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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再見阿九

日子靜靜地度過,白樺彷彿回到了學生時代三點一線的生活,但因為他剛墜入了新的愛情,不覺得日子有多難捱。他是一個做事專注的人,雖說對會計的工作沒有多少熱情,但只要一投入工作,一天就飛快地逝去了,宛如白駒過隙般輕快。

和陳小嫻的愛情進展比預想的順利,對於阿九的思念,日益淡薄了。人畢竟只有一顆心,容下了A,就淡薄了B。愛情的選擇題,在有道德標準約束的現代社會,必須是單項選擇。說距離可以產生美感,距離太遠了,時間太久了,再美也會遺忘。人的記憶都是有時間限制的,否則人人都是天才。

白樺終於過上了他想要的日子,恬淡無奇,不要一波三折。然而,命運是安排好了的,誰說得準呢?

他和陳小嫻同時輪休,說好了去海邊潛水。一早就到了海邊,在緩緩冒出海平面的、紅彤彤的朝陽照耀下,他們拾了些漂亮的貝殼裝進事先準備好的罐子裡邊,玩兒起了沙子,激發出了深藏的童心。

時間往前推進,沙灘上的人開始增多,負責潛水安全的工作人員也來上班了,和煦的陽光變得強烈。

他要去潛水了,然而陳小嫻膽小,不會也不敢學,顧著往自己身上塗防曬霜,穿著性感的比基尼,戴著墨鏡,一手抓住另一手的手腕圈住雙膝,優雅地坐在沙灘上,對他莞爾一笑。

他摘下護目鏡來,對她揮了揮手,重新戴上,縱身躍入大海之中,大海的碧波盪漾開來,一圈一圈,向四面八方延展出去。

潛了幾分鐘,發現護目鏡裡邊進了水,應該是沒有帶好,海水刺得眼睛酸澀地發疼。但他是個義無反顧的人,淺海滿足不了他充沛的體力、高昂的鬥志和澎湃的激情,拼命地往下潛啊潛,閉著眼睛不看那些倘若不潛水一輩子也不知道的、稀罕的生物。人在除了睡覺和養神的時候閉眼,其它時候閉眼,心裡會有莫名的恐懼。然而,他根本不理會內心的恐懼感,試圖遊向未知的深海,找尋一回生的激情。

海水的壓強擠壓著他健碩的身軀,感覺到什麼東西撞了一下他的腿,勉強地睜開眼,是一個進了水的漂流瓶,不知道是哪對熱戀的情侶,在什麼時間,什麼地點,許下的願望。

他想抓住許願瓶,怎麼抓也抓不住,感覺到體力有點透支,行動不如先前靈活了。他翻了個身,向上游去。

身體鑽出水面,遊到可以踩踏的地方,在海水裡邊踉踉蹌蹌地走向岸邊。一個浪打過,他的前面出現了一個也是剛潛水的人,一看身材便知道是女人。前面的人先到一步,脫下潛水服和氧氣瓶,取下護目鏡,他一看背影就知道,是尋找生的激情的女孩兒,阿九。

他呆在了原地,身體在海水的浸泡中莫名其妙地發熱,眼前天旋地轉,腦中一片空白,嘴裡苦澀又乾燥,喉嚨吞了一下唾沫。陳小嫻向他招手,全然不見。

阿九一甩頭髮,姍姍地向一個中年男人走去,舉手投足間,傳出一股英姿颯爽。

陳小嫻順著他目光的方向一瞧,心裡暗暗地說道:“是她,照片上面的女孩兒。”

他脫下潛水的裝備,眼角餘光斜斜地瞧著阿九,心中又是驚喜,又是難過。見那中年男人擁抱阿九,親了她一下,心裡幾年的積鬱瞬間爆發,怒氣衝衝地走了過去,抬手就是一拳朝中年男人的臉上打去,把他打翻在地,坐到他身上,拳頭雨點般落在他的臉上,他毫無還手之力,只能雙手護住自己的頭部防禦。

背後幾個彪形大漢和阿九來拉他,他全然不管,被拉開了還踹了他一腳。

阿九帶著哭腔、跺著腳說:“白樺!你這是幹什麼呀?我和你不是都分手好幾年了嗎?你幹嘛打人啊?”

他像頭發怒的獅子一樣兇狠,鋼牙緊咬,眼睛充血地怒視著阿九。被打的男人慢慢站了起來,衝拉著白樺的人怒吼:“你們她媽等什麼呢?給我打!往死裡打!”

