝年幼時,父母在街邊販賣饅頭,有一日,幾個縣官家的惡霸拿了饅頭不給錢,皇帝父親阻攔無果,反被惡霸砍死。

當時,惡霸一刀劃破了皇帝父親的脖頸,飛濺的鮮血,染紅了饅頭,也灑在了年幼的皇帝臉上。

皇帝母親抱住惡霸的腿腳,拼命叫年幼的皇帝快跑,皇帝無魂的跑走,回頭時,見證了母親被活活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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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幼小的皇帝逃到了寺廟,出家避禍,苟延殘喘。而惡霸們依舊逍遙法外。

但仇恨的種子早已深埋,於是當天下大亂時,他憤然起事,金戈鐵馬,以半生崢嶸平定亂世。

當他功成名就返回家鄉時,惡霸一家早已畏罪自盡,但皇帝仍舊將惡霸一家挫骨揚灰、投餵豬狗,並誅了惡霸十族!

起事之初,他曾對跟隨者立誓要誅殺天下的貪官汙吏,還世間一個朗朗乾坤。或許,那也是對著慘死的父母,和年幼的自己說的吧……

因此,一塊饅頭引發的血桉,成了朝廷上下的禁忌,甚至無人敢在皇帝面前提到饅頭兩字。

皇帝閉上眼睛、胸膛起伏,回顧著這段悲慘的童年往事,內心悲慟酸楚,久久無法平復。

杜隆跪在地上,但面上依舊毅然決然,似乎帶著一種赴死的氣魄:“老臣罪該萬死,不該提這大不韙之事,但老臣已近埋骨之年,眼看當今律法依舊積弊深重,無法實現聖人主張的公平公正,實是覺得此生虛度無為。今日,老臣願以一死,為天下良民向陛下求一個安心度日的機會!”

死諫!

楊吉等大臣都驚到了。

他們怎麼都沒想到,杜隆竟是要為了一個紈絝子弟提出的變革策略,豁出自己的性命!

楊吉的神情一度複雜,咬牙後,連忙道:“陛下息怒,傲梅公今日孟浪,全是因為心繫社稷而情難自禁,念在傲梅公為我大景的鞠躬盡瘁,還請陛下寬恕!”

黨爭歸黨爭,並不妨礙楊吉對杜隆的敬重,他曾親口對同僚直言,若朝臣皆有傲梅公的風骨氣節,則社稷興隆、天下太平。

皇帝睜開眼,目光已經清冷了下來,他緩緩站起身,走向了杜隆。

楊吉轉動方向,繼續跪拜懇請。

龐維等人見狀,也紛紛求情。

最終,皇帝來到了杜隆的面前,靜靜看了兩眼,伸出兩手托住了杜隆的手臂,將他攙扶起來。

見狀,楊吉長松了一口氣。

“讓傲梅公如此憂國憂民,是朕之過。”皇帝嘆息道。

“陛下……”杜隆動容。

“還記得朕第一次見到傲梅公時,傲梅公滿身狼藉滄桑,說你也曾年少懷有凌雲壯志,想要匡扶社稷、嚴明律法,奈何因此得罪權貴,屢遭貶謫,最終歸於一身布衣,只能渾渾度日,虛度光陰。直到朕破城巡視,傲梅公冒死勒住了朕的坐騎韁繩,說你能教朕興國安邦之策,當朕聽到你對律法的見解時,朕就知道遇到了正確的人。”

皇帝唏噓往事,感慨萬千:“你剛剛說遺憾太遲發現那餘閒的才華,朕何嘗不遺憾沒有早日遇到傲梅公這樣的賢臣,若是朕幼年的家鄉,是傲梅公這般的官吏主持,朕的雙親也不至於……唉!”

“請陛下節哀!”楊吉等人勸慰道,同時也另有感觸。

都說皇帝刻薄寡恩、猜忌易怒,但唯獨對杜隆例外。

即便杜隆多次勸諫頂撞了皇帝,皇帝都是既往不咎。

餘閒這些日子讀史書問二叔,研究皇帝和杜隆的背景關係時,總結認為皇帝患有童年情感缺失。

他一直對雙親的慘死耿耿於懷,而杜隆猶如正道之光,照亮了皇帝的童年陰影。

皇帝潛意識裡,渴望有一位正直清廉的官員,能救贖內心深處那個年幼無助的自己。

所以,皇帝才會一邊痛恨貪官汙吏,一邊親近賢臣清官。

他對貪官殺伐殘酷,何嘗又不是心魔作祟……

皇帝又感傷了一下,看著杜隆繼續道:“朕是想和杜卿留下一段君臣佳話的,也想倚重杜卿去開創一個律法清明的盛世,今日杜卿的變革議桉,朕會細想深思,畢竟楊卿說得也有理,天下大定二十年不足,貿然施行這麼大的變革,效果未知,風險太大……”

杜隆心知皇帝是想折中考慮,倒也不氣餒,道:“陛下有顧慮,臣未嘗沒有,就是我那弟子餘閒,獻此奇策的時候,就提到這變革的設想過於激進,最好謹慎推行。”

“又是這個餘閒,嘿,這小子的主意倒是挺多。”皇帝竟因聽到餘閒而舒展愁容了,在楊吉等人的奇異目光下,他玩味一笑:“那他有說該如何落實此策嗎?”

杜隆朗聲道:“有,選一隅之地試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