他被幾個彪形大漢打倒在地,全然不顧,爬起來就朝中年男人跑去,還沒挨著邊,被一個大漢從背後抱住,扣住雙手,另一個大漢過來朝他小腹瘋狂地出拳,打得一口鮮血噴了出來。阿九和小嫻推開那兩個大漢。他瞳孔中失去了光澤,無力地癱軟了下去,倒在小嫻的懷中,昏死了過去,唇角的血流到她的膝上,順著皮膚的紋理,往下滴。

小嫻嚇得直流眼淚,痛苦地大喊:“救護車,快叫救護車!”

中年男人像牙疼一樣捂著下巴,冷笑道:“自作自受!”

過了十來分鐘,遠遠聽見救護車向這邊駛來。兩個女人,一人扶一邊,扶起他往擔架上放躺,爭著往救護車上擠。小嫻擠了上去,狠狠地推了阿九一下。阿九腳步踉蹌地後退幾步,坐到地上。

救護車匆忙地開走了。

在醫院昏迷了兩天三夜,白樺才恢復了意識,迷迷糊糊聽見閏月詢問護士,什麼時候換紗布。試著睜開眼睛,眼皮好像不聽自己使喚,很沉很沉,使了一股暗勁,才吃力地睜開了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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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小輝說:“醒了,醒了!”

眼前好幾個人看著他,一個人有好幾個影子,像看電影裡的慢鏡頭一樣,影子重重疊疊的,不時還有新的人影加進來,加重了他視覺的負擔,把眼重新閉上。全身肌肉痠痛,像他在碼頭上扛了一天的貨物,回家倒在床上的感覺,小腹疼得最厲害。一隻手被小嫻雙手握著,放在嘴前,呼吸的水汽打溼了他的手心,睫毛顫抖著觸碰他的手指。他感到有溫熱的液體滴在他的手上,是她的淚。他記起上次拉著小嫻下公交車的時候,小嫻說:“白樺哥哥,你要記住今天,今天是我第一次為你流眼淚。”他想,他和她也有了回憶。他心裡流過一陣暖流,靜靜地流下淚來。淚彷彿洗去了傷痛,洗盡了鉛華,他重新睜開了眼瞼。

閏月在一旁嘆道:“樺哥,你又是何苦呢?我機票都訂好了,你倒硬生生把我給留了下來。你餓不餓?”

他輕輕地搖了搖頭。

小輝長出了一口氣,說:“你看他的樣子吃得下飯嗎?一隻手打了石膏,一隻手掛著點滴。放著現成的美人兒你不珍惜,你說,你一個人逞什麼能啊你?你不是找抽麼?你真的想痛扁那個老小子一頓,行!等你好了,我叫上我那幫退伍軍人朋友,咱再找他說理去。他叫啥名兒?哪個單位的?”

白樺又搖了搖頭,吃力地說了幾個字:“別,別,媽,知道。”

小輝說:“行了,行了,家裡早幫你瞞著了,說公司想提拔你,讓你到外邊辦事兒去了,十天半個月回不來的。公司那邊,你老婆執意要親眼看到你醒了,才放心地去給你辦。一會兒你老婆親自出馬,包給你辦得妥妥的,儘管放心吧。”

由於脖子很僵硬,他使勁轉頭,只轉了一點點,看著小嫻淚眼婆娑,成了個淚人兒,心生憐愛,想替她擦眼淚,發現抽不出手。小嫻還穿著比基尼,不過套了一件寬大的衛衣,是閏月經常穿的那件,膝蓋上還殘留著深黑色的血漬。

他說:“不哭,小嫻。”

本來快止住了眼淚,聽他這麼一說,連聲啜泣,晶瑩的淚珠不住往下滴,和他手心裡的水汽融合在一起。

他很難過,自己總是讓別人操心,帶給別人麻煩事兒。他想起剛回來的時候,母親對他說“以後再不能任性了”的話。

眾人見他已無大礙,勸他好好休息,只幾個關係親密的人留了下來,其他人便走了。閏月和小輝勸了小嫻幾回,她才惜惜地放開他的手,吻了一下他蒼白的臉,不捨地走了。

他閉上眼簾,重新睡去。沒睡多久,隱隱約約聽見阿九叫他,那聲音像是從心底發出來的:“白樺。”

小輝憤懣地問她:“你來做什麼?看他可憐的樣子?外表受的傷有什麼大不了的,你知道他這幾年是怎麼過來的麼?女人薄倖起來真是要人命!想我以前還叫你聲‘大嫂’,算了,你趕緊走吧,我怕我忍不住大耳刮子抽你。”

阿九像沒聽見小輝說話一樣,緩慢地走過來,手顫抖著摸他的臉頰,一滴淚滴到他眼中。小輝要發作,閏月叫鵬飛幫忙,一起拉住他,拉到了門外,對他說:“他們自己的事,讓他們自己解決吧。這段情困擾他這麼多年,總該有個了結了。”

他們從門玻璃上往裡看,阿九淡淡地說:“對,我是跟了他,而且他還有老婆和孩子。”

白樺嘶啞地吼道:“這就是你所謂的‘生的激情’?”

阿九流著淚說:“分手的時候,你是個剛畢業的窮學生,你給得了我什麼?”

“我給得了你愛!起碼,我不是貪戀你的身體!”

“愛值幾斤幾兩?”

他額頭的青筋凸現了出來,又消了下去,氣息微弱地說:“阿九,別玩兒了。咱們都不是小孩子了,成熟點吧,再錯過,恐怕就是一輩子了。”

“我們只能下輩子有緣,再做對平凡夫妻了,我保證不再找什麼‘生的激情’。白樺,忘了我。”阿九說完,頭也不回地往外走,簌簌地流著眼淚,和她分手時一樣決絕。

閏月悄悄地說:“她犧牲很大,但她活得灑脫。她恐怕一輩子也找不到真愛了,一輩子沒有真正的幸福,不過呢,又是她咎由自取。”

白樺感到氣血上湧,嘴裡甜絲絲的,泛著一股腥味兒,“哇”地吐了一口鮮血,又暈了過去。

等他醒過來的時候,閏月和小輝背靠著背,在長凳上睡著了。病房內擺放了許多鮮花、水果籃之類的東西,香味蓋過了病房裡藥水的味道。小嫻在他右手邊坐著,正低頭把她給白樺買的換洗衣物的商標剪去。

他想,真是難為她一個千金大小姐了。伸手想摸她的頭髮,結果夠不到,剛好夠到她的鼻尖,說:“我這輩子,拿什麼報答得了你對我的厚愛?”

“聽說她已經把你這輩子讓給我了,許了下輩子。你這輩子報答不了我的厚愛,我也要許了你下輩子,但讓上帝公平一點,叫你天天來纏著我。”

他笑得呲牙咧嘴,說:“古靈精怪。”

然而,陳小嫻卻笑不出來。她說:“白樺哥哥,你打的中年男子,我常看見他和我爸一起打高爾夫。他真是神通廣大,我去通氣的時候,沒想到他早已和人打過招呼了。指名道姓要除了你的名。我爸很為難,但是公司不能得罪他。”

“找個輪椅,推我出去透透氣吧。”白樺轉移話題。

“好。”

她小心翼翼地扶他起來。他左手搭在她的肩上,沒有把身體的力量傾注上去,坐上輪椅,她推著他出門去,到了一塊綠地上,停下。

她走到一棵參天的古樹之下,伸手撫摸樹泛著青色的表皮,圍繞著樹轉了一圈,黑色瀑布一般的頭髮被風吹上肩頭。

恍若被風沙迷了眼,朦朦朧朧地凝視這彷彿瞬間回到豆蔻年華的女子,有種不真實感,前世記憶的大門瞬間被開起……她是個崑曲的名角兒,在光影重疊、煙霧繚繞的畫卷之中,一葉扁舟之上,著了迤儷的戲服,唱傳世名曲《牡丹亭》,哀怨的神采讓人心為之一顫。滿是古風飄灑,滿是名家才能有的造詣。

他甩頭揮去眼前的幻覺,痴痴地盯著她笑。他覺得自己不配擁有她的愛,也無顏面對許諾了的雙親。重新開始的生活,崩潰了。一個人的一生,有多少時間給人從頭再來。他想,既向人許了後世姻緣,那麼,也怕不得黃泉路上的孤單了。他會把畢生最美的情話,寫在紙條上,丟在奈何橋的橋頭,讓後續而來的人,為一生的愛最後一次流淚。他會寫無數張,總有一張被他許諾下輩子的人拾得,透過紙條找到他,開始新的一生。

很想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可他不敢想,雙親將怎樣面對他的離去。他還有直面血淋淋的、千瘡百孔的人生的勇氣嗎?